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靜的水面,或許已經暗流湧動;看似美麗的景致,或許即將風雲突變。我們經常抱怨這個社會太過復雜,讓潛伏於霧色之中的黑手總能有機可趁。然而,很多時候最原始的裂變卻往往最先出現於你我心中,確切的說這就是自甘墮落……——
邵聞天
一只邪惡的蜘蛛正在拼命擴張自己的毒網,狡猾的它總是喜歡用甘甜的蜜汁作為誘餌,從偽裝撲食的角度來講,這樣的陷阱並不算高明,可往往就是那種普通到一種幼稚形態下的騙局最為行之有效。表面看來,金豐讓郭毅試探郭江寶的口氣多少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可仔細想想,金豐是何許人也,他又怎麼會愚蠢到這種地步。所有的一切,無非是為了通過進一步的行動來徹底消除郭江寶心中僅有的那點警惕性。
依金豐對章大同的了解來看,郭江寶和郭毅兄弟顯然是無法通過正常渠道將事情處理妥當。與此同時,郭毅的身份無疑再一次證明了老天爺對金豐是頗為偏愛,這種看似五大三粗的二愣子卻總會疑心重重、自命不凡,有人稍稍一煽動點撥,他便會跳出來用那點可笑的小聰明來舉一反三,做出一些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事情。用最少的錢做最多的事,用最蠢的人辦最難的差,用最簡單的陷阱網羅最精明的人,這就是金豐一直以來能夠游刃有余的終極法寶。不管是商場,還是名利場,他絕對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
郭毅摸了摸了臨走前金豐給的那個厚厚的信封,心裡別提有多美,油門輕輕一踩,便興沖沖的飛馳在了濱江三道。在郭毅看來,金豐的指點可謂是字字珠璣。之前郭江寶無非是想借此答謝章大同的美言之恩,而絲毫沒有想到為公司今後的發展拓寬一些路子。生意場上的事情,郭毅雖然不是很懂,但有一點傻子都看的明白,那就是總不能什麼事情都靠別人出頭,這種被人騎在脖子上的感覺,確實很不是滋味。一來一去,已經是半天的工夫了,郭江寶雖說將這件事情交給郭毅去做,可心裡卻始終沒底,這家伙腦子裡永遠就那麼一根筋,真要是又捅出什麼婁子,事情可就麻煩了。正琢磨著給郭毅去個電話,就看見他不知從什麼地方給冒了出來。背後有了高人指點,此時的郭毅顯得格外輕松,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哥,有件事情想和你談談。"
在郭江寶的看來,從郭毅嘴裡出來的話沒有幾句是靠譜的,他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早上說的事情,你打算怎麼做,我剛要給你打電話,你小子就蹦出來了。我看這件事情你還是不要參合了,以免又惹出什麼麻煩。"
郭江寶說這番話顯然是沒留一點情面,郭毅此刻心裡是自然非常不爽,即便如此,他還是滿臉堆笑的說道:"哥,我就是為此事來的,不管你願不願意聽,我都想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畢竟北區的事情是我一手造成的……"
說到這裡,郭毅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一陣說不出來的自責感,這倒是讓郭江寶大為吃驚,淡淡的說了句:"你說吧。"
不知為何,自從早上郭毅的一番話之後,郭江寶似乎對這位毫無用處的堂弟有了一種新的認識,常言說的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沒准兒他還真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想法,想到這裡郭江寶也略微打起了精神。
郭毅向前欠了欠身體,道:"哥,依我看,我們是不是應該通過這次機會徹底打開章大同這條通天大道呢?"
郭毅文縐縐的話,倒是讓郭江寶聽的有些雲裡霧裡,不過感覺的出來這小子肯定想出了什麼新的花樣,他隨即說道:"你小子是什麼意思,能不能說的明白一點,什麼時候變得和酸秀才一個德行了,娘們滴滴的。"
郭江寶的好奇讓郭毅心裡更加有底氣,這才將事情和盤托出,道:"此次章大同為什麼會替我們說話,不管是不是金豐從中鋪墊,至少說明了一點,和邵聞天相比,章大同絕對是個識時務的人,如果我們能夠順勢而為拉他入伙,單憑他和邵聞天之間的關系,以後濱江的生意還會是別人的嗎?"說著,郭毅的臉上掛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這個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章大同在濱江也是出了名臭石頭,誰也啃不動,即便他比邵聞天能強一丁點,我們也無從下手呀,難道你已經想出來什麼好辦法不成?"郭江寶焦急的等待著郭毅肯定的回答。
此刻的郭毅倒顯得輕松起來,悠然的點了一支香煙,輕輕吐出了幾個完整的煙圈,見郭江寶多少有些沉不住的時候,才繼續說道:"哥,我問你個問題,你只要回答是不是就行。"
"你說!"從來都不曾見過郭毅如此異常,郭江寶雖說心中納悶,可此時兄弟兩人的交談顯然都是出於公司對長期的發展考慮,完全屬於讓他興奮的話題。
郭毅道:"你到底想不想把章大同拉到我們這邊呢?"
郭江寶終於破口罵道:"這不是廢話嘛,你小子磨嘰了半天,就放了這麼一個屁呀,看你那點出息。"
郭毅冷冷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是把這件事情交給我去做吧,我敢保證到時候章大同一定會成為我們的大靠山。"
"大靠山,章大同值幾個錢,要不是見他和邵聞天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老子才懶得搭理他,看來你果真是早有打算了。你怎麼做,我可以不過問,可千萬不能再惹什麼麻煩了,畢竟現在已經有太多的注意力投向了我們這個巴掌大小的公司了。"
郭毅點頭道:"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你就放心吧。在此之前,你可能認為我是一個吃閒飯的人,但是我相信通過這件事情,你肯定會看到兄弟我的能力。大哥打拼到今天的地步很不容易,不論如何,我們兄弟都應該同心協力把公司做大做強。"
這番話讓郭江寶聽的有些感動,心裡更是特別舒坦,看著整日游手好閒的郭毅終於幡然醒悟,他不由得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腦子裡有點東西,只是平時不捨得拿出來罷了。就沖你剛才的一番話,哥還能說啥,哈哈——"
兄弟兩人顯然已經達成了共識,俗話說的好: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郭毅所謂的手段恐怕也高明不到哪兒去。與此同時,一種不可預知的災難正一步步逼近邵聞天工作中最為信賴的人——章大同。等待他的又究竟會是怎樣的詛咒、陷阱、以及可怕的栽贓陷害……
陳小麗從深圳回到濱江,至今也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了,此時的她顯然墜入了一個試圖吞噬靈魂的邪惡漩渦之中,她與邵聞天之間的感情也在發生著某種潛移默化的改變。每個人在面對感情、面對婚姻的時候都是如此的脆弱、自私、貪婪以及封閉,彼此之間再厚重的愛情基礎也會在頃刻之間變得黯然失色。陳小麗的理智一次次為她敲響了警鍾,然而那種無從佐證的困惑卻一直如同鑲嵌於魂魄深處的幽靈般難以根除,甚至於有幾次她都被同樣的一場噩夢驚醒。然而,邵聞天並沒有因為陳小麗細微的變化而有所察覺,頂多也只是理解為老婆最近的壓力太過繁重罷了。
濱江中學的校園裡一片朝氣蓬勃的樣子,看著孩子們天真可愛的表情,陳小麗感動一種由衷的欣慰,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她都會將壓在心底的悶氣全部驅逐出身體。短暫的遐思最終又被蒼白的手機鈴聲給打斷了,是校長辦公室的電話號碼,陳小麗很不情願的接通了電話。
"喂,於校長您好!"
於長忠拖著那種與生俱來的洪厚嗓門,慢騰騰的說道:"陳老師,剛才打你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我想你肯定是在教室,現在方便的話請你過來一趟。"
"好的,於校長。"陳小麗掛斷電話,無奈的搖了搖頭,剛剛湧上心頭的輕松也隨之消散。於長忠是濱江有名教育家,他將大半輩子的時間都花在了孩子們的教育工作之上。用邵聞天的話講就是:於長忠這樣的人才是濱江可持續性發展的脊柱力量。陳小麗當年之所以投奔濱江中學的懷抱,除了對未來的一種祝福與希冀,自然也少不了對長忠校長長久以來的敬仰之情。其實,陳小麗也知道不應該將自己心中的那份怨氣撒在於長忠的頭上,至始至終他都是希望自己能夠出去走走,調節一下長久以來心中那份巨大的壓抑感。中途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是誰也無法預知的。陳小麗雖然是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可現在也只能將這種意外的遭遇理解為老天爺的故意作弄。
還未進門就聽見校長辦公室傳出的陣陣交談之聲,不知為何陳小麗的心頭頓時一怔,她輕輕的敲了敲門,遠遠看見一個女人的背影,多少有些熟悉,卻一時沒有猜出來是誰。看見門外的陳小麗,於長忠會意的點了點頭,笑道:"吳老師,你看看我把誰給你請過來了。"
吳莎莎滿臉疑惑的回頭看去,陳小麗的出現多少讓她有些意外,此時,她甚至懷疑於長忠是不是擁有某種超強的讀心術。陳小麗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孔,點點頭道:"於校長好,原來吳老師也在呀,怪不得剛剛我在門外看,覺得有些熟悉。"
吳莎莎一身黑色職業套裝,略V的領口也是恰到好處,和在深圳的時候相比,現在的她似乎更加漂亮迷人。吳莎莎略顯興奮的說道:"原來是小麗姐,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吳莎莎並非興奮到了遺忘禮數的地步,所有的行為舉止都只能稱得上是在作秀罷了。
短暫的意外之後,陳小麗這才將話題轉了回來,看著表情溫和的於校長問道:"於校長,您找我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於長忠點頭道:"今天吳老師剛好來我們學校有點事情,我就想著把你也叫過來,大家一起再交流交流此次深圳之行,我看了一下你的課程安排,剛好有個空當。"
"噢,原來是這樣。"陳小麗順勢坐在了吳莎莎的身旁。
於長忠繼續說道:"現在我們正好是濱江教育工作的老中青三代,我想此番交談一定會很有意思,就請吳老師先談談這次的整體感受吧。"
吳莎莎雖說為人高調,但是也清楚最基本的為師之道。和於長忠、陳小麗相比,自己根本算不上一代教育工作者的代表,她謙虛的說道:"和兩位相比,我這個小丫頭要學的地方還很多,既然於校長讓我先說,那我就當仁不讓了,有什麼地方說的不妥,還請您多多指點。"
於長忠微笑道:"就是個私下的討論而已,本身也是一次互相學習的機會,和你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起,我突然之間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老了。"
吳莎莎道:"這次去深圳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從最表象上來看,深圳的教育事業已經發展到了一種多元化的階段,不管是高中還是大學都能給人一種很深的實踐氛圍,在我看來從他們那裡出來的學生往往都具有那種極易融入社會的適應能力。當然,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和交流,我也看到了一些存在的教育紕漏和弊端。比如,復雜的社會關系下,孩子們喪失了一種真實的目標,甚至於過早的墜入了頹廢的深淵……"
吳莎莎不愧是濱海省師范大學的碩士高材生,說話有理有據,讓於長忠和陳小麗不時投來肯定的眼神。現代社會的人,總喜歡將不同的人歸結到不同的圈子之中,按此說法,那麼在教育這個圈子裡要想做出點成績出來,同樣也不是紙上談兵、誇誇其談的事情。吳莎莎總結道:"我覺得國內現在的素質教育從源頭上講還處於一種摸索期,但是孩子們畢竟不是實驗品,我們更不能拿他們來成就自己的實驗,就如同濱江的經濟建設一樣,我們需要的是一個長久的教育機制和模式。"
於長忠深深的歎了口氣,他顯然是沒有想到這麼一個二十多的小姑娘看問題竟能夠如此透徹明了。"沒有想到,吳老師年紀輕輕對教育事業竟會有如此精辟透徹的見解,實在讓我這個老頭子佩服呀,不知道陳小麗對此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於長忠將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陳小麗。
陳小麗道:"其實剛才吳老師說的已經很到位,做任何事情都存在著利弊之間的權衡,在國內教育體制沒有完全革新,應試教育沒有完全退出歷史舞台的前提下,勢必會對我們這些真正想著力發展素質教育的機構造成了很大阻力……"
於長忠、陳小麗和吳莎莎之間的討論終於結束了。雖說濱江中學和實驗中學同處濱江,但是因為工作緣故,兩人見面的機會也是非常有限,當然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更是因為吳莎莎本身奇怪的心理作祟。兩個人漫步於校園的林蔭小道之上,吳莎莎突然問道:"小麗姐,有個問題很想問問你——"
"你說。"吳莎莎遲疑的看了陳小麗一眼,似乎顯得有些為難,這倒是讓陳小麗覺得很奇怪,不由得補充了一句道:"有什麼事情你就直說,用不著吞吞吐吐的。"
吳莎莎道:"你和小雨姐之間的關系到底如何?"
陳小麗奇怪的看著她問道:"為什麼突然想說這個呢,我和小雨在大學是一個宿捨的,關系自然沒的說,怎麼了?"
吳莎莎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說道:"小麗姐,不管我下面說的話你愛不愛聽,站在一個好朋友的角度,我都有責任告訴你。那天,我無意間看見小雨姐拿出了幾張照片,是和一個男人照片,當時覺得有些好奇,我就問她,可……"
其實,從剛剛吳莎莎詭異的眼神之中,陳小麗就已經讀出了一些端倪,只不過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竟然會說的如此直白。陳小麗表現的非常平靜,微笑道:"我老公和小雨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那些照片是我們有一次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我給拍的……"陳小麗用這個自欺欺人的理由作為借口,顯然是不想這件事情進一步擴散。她非常清楚這些事情要是流傳出去的話,將會對邵聞天以及他們原本平靜的家庭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被陳小麗這麼一說,吳莎莎急忙略表歉意的說道:"看來是我多想了,我也覺得奇怪,以你和小雨姐之間的關系,又怎麼會……小麗姐,我剛才的話就等於沒說,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呀。"
陳小麗道:"怎麼會呢,你也是出於一番好意。幸虧是你,要是換了別人我肯定不會如此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
常言說的好: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即便陳小麗有意隱瞞,可在吳莎莎看來,她那顆寂寞的心早就被傷的七瘡八孔。要不是為了金豐,為了得到這個男人,她顯然是不太忍心去傷害如此一個善良的傳統女人。天會不會塌下來,誰也不知道,即便有一天真的塌下來了,也砸不著自己的腦袋。雖說這樣的行為很卑鄙,這樣的心理也很自私、變態,可吳莎莎覺得自己就好像已經掉進了沼澤之中,越是掙扎反抗就會陷的越快越深,顯然是到了那種無法自拔、無法自控的地步……
兩個女人立場的不同直接決定了此刻心情的不同,吳莎莎雖無意窺視陳小麗的情感生活,但一切最終還是逆勢發生,甚至愈演愈烈。吳莎莎的睿智遠遠超出了和年齡相匹配的界限,內心的詭笑就如同魔鬼的猙獰一般發散出陣陣陰森之氣。和那種胸大無腦的女人相比,吳莎莎顯然不屬於傻女人的行列。從深圳到濱江、從王雨思到陳小麗、從PS照片到人身攻擊,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了同一個目標。
吳莎莎刻意的破壞,讓陳小麗逐漸趨於平靜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緊張起來,當然,她更擔心自己極力的掩飾會被吳莎莎無情的拆穿。當一個女人赤裸裸站於大眾面前,除了詭辯於人體藝術之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成為這種尷尬的擋箭牌呢?原本輕松的校園空氣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溫暖的陽光似乎也要在瞬間灼燒掉陳小麗所有理智的細胞。她就如同一個遭遇獵人圍攻的小綿羊,茫然無助的四處逃竄。
在百姓眼裡,邵聞天向來都是集諸多光環於一身的好干部、好市長。然而,一旦這件事情由猜測變成事實,那麼在濱江這塊平靜的土地上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作為一個人民教師,陳小麗深知一個清官要修煉成道是何等不易。不可否認的是邵聞天在成就百姓意願的同時,勢必會傷害到某些小個體的利益,那麼隨之而來的陷害、攻擊、利用、誘惑更會變本加厲。至少到目前為止,陳小麗還是堅信自己的男人對家庭就如同對百姓一樣忠誠。
陳小麗一直都在仔細的觀察著吳莎莎表情上的細微變化,可讓她失望的是直到現在依舊沒有發現對方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這就如同將自己置身於迷宮之中一樣,下一刻將發生什麼、將看見什麼,誰也不知道,但是每個間隔之間肯定都會有新的意外突襲。
陳小麗仔細的回憶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切源頭顯然都是從此次深圳之行開始的。但不管是於長忠,還是王雨思,一個是濱海省赫赫有名的大教育家,一個是自己多年的閨中密友,他們根本不可能、也沒有理由去設計任何情節。所有的和諧都是被偶然間闖進自己視線之中幾張親密照片給完全打破了。從吳莎莎剛才一番言詞之中聽的出來,那些照片顯然是真實存在的,而隱藏於王雨思和邵聞天之間的某種感情上的瓜葛也就得到了一些佐證。對一個視家庭如生命,一個徹底的理想主義者而言,這種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陳小麗和吳莎莎一起來到了離學校不遠處的一家茶餐廳,找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陳小麗的眼神始終都不曾離開眼前這個女人,許久才緩緩的說道:"莎莎,有件事情我得給你說一下。"
吳莎莎略微顯得有些慌張,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聽到陳小麗突然變得尖利的嗓音之後,心中那種恐懼和不安頓時湧了出來。她強忍著笑了笑道:"小麗姐,有什麼事情你盡管說。"雖說女人最了解女人,可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有隱藏於心靈深處而不被人察覺的禁區。一旦不小心有誰觸及甚至是造成了某種傷害,那麼一只羊很有可能就會在瞬間升級成為一只狼。
陳小麗的表情非常嚴肅,冷冷的眼神之中參雜著某些滲人的殺氣,道:"我希望以後有關我老公的事情,你在沒有真憑實據的前提下,不要瞎說,明白嗎?"
看著陳小麗臉上那種蒼白之後隱藏的詭異,吳莎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心裡很清楚,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夠當上市長夫人,陳小麗既然可以勝任這個位置,她肯定擁有著比平常女子更為高明的手段。吳莎莎有些擔心的說道:"放心吧,小麗姐,我敢保證這件事情沒有和第二個人說起過。"
陳小麗冷笑道:"你不用保證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而已,因為這麼多年以來,中傷、陷害以及各種各樣的誘惑我和他都已經經歷了太多。我知道自己的老公是怎樣一個人,我更知道自己的好友是怎樣一個人,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我都不允許任何人踐踏和褻瀆。"說到這裡,陳小麗稍稍停頓了一下,看的出來吳莎莎已經被她的這種淫威所震懾。她繼續說道:"當然,我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好了,你要來點什麼呢?"
吳莎莎沒有想到是陳小麗今天會表現的如此強勢、如此咄咄逼人,要不是自己心態平穩,八成會露出馬腳。她怯生生的看著陳小麗,就如同受了驚嚇的小女人一般低聲說道:"小麗姐,實在對不起,我不應該亂猜的,對不起。"
陳小麗微笑道:"好了,莎莎,以後誰也不許再提這件事情了,都快過了吃飯的點了,肚子有點抗議,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這是一次反客為主的鴻門宴,陳小麗和吳莎莎角色上的變化其實從根本上徹底的暴露了陳小麗自己,或許她至今也未曾察覺。所有已經發生的,或者即將要發生的,顯然還沒有脫離金豐那張毒網的勢力范圍……
濱江一號開發園區的各項工作在柳國仁和邵聞天以及相關同志的積極配合下,進行的非常順利,多次受到濱海省省委省政府的高度認可。在實干方面,柳國仁還是一直都非常認可邵聞天這個初生牛犢。敢想敢干,親力親為,在年輕的干部隊伍中這樣的人顯然不太多見。經過濱江市委市政府以及國土資源等相關部門的多次會議,准備於近期著手將濱江房地產市場推向一個新的發展高度,這個決策其實已經在很早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在柳國仁看來,濱江的發展要從一開始就打好基礎,嚴格杜絕經濟發展中滋生出來的可控制泡沫,做到:立足濱江實情,服務濱江百姓,放眼濱江將來。在這個大的遠期發展框架中,任何項目的配套開發都必須做到:實事求是,以民為本。
借鑒國內大型城市的發展經驗,找出各大城市建設中值得探討的問題:比如房地產開發和當地人均經濟收入的嚴重背離,造成大量商品房抵押等等非常現實的問題。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在以民為本爭創和諧社會的大背景下,任何的發展思路都必須考慮到諸多方面因素。
對那些早已經垂涎於濱江房地產行業的資本大鱷們來講,能不能抓住眼前這個千載難逢的市場機遇就顯得格外重要。和濱江之前一些小打小鬧的房地產項目相比,今後發展的方向顯然是要從濱江可以長久預期的經濟形勢出發,打造精品。
濱江市委市政府要大力發展房地產市場的消息不脛而走,各大財團更是虎視眈眈。連日來,尚曉鵬和金豐之間的接觸是越來越頻繁。誰能抓住市場先機,誰就最有可能分食到最多的蛋糕,金豐在濱江的布局其實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不過有一點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那就是他壓根就沒有想到濱江市政府會如此迅速的做出決策。現在看來,利用陳小麗、章大同等人,暗中借助邵聞天權利的計劃已經落後於市場先機。濱江日報連日來則是不斷刊登出諸多關於濱江經濟的振興推動政策和相關會議記錄報道,對於處心積慮金豐而言,這些無疑讓他原本平靜的心情頓時變得煩躁起來。從其他一些渠道得知,此次濱江市委市政府決定推出的幾個地皮,目前已經引起了國內多家大型房地產商的濃厚興趣,甚至有些公司的先遣部隊早就到了濱江,私下在和各方面進行必要的溝通接洽。
金豐猛的熄滅了煙頭,只聽見"滋——"的一聲,不小心燙到了手指。瞬間的疼痛讓他倒是清醒了一些,隨即撥通了茱莉的電話。約莫過了三分鍾,茱莉便推門進來,看著金豐一臉凝重的神情,她自然已經明白了其中的端倪。茱莉總是一副輕松的樣子,懶洋洋的坐在了沙發上,在只有金豐和她的世界裡,這個女人向來喜歡如此放縱。
"是不是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而我們的行動又遠遠落後於此呢?"
金豐輕歎道:"沒想到柳國仁和邵聞天這幫家伙會走到我們的前面,要是有了陳小麗和章大同這兩張王牌的話,拿到濱江市最近推出的幾塊地皮顯然是輕而易舉,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遠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復雜的多。如果單單是和濱江那幫房地產商們較量,我倒是很有信心,可是據可靠消息稱,國內幾家房地產龍頭企業對濱江市這次的地皮招標同樣虎視眈眈,說實話和這些超級財團對戰,我的心裡確實一點底也沒有。"
茱莉狐疑的看了看金豐道:"現在還沒有到最後拍板的時候,你又何必如此心急,在我的眼裡你金豐什麼時候都是一副冷靜的面孔,為什麼這次會——"茱莉故意將話音拖的很長,這不是刺激,而是一種女人對男人的認同和鼓勵。
金豐道:"你說的沒錯,事情確實還沒到那種沒有退路的地步,不過我們必須加快對陳小麗、章大同以及柳國仁這三大渠道的計劃。"
"柳國仁?"在此之前,茱莉並不知道在金豐的計劃之中會列有此人。如果將事情的表象全部剝離,那麼濱江現在真正的一把手顯然還是柳國仁,不管是論資歷、論貢獻,他都處於濱江市其他干部無法比擬的絕對高度。茱莉稍稍遲疑了一下,急忙追問道:"你准備對柳國仁也采取手段?"
金豐在偌大的辦公室走來走去,看的出來他的步調顯得格外沉穩。在沒有真正展開計劃之前,他也不曾想過要拿柳國仁開刀。可連日來,他在仔細的分析了濱江的整體形勢之後,突然覺得所有連貫性的計劃不能夠沒有柳國仁這個重要角色。從仕途分析,邵聞天遲早都會坐上濱江市的頭一把交椅,說白了,就是時間的問題。然而,柳國仁的存在無疑讓現在邵聞天受到諸多限制,即便是真的能夠利用他的權利辦點事情,也未必就會暢通無阻。如果一旦將這一老一少全部拿下的話,所有潛在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金豐並沒有正面回答茱莉的問題,只是問了句:"郭毅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麼消息?"
茱莉反問道:"你還真的相信郭毅這個家伙?"
"你什麼意思?"金豐緊緊的看著眼前的茱莉,問道。
郭毅是什麼樣的貨色,茱莉自然有她的看法。此次金豐將疏通章大同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去做,多少有些不太妥當,只是礙於顏面茱莉並沒有直接挑明罷了。茱莉輕蔑的說道:"你不覺得郭毅這個人太過滑頭了嗎,難道你真的相信他能夠替我們順利打通章大同?"
金豐狐疑的問道:"難道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對郭毅這個人,我們一定要摒棄偏見,每個人都有值得利用的地方,關鍵是看你善不善於發現。要知道,對付邵聞天身邊的這些又臭又硬的石頭,必須要用出其不意的招數,而往往能夠想出這種辦法的就是郭毅那種玩世不恭、不擇手段的家伙。對我們而言,要的只是一個結果,至於過程,根本無需操心,即便到時候真出了什麼紕漏,也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坐收漁翁之利,豈不是更好?"
茱莉道:"話雖如此,可是既然市裡已經有了相關的部署,我擔心郭毅那邊的進度會拖累我們整個計劃。"
"這個你大可放心,對了,吳莎莎最近有沒有給市長夫人增添點生活的佐料呢?"金豐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了陳小麗的身上,其實他一直認為女人的利用價值要比男人更為有效。
茱莉冷笑道:"你這位老同學呀,表面上裝的跟沒事人一樣,其實心裡早就崩潰了。看的出來,她顯然已經認定自己的男人和她最好的朋友有了私情。我們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進一步擴大她的心理分歧,從而在物質上加以引誘。要知道,往往是那種最重情義的女人,到最後很有可能會演變成最貪婪、最恐怖的角色。只不過,我擔心的是你這個大情聖到時候會不會心軟……"
茱莉試探性的口吻是金豐對女人最為反感的地方,他回頭看一眼茱莉道:"我只想告訴你,我們需要的只是將陳小麗拉到我們這邊,而不是把邵聞天搞垮,如果是那樣的話,所以你必須注意吳莎莎的每一個小動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茱莉點頭道:"這個我很清楚,你就放心吧。"
侵蝕、誘惑、欲望、貪婪……就如同無數只讓人一看就覺得渾身瘙癢的螻蟻,慢慢的吞噬著每一個理智的人性,甚至在這個情感糾纏、物欲交錯的漩渦裡被無限放大。金豐為柳國仁專門設計的情節,也在一步步的延伸開來。想到這裡,金豐忍不住在內心放聲狂笑,詭異之音震顫著他原本無辜的靈魂……
被吳莎莎又一次刺激之後的陳小麗變得有些遲鈍,除了給學生們上課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一種相對麻木的狀態中度過。掛在客廳的鍾表一如既往的敲打著忠實的表盤,陳小麗木然的看了看時間,不知何故心裡突然覺得有點堵得慌。以前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會打個電話把王雨思拉出來嘮嘮家常什麼,可現如今唯一值得信任的女人也背叛了自己。偌大的濱江,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夠傾訴衷腸之人,陳小麗一遍遍的翻閱手機中的電話簿,終於還是撥通了金豐的號碼。就在此時,她突然想起了一句經典:上帝在給予你某樣東西的時候,也拿走了你可能已經擁有的其他東西。如果是在金豐和王雨思之間的取捨,至少對陳小麗而言,這樣的給予實在太過沉重。
金豐的手機彩鈴是張學友的《相思風雨中》,等待的空當,聽著這首懷舊的旋律,陳小麗不由得流下了淚水。手機終於還是接通了,她拖著嘶啞的聲音說道:"喂,金豐,現在有時間嗎,能不能陪我出來走走。"
金豐是個敏感、細膩的男人,由於陳小麗現在的境遇是他一手造成,所以她稍稍情感波動,他都能夠在第一時間捕捉。金豐關切的問道:"小麗,你不舒服嗎,你的聲音好像有點——"金豐算是個征戰情場多年的常勝將軍,女人需要安慰的尺度和火候他向來都能拿捏的很准。
陳小麗略顯堅強的問道:"你有時間的話,現在過我這邊接我吧。"
陳小麗失落的情緒和簡短的言語讓金豐已然察覺到了什麼,他急忙說道:"你等會兒,我馬上開車過去。"
銀白色的寶馬Z系列車型在濱江這座城市並不多見,金豐抱著一種奇怪的心情驅車朝聽海閣樓方向駛去。他甚至有些擔心此時的女人會因為情感上的無助而喪失理智,投入到別人的懷抱,雖說整個計劃都是他一手策劃,可對於陳小麗這樣的女人,金豐確實並不感冒。從實際出發,金豐從來都不曾想過在身體上同樣要占有這個原本無辜的女人。他突然冷冷一笑,自言自語道:"但願我是在高估自己。"說完,便猛的踩了一下油門。
陳小麗已經早早等在了聽海閣樓的正門口,晚上五顏六色的彩燈更是將這座大型小區照的燈火通明。廣場上的小型音樂噴泉前,有不少人在享受著工作之余的那份釋然、悠閒,唯有陳小麗就如同一只孤零零的離群小鳥,在微風中顯得太過單薄。金豐閃了閃車燈,引起了陳小麗的注意……
光線雖說有些暗淡,可依舊看的清楚陳小麗眼角的淚痕。金豐緊張的問道:"小麗呀,你是不是生病了?"
陳小麗茫然的搖搖頭道:"沒有,只是覺得心裡突然有點堵的慌,所以就找你出來聊聊天,沒打攪你休息吧?"
金豐解釋道:"你打電話那會兒,我正准備離開公司,至於休息那就更談不上了,像我這種沒有家庭的男人,也用不著每天下班急著往家趕。"金豐顯然是刻意說這些話,因為他非常清楚什麼樣的事情能夠將陳小麗這種類型女人徹底打垮,除了婚姻,也只有婚姻。金豐繼續說道:"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要不是你剛才你給我打電話,估計今晚我又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了?"說著,金豐微微的沖陳小麗笑了笑。
陳小麗輕歎道:"隨便找個什麼地方吧,你決定。"
金豐若有所思的說道:"前面有一家新開的西餐廳,我們要不去那裡吧,口味還算正宗,氣氛也還不錯。"陳小麗點了點頭,並無做聲,眼睛一直都緊緊的看著窗外晃眼的夜色……
兩個人約莫沉默了十幾分鍾,快到地方的時候,金豐突然問了一句道:"今天晚上約我出來,你老公不會吃醋吧?"金豐此刻的眼神就如同刀子一般,深深的插進了陳小麗那疼痛的胸口。
陳小麗低聲道:"今晚我們不要聊他好嗎?"
其實,陳小麗的這句話正是金豐最想聽到的,看來茱莉對陳小麗的滲透已經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計劃就是計劃,即便只剩下百分之一也不能算是成功。金豐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最應該做什麼、說什麼。裝修別致高雅的西餐廳坐落於濱海一道的環海公園附近,浪漫的情調總是會讓很多男女青年眷戀,生意自然是好的出奇。看見金豐的到來,在一旁忙活的女經理如見貴賓一般,急忙迎道:"金總,您來了,還是老位子吧?"說著,她斜眼瞥了瞥金豐身旁那個普通女人。
金豐略顯客氣的說道:"樊經理,老位子沒人訂吧,現在?"
在這個樊經理的眼裡,能出現在金總身邊女人,哪一個不是花枝招展、絕色可人,可眼前的這位多少讓她有些意外。不過,客人的事情她向來不會胡亂打聽,恭維的說道:"金總喜歡的位置,即便有人訂了,我也會想辦法給您調過來。"
金豐這才回頭看了看身後陳小麗道:"我平時沒事的時候,總喜歡來這裡坐坐,可能是在國外呆的時間太久了吧。"
陳小麗淡淡的微笑道:"哦,我們過去吧。"
此刻的陳小麗似乎非常討厭那種喜歡獻媚的女人,甚至於一看見這樣的面孔,就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腦子裡竟時不時的會湧現出老公和別的女人,那一幕幕丑陋的鏡頭。
柔和的音樂,清新的空氣,在這種氛圍中陳小麗卻拖著一副備受折磨的軀體……金豐靜靜的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女人,突然間覺得有種憐憫之情湧上了心頭。最終,他還是用一種有心計的方式打破了眼下沉默的瓶頸。
"小麗,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陳小麗回過頭來,苦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心裡有點不舒服。"
"其實你不用隱瞞什麼,看的出來你絕對是有什麼心事。因為從學校那會兒,你一有什麼事情發生,就會直接寫在臉上,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其實你剛才說話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一些端倪,雖說我不知道你和邵市長之間到底產生了什麼矛盾,但是有一點我完全可以肯定,邵市長絕對是那種瀕臨滅絕的好男人。就憑他這麼多年在濱江的口碑,憑他那種執著的精神,這都是我這樣的男人所不可能具備的品質。像他這樣以百姓為親人,以濱江為家庭的領導干部,肯定是沒有多少時間陪你,但是當你看到濱江日益繁榮起來的經濟形勢,當你聽到老百姓對他如數家珍的稱道,還有什麼理由不能理解他呢?"
此刻的金豐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不懂愛情的愛情專家,用那種極度煽情的話來刺激陳小麗早已麻痺的耳膜。金豐明白,此時此刻什麼樣的話,才能讓陳小麗僅有的那一丁點幻想完全破滅:並非對邵聞天的攻擊與中傷,恰恰相反,需要的是那種符合大眾口吻的贊美——邪惡的贊美……
在金豐面前,陳小麗多少顯得有些緊張,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向來是擅長於從細微的表情之間,看穿對方的真實情感。之所以約他出來,只是想在一個適當的環境下,看看不同男人的另類面孔罷了。失意中的女人,更是不會太過刻意關注某種品味,何況陳小麗從來都不喜歡將自己掩飾在嗆人的脂粉下面。
神情恍惚的陳小麗總會時不時的偷窺一下金豐的表情,生怕對方看出任何端倪。其實,陳小麗並不想對昔日的老同學隱瞞什麼,只不過這件事情確實讓她無從開口,畢竟從大局考慮,邵聞天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更多的是整個濱江的干部隊伍形象。西餐廳包房中的空氣多少有些悶熱(這種感覺或許只是源於陳小麗此時此刻的心理作用),陳小麗順勢脫掉了那件沉悶的黑色外套,裡面的緊身薄衫非常清晰的雕刻出了這個美女誘人的曲線。雖說陳小麗一直都不曾善於打扮和保養自己,但是淡妝之下真實的她,在金豐看來更有一種別樣的女人味。
陳小麗一連喝了兩杯紅酒,不知何故總覺得滿嘴都是苦澀的味道,還是忍不住讓服務員上了一杯白水。此時的她多少察覺到了金豐今晚表現出來的異常:平時特別愛侃大山的他卻一臉嚴肅的樣子。想想之前他的一番追問,陳小麗的心口就跟壓上了一塊巨石,讓她隨時都有可能窒息。陳小麗雖然不曾涉及官場,更不曾深入商場,但她很清楚的一點就是:邵聞天身上的任何一點瑕疵,都有可能成為那幫居心叵測之流手中的把柄。對一個備受百姓愛戴的國家干部而言,生活作風的敗壞,無疑對誰都是致命的。即便此刻她再有什麼委屈,即便眼前的這個人是她怎麼信任,卡在喉嚨裡的那些話都是不能說的秘密。
金豐略顯紳士風度的關切道:"心中有什麼委屈,你可以直接說出來,酒最好還是少喝為妙。"
陳小麗用幾乎怪異的眼神看著金豐問道:"你為什麼不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問我呢?"
金豐搖搖頭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我又何必打破沙鍋問到底呢,更重要的是我出來陪你,只為幫你打開心結,而並非窺探你的隱私。你是一個很傳統很寬容大度的女人,想想看能夠讓你如此迷茫的事情除了家庭瑣事,還會是什麼。其實,在我看來,你和邵市長的婚姻真的接近於一種完美。我敢保證,倘若在邵市長的身邊少了你這位賢內助的話,他也不會取得今天的成就,很多時候男人是由女人來成就的,男人身上的品質更是由睿智的女人來挖掘和激發出來的。不管你遇到了什麼問題,幸福還是永遠都留守於你的身邊。"
金豐說話總是如此煽情,相信不管是任何一個女人,都會被這樣的話徹底打動,陳小麗的警惕性顯然也調整到了一個相對很低的刻度。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道:"沒看出來,你蠻會安慰人的嘛。"
金豐微笑道:"你又說錯了,我並沒有在安慰你,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罷了。最終能不能打開你的心結,或者如何打開,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此刻,我只是一味的迎合你的某種想法和概念的話,那我豈不是成了導致你更加煩惱的幫凶?"
"你說話總是如此深奧,可能是因為我們相識多年,所以還算聽的明白。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從商,而不是去當個哲學教授什麼,至少也可以嘗試著做個情感專家……"陳小麗的情緒開始慢慢好轉,面部的肌肉明顯不再那麼緊繃,隱藏於眼角的淚痕也隨之消失。她繼續問道:"你覺得自己是個好男人嗎?"
金豐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天花板,一時間竟被這個問題搞的不知所措,苦笑道:"我應該不是個好男人,否則這麼多年還能是一個人過嗎,你怎麼突然間問起了這個?"金豐心裡比誰都清楚陳小麗此刻的想法:她需要求證的是邵聞天確實還是一個值得信任的男人,一個忠於自己的丈夫。
陳小麗苦笑著舉起酒杯又一次灌了下去,這才說道:"你倒是回答的很痛快,不過你這個人吧,總體來講還是非常不錯的,呵呵。"陳小麗說話明顯有些語無倫次,其實此刻就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或者想要得到對方在某一方面的認同和精神扶持?
金豐道:"難得市長夫人如此抬舉我,我金豐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了,哈哈。是不是幾杯酒下肚,心情好了很多?"
"談不上好與不好,可能因為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語無倫次的跟你說了半天……你可不要見笑呀。"
金豐道:"當然不會了,能和老同學一起吃宵夜確實是件非常開心的事情。以後你要是有什麼心煩的,或者是想不開的事情,完全可以找我出來一起聊天喝酒,別忘了,我還是跟當年一樣能侃呀。"說著,金豐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更是將陳小麗逗的開懷大笑。
陳小麗指著金豐,點頭道:"你呀,四十多的人了,還是當年那樣,說話沒點正經……"
跟敲鑼打鼓一樣,總不能一直都在邊上小打小鬧,一旦條件成熟,那就必須抓住時機在中心位置使勁敲打,以達到某種震耳欲聾的刺激效果。既然彼此聊的如此投機,金豐索性將話題直接引了過去,說道:"這些年你過的還好吧,我指的是你的婚後生活……"金豐刻意的補充了最後一句話。
話鋒的突然轉移,引起了陳小麗的再度警覺,她的心瞬間"咯登——"顫動了一下,隨即說道:"挺好的,其實就跟你說的那樣,邵聞天確實是個讓我覺得幸福和踏實的好男人。"
金豐點頭道:"原來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好男人,是想襯托你老公呀!"
陳小麗急忙說道:"沒有,沒有了,你可別在這裡瞎聯系。"其實在約金豐出來之前,陳小麗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話,可真要談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反倒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想隱瞞,更多的恐怕還是出於對邵聞天的一種保護意識。
金豐笑道:"看你急的,跟小孩子一樣,我可跟你說,像邵市長這樣的好男人現如今都快瀕臨絕種了,你可一定得看好,哈哈——"說著,金豐偷偷的瞥了一眼陳小麗。
陳小麗漫不經心的說道:"他呀,被人拐走才好呢,免得每天聽他嘮叨那些讓我耳朵起老繭的大道理。"
金豐道:"我要是個女人的話,一定會當仁不讓,哈哈。來,干了這杯……"
金豐和陳小麗在一起多少有種諷刺的味道,前者儼然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布局者,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精心策劃;而後者表現出來的,則是一個遭遇突然洗腦的棋子,茫然、懵懂,任由他人擺布……
邵聞天回到家中不見陳小麗,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不過,眼看臨近高考,估計她又是給班上的哪個學生補習去了。作為一個女人,在邵聞天看來陳小麗完全將她的母愛轉移到了每個學生身上。邵聞天最近一直忙於和柳國仁商討有關開發區的後續工作以及相關配套設施的基礎建設問題,只要涉及百姓、涉及濱江經濟發展,濱江市市委的領導班子總能凝成一股繩,即便私下再有什麼分歧,也不會帶到班子的正常工作中來。這顯然是從柳國仁開始,就定下來的死規矩。有心計、想往上爬的人自然會刻意迎合,干實事、服務百姓的人則會恪盡職守,所以從實際效果上來看,這個濱江市委市政府的官場潛規則,就顯然非常合理。
邵聞天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抽起了香煙,飄渺的煙絲就如同詭異的幽靈般在空中慢慢消散。想著想著,他不禁的冷冷一笑,然後又迅速的恢復了平靜。之所以冷笑,或許更多是對他自己的一種嘲諷,一想起當初自己那副杞人憂天的嘴臉,就覺得實在太過滑稽。邵聞天習慣於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仔細的反省,這個小小的習慣似乎從他走上仕途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有了。這麼多年來,邵聞天之所以能夠走進濱江百姓的心窩,除了兢兢業業為人民服務的態度之外,就是他能夠讓自己時刻都保持非常清醒的頭腦……
恍惚間,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邵聞天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他輕揉了幾下眼睛,伸了伸懶腰,晃了幾下腦袋,慢騰騰的說道:"這麼晚了,又是給哪個小孩補課去了吧?"
酒精作用下的陳小麗,臉蛋稍稍有點發燙,頭也暈乎乎的,壓抑心頭的怒火終於還是沒有迸發出來,她低聲說道:"和朋友出去吃了個宵夜,你呢,肚子餓不餓,冰箱裡有吃的,你自己弄吧。"
陳小麗並沒有覺得自己現在的神情和語氣,跟以前有什麼不同。雖說老夫老妻一場,可是發生這種事情,確實讓她不知從何開口。內心巨大的陣痛和矛盾,使得陳小麗並沒有因為酒精的麻醉作用而獲取一刻的輕松。不管是在金豐眼裡,還是在濱江百姓心裡,老公邵聞天的形象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邵聞天是個感情上非常遲鈍的男人,他顯然沒有察覺到陳小麗情感上那種微妙的變化。只是歪著一個腦袋,傻呵呵的說了句:"你什麼時候也喜歡上了這種小資情調了?"
陳小麗不耐煩的說道:"我累了,要吃就自己弄吧……"說完,便徑直的走進了浴室,重重的關上了門。隨著門發出"砰——"的聲響,陳小麗的心瞬間也墜入了另一個深淵。
邵聞天覺得多少有些莫名其妙,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知道又什麼地方得罪她了,嘿嘿……"
不知是天生的情感愚笨,還是他壓根兒就沒有將這些東西放在心上,邵聞天總喜歡用慣性思維去看待自己的老婆和家庭。這麼多年以來,他自然知道自己對家人的虧欠實在是太多,然而一路走來,老婆陳小麗總能夠用女人那種特有的寬容來理解他、呵護他、鼓勵他……
凌晨突然刮起了北風,溫度更是一下子降了不少。坐落在濱海中心區的倚天網吧,此刻還是顯得格外擁擠。三五個年輕的身影正沉迷於一款新的街舞網游,不時會傳出陣陣嬉笑之聲。一個身穿淺藍色牛仔裙,留著順直長發的少女瀟灑的點燃了一支香煙,說道:"媽的,那幾個家伙的水平也太次了點吧,簡直就是一群白癡。"
只聽見另一個染了一小撮白頭發的青年說道:"那都是一群大傻B,搭理他們干啥。婭妮,我們一起開個房間玩吧……"隨即,其余的幾個少男少女也用那種他們自認為時尚的粗口發表了各自的看法。而那個最先開口的女孩,正是濱江市環保局局長章大同的掌上明珠章婭妮,就讀於濱海大學濱江分校,其余的幾個都是她所謂的骨灰級死黨。
都市的霓虹總會讓人陶醉,在經濟文明大踏步前進的同時,這個社會同樣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有多少善良、純真、年輕、美麗的身影陷入了墮落的深淵。年輕無知的章婭妮哪裡知道,原本准備沖著她的父親章大同去的魔爪,正在借助霧色偷偷的向她襲來。作為高干子弟,個性張揚的章婭妮總覺得自己比別人優越,她可憐的虛榮心在身邊一些人的蠱惑下迅速的成倍放大。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章婭妮終於抽完了最後一支香煙,感覺眼睛多少有些酸痛,搖搖頭說道:"今天實在太累了,肚子也有點餓,要不我們出去吃點燒烤吧。"她的提議迅速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只見不一會兒倚天網吧樓下便簇擁了一群疲憊的身影。
章婭妮道:"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新開了一家巴西烤肉,要不去那裡吃吧。"
皮皮(章婭妮的同班同學,高大帥氣,個性張揚,深受校園女生追捧)說道:"你決定吧,今晚我請客。"
章婭妮瞥了一眼身旁的皮皮,不屑的說道:"在我們這一群人裡,你手頭是最寬綽的了,誰請客還用說?不過,算你還有點良心,我擔心你的錢包這次恐怕會嚴重縮水。"
皮皮笑道:"放心,吃飯管夠。"皮皮的老爹皮明良是濱江有名的建築商,借助濱江近幾年的大好機會,更是賺了不少錢。其實,章大同和皮明良私下裡已經多年的老朋友了,一個從商一個從政,都混的有模有樣,只是這兩年章大同在仕途方面明顯進入了一個調整期,和皮明良相比則是落下了一大截。
濱江凌晨時分,街道上雖是燈火通明,可也已經很少有人出來活動了。只不過在中心區倒是有一條別具特色的不夜街,咖啡屋,酒吧,迪廳……應有盡有,當然這也迎合了濱江人這幾年逐漸鼓起來的錢包。有了錢之後,就要懂得如何享受,這種全新的生活觀念慢慢已經深入人心,被大眾所認可。剛從網吧出來,大伙的興致多少有些低落,清冷的北風夾帶著陣陣灰塵直愣愣的拍打在他們的臉上。就在章婭妮、皮皮等人走到革命公園附近的時候,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了幾個身影,朝他們走了過來。暗淡的光線絲毫也掩飾不了對方臉上的猙獰,章婭妮頓時緊張起來,看了一眼皮皮,道:"對面那幾個人不會是沖我們來的吧?"
皮皮倒是顯得很冷靜,打小調皮搗蛋的他,從來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大聲說道:"就算是沖我們來的又怎麼樣,怕他個鳥。"
章婭妮雖說性格怪僻,但也算不上好事之輩,見皮皮一臉殺氣,多少有些擔心起來,低聲勸道:"皮皮,能不能惹事就不要惹事,人家有可能就是過路的。"
皮皮搖頭道:"看架勢顯然不太像,看看再說。"
在濱江的地界上確實存在著那麼一股黑勢力,(柳國仁就任濱江市市委書記之後)對此濱江市公安局展開過一系列的-防暴打黑-行動,但一直都是收效甚微。一幫年少氣盛的青年男女,一幫滿臉猙獰的地痞流氓,這兩者之間似乎都充滿了某種畸形的強勢。在皮皮的眼裡,就算對方真的是來者不善,也用不著擔心什麼,從小到大他什麼樣的陣勢沒見過,更何況是幾個毛頭小混混。老爺子的口袋裡有錢,和別人打架之後,總是可以掏腰包走人,顯然他已經習慣這種見怪不怪的場面。再看其他的幾個男女,自然沒有皮皮那麼鎮定自若了,對一個普通學生而言,遭人打劫自然是極少發生的事情。中心城區屬於高檔的商務休閒的所在,從人氣上而言,自然沒有普通商業街那麼熱鬧,說到底真正有錢的人還是寥寥無幾。革命公園是依山而建,環境更是以清幽為主格調,這會兒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走在幾個小混混之前的那個帶頭大哥顯得有幾分霸氣,眼神之中似乎充滿了敵意。還沒等皮皮一幫人做好准備,就已經被對方團團圍住了。此刻的皮皮多少還是有些緊張,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就現在的情況,硬干絕對只有吃虧的份。皮皮冷笑道:"你們想干什麼?"
帶頭大哥輕蔑的看了眼前的這個小子,眼神則是一個勁的往章婭妮以及其他幾個女生的身上投去。"你說呢,把身上的現金留下,還有——哼哼……"說著,表露出一臉的淫欲。
皮皮故作鎮定道:"還有什麼,麻煩你說清楚點。"
帶頭大哥道:"有必要告訴你嗎,你他娘的算老幾。"
話未落地,只見一個有力的拳頭已經飛了過來,重重打在了皮皮的臉上,從小到大他哪裡受到過這樣的欺負和侮辱,罵道:"操你媽的!"兩個人便在拳腳上招呼上了。
畢竟都是學生,哪裡見過這個架勢,只聽見有個小混混說道:"識相的就給老子滾,要不然這小子就是你們的下場。"說著,指了指被幾個人圍在中間的皮皮。
章婭妮連聲說道:"你們要什麼東西都給你們了,別在打我的朋友了好嗎?"
只聽帶頭大哥淫笑道:"這個女人長的不錯,穿的也夠風騷,不打他,好呀,那你今天晚上就好好陪陪大哥我了。"說著,更是試圖非禮章婭妮。
皮皮罵道:"你們這幫雜碎,有種沖我來。"
章婭妮哭聲道:"求求你,別再打他了好不好,求求你們了。"她順勢就將自己口袋裡的錢包手機等貴重的東西扔在了地上,繼續說道:"值錢的東西全給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帶頭大哥咽了一口唾沫,詭笑道:"你以為是在打發要飯的,實話告訴你今天你們一個也跑不掉,東西和人我都要了。"
章婭妮道:"我們都是學生,求求你放過我們吧。"
"我管你是干啥的,老子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說完,便伸手過去在章婭妮的身上開始亂摸。其他的幾個學生早就害怕的要命,更是在一旁不敢作聲。這些平時稱兄道弟的哥們,關鍵時刻一個都默不作聲,蒼白的友誼無非也只能在飯桌上聊以自慰罷了。章婭妮拼命的推開那雙有力的魔爪,越是如此對方就越是放肆,一番撕扯,身上的牛仔裙已經有些歪歪扭扭。"啪——"一個清脆的耳光落了下來,章婭妮頓時被這種淫威震懾,短暫的驚嚇之後,她已經意識到了後面將發生什麼。
帶頭大哥罵道:"臭婊子,別給老子來這一套,今天遇上我算是你的造化,別給你臉不要臉。"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早已經被打的渾身是傷的皮皮,道:"給我好好揍那小子!"
章婭妮用女人嘶啞的哀求悲鳴道:"求求你,放過我們吧。"誰也沒有想到,短短的二十分鍾之後,向來不食人間煙火的章婭妮和皮皮竟然會落得如此狼狽。平日裡那種桀驁不馴,高人一等的瀟灑蕩然無存。在這樣的小痞子眼裡,只有美女和金錢,誰會管你是不是局長的女兒,是不是款爺的公子,被他們給撞上了,也只能認栽。
帶頭大哥一把將章婭妮按住,慢慢的湊到她的耳旁說道:"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了……"
看見章婭妮遭人褻瀆,被打的滿地亂滾的皮皮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勁兒,猛的站起來竟沖出人群,一腳將那個帶頭大哥從後來踹開,順勢將章婭妮護在了身後。不管是章婭妮還是皮皮,在他們兩人的眼裡對方都是不容侵犯的,從小玩到大的感情顯然非常牢靠。皮皮低聲道:"放心吧,婭妮,有我在,沒人敢把你怎麼樣!"說話的空當,皮皮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了看旁邊的幾個朋友。受到驚嚇的章婭妮緊緊的抓住皮皮的衣服,渾身哆嗦的厲害……
被皮皮突然襲擊的帶頭大哥此刻已經惱羞成怒,大聲罵道:"你們他媽的干什麼吃的,連這個小子也擺不平。你敢襲擊你爺爺我,今天我非得打殘你不可。"說著,從身後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皮皮安慰道:"婭妮,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章婭妮此刻依舊驚魂未定,戰戰兢兢的說道:"皮皮,我好害怕,我好害怕。"
突然,遠處閃過一陣晃眼的車燈,只聽見摩托車油門發出"轟轟——"的聲響。現在的世道,即便真的有人路過,估計也沒幾個會過來多管閒事。顯然,這幫小混混對此也已經見怪不怪了,只要不是公安局派出所的警察,怕他個鳥。他們哪裡想到,那輛飛馳而來的摩托車竟然向人群沖了過來,場面多少有點像電影中發哥扮演的那樣。正當摩托直撞人群的瞬間,車主突然踩住了剎車,只聽此人用洪亮嗓音說道:"識相的,給老子快滾,今天的事兒,就當沒有發生。"
帶頭大哥瞥了一眼此人,由於光線刺眼根本看不大清楚,大聲說道:"你他娘的算老幾,多管閒事,不想挨揍的話就老子快滾。"話未落地,只見一個重拳過來,鼻血瞬間噴射出來,帶頭大哥狼狽不堪的躺在了地上。看的出來,此人絕對練過功夫,此刻,皮皮和章婭妮懸著的心終於輕松了一些……
這幫小混混是典型的欺軟怕硬,見他們的老大被人輕易制伏,誰也不敢貿然妄動。帶頭大哥只覺鼻子痛的厲害,罵道:"你給老子記住了,走!"不知是被此人的正義嚇住,還是因為其他原因,猖狂至極的小混混們竟然一哄而散。皮皮走到此人跟前,急忙謝道:"多謝大哥幫忙,不知道如何稱呼您?"
"郭毅。"說著,郭毅從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摸出了兩張卡片,分別遞給了皮皮和章婭妮。郭毅正巧路過此地,誰知道就撞見了剛才一幕,痞子出身的他骨子裡可能多少還有點俠義之氣。
思想單純的小女人往往都會被此情此景下的大男人在心理上征服,不管是不是一種愛,至少在章婭妮的看來,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或許就是自己的緣分。章婭妮整了整凌亂的裙子,蒼白的臉色終於也恢復了本色,不知何故此刻的她只覺得心跳加速,羞答答的說了句:"謝謝你,郭毅大哥。"
郭毅顯然還沒有完全注意到這個長頭發的女孩,不過定眼一看,對方天使般的面孔確實讓他不由得有些心動。在道上混過的男人,見的場面多了,所以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夠變現出足夠的鎮定。郭毅這樣的多面男人,鬼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只聽郭毅關切的說道:"看樣子你們都是大學生吧,這麼晚還出來玩,以後要多注意安全。"
章婭妮點頭道:"恩,我知道了,我叫章婭妮……"
或許在這個單純校園女生看來,眼前的一幕更像是金庸小說中的英雄救美。即便以前她再怎麼玩世不恭、再怎麼喜歡耍大小姐脾氣,此刻都會蛻變成一只溫順的小綿羊,顯然她很想郭毅知道自己的存在。
郭毅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章婭妮,發現剛才那個無恥之徒已經把她的裙子扯壞,眼下多少有些走光的危險。郭毅順勢將自己的外套脫下遞了過去,說道:"穿上我的衣服吧,晚上的天比較冷。"說著,他刻意的將自己的想法用眼神傳遞給了章婭妮,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裙子早已走光,臉一下子滾燙起來,急忙穿上了郭毅寬大的外套,雙手緊緊的抱在了一起。郭毅繼續問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濱海大學濱江分校。"章婭妮低聲應道。
"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還是早點打車回學校去吧,免得再出什麼意外。"
皮皮點頭道:"謝謝郭毅大哥。"
章婭妮略帶緊張的問道:"那你的衣服呢?"
郭毅微笑道:"留個紀念吧,或者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再去拿也行。"說完,郭毅便徑直的走到了路口,攔下兩輛過往的出租車,只見他和司機嘀咕著什麼,過了一會兒才回頭過來對皮皮道:"錢我已經付過了,你們趕緊回去吧。記的到了學校之後,發條短信給我,以確保你們的安全。"
皮皮道:"知道了。"隨即,皮皮等人便上了出租,只是章婭妮的眼神中除了感激之外,似乎還多了一份說不清楚的情感……
邪惡的世界終於恢復了平靜,看著消失在夜幕之中的出租車,郭毅冷冷的笑了笑。靠在摩托車旁,他美美的抽了一支香煙,只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似乎又回到了年輕氣盛的少年時代。郭毅並非社會上的那種奶油小生,因為他根本不具備文人的潛質,深入到骨髓之中的痞子氣,這輩子恐怕是抹不去了。突然,他冷笑道:"章婭妮……"只見摩托車便隨著嘶啞的叫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之中。
這個夜晚似乎格外漫長,皮皮、章婭妮以及其他的幾個同學,自然不願將之前發生的事情散播出去,他們這種所謂的自我保護意識,更多的則是在保護那種霧色中的罪惡。甚至於將某種原本可以驅散的詛咒,扔給了後來之人。就是因為這種淺薄的自尊,才滋生了另外一種更為可怕、邪惡的東西。
郭毅驅車來到了不夜街的一家巨豪桌球廳(郭江寶在濱江的幾家休閒場所之一),服務領班小美端著一杯冰鎮的百威走了過來,用那種極度曖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迷人的小嘴更是緊緊湊在了郭毅的耳邊,說道:"他們都在二樓。"
"一會兒再找你,我先辦點正事兒。"說著,重重的在小美的屁股上捏了一下。
小美嬌聲道:"那我在老地方等你。"
在郭毅這種公子哥的世界裡,女人顯然是最不缺,也最離不開的,不管是為了一己私欲,還是為了供給他內心喜新厭舊的本質……然而,和那些夜店女郎不同的是,小美能夠始終讓郭毅對她保持極度的迷戀,而不是像用完之後的垃圾一樣丟在暗無天日的角度。
二樓豪華廳的門虛掩著,聽到推門的聲音,裡面的人頓時安靜了下來。郭毅仔細的環視了一圈,說道:"今天晚上貓子的表現不錯,不過最好別給老子在外面惹什麼麻煩,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
貓子(革命公園出現的帶頭大哥)笑嘻嘻的說道:"剛才的那個小妞真不錯,大哥這回可有的玩了。"
郭毅原本輕松的神態一下子緊繃起來,用那種詭異的目光看著貓子,說道:"你的嘴最好是嚴實一點,不該說的東西千萬不要瞎說,我能保你一回,我也同樣可以讓你消失一回,明白嗎?"
貓子哪裡知道郭毅竟會如此緊張這件事情,見勢頭不對,急忙點頭道:"對不起大哥,對不起,都是我多嘴,都是我多嘴。"屋子裡的這幫人心裡都非常清楚,郭江寶和郭毅在濱江地界上的黑道勢力,要是他們真的想讓誰消失,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最重要的是郭毅向來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兒。給郭家兄弟辦事,得到豐厚報酬的前提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不該說、不該管的事情千萬不要瞎說、瞎管。
郭毅輕蔑的說道:"放心吧,跟著我郭毅的兄弟,只要好好做事,誰也不會吃虧的!"
只聽見其他人紛紛應道,貓子道:"那是,道上的兄弟誰不知道郭老板是最注重江湖義氣的,剛才的話就當貓子我放了個屁,望大哥千萬不要生氣。"
郭毅笑道:"生氣談不上,我只是善意的提醒一下罷了。行了,你們先玩著,我還有點事情。"說著,郭毅便匆忙離開了巨豪桌球廳。
世紀大酒店(郭江寶的入股產業)666號房間充滿了一股香奈兒的清香,身穿一件真空蕾絲套裝內衣的小美不由得站在鏡子跟前多欣賞了自己幾眼。一個小小的桌球廳服務小姐,又怎麼能夠如此奢華的享受,一切恐怕都仰仗於上帝恩賜的這副魔鬼的皮囊。巫山雲雨背後,她擁有的是那種強大的智慧和手腕。至始至終,小美絲毫沒有掩飾過自己那種不斷膨脹的欲望——多重的欲望,她靜靜的等待著、等待著……
郭毅在驅車趕往世紀大酒店的途中,手機突然瘋狂振動了起來,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有些好奇,遲疑了片刻這才接通,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低沉嘶啞的聲音。"喂,是郭毅大哥嗎?"郭毅是個敏感的男人,玩弄愛情把戲向來是這些男人專利,他的第一判斷:電話那頭的女人就是章婭妮。手機發出的熒光在夜色下顯得有些蒼涼、恐怖,就如同一只詭異的眼睛潛伏在某人靈魂的深處。
郭毅稍稍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用那種極盡穩重的聲音說道:"我是郭毅,請問你是——"這種明知故問的表達方式並不多余,因為他很明白一個情竇初開的女人最需要的是含蓄,是那種琢磨不透的悸動。
"章婭妮,你還記得我嗎?"
電話這頭的章婭妮站在寢室外面幽靜的樓道裡,孤獨的身影顯得有些神秘、詭異。從窗戶縫裡鑽進來的細風觸摸著章婭妮凌亂的長發,在一件長長的睡袍包裹下,她期待著對方能夠第一時間知道自己是誰。不知為何,似乎就在剛才的那一刻,章婭妮突然就完成了一個由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到溫柔賢惠的官家千金的成功升級。甚至連與生俱來的脾氣也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發生著改變,談不上意亂情迷,但也早已經是心如鹿撞。
郭毅佯裝恍然大悟,關切道:"原來是你呀,到學校了吧?"
章婭妮感激的神情顯得楚楚動人,低吟道:"今晚幸虧有你幫忙,否則……"電話中傳來了一陣憂傷的抽咽。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不用想的太多,以後盡量不要太晚出來,現在世道不好,什麼人都有。"郭毅儼然擺出了一副家長的架勢,煞有其事的教誨道:"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章婭妮道:"那——那衣服什麼時候還你呢?"
"先去睡覺,至於其他的事情等過了今晚再說,好嗎?"章婭妮哪裡知道,她一廂情願的白馬王子原來也是痞子一個,此刻他之所以催促著掛斷電話,為的就是盡快找地方去滿足他最原始的欲望。
聽到郭毅穩重的聲音,章婭妮失落的情緒稍稍好了一些,頓時只覺得渾身充滿了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她輕輕的拉了一下睡袍,微笑道:"我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這是我的手機號碼——"當然,章婭妮最後之所以補充那句,為的就是讓這個男人不至於下次再打電話的時候,仍舊一頭霧水。
郭毅道:"我知道了,早點休息吧,做個好夢。"電話終於掛斷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中隱隱約約的幾顆星星,心中不禁冷笑道:"看來事情遠遠要比想象之中的簡單的多,章大同這個老家伙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折騰了一個晚上,疲憊的眼睛多少有些干澀,他不由得踩了一腳油門,朝自己溫柔港灣的方向飛馳而去。
在推開666號房門的時候,郭毅特意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正好是凌晨五點一刻。香奈兒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消散,一個清晰的輪廓斜靠在沙發之上。男人沉重的腳步驚醒了酣睡之中的小美,她優雅的伸了一個懶腰道:"怎麼才回來呢?"
郭毅淫笑道:"怎麼,等急了?"
小美慵懶的眼神之中,夾雜著某些奇怪的東西,她推開了郭毅毛躁的雙手,怯生生的說道:"去洗個澡吧,害的我在沙發上等了你一個晚上,早知道你回來這麼晚的話,我才懶得等你呢。"說著她撅起了小嘴,一副蠻不講理的樣子十分可人。
匆忙的沖水之後,郭毅就如同一頭凶猛的野獸,瘋狂的撕咬著襁褓之中的獵物。清晨的空氣分子伴隨著某種淫亂的節奏開始相互擠壓、顫動、吸引、排斥、吞噬……男人燥熱的身體終於逐漸平靜下來,女人陶醉的呻吟也隨之消散,糾纏之後的兩副皮囊還緊緊的黏在一起。小美癡迷的看著身旁這個饑渴的男人,喃喃的說道:"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來了?"
郭毅雙眼緊閉,滿足之後的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怎麼會呢,我不是讓你等我嗎?好啦,折騰了一晚上還沒合眼,陪我睡一會兒吧。"說著,郭毅伸出有力的雙臂,將眼前的尤物囊入懷中。
這是一個邪惡與正義糾纏的夜晚,這是一個單純與復雜交織的夜晚,這是一個理想與現實碰撞的夜晚,這是一個一廂情願與暗度陳倉較量的夜晚。在平衡與失衡之間來回的擺動,這種臨界點附近的心靈拷問就變得異常神秘。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都有自己獨特的思想,只是有的人用在了正道,有的人則是用在了邪門歪道。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十二點多了,由於小美和郭毅之間的特殊關系,在桌球廳的工作對小美而言,基本上屬於自由支配。她喜歡睡在這個男人的懷裡,即便她很清楚這個位置永遠都不可能被自己一人占有。郭毅和小美又溫存了一番,這才很不情願的起身穿好了衣服,順勢在她的臉蛋上輕吻了一下,道:"你一會兒自己吃點東西,我有事要先走了。"
小美早已經習慣了這種類似於嫖客與妓女之間常見的畫面,不過幸運的是自己並非妓女,郭毅也並非嫖客,他們之間存在著某種金錢關系,但又不是全部。她微笑道:"你忙吧,有時間的話給我電話。"
臨出門的時候,郭毅突然記起了什麼一樣,回頭說了一句道:"前幾天正好路過購物中心,看見了幾件新款時裝,改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對於一個女人,對於一個渴望得到這個男人女人,小美心中湧出的幸福感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不過她還是覺得有些奇怪,和郭毅在一起兩年多,這樣的暖女人心的話,還是頭一次從他的嘴裡滑落出來,至少小美是頭一次聽到。小美終於還是忍不住從臥室走了出來,全身赤裸的抱住了郭毅道:"謝謝。"眼圈中早已按捺不住的淚水,輕輕的滑向了她清純的臉頰,一直墜落地板,碰撞出優美的音樂……
最近一段時間,郭毅很少在郭江寶的面前出現,交由他全權處理的事情,也不知道辦的如何了,每次想到這裡,他都會有些擔心。然而,兩人畢竟除了上下級的關系之外,還有兄弟情誼,所以郭江寶也不願意太過親信外人而疏遠郭毅,即便他用在正道上的心思少之又少。剛才郭毅打電話過來說是章大同的事情有了很大進展,為此,郭江寶推掉了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在辦公室敬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