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沐心沉沉地倒在了鳳染的懷中,而地上滿室的人,有些還清醒的,都用著驚恐的眼神望著他。那是一種絕對的恐懼。
這些人類,在恐懼著他嗎?鳳染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但是她,卻從來不曾恐懼過他。沒有仁慈之心的獸,對於他來說,剛才的那些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於她,卻終究是不同的。
輕垂下了眼眸,鳳染打橫抱起了姚沐心,一路朝著基地外走去。沒有人阻攔他,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少年來到基地後的這十幾分鐘,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兩道身影倏然出現在了基地外圍,赫然正是綠雋和白玄。在看到了鳳染後,綠雋喊道:「鳳!果然,你也在地球上。」
而白玄,則盯著鳳染抱著的姚沐心,「這是你的依憑?」
「嗯。」他平靜地看著眼前同為四神的綠雋白玄,「你們是特意過來找我的?」雖然大家同為四神,但是彼此並沒有什麼深交。一般來說,獸都是獨立的個體,也不會刻意地去和別的獸拉關係套近乎。
「算是吧,如果不是你剛才釋放了一部分能量,我和白玄還沒辦法找到你。」綠雋聳聳肩,笑嘻嘻地道,「你來地球,難道是打算遵從虛的叮囑,消滅什麼訛獸嗎?」
「這種事情,我沒興趣。」鳳染直接越過了他們。
「既然沒興趣,那你為什麼來地球?」綠雋追問道。
腳步一頓,鳳染側頭道:「早在虛召喚我們見面之前,我已經在地球了。」
「那時候,你已經有了依憑?」
「嗯。」
「看來,你也是想要得到純粹之愛了?」一旁的白玄懶洋洋地瞇著眸子道。
鳳染沉默著,卻沒有否認,背對著同為四神的他們,他問道:「那你們得到了嗎?」
「得到了。」
「那是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白玄和綠雋幾乎同時開口道。
一絲苦笑,爬上了鳳染的唇,低下頭,他定定地看著懷中人兒的睡顏,「還真是讓人嫉妒呢,就算只有片刻也好,都想要得到那份愛,只是——我沒有你們那麼幸運。」
白玄和綠雋一怔。
綠雋率先問道:「怎麼,你的依憑不肯給你純粹之愛嗎?」
「是啊,即使她喜歡我,即使我用盡了手段,可是卻還是不行,龍沒辦法得到這份愛,我也同樣。」
「不再嘗試了嗎?畢竟你的依憑現在距離她死亡,應該還有五六十年吧,或者你可以在你的依憑死後,再重新找一個依憑。」
「不,已經夠了。」他已經不想再去奢望什麼純粹之愛了。太過想得到,而無法得到的時候,那種失落他已經嘗得夠了。
抬起腳步,鳳染繼續往前走著。
白玄突然喊道:「對於沒有辦法給你純粹之愛的依憑,你打算怎麼做?」
「我——會放她自由。」從此以後,她可以去愛上其他的人類,像普通人那樣,和人類的男人結婚、生子,而他,會待在地球上的另一個角落,靜靜地等待,等待到她死亡的那一刻,他便離開地球,重新回到宇宙中去。那樣的話,她是否就會幸福呢?是否就不會再掉那麼多的眼淚?原來,比起那份純粹的愛,他更加不希望看到她的眼淚,會把他灼痛得無以加復。
當鳳染抱著姚沐心出現在姚家時,給姚家所帶來的震撼是極大的。
姚沐寒衝了上去,察看著姚沐心的傷勢,隨後質問著鳳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有人會綁架心?」
「這一次是我疏忽了,以後應該不會再發生這類的事了。」他看著躺在床上,依舊還沉睡著的人兒。
「心怎麼會睡得那麼沉?」姚父問道。
「到明天早晨,她自然就會醒來了。」說完,鳳染正打算瞬移離開,姚母卻突然喊道——
「等等!我有幾句話想要和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老婆!」姚父喊道。
姚母揮揮手,示意丈夫閉嘴。
「你想要在哪裡談?」鳳染淡淡地回答道。
「就書房吧,你跟我來。」姚母說著,率先走出了房間,在前面領路。姚父有些不安,畢竟,鳳染是強大的獸,光是他來到這裡,青棠就一臉的面色凝重,而他的獸,黑豹凌狩更是恭敬地跪趴在地上。這些,都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現象,這足以看出,鳳染在獸中有著絕對崇高的地位。而這獸……竟然是屬於女兒的獸!
至今,姚父還覺得不可思議,當妻子對他說,沐心其實有著召喚獸時,而且還是人形的獸時,他整個人幾乎從沙發上彈跳了起來。回轉過頭,姚父又看了看坐在床邊的姚沐寒。寒的雙眼,只是定定地看著沉睡中的姚沐心,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青棠,則站在姚沐寒的身邊,雙眼注視著她的主人。
姚父在心中感歎著,實在難以預測,這些孩子們的將來,到底會如何?黑豹還趴在地上,似乎鳳染剛才的餘威還蕩漾在這個房間中。
「凌狩,我還以為你一向都天不怕地不怕呢。」姚父勉強打趣道,試圖緩解一下空氣中的沉悶。
「對鳳大人當然要恭敬了,他可是宇宙中最強大的四神之一,是能讓所有的獸都畏懼的超級神獸,是最強的上位者。」黑豹說話的時候,還心有餘悸,連它自己都難以想像,它居然能見到四神之一的鳳凰。
姚父啞然無語。他知道心有很強大的獸,只是……竟然已經強大到了那種程度了嗎?那……妻子和這樣的獸談話,要是一旦惹怒了對方的話……突然之間,姚父只覺得身上的冷汗在加劇著。
而此刻另一邊的書房裡,姚母很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不可否認,對方有著一副很好的外表,但是除了外表之外,更讓人在意的,是他身上所透出的那股無形的氣質,那是一種在現實中很難看到的氣質,高貴、疏離、冷漠、優雅……融合在了一起。看著這樣的人,你第一眼,會覺得很容易親近,但是當你多看幾眼的話,又會覺得難以親近,簡直就像是——高不可攀。
「你是我們家阿心的召喚獸吧。」姚母開門見山地道。
「是。」鳳染淡淡地回道。
「我很奇怪,以阿心的召喚能力來說,根本不足以召喚像你這樣級別的獸,你又是怎麼樣成為她的召喚獸的?」
「我只是承認我是她的獸,並沒有說,一定是由她來召喚我的。」
「這麼說……」
「所謂的人類把獸召喚而來,不過是一種說辭,其實只是獸選擇主人,大多數的獸都喜歡能力強大的人類,所以召喚術不過是鑒定人類強大與否的一種法則而已,可是,那只是大多數,並不代表著絕對。」況且,以他的位階,人類之中,只怕根本無法有人把他召喚出來。
姚母沉默了片刻,接著道:「我知道,你把阿心的記憶封印了一部分,所以她一直以來,都不知道自己擁有著獸。為什麼要這樣做?真的是為了要得到人類那份純粹的愛嗎?」
鳳染揚眉,嘲弄地看著姚母,「如果我說是呢?」
「阿心是我的女兒,我知道她對你有著不一般的感情。」如果不是的話,那天阿心不會哭得那麼慘,只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卻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寒喜歡著阿心,她不是不知道,她也希望阿心不只是自己的女兒,將來更可以做兒媳婦兒,只是阿心卻一直當寒是弟弟,而且,寒的召喚獸還是畢方青棠,強大的人形獸!人形的獸,從來都是期望從人類這裡得到純粹的愛!而眼前,還有著另外一個人形的獸!
「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的傷害,不管是身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姚母雙眼直視鳳染的那雙漆黑眸子,臉上有著一種堅定。
「你在威脅我?」
「如果你覺得是,那也無妨。」那是一個母親,為了女兒而豁出去的態度。
終於,鳳染別開頭,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是心的母親,很好,所以——我會如你所願的。」
如她所願?!姚母還沒來得及細想,便看到鳳染的身影變得模糊起來。下一刻,他就這樣消失在了房間裡。
空蕩蕩的書房裡,只有姚母一人,她這才發現,手心中,已經滿是冷汗。
東宮沙愛此時和華林坐在會議室中,表情嚴肅地看著T市最新傳來的那份報告文件。
華林看完後,冷冷一哂,倒像是看好戲似的看著東宮沙愛,「你說,總長如果看到這份報告,會不會變了臉色呢?」
「華林,如果你想諷刺的話,不妨一次把你想說的都說完。」丹蔻手指捏著那份報告,幾乎當場扯碎!
漢斯這個白癡!居然趁著她離開的時候,擅自去對付鳳染,然後搞得組織在T市的所有靈異體試驗品全部被消滅,基地更是毀了個大半。而更該死的是,漢斯現在居然下落不明,讓她想要找個發洩的炮口,都沒辦法找。
「根據你帶回來的資料以及這次的事件,我想已經很能夠說明,那個叫鳳染的少年,也是超能力者,而且是能力非常強大的超能力者。不過關於所謂的獸、依憑之類的,我想我們還需要再進一步調查。」華林的這些話,讓東宮沙愛暫時壓下了怒火。
「這是當然的了!」她頷首,「一個人,就幾乎毀掉了我們的一個基地,那如果這樣的人真的想要毀掉整個組織的話……」
一想到此,兩人都有些不寒而慄。
「總之,事情還是得向總長報告,畢竟,你之前去T市,漢斯怎麼說都是你的手下。怎麼和總長解釋,你應該心中有數吧。」
「當然!」從接到報告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想著解釋的理由了,只不過——「在和總長解釋前,有一件事我要先去做。」
「是把漢斯找出來吧。」華林瞭然地道。
東宮沙愛紅唇抿起,心中盤算的則是如何把漢斯這個笨蛋大卸八塊。
溫暖的手蓋在了她的額頭上,她仰起頭,不解地看著那個總是喜歡稱她為主人的赤大人。為什麼,赤大人現在的表情,是如此的悲傷,如此的不捨,彷彿……就要和她分別了一樣。
「閉上眼睛,就當作是睡覺吧,等到醒來的時候,你就不必再煩惱該不該喊我名字這些事了。」那聲音溫柔地響起在了她的耳邊。
「為什麼?」她不解。
「因為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你會忘了我,忘了我的存在,忘了和我在一起的所有事情。」
忘了?!她驚恐地睜大眼睛。她不要,她絕對不要忘了赤大人!「我可以喊赤大人的名字的,我可以的,我不想忘記赤大人!」她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是嗎?」那雙大手捧住了她的小臉,「可是即使你現在勉強地喊了我的名字,也不代表愛上了我。」
「愛?」
「你願意和我定下一個誓約嗎?」他淺淺一笑,只是笑容之中,卻包含著許多她所不明白的含義。
「什麼是誓約?」她不明白這個從未聽過的名詞。
「誓約就是我們彼此定下且必須遵守的條約。」他解釋道,蹲下身子,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我在此封印你的記憶,將來,等你長大了,等你可以開始懂得愛的時候,我會再次出現在你的面前,用盡全力來得到你的愛。如果有一天,你願意把純粹的愛給我,那麼你會記起我的名字,我的一切。而我,會放棄永生,和你一起至老至死。可是若是到時候你還是沒辦法真正愛上我的話……」
「不會的,我一定會愛上赤大人的!」她很用力地保證道,雖然這一段誓約她聽得不是太明白,可是,她能明白,那個愛,對赤大人來說,似乎很重要。
「既然如此,那麼……睡吧。」隨著聲音的落下,蓋著她額頭的手掌發出了淡淡的紅色光芒。
她不想睡!她努力地睜大著眼睛,雙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襟,「赤大人,我們說好的,不分開的。」
「我不會離開你的,即使你忘了我,我也依舊在你身邊。」
眼皮好沉重,意識越來越模糊了。她的眼裡,最後看到的是他越來越模糊的面容,那雙鳳目,那雙漆黑,卻偶爾會透著艷紅的鳳目……
「你是我的主人,我的依憑,我依靠著你的血液而能夠停留在地球上,即使你忘了我,我卻依舊會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守護著你。因為……」
因為什麼呢?她想繼續聽下去啊!她不要睡著!
「對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存在,沒有什麼可以取代,即使我自己也不能……」
……
最重要的存在!又重要到了什麼程度呢?
略微冰涼的手貼在了她的額上,那是一雙和夢中的人截然不同的手,擁有著截然不同的溫度。緩緩地睜開雙眼,映入她眼簾的是姚沐寒那張清俊的臉龐。只是此刻,他的眉頭蹙著,臉上有著擔心、自責、懊惱、驚喜以及無可奈何。姚沐心從來不知道,原來姚沐寒的臉上,可以同時展現如此之多的神情。
「還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姚沐寒有些緊張地問道。
姚沐心搖搖頭,身體似乎在睡了這一覺後,好得出奇,「對了,我怎麼會躺在房間裡?」她記得,她應該是在那個奇怪的地方,有著很多恐怖的生物,然後……鳳染學長來了,他……
「是鳳染送你回來的。」姚沐寒答道。
「那學長他……」
「走了。」
姚沐心垂下眼,慢慢地從床上坐起。她低著頭,只是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夢中,這雙手似乎還在緊緊地抓著赤大人的衣襟,只為了不想忘記。
手心中,依稀還有著那份溫度。夢中的赤大人……就是學長呵!那麼的悲傷,用著悲傷來封印她的記憶,和她定下了所謂的誓約。只是……她卻連那誓約都忘了,只能靠著夢裡來回憶起來。
「寒,人形的獸,都是期望著從人類這裡獲得純粹之愛吧。」她喃喃地開口道,聲音很輕,幾乎輕到了是無聲。
不過他還是聽到了,瞥了她一眼,而後答道:「是啊。」
「他們之所以對他們的主人特別,對他們的主人種種的好,也只是為了要得到那份愛吧。如果主人不能給予獸那份愛呢?獸是不是也沒必要再對他們的主人好了,給予特別的對待了?」
一瞬間,姚沐寒想到了青棠,青棠為了他而對抗著鳳染的情景,青棠說無論他轉世多少次,都會等到他再次地呼喚她,只為了那份純粹的愛。獸對於愛是執著的,可是除了對愛執著外,似乎也對給予愛的主人而執著。
「我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姚沐寒坐在了床邊,定定地望著姚沐心,「心,這個問題,你真正該問的是鳳染!」
「我……」
「你愛他嗎?」
她無聲地點點頭。
姚沐寒的眸色漸漸地變深,手指微微收緊,「那麼這份愛,是純粹的愛嗎?」
「純粹的愛,應該是愛到了什麼程度,才可以被稱之為純粹的呢?我不清楚。」她貝齒咬著下唇,抬起頭,那一雙盈盈的眸子,看得姚沐寒的心中一陣怞疼,「可是,我知道,在天地宇宙間,我愛的人,只有學長一個,即使他是我的獸,即使他愛我只因為我是他的主人,我也沒辦法不愛他。」已經陷得太深了,沒有辦法不去愛,不去想。
「寒,你說,我的愛,是純粹的愛嗎?」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話……姚沐寒狼狽地別開了視線。就如同他愛她一般,所以,他能知道,她有多愛鳳染,多愛她的獸呵……
「這個問題,你該問的人是鳳染而不是我。」
「抱歉,我……我好像不該這麼問你。」姚沐心尷尬地敲敲自己的腦袋,「總覺得和寒你好像是無話不談的,所以才會不自覺地……」
「可是就算你和我再如何的無話不談,你愛的人終究還是鳳染。」他抿著唇,聲音若有似無。
她愣了愣,而後垂下頭,低低地應著:「嗯,是啊。」
「你真的愛他?」
「嗯。」
「即使到死都愛?」
「嗯。」
姚沐寒抬起手,撫摸著姚沐心額頭那淺淺的疤痕。
冰涼的手指,令得她顫了顫,「寒?」她不解,為什麼他的表情那麼凝重?
「那麼從今以後,你就只是我的姐姐了。」所以他不會說的,至死,也不會告訴她,他有多愛她。
只是姐姐嗎?她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如同冰雪般剔透純淨的眸子,什麼時候開始,這份冰雪,開始染上了不一樣的顏色呢?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她挪了挪唇,才想要開口,他卻已經先一步地道:「什麼都別說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起身,姚沐寒朝著房間門口走去。
「寒!」她對著他的背影喊道,「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她該道歉的,直到這一刻,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到了她所沒有猜到過的事情,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知道,原來他所付出的,遠遠超過了一個弟弟該付出的。可是,她卻沒有能力去回報著這一切。
他的腳步一頓,終究沒有再說什麼,打開門,走出了房間。門外,姚沐寒卻詫異地發現母親一直站在門邊,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不愧是我的兒子,好樣的。」姚母的眼中,有著心疼,有著讚許。一把拉過了兒子,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直以為你還是孩子,不過現在我才發現,你真的長大了。」
「是啊,長大了。」只是長大的代價,卻太過沉重。
次日,姚沐心在學校裡瘋狂地找著鳳染,教室裡沒有,學生會的辦公室裡沒有,餐廳裡沒有,直到在圖書館,她才找到他。不!或者該說,是他主動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才對。
姚沐心看著鳳染,喘氣喘得很厲害,而他,直直地站著,看了她片刻後,掏出了身上的手帕,細細地擦拭著她額頭上的汗珠,「你拚命地想找我,是為了什麼呢?」
他溫柔的動作,令得她一陣恍惚。似乎,他總是這樣溫柔的,不管是在她的夢中,還是在他們相處相愛的這段時間裡。咬咬唇,姚沐心道:「我……又做夢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揚起眉梢看著她。
「我夢見你說要封印我的記憶以及和我定下一個誓約。」她繼續道,「這夢是不是曾經所發生過的真實的事?」
「是。」他給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
「你不是封印了我的記憶嗎?為什麼我還能斷斷續續地做著這些夢?」
「那是因為我並不希望你真的完全把我忘了。」所以,他並沒有完全封印住她的記憶,即使只是在夢中,他也依然希望,自己能佔據她心靈的一處角落。
姚沐心震驚地看著鳳染,她沒有想過會是這個答案,「既然不希望我把你忘了,為什麼你還要封印呢?為什麼你又篤定有著記憶的我,長大後,不會愛上你呢?」
「因為你對我的敬仰太深了。」他淡淡地說著,「心,小時候的你,是以著一種謙卑的姿態來仰視我,在你的眼中,我是神,而不是可以與你平等交流的朋友。」
她一窒,他的語氣讓她心中發酸,「在夢中,我說,我會愛你,只要能夠不和你分開。」
「是啊,你說過。」
「所以,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獸,我不管你是真的愛我,還是只是因為我是你的主人才愛我,我只想明白地告訴你,我愛你,天地宇宙間,只愛你一人。如果你希望得到純粹的愛,那麼我會給你,一定會的!」
她大聲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可是迎來的卻不是他欣喜的表情,而是依舊淡然的聲音:「你真的愛我嗎?」
「是。」
「天地宇宙間,只愛我一個?」
「是。」
「那麼你就呼喚我的名字,不是鳳染,而是我所告訴過你的真正的名字,人類之中,唯有你一個人所知道的名字!」
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姚沐心訥訥地張開口:「赤……」除了第一個字外,後面的到底是什麼呢?她完全想不起來。因為夢中的她只是稱呼他為赤大人。
他淺笑著,笑容之中,帶著一種彬彬有禮的冷漠。他優雅地望著她,卻沒有任何的責備,彷彿這對他來說,只是一件早已知道答案的事,「心,你只是『想要』愛我,而不是真正地愛上我,所以,你給我的愛,永遠都不會是純粹的愛。」
「不是的,我——」
「如果不是的話,那麼你記起了我的名字了嗎?在我們立下的誓約中,當你真正地可以給予我純粹的愛時,你會記起我的名字。」他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道,「可是現在的你,卻始終無法記起我的名字。」
那數十億人類中,唯有她知道的名字,卻無法破開封印中的記憶,從她的雙唇中喊出。所以……不該再去奢望了。一切,真的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