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們都哭了 1、我的心像大雨將至,那麼潮濕。
    米楚曾說過,就是一枚炸彈放在我和陸齊銘中間,都炸不開我們。

    而我忘了告訴米楚,有些東西的引爆力往往會比炸彈來得龐大。比方說,回憶,比方說,我們未曾參與對方的過去。所以有一天,當這些過去以猝不及防的姿態出現時,我們便被會打得措手不及。

    我總以為我的那段身世並不需要人人知道,畢竟它已經絲毫不能控制我的生活。但是我卻從未想到,它出現之後便將我的生活毀得一團糟。

    昨晚,當陸齊銘得知蘇揚是我的哥哥後,不顧眾人愕然的眼神,拉著我便朝外走去。我回過頭,看到張娜拉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

    而葫蘆對我比畫著口型說,我會送她回去。米楚、千尋、蘇冽她們也都一副先去看看是什麼事的表情。

    我和陸齊銘面對面地坐在酒吧街對面的咖啡館裡,一些被誤解的過去像宣紙上的一團濃墨,鋪陳開來。

    那天下午,媽媽的電話像窗外的雷電一樣霹碎了我的世界。她斷斷續續地哭著說,洛施,你爸爸出事了……他的手臂在工廠裡被機器打斷了……鎮上說要換到市醫院,我們在路上……

    剛在醫院看到陸齊銘和別人牽手的我,接到電話後,來不及有任何思考和傷感,便瘋了一般朝市醫院趕去。家裡一直不富裕,而且我一直在唸書,學費生活費使得並不富裕的家庭入不敷出,全家只靠爸爸一個人工作養家餬口。本來已是力不從心的家,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媽媽上氣不接下氣的哭泣聲,更證明了爸爸的手臂一定傷得不輕。

    在路上,我開始給蘇揚打電話借錢。那天,是趕來後的蘇揚送錢給我,我才能安穩地安置爸爸在醫院做手術。

    當爸爸的手術結束,醫生確認已經無大礙時,我才緩了口氣,送蘇揚去酒店休息。

    爸爸截肢給我帶來的悲傷,已經使我忘了剛剛那些痛徹心扉的難過,也忘了我深愛的陸齊銘就在同一家醫院。

    所以,我至死也不會想到,我與蘇揚一起走進酒店時,身後會有一個男孩眼睛紅得像小白兔一樣。

    我一直覺得我跟陸齊銘之間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直到這時我才發現,有時候,我們的眼睛會欺騙我們。

    就像在媽媽打電話前,我風塵僕僕地從旅遊的地方趕回來看陸齊銘,卻看到他牽著張娜拉的手一樣。

    陸齊銘告訴我,其實張娜拉和他小時候是玩伴,後來因為搬遷兩個人分開了,已有許久未見。而那天發燒發得走路已經迷迷糊糊的他,來醫院打針碰巧遇到她。

    她看到陸齊銘也特別開心,得知陸齊銘病了,便自告奮勇地照顧他。而那天她好像剛失戀,心情抑鬱,聊著聊著就趴在床邊睡著了。她睡得格外不沉穩。陸齊銘說她小時候就有個毛病,睡覺時一定要知道旁邊有個人,這就使得她經常抓住他的手不放。

    而那天,陸齊銘隔了十年再次遇到她,一時憐憫,就輕輕地把手放在她手邊讓她牽著,安穩地睡。

    陸齊銘說,洛施,我知道,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是娜拉,我是把她當親妹妹對待的。給你發短信時,我是怕你多想,才說跟葫蘆在一起的。

    只是你不知道,其實我在門外看得一清二楚。對吧?我淡笑著回道。

    陸齊銘低下頭,他善意的謊言報復了他。

    電視裡演的,兩個人多年的誤會解除後,往往會抱頭痛哭。

    可是昨晚,我和陸齊銘講述著那些事,卻異常平靜。就連得知事情的真相時,兩個人也依舊是面對面地坐著。在咖啡館氤氳的鋼琴聲中,我看到陸齊銘眼裡的憂傷一波又一波,突然明白了蘇冽說的大悲無言的含義。而我心底的憂傷也像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襲來,可是我卻動彈不得。

    事情的真相,使得我全身無力。我到底是該笑呢,還是哭?

    陸齊銘為了保護我的名譽不受傷害,沒對葫蘆吐露過一個字,關於他看到我與別的男人走進酒店的事。

    而我,為了保護他的名譽,也沒對米楚她們說過一個字,其實我看到了他與別人牽手。

    我們到底是愛對方愛得太深,還是愛自己多一點,所以才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不願意放下自尊去向對方求證一下,不願意放下身價試圖被傷害一下。

    這個單薄的真相在我們分開的這些時日面前,變得不堪一擊。

    原來,我們只是因為這樣簡單的理由,便放開了對方的手。

    我想,這樣的認知,讓我們各自慚愧。所以,我們相對靜坐到咖啡館打烊,都沒有一個人先開口說「和好」這兩個字。

    那晚,陸齊銘送我回家,種滿花樹的街道搖曳著芳香。

    此後我的記憶裡,便一直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路出現,陸齊銘和我走在中間。

    影子被路燈拉長,相聚在一起,又分開,又相聚在一起,再次分開。它們始終都像兩個軌道的行星般,無法預測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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