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傳來淅哩嘩啦的水聲。
一片狼藉的床上,渾身赤裸的鄒哥看著不斷回放的晚間新聞。
……自己竟然收了這種傢伙。
當街殺人,他可不是第一個。
可超過一分鐘硬把人用拳頭給打死,這種人,腦子一定有病。
無法看到自己的表情,鄒哥在手機上按了幾個數字。
他有必要找個人討論一下。
一個在此時此刻當作朋友,比當業界競爭對手還要恰當百倍的老友。
「九十九,看了晚間新聞了吧?」
「喔,那瘋子?」
「那瘋子。」
「哈,是你的人啊?」
「我不喜歡他,送給你。」
「嘖嘖,是我的問題嗎,我可沒聽出這是個問句。」
「不是問句,我送給你。」
「我這裡已經有個龍盜了,謝謝。頭痛藥吃太多,遲早掛號去洗腎。」
「……這麼說就是不幫忙?」
「不是不幫,只是每個人都有適合的單子嘛。神經病也有市場的。」
「……」
殺手這行業,原本就不適合正常人。
幹這一行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異於常人之處。
幾年間,偶而會出現一兩個異數中的異數,造成大家很多麻煩。
「對了,那個神經病怎麼稱呼?」
「他稱他自己叫Mr.NeverDie。」
「NeverDie?死不了?」
「他很篤定自己絕對不可能死掉,因為他已經死過一次。」
兩人大笑幾聲。
九十九笑得很開心,鄒哥則是陪笑得很無奈。
電話那頭的九十九似乎對這個當街殺人的瘋子產生了興趣,問了很多關於Mr.NeverDie的事情,鄒哥一邊歎氣,一邊說了兩人被迫相識的過程。
「他覺得他死不了?那真有趣,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說不準可以治好他。」
「治好?這個神經病特別滿意他的神經病,包準不去看。」
九十九沉默了片刻。
鄒哥拿著電視遙控器,隨意在幾家新聞台跳來跳去。
「死不了的話,就派他去穩死不活的場子做事啊。」
「……」
同樣是殺手經紀人的九十九,罕見地給了鄒哥這樣的建議。
有的經紀人非常保護手底下的殺手,太艱難的單子不接,免得一去無回。
有的經紀人標榜什麼單都接,使命必達——天底下沒有絕對殺不了的人。
想也知道,後者向僱主洽收的價錢一定比前者高。
但經紀人什麼單都接,不表示手底下的殺人專家真的能夠使命必達。許多優秀的殺手在特別困難的目標面前,一個又一個以生命終結清了帳,經紀人賺了前金,卻損失了搖錢樹。
九十九與鄒哥之所以能維持亦敵亦友的關係,最大原因就是兩人都是非常保護底下殺手的經紀人,他們希望大家都能長命百歲,一邊宰人一邊存錢,在完成制約後能夠過著愉快的退休生活。
「如果底下的人想好好活命,我們才需要多替他著想吧?」九十九淡淡地說。
「話是這麼說。」
「還是,你覺得他是一個可以慢慢導正的人?」
慢慢導正?
或許吧。
但鄒哥一點也不想花時間,花精神,去導正一個令阿莫無法安享天年的瘋子。
「九十九。」
「嗯?」
「我覺得,這個神經病遲早闖出大禍。」
「能闖出十年前那個黑色星期三那麼大的禍嗎?」
「給點具體的建議吧。」
「兩天前我推掉一張燙手的單子。要不,我等一下聯絡那個僱主,請他跟你聯繫看看,如果你接下,中介費我也不跟你收了,就當我包的奠儀。」
「這麼燙?」
「這麼燙。」
女人正好洗完澡出來。
鄒哥一手將手機扔在床頭,一手揭開女人身上的浴袍。
再來一次吧。
然後倒頭就睡,暫時用這個方法忘記那個令人煩躁的晚間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