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對著做好的卷子發呆時,前面的男孩忽然轉過頭,輕聲說:「夏小微,幫我做下考卷,下考場請你吃冰淇淋。」
「啊?」我抬頭。撞上一雙明亮的眼,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男孩已經把考卷神速的偷天換日。
我朝監考老師的地方看了看,他正在看著窗外發呆,低頭看手裡的考卷,上面除了班級考號姓名之外,一片空白。於是只得硬著頭皮把自己考卷上的答案COPY到這張乾淨潔白的考卷上。
其實不是因為那份冰淇淋,而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情愫,也許我喜歡前面男孩的名字,顧朗。也許我喜歡他的眼睛,如一快溫柔的絲絨。
我順利的把考卷做好,抬頭看監考老師在看手裡的書,於是用筆戳了戳那個叫顧朗的男孩的背,兩張考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相互交換。
再次捏著自己的考卷,手心裡都是細膩的汗珠,再也沒有發呆的心情了,於是開始轉著筆觀察著盯著顧朗的背影看,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男孩都自戀為王子,所以都穿白襯衫,但是我覺得顧朗穿白襯衫真的很好看,他的背影挺拔,肩膀骨骼完整流暢。
一聲哨響,考試結束。我拿著准考證走出考場,屋外的陽光忽然以強硬的姿勢籠罩了我,我恍惚的站在班門口揉了揉眼睛,忽然,背上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看到一張笑意嫣然的臉。
「嗨,夏小微。」
「我一直想問一件事,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嘿嘿。夏小微,女,88年末女孩,喜歡喝橙汁,個性善良膽小,學習優秀,是老師眼中的好好學生。」
我愕然。他繼續奸笑:「你以為我會隨便找個人做卷子嗎?!」
「原來你調查我。鄙視!」我翻他了一眼,邁開步子朝前走。
「夏小微,不要那麼小氣啦,我也是考試需要嘛。我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哼。」我回頭瞪他,本來很有骨氣的想說不吃呢,後來想了想,可憐兮兮的說:「吃草莓刨冰好不好?」
「好好好。什麼都好,只要你不生氣就好。」後來把整條青山路走完,也沒找到一家有賣刨冰的店,每到一家店問有沒有刨冰時,對方都拿驚奇的眼神看著我們,彷彿看到倆會說話的蛤蟆似的。然後搖頭。
說的也是,大冬天的,誰賣刨冰啊。哎。我垂頭喪氣的跟在顧朗的背後。顧朗回過頭微笑的看了看我,然後眨了眨眼睛,「夏小微,我去帶你吃別的吧,你一定會喜歡的。」
「什麼啊?」
「先不告訴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跟在他身後加快了腳步,我倒要看看他如何餵養我刁鑽的胃。在一個街的拐角處,他停下來說:「你先在這裡等我。我馬上過來,不准亂跑。」
「好。」
大概3分鐘左右,顧朗就又出現我面前,不同的時他手裡舉著兩隻大大的棉花糖,巨大無比的白色在乾燥的空氣裡彷彿徜徉著潮濕,一瞬間把空氣變的無比柔和,我尖叫著接過他手裡棉花糖滿意的舔了一口。
他也眉開眼笑的看著我,說:「夏小微,你可真容易滿足啊。」
「呵呵,那是。」然後我們邊咬棉花糖邊往回走,我跟他講小時候住在鄉下,爺爺總是會騎著破舊的大自行車帶我穿過好幾個村去看戲,我那麼大一個小P孩懂什麼啊,但每次都屁顛屁顛的跟去,因為去了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讓爺爺給我買零食吃了。每次不可缺少的就是棉花糖。
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我家門前。我不可思議的捏了捏自己的臉,這時間,也過的太快了吧。
顧朗笑嘻嘻的看著我說:「夏小微,你趕緊回去吧,呵呵,今天跟你在一起說話很開心。」
「我也是。哈哈。再見哦。」我朝顧朗擺了擺手,他衝我微笑。門前的香樟樹繁盛濃郁的連綿不絕,我忽然鬱悶,顧朗那張臉怎麼會那麼動人。「夏小微,你喜歡什麼啊?」顧朗問我。
自從那次考試之後,顧朗經常去班裡面叫我一起上學放學,他美其名曰保護未成年少女。我翻他一眼說,我長的真的很安全的。
真的。我再次強調了一下。
再安全也是個女的啊是吧,這年頭,出幾個眼睛不好使的也是無可厚非的。說完他就嘿嘿笑,整個一大尾巴狼。
就這樣,他就心安理得的把糾纏說成保護。一保護就是風雨無阻的,也著實讓我感動了一陣。
「問你話呢?」他伸手拍我腦袋一下。
「啊?我聽到了。你這只蠢豬,我的腦袋早晚也被你推的變笨。」
「你本來就不聰明嘛,快回答問題。」
「啊哈哈,是不是我說喜歡什麼你送我什麼啊?」我的眼裡冒出強烈的小紅心。
「竟想美事。」他撇撇嘴。
「那我就不告訴你。」
「切。」
他鄙視的斜瞅了我一眼,然後說:「我喜歡藍色溫暖的天空,大群大群的鳥群。因為那時躺在草坪上會很舒服的。」說完還又大聲的學著泰山吼了吼。
我踢他一腳,罵了句「神經病」,然後站起身來走人。
我聽到他在背後大吼:「死丫頭,竟然敢踢我。不過,你到底喜歡什麼啊?」
「不告訴你哈。」當第一隻飛鳥以美好的姿勢從天空經過時,我想春天是來了,冬天的冰冷,冬天不綿不休的大雪終於過去了。剩下的所有都將是春暖花開的美麗。
那些面容模糊而久遠的春天以輕盈的腳步,帶著花朵清香滿園的氣息撲面而來。迎春花招搖肆意的開了一滿地。
我的日記裡開始到處充滿粉紅色,是我用粉紅色瑩光筆記的關於我和顧朗的一切,從相遇到現在,四個月了。
日記上記得有顧朗下雨天給我送傘,生病為我抓藥,看電影獨自排隊買票的情節。也有我習慣學他說話,學他微笑,學他奔跑,學他在陽台養仙人球的小動作。
日記上還記得有顧朗陪我悲傷,陪我沉默,陪我無聊,陪我面對光陰如刻刀的姿勢。也有我習慣因他沮喪,因他緊張,因他自豪,因他驕傲的不得了的時光。
我想,春暖花開的季節,我的愛會不會如薔薇花一樣繁華爛漫,連指尖也會染成一片荼靡。
可是,我卻發現,顧朗缺越來越沉默了,經常會一個人發呆。依舊是習慣坐在窗邊仰望天空。每次當我看到他憂鬱的樣子,到嘴邊的話就忽然問不出來了,我想說:「顧朗,我們在一起吧。」
如今,顧朗不再像我以前剛認識時的每時都會揚起笑臉。他的變化實在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顧朗,你有心事嗎?」
「沒有。呵呵。」
「那顧朗,我們……。」我吞吐的說。
「怎麼了?」他定定的看著我。
「沒事。」我搖了搖頭。
「嗯,小微,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喜歡我,我不是一個好男孩。」他喃喃的說。
「哦。」我轉身走開。
我想我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可是卻另我覺得特別莫名其妙。本來兩個人好好的在一起,到最後反而不知為何氣氛尷尬起來。就像一根很完美的弦,在中途中斷。以一種突兀的姿勢,一分兩截。我和顧朗開始漸漸的不再如以前那樣經常在一起了,顧朗也不再陪我上學放學,而我一直沉默的獨來獨去。直到,沈冰嫣的出現。我才知道顧朗當初為何會說出那樣一句話來。
那天放學,我去取車,看了看旁邊顧朗的車,依舊還在,我想他也許還沒放學,於是突然決定等他一下,即使做不成戀人,做朋友也可以是吧。
但是直到顧朗和一個陌生的女孩說說笑笑的走進車棚時,我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有多蠢。
顧朗的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僵了僵,然後極其不自然的牽著那個女孩的手來到我面前,他說:「小微,你還沒走啊。」
「嗯。」
「顧朗,你怎麼不介紹一下。」女孩推顧朗的肩膀。
顧朗尷尬的笑了笑,「小微,這是沈冰嫣,我女朋友,一直在英國讀書,昨天剛回來。」
「冰嫣,這是小微,我的好朋友。」
我扯了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然後朝沈冰嫣點了點頭就退車出去了,我沒有再看顧朗一眼。
你看我多笨,別人早就有了女朋友,只把我當「好朋友」而已,而我卻自做多情的誤以為他對我有意思。嘿。真是滑稽。
我回到家窩在沙發裡,如一隻倦怠的貓。然後打開電視,我看到上面播放出梁靜茹《勇氣》的MV。
我是梁靜茹。你是誰?
我是未滿18歲的宇宙超級美少女……
那你是誰?
我是已經在紐約結婚的superbartender……
忽然之間,眼淚洶湧。我是心繫顧朗的夏小微,你是誰?
你看事情已經明朗化了,我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我的男孩,自戀一點想他曾經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吧,否則他那段怎麼會總是沉默呢。但是那一丁點的喜歡已經在沈冰嫣回來的時候消失殆盡。
但至少,至少,我還有和顧朗在一起的所有記憶,這些,我都不會忘記。
我開始頻繁的在學校看到沈冰嫣陪顧朗上下課的情景,兩個人乾淨的身影在空氣中柔和的搭配在一起,是一副美麗的畫。我常常遠遠的觀望著,然後深深的羨慕著。
CD裡開始反覆的放著王菲的《笑忘書》:從開始哭著嫉妒,變成了笑著羨慕……
原來,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都在記憶裡定了格,不經意間就滲透了我的每一根神經,微笑到髮膚。
4月27日。我的生日。媽媽很驚奇每年都喜歡過生日的我為什麼今年會變的如此沉默,大清早,我就從家裡跑出來,然後轉了幾站車到市遊樂場,站在遊樂場的門前,我給顧朗發短信,顧朗,你記得你問過我喜歡什麼嗎?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我喜歡摩天輪,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陪我坐一次摩天輪吧。我在遊樂場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發完短信剛過2分鐘後,手機上就出現一條回信。
上面寫:小微,我和沈冰嫣在一起很幸福,請你不要讓我背叛。
一瞬間,我的心彷彿被黑色的潮水覆蓋,手機從手裡滑掉在地上,眼淚狠狠的砸到了地上,顧朗,即使是普通朋友,你都不能讓我生日快樂一次嗎。
我拾起手機,以一種壯烈的姿勢走進了遊樂場,我要證明,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很快樂。
當我從摩天輪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的發黃,溫柔的琥珀色柔和的覆蓋每一個人,遊樂場裡的人都是笑容滿面,可是為什麼只有我眼淚氾濫呢。
那麼寂寞。寂寞。我疲倦的回到家,媽媽一臉關心的問我一整天跑哪兒去了,爸爸他們都在等我給我過生日呢。
我扯起嘴角勉強的笑了笑,我說:「媽,我怎麼覺得我的頭好痛。」
「怎麼了?」媽媽趕緊走到我身邊撫摩我的額頭。當媽媽溫暖的掌心覆蓋我的額頭的時候,我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是在醫院,媽媽坐在床邊,看到我醒來,眉頭舒展開來,「微微,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媽,我怎麼忽然就暈了呢。」
「還說呢,你這孩子天天吃零食的結果,營養不良導致貧血。」媽把煨好的湯端到我面前。
我勉強坐起身,然後對媽媽說:「媽,我轉學好不好,我不太喜歡現在的這個學校。」
媽媽愣了一下,然後好像什麼都明白似的歎了口氣,「先把湯喝了吧,轉學的事我讓你爸給你辦。」
我想一切都很順利。我出院之後沒有回原來的學校,直接就去了新的城市新的學校。
我承認我就是一隻鴕鳥,總會不斷的逃避,不斷的自欺氣人。
因為我不想再在他面前了,那樣我所有的驕傲所有的難過,都會丟病棄甲,狼狽不堪。
我想,年少的愛情與成長,姿態天真而囂張,總會彌留著水彩般的美好色澤。
可是,水彩終究會幹枯的是不是。這個故事安靜的結尾了。只是我們都忘記了,以後的歲月還有那麼漫長,漫長到我可以重新喜歡上一個人,就像當初喜歡顧朗一樣。
那時,我也可以不再想念他了,只是,看到白色的襯衣時,還是會閉上眼睛想,這樣的衣服只有顧朗穿起來才最好看的吧。可是故事還沒有結尾。我不知道的是我生日那天,顧朗約沈冰嫣在咖啡廳裡,要和她說分手的,中途去了一躺衛生間,而手機遺留在了桌子上,我的短信就那麼適時出現了。回我短信的是沈冰嫣,而不是顧朗。
我不知道的是顧朗最後喜歡我,他要和我在一起。
我還不知道的是顧朗和沈冰嫣分手後開始在校園裡等我出現,可是我再也沒出現過。他等到的只是一張空了的桌子。
我不知道的這麼多,是的,因為,那時,我早已離開。
回憶是素描一張一張燒掉……你在哪兒不知道。
心在哪兒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