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疲憊地轉過頭,期待地望著他。他將每個人都看了一眼。「這可能不會奏效,但是我想——我相信這值得一試,」他說道。「這可能聽起來——好吧,我只想讓你們聽我說完。」
「我的朋友,我們當然會的,」卡雷克說道。「而且我真心希望你能夠給我們提供什麼選擇。」
「我……可能有。我們現在有四名守護巨龍集結於此:生命的縛誓者,覺醒的沉睡者,魔法的監護者,時間的守護者。你們只缺一個……而那一個正是大地守衛。我是一名薩滿。我與元素合作。如果你們當中有任何一人失蹤,我將無能無力。我無法介入你們四位任何一人所佔據的角色。」
「但是你們並不缺少魔法,守護時間,或是生命之力,抑或是創造之夢的知識。你們缺少的是大地。而我……知道如何與它配合。」
他希望他們不會因為他的推論而生氣。他只是一名簡單的薩滿,卻想要承擔一名守護巨龍的位置。
伊瑟拉很明顯地露出喜色。諾茲多姆思索地看著他,而阿萊克斯塔薩則不確定地看向卡雷苟斯。
「我知道你會起到重要作用,」伊瑟拉開心的說道。「我只是不知道是以什麼方式。」
「請不要感覺自己受到冒犯,我的朋友,」卡雷克道,「但是……你甚至不是一條龍,更別說是守護巨龍了。」
「我知道,」薩爾說道。「但是我多年以來都與元素合作。而且在我的路途中我也學到了許多。」他看向諾茲多姆。「你知道這是事實。」
永恆之龍緩緩地點點頭。「你被賜予此前未曾擁有的見地,」他說道,「那∼種安撫靈∼魂,卻不讓它躁動不安的見地。嘗試這種事情沒什麼大礙。」
「但你應如何幫助我們,薩爾?」阿萊克斯塔薩問道。「你無法與我們並肩作戰。」
「我再說∼一遍,這與單兵作戰沒有關係,」諾茲多姆說道。「這是要結合我們的精華。薩爾自然不能與我們一同進攻。但是他有能力給我們提供那位守護巨龍可能提供的精∼神。我真誠地告訴你,除此之外沒有希望。沒有。如果孤身應戰,每條龍王都將殞落,而那將成為龍族和艾澤拉斯的終結。我……看到了這個結局。」
伊瑟拉也是,而且她已經將這情景告訴過他們。諾茲多姆的聲音沉重而憂鬱,讓薩爾感到脊骨一陣發涼。
但奇怪的是,薩爾並不想在事後再去批評自己的衝動。他心中覺得這是正確的,儘管他沒法形容這種感覺。似乎大地之環嘗試安撫不安的元素時,他卻因為過於分神而失敗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他知道,甚至不需要知道自己是怎麼知道的,現在的他能夠保持心中的平和與穩固去做他需要做的事情。他與生命之靈更緊密的連接讓他和元素溝通的過程變得更加容易——甚至更加享受。大地承載生命;它滋養種子和根,好讓動物們能夠以它們為食。大地與生命之靈將歡迎他的回歸;他們會信任他能夠在與四位守護巨龍協力時溫柔地指引,控制和吸納大地之靈。大地廣博;厚德載物;薩爾恭謙接受這一點,他知道反過來說,他能夠與它一道成功。
「讓我試一試,至少,」他說道。
「我的族群做到了我們曾經以為的不可能,」卡雷苟斯道。「我們選擇了一名新的龍王。從我對薩爾,對克洛瑪圖斯,以及對我自己族群的觀察,我相信這是有可行性的。要我說,我們可以試一試。」
「沒錯,」伊瑟拉立刻說道。「薩爾還有一個角色要扮演。我腦海中的拼圖碎片還沒有完全放好。」
阿萊克斯塔薩慈祥地看著他。「當我以為自己已經心碎地無藥可救時,是你幫助我敞開心扉。如果你覺得你能做這件事,那麼我也很願意去試一試。但是拜託……我們得快點!」
「這是一個古老正式的儀式,」薩爾道。他從托拉斯塔薩寬闊的背上滑落。「我會盡可能快地進行。您四位能否變為人型姿態呢?」
他們很快作出回應。薩爾望向高精靈,半精靈,以及暗夜精靈的臉龐。他已經見過三位龍王的人形態,但卻沒見過諾茲多姆的,他的外貌迥然不同。其他人都選擇了美麗而身型優雅的樣子,有人選擇留下龍角,有人沒有。但永恆之龍不是這樣的。雖然他的身形苗條健壯,些許算是精靈,但卻似有沙子是從他身上飄落而下。他的衣服是樸實無華的白色亞麻,那對金色的龍角和明亮如珠寶的雙眼被他選擇留下,但他的臉是個貓頭鷹——睿智而平定。
「我參與過類似的法陣,」薩爾開始道,他讓自己不再關注諾茲多姆驚人的外貌,將注意力轉向接下來的儀式。「但從未有過這麼強大的參與者。」
「我們信任你,」生命的縛誓者說道,然後她笑了。薩爾發覺自己被深深打動。他想起阿格拉,對著自己微微一笑。在這個特殊時刻,他心中缺乏的謙卑自然不能成為她指責他的理由。
「我會施法列陣,同時知會元素,」他說道。「聽起來我們的任務就是為彼此敞開心扉。這包括你的感情和心智,一切讓你作為你的東西——讓你作為龍王的東西。這不是一個讓你固守秘密,或者是自我保護的時刻。我很榮幸你們信任我。但你們也必須信任你們自己,還有其他每個人。拉住彼此的手來增強連接。你們準備好了麼?」
他們互相看了看,點頭如他所要求的做。薩爾用鼻子深吸一口氣,又用嘴巴呼出,讓他平靜下來。他開始面向東方,那裡長久以來都與空氣元素息息相關。
「天祐東方,」薩爾說道,聲音平穩高揚。「日昇之處,伊始之地。空之故鄉,啟迪心智,統領心緒。我之榮耀——」
「他們來了!」
痛苦的喊聲響徹雲霄。薩爾猛然睜開眼睛,注意力被完全打散。果真,他聽到了那熟悉的數百隻皮質龍翼在空中拍打的鼓點。暮光龍族又一次回來。而且這一次,他們將取得勝利。幾位龍王都很虛弱,一旦恢復元氣的克洛瑪圖斯加入戰陣,作為單獨個體的他們是怎麼都無法阻擋他的。
薩爾品嚐到苦澀的絕望。他那麼確信這會奏效——那麼充滿希望,而且他們差點就坐到了。但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完成儀式。
他心中閃現一個念頭。
還有時間,他回想起。
畫面突然在他心中浮現:一輪紅日,冉冉升起,賜予生命。新的主意,生動的對話,突破,生就和開始所帶來的快樂。
他驚訝地看到龍王點頭示意,相視而笑,不知如何他知道,他們通過他也看到了這些畫面。
而這些都只不過發生在一眨眼之間。
現在他心中的畫面變成了營火,荊棘谷的叢林氣候,熱浪烘烤的杜隆塔爾。這是火焰,南方是它的家,是它帶給所有生命實現目標,成就夢想的激情。
薩爾隱隱聽到週身巨龍與巨龍戰鬥的聲響:憤怒的叫喊,痛苦的低吼。他可以聞到血肉燒灼的味道。他一直緊閉雙眼。片刻之後,他們就能幫助。
片刻之後——
西方的畫面迅速飛來:水之靈的國度,海洋,心中這個地方的淚水,濃烈感情帶來的淚水。
然後是北方,大地的國土。薩爾看到延綿的山脈,各樣的洞穴,還有大地罩上一層冬天慵懶寂靜的銀妝。
在他們共通幻象不斷變化的圖片中,他們不再坐在世界屋脊山峰之頂冰冷的石頭上。他看到每一名龍王握住雙手,但卻不是以現在的形象出現;甚至不是以巨龍形態出現。
薩爾看到的不是他們的皮囊,是他們真正的內在,那美麗幾乎壓倒一切。
溫柔的伊瑟拉是一團發亮的綠色迷霧,是創造的精華所在,變幻躍動著。你與覺醒的創造之夢息息相關。自然是你的國度,萬物沉睡時,他們都瞥見了翡翠夢境。你看到他們所有,伊瑟拉。他們也看到了你,儘管他們也許並不知曉。如同生命的縛誓者,你觸動所有生靈,為他們吟唱關乎創造和關聯的歌曲。
龍王輕聲一喘,薩爾不知如何明白,他聽到的是一名泰坦在很久很久以前告訴伊瑟拉的話,那時的她剛剛獲得她的能力。他腦海中的聲音退散,但這句話帶來的震撼與驚奇卻依然留存。
高貴的卡雷克是一塊閃光的冰晶,和任何珠寶之美不相伯仲,它閃耀著奧術魔法的光輝,力量,咒語和符文的魔法,甚至是太陽井的魔法,是思想的魔法,是欣賞的魔法,更是連接的魔法。
我相信你會發現,我贈予你的禮物不僅僅只是一份重大的職責——它確實是——也是一件樂事——它確實也是!魔法必須受到調節,管理和控制。但它也必須得到賞識和珍視,而不應私藏起來。這是你必須應對的矛盾。願你恪盡職守……同時享受樂趣。
頭頂的戰鬥仍在熱火朝天地進行。薩爾心中一痛,但他將那些聲音隔絕在外,也將自己發出戰鬥怒吼加入戰鬥的慾望隔絕在外。會有時間讓他去的,只要——
時間——
時之沙緩緩飄起,滴下,向所有方向——過去,未來,以及這寶貴的當下。
你被賦予保證時間純粹的偉大職責。須知唯有一條時間線為真,儘管有人欲圖改變這一事實。你必須保護它。當時間無法以其應有的真實方式流淌時,失去的會比你想像的還要多。現實的結構將不復存在。這是一項沉重的任務——是這世界上所有任務的根基,因為沒有時間,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還有阿萊克斯塔薩——
薩爾愛她。他怎麼不愛?怎會有任何人,任何物,不愛這熾熱而純粹的心之能量的精華?她是冷夜中的火盆,種子中蘊藏的生命,或是一顆蛋,一切生長的美麗事物。難怪所有顏色的龍族都崇拜她;難怪克萊奧斯特拉茲在實施那毀滅了這麼多,但又留存了更多的行動時,她是他腦中最後的念頭。
此為我的禮物:對一切生靈的同情之心。保護以及培養他們的積極。以及治癒他人所不能治,生育他人所無法生,甚至愛他人所不敢愛——他們定然比任何人都需要這般恩惠——的能力。
還有他自己——
他感到穩固堅定,無法撼動,足智多謀。薩爾很清楚自己所感受的不僅僅只是自己的知識,還有大地的知識。古樹在這裡扎根;屍骨在這裡掩埋,經年累月變成石頭。他感覺自己比以往都還要大,不斷擴張,因為整個世界都由他照料。
比之其他人被賜予的禮物,管理時間,管理生命,管理夢與魔法,我的賜福將顯得卑微。我帶給你大地。土壤,土地,還有大地深處。你須知大地是萬物的基準。我們在這裡扎根。如果你要去哪裡,你就必須從那裡來。這是真正力量的根源。來自深處……世界之內,自己心中。
這賜福本不是為他的耳朵準備的。但現在是了。
這是五名守護者並肩的力量,數千年以來從未有過。
然後,發生了。
守護巨龍和薩爾在這精神國度中變成的影像爆炸了。並不猛烈,並不氣氛,而是似乎這種樂趣已經無法再被包含在任何形狀或是結構中。每名守護者的真正精華如焰火般飛向前。
他們相遇,青銅,綠色,藍色,紅色和黑色的光澤,相互糾纏交織,共同編織著顏色。
如是織布機上的絲線。
……如果要解開織物的一部分,你只需要拉開一條鬆了的紡線。
不,麥迪文在時間線中跟他說過的話重回腦中,薩爾突然心生念頭。不是編織。紡線可以被拉,或是破損。他們不能交織;他們必須交融。……
薩爾在腦中設想他的顏色,純淨平和的黑色,與其他守護巨龍舞動的精華合併。他們立刻明白,開始衝破自己的界限。顏色開始交融,變成單獨統一的——
「他來了!」
哨兵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刻。薩爾奮力著想要留在聖地之中,靜靜超然於物外,但情勢迫在眉睫。就在他還沒睜開雙眼前,四名守護巨龍都已向上一躍,變回他們的真正形態,向天際爬升。眼見著巨龍跳起,猛烈地擊打雙翅,薩爾一度曾想自己被拋在了後方。但頃刻之後他就被一直巨爪抓住。他伸長脖子看到了提克,她將獸人迅捷地放在她的肩膀。
果然,腐爛的多彩巨龍正在全速飛向他的敵人。「你們真的以為我們不會來找你們麼?」這聲音並不屬於克洛瑪圖斯。月光之下,薩爾竭力望去,發現在克洛瑪圖斯偉岸的背上有一個小型身影。
這肯定是暮光神父。
托拉斯塔薩剷除各個階級的暮光教徒之後,剩下的那些現在也都爬上了龍背。薩爾可以看到他們揮舞著在昏暗光線下閃光的武器,無疑其他人會使用法術,在一段距離之外的他們才是更加危險的敵人。他意識到他們打算讓這次成為最終對決,暮光神父很明顯已經準備好了為了保證勝利所必須作出的犧牲。
薩爾花了寶貴的幾分鐘試圖讓自己穩固在當下這一刻。他不知道之前他所帶領的儀式有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他曾想要更多時間——在守護巨龍全神對付克洛瑪圖斯和暮光邪教之前,留出足夠時間好讓他們完全融為一體,結合起來,並適應這種新的存在方式。但如他認識到那樣,這種念頭並不真的符合當下。在他有限的時間裡,他已經做了自己能做的事,這個念頭給他的心中帶來一股奇妙的安定。
據他觀察,巨龍守護們比他恢復得要快,即便對於他帶著他們進行的這種儀式並不熟悉。薩爾希望這是因為他們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是需要的——是他們一直以來都應該做的。他們朝著克洛瑪圖斯飛快移動,殺意凝重,對方則停在空中盤旋著,拍打關節奇特的翅膀,然後張開全部五個龍頭的嘴。火焰,冰霜,令人作嘔的綠色能量,沙礫,還有一片可怖的黑霧同時衝擊守護巨龍。所有四條龍都被震到後退,五道攻擊法術的力量讓他們受到打擊。
「不!」薩爾喊道,但在吶喊聲離開唇邊之前,龍王們就已經恢復了。他們停下不再翻滾,如適才那般聯合起來,重新攻擊。
薩爾花了一陣才意識到,他本不能夠把他們看得這麼清楚。然後他突然發覺,每個身形,儘管顏色沒有變化,週身卻勾勒著銀白色的光芒。他眼看著這光亮似乎在爆裂跳動。他們的姿態顯得……平靜,不知為何。凝神,沒錯,但並不緊迫。他們有一個目的,一個目標,並且他們並非以四個個體,而是以一個整體應對。
克洛瑪圖斯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突然向高空飛去,轉過身來,緊繃的身體高度警覺。
「所以,」黑龍頭低吼道。「你想要合力攻擊來打敗我。我能感到你們之間新生的聯合。要知道這最終會失敗的!多麼寶貴。但是你們永遠不會完整的!你們少了一個人,還是你們都忘了麼?死亡之翼罩著我,他會保證你們全部被毀滅!」
隆隆的可怕聲音要比以前更加響亮。薩爾發覺,儘管他極想要在這場也許是最後的戰役中幫助他的朋友,他的視線卻一動不動地看著景象。他突然認識到,這是因為他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這就是為什麼他很難再變回他自己:因為他的一部分仍和巨龍守護互相關聯。
他們不需要死亡之翼來進行儀式。而且雖然克洛瑪圖斯的話咄咄逼人,薩爾發現現在他們也不需要死亡之翼。他們有大地。他們有薩爾,而且在這短暫的一刻中,生命之靈賜予了他力量,那力量持有的東西那麼強大,那麼深遠,它曾經就是泰坦們親自給予的。
正如同他換下鎧甲,穿上袍子來應對另一種戰鬥——平撫治療大地的戰鬥——薩爾發覺他也換下了自己作為個體幫助的能力,得到的能力是更加偉大的。他不是,也永遠不會是,一名守護者。但是是他將他們聯合在一起,做他們需要做的事情。
提克沒有質疑薩爾突然不再行動,而她自己也沒有停止攻擊。她釋放的一個法術將幾條暮光龍都凍在源地,薩爾知道,對那些不幸的巨龍來說,時間本身已經停止。此時提克俯衝而下進行攻擊,用她強有力的龍爪撕裂,用那巨大的尾巴猛力掃擊。薩爾觀察著,但他實際上卻把注意力都放在幫助守護巨龍們保持這新發現的團結之上。
他搖了搖頭,突然發覺很難集中注意力。為什麼?片刻之前他還能夠清晰地集中思維。他思維混亂,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突然而至的恐懼將他緊緊抓住。他是寄托,他幫助了……什麼?
薩爾憤怒地用左手抓向他的右臂,疼痛能幫他凝神。他的念頭混雜不全。他抬起頭,看到在克洛瑪圖斯背上踱步的身影向著獸人伸出雙手——然後那身影變成了藍紫色的陰影,這在他頭頂起伏的暗影。薩爾怒吼一聲,手臂上的指甲陷得更深,擰轉自己的心緒。
克洛瑪圖斯搖了搖那些醜陋的龍頭。所有十隻眼睛發出的紫色光芒讓人作嘔,成為守護巨龍週身光耀的黑暗輝映。他們嫻熟地繞著更大,相對更胖的身形飛行。紫色光亮點綴著畸形的五官,像是一個惡靈。當他拉開距離張大嘴巴時,薩爾覺得他好像又一次和燃燒軍團一樣黑暗邪惡而反常的事物作戰。
如果說怪獸的五個頭以前是分別進攻,那現在它們的行動就一致地可怕。每個頭向後一收,深深吸氣,然後五張嘴同時張開。這一次,五個頭噴出的火焰並沒有五種不同顏色,暗紫色的火焰攻向渾身閃著金白色光芒的巨龍。不止一條龍王痛苦地叫出了聲,薩爾眼見著卡雷苟斯和伊瑟拉沒能穩住陣腳。他們的顏色因為光芒的減弱而變得暗淡,隨之卻又重獲新的光輝。
他們如同從前那樣俯衝,協調一致動作優雅,當他們張開巨口時,白色火焰噴湧而出。它不是奧術魔法略帶淡紫的色調,也不像薩爾見過的任何法術。這吐息有著火焰的形狀,是薩爾有生以來見識過的最純淨的白色。他們都瞄準了同一個地方:克洛瑪圖斯的胸口,當五個脖子都抬高好噴出第二波攻擊時,這裡就露了出來。
薩爾不得不遮住他的眼睛,因為擊中時的光線是那麼刺眼。來自四位龍王的亮白光線砸在巨龍身上,讓他劇烈翻滾起來。克洛瑪圖斯因痛苦而尖叫。他不受控制地跌落了一段時間,然後才笨拙地拍打著翅膀重新飛起來。他的龍頭不再完美的配合行動,而是痙攣著再次狂野地噴出黑火,卻偏離他們的目標很遠。在他掙扎著讓自己回歸戰鬥的過程中,克洛瑪圖斯又暴露了自己已經黑化的胸口。再一次,龍王們就像是一個個體,吸進一口氣,噴出這不是火焰的奇異火焰,正中多彩巨龍的心臟。
他猛然跳動,渾身痙攣,扭曲的龍頭大聲怒罵,身體劇烈顫動著。
「你阻止不了我!」藍龍頭喊道,然後它收了回去,閉起雙眼。
「我知道你的全部秘密,」紅龍頭警告道,也閉上了眼睛,不再因生命而發光。
而黑龍頭的喊聲最為冷酷,「光是試圖消滅我就用上了你們所有人!你覺得死亡之翼會更容易麼?他會將這世界撕裂,為你們的所作所為消滅你們!而我會在那裡——」
最後的一下痙攣,黑龍頭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叫,然後克洛瑪圖斯死了。
暮光神父絕望地抓緊克洛瑪圖斯,兩人一起向地面跌落。他的心因恐慌而麻木。心慌意亂的他幾乎想不起來給自己施加一個保護盾。片刻之後,在那第一道讓巨龍受到這般重創的奇怪吐息之後,暮光神父的心中就充滿了問題。守護巨龍身上發生了什麼?他們是從什麼地方獲得這個新能力的?這是什麼?這怎麼可能發生?克洛瑪圖斯無人能敵!
然後所有的那些問題都被抓緊一條死龍所帶來的恐慌一掃而光,只見他朝著參差不齊的岩石和積雪落下。
他閉起雙眼。巨龍的屍體砰地一聲著陸,暮光神父尖叫著滑入一堆雪中。顫抖著的他心神狂亂,用手在雪中扒出一條路,很感激自己居然活了下來,卻又因為失敗將會帶來的影響而畏懼。他的手伸向克洛瑪圖斯,想要感覺任何生命的跡象。
什麼都沒有。但是……巨龍不是死了,也不是不死。他沒有呼吸,沒有動靜,沒有心跳,但是也沒有空有皮囊的那種空虛。他正處在某種中間的狀態。他缺少生命的火化,但是暮光神父知道如果還有別的方法的話,屍體就能重新獲得生命。這是有價值的。如果克洛瑪圖斯被完全摧毀,暮光神父很清楚自己寧可死在戰鬥中。這和死亡之翼會對他做的事情相比已經是甜美而無痛的了。他還是有可能對自己這麼做。
他的袍子已經浸濕,黏在他的身上,讓他面對可悲地死於冰凍的威脅。他穿過雪堆,翻過岩石,經過殞落的死屍,來到一處小的突出平台。他用於和死亡之翼對話的小圓珠依然完好無損;要傷害到這件古物,即便從這麼高處落下也還是不夠的。他用僵硬的手將它從腰間口袋中取出,看了它一會兒。他在考慮要不要簡單地試著消失——但是怎麼做得到?他孤身一人,不知身處何處,眼中所見均是紅龍,綠龍,青銅龍和藍龍的身影——更別提那四名不知如何掌控了讓他永遠無法相信的強大力量。
不。死亡之翼為了塑造暮光神父已經花了大把的時間和精力。他不會突發奇想就毀掉這種努力的成果的。克洛瑪圖斯沒有活著——但他也沒有死。那也許就夠了。
暮光神父蜷縮在這可悲的庇護之下,將寶珠放在雪中,在它面前跪下,猛烈地打著寒戰。清澈的圓球充滿了墨跡一般的黑暗,然後變成一隻眼睛橘黃色的光亮。頃刻之後,寶珠破裂。濃重的黑煙朝上飄揚,充滿了有限的空間。邪惡黑龍的影像被限制於此,但是他所產生的恐怖卻沒有減弱哪怕一點。
「他們沒有被消滅,」死亡之翼直白地說道。「如果有,我會感覺到的。」
「我知道,我的主-主人,」暮光神父結結巴巴道。「他們做了……些什麼,並且他們擊-擊-擊敗了您的勇士,他沒有生命地躺在那裡,卻也沒有被死亡帶走。」
這一刻顯得那麼冗長,可怕。「那麼,多麼糟糕的失敗。」
他冰冷的話語要比憤怒的低吼還要糟糕。暮光神父畏縮了。「不,克洛瑪圖斯不能被殺!他被擊敗了,但僅僅只是從當下來看。」
他聽到上方傳來翅膀的聲音,便向上窺看。他睜大雙眼,屈膝縮回自己可憐的遮蓋下。「大人,我願繼續為您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效忠。但是我所剩時間不多了。他們在搜尋我,而且——而且看來暮光龍-龍族正在逃竄。」他試過,但卻沒能驅趕自己話音當中的慌亂。
「你讓我非常失望,」死亡之翼隆隆道。「我們原本勝券在握。但現在守護巨龍活著;克洛瑪圖斯……受了傷;而暮光之錘也遭受了沉重的打擊。我為什麼不該把你扔給我的敵人?」
「我-仍知道很多還有用的東西!」暮光神父喊道,他抓住寶珠,似乎是在緊握主人的手。「我還有那些信任我的人——您知道的。讓我回到他們身邊。讓我帶領他們最終歸順於您。暮光之錘遍佈這個世界;即便龍族消滅了這裡的勢力,他們也無法將其完全消滅!想想如果您讓別的什麼人來頂替我的位置的話,會浪費多少時間!」
「人類貪婪的可憐,也很容易操控,」死亡之翼吼道。「但你說的在理。我們已經損失了夠多的時間。我不需要再受挫一次。那麼,來吧,沉浸於煙霧之中,」他說道,讓自己由寶珠發出的黑暗如絲般的煙霧所組成的影像消散。暗影觸鬚伸出,撫摸著暮光神父,讓他顫抖。「傳送門會帶你回家。在那裡,你可以繼續背叛那些尊敬你的人的信任,直到下次我需要你時,再行使我的意志。」
暮光神父脫下他的兜帽,擁抱那傳送他的煙霧,身穿自己更習慣的傳統教士袍。
「謝謝你,主人,」大主教本尼迪塔斯低語道。「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