名字:夏輝一年齡:18歲星座:金牛座血型:A型身高:178cm在星階中的位置:發球手,助攻;有「發球王」的稱號最喜歡的顏色:都喜歡最喜歡的藝人:沒有誰特別喜歡,也沒有誰特別不喜歡口頭禪:……(這個傢伙基本不說話,哪來什麼口頭禪啊-_-^)
最糗的一件事:郊遊的時候因為多看了幾眼小販的商品,沒趕上學校的巴士。幾乎快到半夜才找到願意讓人搭車的回到市區。真不好意思,一定害老師和同學擔心了吧……
OK!
行文至此,也該向大家隆重介紹一下「星階六人組」的來龍去脈了(……不要打我呀~~不是我之前忘了寫,而是本小姐真的認為放在這裡介紹會好一點的說^_^)。
其實,東川高中的男子排球隊本來並沒有什麼名稱。而之所以會有「星階」這個頭銜,都要拜排球隊的隊長——麥哲文所賜。
這要從一年前說起。
那之前的東川排球隊,與其說是一支排球隊,不如說是一群混學分專業戶來得更恰當些。那些所謂的隊員一到訓練時間,不是睡覺,就是聊八卦;碰上打比賽的時候,更是一個比一個腳底抹油逃得飛快。
這樣的日子熬了好久,終於,麥哲文看到了排球隊的希望。
首先,是排球隊有了一個魔鬼教頭,新來的體育老師鍾秦句。
其次,隨著又一撥高一新生的入學,排球隊也增加了新鮮血液——誰能想得到?身體素質超強的齊翼,出身世家的樂正蘢,身手靈活的Ken和柔韌性超好的阿涼竟然在那麼多的校園社團中,齊刷刷地一致選擇參加排球隊!再加上有著優秀組織能力的自己和力量型選手夏輝一——這個超級組合的前途簡直就是一片星光燦爛、打遍天下無敵手了嘛!
欣喜若狂之下,麥大學長口出狂言仰天長笑地宣佈——這支由如此優秀的人才組成的排球隊,將帶領東川高中踏上步向星空的階梯!
——「星階六人組」的綽號也因此不脛而走。
只可惜,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麥哲文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什麼「星階」嘛,叫「地階」還差不多——通往地獄的階梯!
哪有這樣的排球隊?!每到訓練的時候,也就是打架的時間到了:新來的那幫烏合之眾兵分兩路,把隊員當作沙袋練習拳擊,把排球當作暗器練習射擊;而比賽的時候,更彷彿地獄之門開啟了一般,不論現場有多少觀眾,只要比賽一輸掉,對方排球隊當即就會遭到「星階」的一頓群毆——這幫王八蛋,打球雖然技不如人,打架倒是每個都能以一抵十……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關於星階訓練的血淚史已經足夠洋洋灑灑地拍一部一百多集的韓國電視連續劇。
還好,那些噩夢般的往事終於成為了過去。
到如今,麥哲文不得不承認——雖然「星階六人組」這個名字是他取的;雖然把「星階」調教成如今的模樣是鍾教練的功勞,可是……
真正帶領星階從那一片恐怖混亂中走出來,讓排球隊步上正軌的,卻只有一個人……
——他。
「你看看你寫的這些東西!」
隨著一聲暴喝,「叭」的一下,一疊打印稿被拍到了桌上。
林藎夕眨著眼,看了看面前的那堆稿子,再抬頭瞄了一眼李平霖的那張晚娘面孔。
「不用看,我知道自己寫了些什麼。」雖然知道主編大人心情不是很好,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啊,「你不覺得我寫得很好嗎?這是我最滿意的一篇報道了!哦呵呵呵……尤其是最後的花絮,簡直是神來之筆……」
李大學長的腦袋重重地摔了下來——這個女人懂不懂什麼叫做「謙虛」啊?!
「我都已經跟你說過N遍了!」李平霖拔高了嗓門,「大家真正感興趣的,是『星階六人組』的這六個隊員!而不是排球隊的常規訓練、分組比賽,甚至還有什麼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小安!你倒是說說看,」他戳著桌上的打印稿,「你寫的這篇報道會有誰要看?!」
「要看的人除了我、周宜亭和星階那六個傢伙外,」林藎夕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還有我班上的同學,我寫完的時候讀給他們聽過,他們都說不錯啊……這樣算起來已經有五十幾個人了,還有……」
「夠了!」李平霖的臉色由紅轉黑——她是不是存心想氣死他啊?!低下頭,讓自己平靜了會兒,他的聲音再度悶悶地響起,「這樣吧,下一期星階的報道我派個題目給你,你去採訪完成。」
「題目?」
搞什麼?這樣的採訪和命題作文有什麼區別啊?!
「嗯!」李大主編點點頭,無視於藎夕的不滿,「我已經想好了,這一次的主題就叫『回顧』。回顧以往的點點滴滴,回顧『星階』為步向星空所做的每一個努力,回顧那六個傢伙是如何開始一步步煥發出明星般的風采的,回顧『龍之翼』在賽場和女生中的強大殺傷力是怎麼形成的……噢!」他的語速越來越快,雙眼在眼鏡片後放射出光芒,最後甚至感情激動地叫了一聲,「好希望由我來做這個專題啊……要知道我也好愛星階哦~~」
林藎夕的腦後開始冒汗——搞了半天,原來李大學長也是「星階」的FA啊!看來,星階的魅力還真的是男女通吃、無人能擋呢!
「今年的聯賽從7月份就要開始了。所謂溫故而知新,」李平霖讓自己冷靜了一下,「所以,林藎夕,為了《南十字星》,為了星階,也為了我……這次的報道你一定要好好寫。知道嗎?」
藎夕無力地點點頭——面對這樣的主編大人,除了點頭答應,她還能怎麼辦?
採訪對像:Ken採訪地點:高二(1)班(也就是本班)教室必殺裝備:數碼相機Ken:什麼,你要單獨採訪我啊?還給我拍照?!沒問題,我一定配合……這個POSE怎麼樣?還是需要深沉一點的?或者我們到排球館去拍一套我穿著運動衣打排球的造型如何?呵呵,我覺得《南十字星》不妨出一期幻影自由人——也就是本人的寫真專輯,一定會大受歡迎的。你看怎麼樣?……
林藎夕:(笑得比哭還難看)哈……哈哈……(這個傢伙簡直自戀到家了-_-^)我們會考慮的……不過,我們這一期的主題是「回顧」。所以,我想請你回顧一下你剛進星階時候的事情。
Ken:(總算嚴肅了一點)哦,是這樣的啊。
林藎夕:(期待地)嗯嗯~Ken:(摸著下巴)我記得那個時候,也就是我們剛進東川高中的時候。雖然是新生,可是……(他忽然興奮起來)幾乎全校的女生都為我們……當然,主要是為我而瘋狂~~不論是訓練也好比賽也好,總有那麼多女生包圍著我們!哪怕我戴著墨鏡和帽子,走在路上卻還是有人堵著要簽名……我們也並不想那麼閃亮、那麼耀眼的,可是你知道,有些人就是沒辦法不引人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實我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習慣受到大家的歡迎了。進入高中以後,大家對我的追捧程度竟然會比以前更厲害,這可是我沒有想到的……藎夕!林藎夕?!……嗯?人呢?……我的明星史還沒說完呢,你難道不想聽了嗎?!……
採訪對像:阿涼、齊翼採訪地點:高二(3)班教室外的走廊必殺裝備:周宜亭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將降大任」的先兆嗎?所以她就必須「苦心智」,「勞體膚」,苦苦忍受星階那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傢伙嗎?
「不舒服啊?」同桌兼死黨周宜亭遞過來一個關切的眼神,「我這裡有清涼油,你要不要?」
藎夕搖搖頭。
英語老師滔滔不絕地分析著期末考試的重點,教室裡瀰漫著一股悶熱而又緊張的考前氛圍。
忍住胃痛,機械地隨著老師的講解在課本上塗塗劃劃,林藎夕的心思卻再度回到了這次的採訪稿上。
星階隊員已經採訪過半,可是,她的那些問題卻依然沒有得到一個解答。到時候稿子交不出,別說清涼油,只怕就連十全大補丸都救不了她呢!
現在,在高二年級裡,還沒有被她採訪過的星階成員,只剩下了一個。
轉過頭,藎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靠窗的那個位子看去。
金紅色的夕陽透過敞開的窗戶暖暖地照射進來。窗外,小鳥婉轉啼唱,梧桐在初夏微風的吹拂下搖曳生姿。
這原本是一幅美好的畫面。
只可惜——一聲響亮而粗魯的呼嚕聲從窗邊猛然響起,驚飛了窗外枝頭的小鳥,也打破了一整個教室的寧靜。
教英語的鄭美麗老師停了下來,向呼嚕聲響起的方向注視了片刻,最終歎了口氣,繼續拿起書本講課。
就連老師都拿那個傢伙沒轍——林藎夕咬著自己的嘴唇——她又該怎麼做,才能讓樂正蘢願意接受她的採訪呢?
同往常一樣,在下課前一分鐘,樂正蘢醒了過來。
用三十秒時間擦去嘴角的口水,順便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再用三十秒的時間整理課本書包。
當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如果不出意外,他和Ken通常都是踏出教室的第一人。
可是今天,某人的動作竟然比他倆還快。搶在他們前面抵達教室門口不說,那個人居然還不怕死地攔在了蘢的面前。
「咦?有人找啊?」Ken嬉皮笑臉地揶揄道,「既然這樣,蘢,我就先走了。」他拋出一個「我可是很識相的哦」的眼神,「你們慢慢聊啊!」
樂正蘢皺起眉頭,用殺人眼光掃了Ken一眼,接著,看向那個小小的膽敢阻擋在他面前的身影。
「蘢……」林藎夕衝口而出,卻又很快停了下來——該死的,她怎麼老是改不了口?「樂正同學。你能不能給我點時間……」
蘢好奇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想採訪你。」
她不是沒有想過美人計、苦肉計、催眠術這些伎倆,可是……以他倆交往時對蘢的瞭解來看,在這個天蠍座B型血的傢伙面前,耍任何的手段或心機,除了最後死得更難看之外,沒有別的好處。
「怎麼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教室裡的同學幾乎都已經走光了,那傢伙卻依然沒有任何回答,「你同不同意接受我的採訪呢?」
樂正蘢終於有了反應——他直接繞過藎夕,頭也不回地向走廊的那端走去。
沒有一個人……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如此成功地引發出她身上的暴力傾向——如果她手上有刀的話,此刻那個豬頭的身上肯定已經佈滿十七八個透明窟窿了!
可是……
忍字心頭一把刀。
為了順利完成主編大人交代的採訪任務,為了實現她的記者夢想,她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了。
一路小跑地緊跟上樂正蘢的步伐,林藎夕費力地把嘴角扯出一個20度的難看笑容:「樂正同學,我這次的任務是想瞭解一下星階剛剛組建時候的情況。我本來也不想麻煩你的,可是Ken、齊翼和阿涼那三個變態的傢伙就是說不出一點有價值的內容。」真是的,光是回想起採訪他們三個人的情形,她的胃就一陣抽痛,「再有三天我就要交稿了。你也知道我們主編那副恐怖的樣子,要是我什麼也寫不出的話,一定會被他五花大綁然後扔到蘇州河裡去餵魚的!」她是說得誇張了點啦,不過,離事實也不遠了,「你就當看在我們倆過去的……」過去的什麼?除了鬥嘴吵架、摔摔打打之外,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好像也沒幹過別的事情,「看在我們是同學的份上,你也該幫我一下吧!……那個時候星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像有過一段混亂的時候吧?後來又是怎麼變正常的?……喂!你走那麼急幹嗎啊?」趕著去投胎啊!「你等等我啊!我都已經急得頭痛上火,連胃病都復發了,難道你不同情我嗎?只要一會兒就可以了,我保證……」
「砰!」
好痛!——林藎夕跌跌撞撞地停了下來,摸著自己的前額——她撞到了什麼?是一堵牆嗎?
抬起頭,她的雙眼撞入一對淺褐色的瞳仁中。
只有蘢的眼睛才有這麼特別的顏色——冷漠的時候就如同北極冰層下的褐色岩石,可是,一旦微笑起來,卻又彷彿是陽光照耀下泛著金色的溫暖沙灘……
「……復發?」他終於開口了。
「什麼?」藎夕有些愣愣地。
「我是說你的胃,」樂正蘢有些不耐煩,「現在又疼了嗎?」
「……嗯。」她傻傻地點頭——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蘢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板白色的藥片:「也不知道是誰在我這裡放了這些倒霉的藥片……」他板著臉把藥扔給她,「你現在就給我吃兩片下去!」
「喂!你憑什麼命令我……」藎夕習慣性地嚷了起來。話還沒有說完,卻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喂!你藥帶了沒有?又沒帶?……不帶藥你今天哪裡也別想去!」
「……你吃藥了嗎?又沒有?……限你一秒鐘之內給我吃下去!」
……
那時候,蘢總是這麼跟她說話的吧?
「霸道、不講道理、大男子主義臭沙文豬……」她也經常這麼回罵他。
可是……
正是在這些霸道的命令下,她的胃才漸漸地好了起來;而不知從哪天開始,蘢的身邊也總是會有一板她的藥片……
「至於你的報道,」樂正蘢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最好的採訪對像應該是麥哲文。還有,」他轉過身,把雙手插在褲袋裡,向長廊的那頭走去,「如果有時間的話,你不妨自己到排球館去看一看。」
握著那板藥片,藎夕愣愣地看著蘢甩開大步向前走去,夕陽在他身後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
「蘢!」她忽然喊道。
他停了下來。
「你……」你……還是關心我的,是不是?所以,你才會依然帶著我的藥片,才會依然用那麼凶的口氣命令我吃藥……是不是?「我……」我……我對你的感情也還是一樣啊!和以前一樣在意你的一切——你皺起的眉毛,你冷漠的聲音,你上課時睡覺的樣子,還有……你如同曇花一般的微笑……「謝謝你……」可是……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直到獨自一人站在灑滿夕陽的走廊上,藎夕才允許自己低下頭,任眼淚慢慢滑下,滴落在手中那板白色的藥片上。
可是……
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這麼客氣,這麼冷淡,這麼疏遠……曾經擁有的那一切:歡笑、打鬧,甚至是慪氣、吵架——它們……都到哪裡去了呢?
「麥哲文,有人找!」
在補課結束時的那一片吵吵鬧鬧中,一個聲音響起在高三(2)班的教室裡。
抬起頭,麥哲文扶正眼鏡,把自己的目光從那幾張全英文、印有名校徽章LOGO的紙上移向教室門口。
當視線落在門外那個正好奇地向裡面探頭探腦的女孩身上時,一抹溫暖的微笑浮現在了他的嘴邊。
「哇!高三真的很緊張呢!」扒著門框,林藎夕不停地向教室裡張望,「黑板報上只有『奮鬥』兩個字,牆上貼著倒計時的日期……天哪!竟然還有學長在腦袋上綁著『必勝』頭巾,真是好厲害啊……」
麥哲文有些好笑地看著眼前這個大驚小怪的女生。
「對了,」她想到了什麼,小腦袋轉了過來,「學長,你和夏學長都要參加高考了吧,那星階的訓練……」
「沒關係的,」麥哲文笑了起來,「輝一本來各科成績就不錯,又有體育加分,根本就不用擔心;至於我……」他停了一下,「這裡的高考,我就不參加了。」
「什麼?!」藎夕叫了出來,「你……」
「你是來採訪我的吧。」麥哲文轉移開話題。
「是啊!」她有些驚訝,「你怎麼知道我要採訪你?」
拜託!他再怎麼樣也還是排球隊的隊長吧,怎麼可能連這個都不知道?「如果想知道星階是怎麼從混亂步上正軌的,」麥哲文笑著側側頭,「那就跟我一起去一個地方。」
走出教學樓,踏上通往操場的林陰道。
「我想,那些傢伙之所以不願意接受你的採訪……」信步走在被梧桐樹陰包圍的小徑上,麥哲文不經意地說道,「是因為他們不想回憶起那段過去吧。」
「為什麼?」
那些人剛進校的時候可都是一副又得意又不可一世的樣子,走到哪裡都有女生為他們尖叫或是誇張到昏倒……這麼風光的過去竟然都不想回憶起來?
「就是因為他們太自我又太臭屁了,所以,」麥哲文輕聲地笑了起來,「他們誰都不肯承認自己那個時候其實是一隻菜鳥。」
「菜鳥?!」藎夕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就她所知,星階成立後,只經過了三個月的磨合時間,排球隊就開始贏球,並且逐步躋身於區一級的強隊行列。如果那些傢伙剛進球隊時真的從不會打排球的話,那麼……他們的進步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
「他們都擁有優秀運動員必須具備的最好的身體素質——」麥哲文說道,「樂正蘢驚人的爆發力、齊翼高大強壯的身材、Ken出色的反應能力和奔跑速度以及阿涼穩定的心理素質和臨場發揮,這些,都是所有教練與球隊夢寐以求的。更難得的是……」他瞇著眼望向路的盡頭,在深綠色樹陰的籠罩下,前方那片金色的陽光更顯得耀眼奪目,「他們都夢想著成為最棒的排球隊員。翼和阿涼從小的目標就是打入奧運會;Ken這傢伙平時雖然吊兒郎當,但是,只要和排球有關,誰都不會比他更嚴肅;至於蘢……」
藎夕感覺到了哲文這一瞬間的猶豫。「蘢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想打排球,畢竟他那個著名的老爸還有他的叔叔都不是排球運動員。我還記得他剛加入排球隊時候的樣子,」麥哲文回憶道,「除了用腳踢球或者是拿排球來砸人外,他幾乎什麼也不會幹,只能坐在候補席上看著我們幾個老隊員打比賽。」
回想起蘢攻擊扣球時那種超強而又自信的氣勢,林藎夕簡直不能相信麥哲文正在說著的是同一個人。
「當然,」哲文微笑了起來,「另外那三個傢伙也好不到哪裡去。齊翼和阿涼所擁有的排球知識全部都是從漫畫書上學來的,兩個人說起來頭頭是道,卻沒有一點實戰經驗;而Ken這個超自戀的臭小子沒事就抱著排球擺POSE,即使是在接球或墊球的時候也都時刻注意保持形象,絕對不肯為了接一個球而讓自己摔跤或是出現難看的表情。」
「是否就是因為這樣,」藎夕從筆記本上抬起頭,「才導致了星階剛開始的時候那種混亂的場面?」
麥哲文搖搖頭。「他們四個人都是菜鳥也就算了,偏偏,他們還死要面子地不肯承認這一點,一叫他們練球就都擺出一副紆尊降貴愛理不理的樣子……這也算了,最要命的是,」他歎了口氣,「樂正蘢和齊翼這兩個活寶簡直是一對冤孽。翼看不慣蘢的驕傲,而蘢又受不了齊翼少根筋的思維方式,偏偏Ken和阿涼這兩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還要在旁邊加油添醋煽風點火,所以,只要他們四個在一起,很少有不打架的時候。球場變成戰場,幾乎都快成為每天的例行公事了。所以,那段日子對我和星階來說,已經不僅僅是混亂了……」他低下頭,看著腳下青色的路磚,「那簡直是絕望。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付那四個傢伙,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起來,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他們放下自尊和驕傲從頭開始學習排球……」
聽上去,星階剛成立的時候好像真的蠻慘不忍睹的呢。「那麼,究竟……」藎夕習慣性地咬著圓珠筆頭,「是什麼改變了他們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忽然停下了腳步。
藎夕也跟著停了下來,這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林陰小道的盡頭。
赫然出現在眼前的,是夕陽下綠草如茵的操場和操場邊那幢頗有些後現代主義風格的巨大的體育館。
「你聽。」
麥哲文抬起頭來,側耳傾聽著。
困惑地看了學長一眼,藎夕不由自主地學著他的樣子,靜靜地聆聽了起來。
耳邊,有小鳥歸巢的啼聲;有初夏的蟬鳴;有微風從空無一人的操場上掠過的聲音;還有……
「那是什麼聲音?」她疑惑地皺起眉,看向體育館那邊。
從體育館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陣沉悶單調的撞擊聲,打破了這個傍晚的寧靜與和諧。
「那個,」麥哲文微微一笑,眼鏡片在陽光下閃著銀光,「就是改變星階的真正原因。」
夕陽透過高高的玻璃窗照射進來,撒落在體育館淺咖啡色的長條硬木地板上。
一雙穿著已經有些發黑的球鞋的腳重重地踩在地板上,接著,高高躍起。
與此同時,響亮而又沉悶的撞擊聲砰然響起,迴盪在空曠寂寞的排球館裡。
當那雙球鞋落下的時候,汗水也隨之滴落在鞋邊的地板上。
——「夏輝一!」
愣愣地站在排球館的門口,林藎夕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夏學長……」她看著那個在空無一人的球館裡揮汗如雨的身影,「他怎麼會在這裡?……」
「無論晴天雨天,40攝氏度的夏天還是零下5度的冬天,不論晚上要補課還是第二天有考試……」麥哲文斜靠在門框上,「這個傢伙總會在這裡練球。每天兩小時,從不間斷。」
站在球場一角的夏輝一擦去了額上的汗水,完全沒有注意到來人,他再度高高跳起,用力揮出手臂,重重地扣在一個吊在半空中的球上。
「他……」藎夕問道,「就這麼跳起來練扣球嗎?」
「他只練這兩樣,」麥哲文點點頭,「發球和扣球。而之所以會這麼練扣球,也是為了給他的跳發球打基礎。」
「……好厲害!」看著那只飽受強力撞擊的球在空中搖擺成90度,藎夕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難怪夏學長有發球王的稱號呢!」
哲文微微一笑:「每天三百個發球和扣球,這是他必須完成的功課。也許,這就是金牛座的人的特徵吧——一旦認準了目標,就決不後退。」他舉起手,向夏輝一頭頂上的橫樑指去,「你看見橫樑上的那道縫了沒有?」
瞇起將近兩百度的近視眼,藎夕向那條橫貫屋頂的房梁看去——果不其然呢,在那道橫樑上,有一條小小的凹槽。
「長期用繩子吊著球來回摩擦,最後的結果,當然就是損壞公物了。」麥哲文歎了口氣,繼續說道,「你再看看他現在打的那個球。」
球?
難道他現在打的竟然還不是排球?!
那個掛在半空的黃兮兮的球形物體……嗯?好像是哦,排球向來都是雪白的,還從沒見過有土黃色的呢!
「那個……」麥哲文解釋道,「是用木片做的木球。輝一那小子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至今已經被他打破好幾個了。」
木球?還打破了N個?!
——他練的到底是扣球還是鐵砂掌啊?
林藎夕張大了嘴,愕然看向那個她從不瞭解也從沒有說過話的星階成員。
「他為什麼要這樣?」他簡直都可以媲美鐵人了呢!
「這也許是因為,自從有了排球……」麥哲文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個一次又一次跳起來扣球的身影,「他才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存在的價值?」
「不錯。」麥哲文點點頭,「從小到大,輝一都不是一個引人矚目的男生。無論是在課堂裡還是在校外,沉默寡言又沒有特長的他平凡到總是會被大家遺忘。記得在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學校組織春遊去爬山,回來的時候竟然誰都沒有注意到他還沒上車,車就這麼開走了,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郊外。」他皺起了眉頭,「雖然我和他是好朋友,可是,有的時候,我也會忘了就在身邊的他……你注意過陽光下自己的影子沒有?」他忽然問道。
「什麼?」藎夕有些困惑。
「要是你看看你的身後,你就會發現,你的影子總是跟隨著你。他不說話,他沒有個性,他一無所長,他人云亦云,他甚至不介意被人踩在身上。可是,不管怎麼樣,這個影子……」他停了一下,「卻是你最忠實的朋友。」沉默了片刻,他繼續說道,「因為我加入排球隊的緣故,輝一也跟著加入了進來。當然,平凡的他通常都坐在候補席上。直到某天,我們和鄰校有一場比賽。」在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聲中,麥哲文的聲音緩緩響起,「這是一次很關鍵的比賽,關係到我們學校在區裡的排名。可是偏偏在那天,球隊裡一個主力發球手生病了。百般無奈下,教練終於讓輝一上場發球……」
那也是一個初夏的傍晚。
炫目的陽光透過高高的玻璃窗灑落進來,為緊張而又喧鬧的排球館更增添了幾分悶熱。
穿著黑色的9號球衣,夏輝一站在隊友後方的發球區。
比分是24:15,東川高中大比分落後,而對方,卻已經到了這一局比賽的局點了。
黑壓壓一片的觀眾席上,兩所學校上百名師生漸漸安靜了下來;而比賽場上,緊張的氣氛更是一觸即發——所有人都在等待著這個發球。
從屏息以待的觀眾,到坐立不安的教練、眉頭皺起的隊友,再到自信而又有著輕蔑神情的對方球員,夏輝一忐忑不安的視線終於落回了自己手裡雪白的排球上。
與此同時,裁判的哨聲吹響——要發球了。
靜靜地站在發球區,夏輝一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當所有人開始疑惑不安的時候,他卻終於行動了。把球高高拋起後,輝一右臂快速出擊,用虎口猛擊排球的下方。
——這不過是一個高吊發球。
對方有著一個光頭的場上隊長冷冷地笑了起來——而且,以他的判斷,這個過高、力量又過大的球,十有八九會出界。
排球砰然落地。
光頭隊長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與此同時,裁判舉起旗幟示意——「界內!」
隨著一聲歡呼,東川高中排球隊發球直接得分!
輝一的第二個發球依然是普通的上手飄球。
排球輕飄飄地險險擦過球網,飛向對方場地。看著球飄忽不定地向自己襲來,對方的一傳隊員竟然莫名其妙地判斷失誤,把排球墊飛出場外。
又是一個直接發球得分!
「夏輝一!輝一!」
觀眾席上不知是誰叫了起來。
隨著那個洪亮的聲音,有更多的人加入其中,越來越響,終於形成了一股聲浪,環繞在整個灑滿夕陽的排球館中——「輝一!必勝!!夏輝一!加油!!!輝一!夏輝一!!……」
「那次比賽,因為實力相差太懸殊的關係,最後,我們還是輸了。可是,」麥哲文說道,「從那以後,終於,所有人都記住了輝一;而他,也終於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和夢想——做一個最佳發球手。」
「所以,」看著排球館中那個已經汗流成河,卻還不知疲倦地努力跳起來擊球的傢伙,在這一瞬間,藎夕的心底流過一抹感動,「為了這個夢想,夏學長才這麼努力地每天練球……」
「這不是努力,」麥哲文打斷了她,「這是拚命。拚命地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拚命地守住自己在發球區的位置,拚命地打好每一個球……努力的人比比皆是,你努力地想要做一個好記者,而我也在努力地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可是,我們有沒有像輝一這樣,拼了自己的命去努力呢?」
隨著夏輝一又一次地跳起擊球,「噗」的一聲,似乎有某樣東西被打破了。
轉過頭,看著黃色的木球碎片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落,哲文的聲音在藎夕的耳邊繼續著:「……我至今還記得星階成立兩個月後的某天。那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潮濕、悶熱,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情緒不佳。對星階來說,那更是個噩夢般的日子……挑釁、嘲諷、謾罵,一觸即發的暴躁情緒終於導致了一場戰爭。齊翼和樂正蘢那幾個傢伙像野獸一樣衝向對方,沒有任何人能夠攔住他們,即使是鍾教練上去勸架,除了臉上挨了幾拳外,也沒有別的結果。眼看事情愈演愈烈,正在這個時候,不知是誰突然驚叫了起來……」
「血!」
一聲緊張而又尖厲的聲音猛然響起。
「……有人受傷了!」
刺耳的驚呼盤旋在瞬間寂靜下來的排球館內。
幾乎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蘢收住了揮出去的拳頭,而翼則餘怒未消地放開了蘢的襯衫衣領。Ken和阿涼也停止了動作,開始緊張地檢查自己和死黨身上的傷口。
可是,在打架的這群人中,除了多了幾個淤青和腫塊外,並沒有誰真正受傷。
「在……」膽小又有些暈血的候補隊員小剛臉色發青地指向了排球館一側的角落——那通常是夏輝一練習空中擊球的地方,「在那邊的地上……」
果然,在那邊灑落著黃色碎木片的地板上,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有了一灘暗紅色的血跡。更觸目驚心的是,鮮血還在不停地流下,滴落在被逐漸染紅的地板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誰都不曾注意過的夏輝一的手上。
在他遍佈傷痕和老繭的右手上,被尖利的碎木片刺出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鮮血正沿著不規則的割口不停地滲出。
「輝一!」麥哲文驚呼一聲,向前踏上了一步。
「我……」小剛吞下了一口口水,「我來給你包紮一下吧!」
沒有理睬任何人,夏輝一從傷口中清理出木片的碎屑,拿出一塊手帕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接著,他從裝滿排球的籃筐中,拿出排球,開始練習發球。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
雨還在下著。
淅淅瀝瀝的雨聲從體育館外蔓延了進來。
在一片沉默寂靜中,大家看著輝一從籃筐裡拿起一個又一個排球,高高拋起,然後,他受傷的右手重重扣下。
球一個接著一個地飛向球網的對面。
漸漸地,雪白的球面開始染上鮮紅的血跡。
再然後,幾乎所有的排球都被染紅,從呆立一邊的星階成員面前滾過,最後,散佈在了排球館的各個角落……
果然是個超變態的傢伙呢!
練球誒,又不是自虐!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這麼傷痕纍纍的嗎?
可是……
也許,就是因為他這樣拚命地努力,這樣鍥而不捨地練球和這樣的……「自虐」,才感動了每一個人,才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有所領悟,最終,使得星階擺脫了混亂步上正軌的吧?
走在通往學校大門的路上,看著閃耀著金光的夕陽漸漸西垂。
因為採訪的關係,明明已經累得要命,可是,不知為什麼,藎夕卻覺得自己的步伐越來越輕快。
難道——她對自己微笑了起來——她也受了那個有自虐狂傾向的傢伙的影響,開始像鐵人那樣不知疲倦了嗎?
一道匆匆跑過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剛!」藎夕喊住了那個人,「怎麼啦,你慌慌張張的幹嗎啊?」——該不會是排球隊又有什麼最新消息了吧?
「哦!」星階的候補隊員小剛不情不願地停下了腳步,抓了抓自己滿頭是汗的腦袋,「鍾教練要我提醒大家,期終考試一定要好好考……」
切!她還以為能抓到什麼新聞呢——藎夕的肩膀垂了下來——這個小剛也真是的,這麼老掉牙的教誨都能讓他慌裡慌張地奔來奔去!
小剛轉過身,繼續向校門跑去。
「等期終考試一結束,」遠遠地,他那正處於變聲期的公鴨嗓音傳了過來,「我們就會有一場熱身賽了!」
什麼?!
藎夕抬起頭來。
熱身賽?什麼時候?和誰?在哪裡比?
一連串的疑問劃過腦海,藎夕開始加快步伐向校門走去——她得趕快回去完成採訪報道,順便發佈這個最新消息!
——排球聯賽的賽季即將拉開序幕。
——星階即將登上像星空一般璀璨的舞台!
而她——林藎夕——隨著一篇篇報道的採訪完成,彷彿也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靠近。
站在落滿木芙蓉花瓣的東川高中校門口,晚風吹拂中,不知為什麼,麥哲文的話再度迴響在了藎夕的耳邊:「……拚命地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拚命地守住自己在發球區的位置,拚命地打好每一個球……努力的人比比皆是,可是,我們有沒有像輝一這樣,拼了自己的命去努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