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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敷和石田站在月台的拉麵攤前吃麵,吃完就立刻回到鳥取署。為了彌補睡眠的不足,吉敷借了值班休息室,在裡面睡了兩個小時。睡醒後,他立即參加上午的會議。會議中,他提及與野村操、波地由起夫見面的事,也說了自己和須賀、村山兩位乘務員見過面,問了他們一些細節的事。不過,因為時間不夠,他並沒有提到剛才在鳥取車站所做的實驗。既然現在沒有在會議裡提及,以後大概也未必會主動說出來。
吉敷在審訊室見到了野村毅。雖然見到了,卻沒有和他交談。因為不管問什麼事情,那個野村毅也不說話。他堅持他的沉默。
如倉吉車站的目擊學生所說,野村毅擁有壯碩的體格。他的身高和吉敷差不多,但是骨架比吉敷大,脖子比吉敷粗,手指也比吉敷圓了一圈。
和一般男性比起來,野村毅的膚色較白,而且是單眼皮,這和他的姐姐野村操很像。不過這一對姐弟也有不像的地方,野村操的嘴唇薄,野村毅的比較厚。而且他們的鼻子也不像,姐姐野村操的鼻子屬於細長型的,弟弟野村毅的鼻子則圓而且有肉。在體格上更是大不相同,野村操是個嬌小的女性,野村毅可以說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
吉敷看到野村毅時馬上想到:這個男人在鳥取車站會跑得比我快嗎?
不過這個問題很難得到答案。雖然吉敷現在已經很少運動了,但是他相信自己比一般過了三十歲的男人更能跑,體力也不會輸給二十幾歲的人。
還有,今天早上他並沒有抱著行李袋跑。如果野村毅是兇手,那麼當時他必須抱著裝著身體、體積相當大的行李箱跑。在那樣的情況下,就算野村毅比自己年輕有力,相信也不會跑得更快。如此說來,今天早上的實驗說明了什麼呢……
「我是從東京來的。回去以後大概很快就會和你姐姐碰面,你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嗎?」吉敷對野村毅說。但野村毅不看他,只是抬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半空就是不說話。
「你覺得受害者的頭部會在哪裡呢?」回到刑警辦公室,吉敷一邊小口喝著粗茶一邊問石田。
「那傢伙不肯說。」石田回答,「他一定在什麼地方把頭處理掉了。」
「是他處理掉的嗎?」吉敷說。
「應該是吧!」石田回答。
「是那樣嗎?」
「喂,你不覺得是那樣嗎?」
「我不知道,只是……」吉敷用左手的拳頭支持著額頭說:「我總覺得那顆頭應該會在出雲地方。」
「出雲?」
「是的。在出雲的某一個地方……」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不是想,而是覺得。」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有什麼計劃?去出雲尋找那顆頭嗎?」
「唔,或許應該這麼做。」
「你在開玩笑吧?」
「當然是開玩笑。一點線索也沒有,找也是白找,無異大海撈針。」
「對,就像想抓住雲一樣,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找到頭部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我要去調查『但馬二號』。我一直覺得『但馬二號』一定有什麼問題。」
「對了,今天早上是怎麼一回事?」
「我一直在思考兩件事。第一件事和列車運行的狀況有關,我想瞭解四月二十日那天兇手是否來得及那樣放置屍體……另一件事就是『事情根本不是那樣的』。」
「什麼『事情根本不是那樣的』?你現在怎麼說這種話!你要全盤否定兇手利用『出雲一號』分散屍體的推論嗎?如果事情根本不是那樣的話,調查就得一切從頭開始了。你要從頭開始嗎?」
「我不知道,我現在什麼也不敢說。鳥取車站是一個開始,如果在開始的時候就跌了個跤,那麼以後一定會很不順。或許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實驗。」
「鳥取、倉吉、米子和出雲市都要做實驗嗎?要乘坐『出雲一號』去那些車站實際操作一次嗎?太花時間和金錢了吧!」
「就是因為沒有實際操作,一切都靠思考才會與現實不一樣呀!不實際做做看就不能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今天早上我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了。所以我打算明天也早點起床,去搭『但馬二號』。」
「又要五點鐘起床嗎?明天我不能去送你了,我老婆就快要跟我離婚了。」
「沒關係,我自己去。」
「你打算去大阪嗎?」
「是有這個打算。明天我打算坐倒數第三節車廂,因為裝著身體的行李箱是在倒數第三節車廂的行李架上發現的。」
吉敷也知道或許明天那樣做沒有什麼意義,但是不那麼做的話,又覺得心裡不舒坦。「我們的調查沒有進展,就無法發出逮捕令抓人。」
「逮捕令?要逮捕誰?」石田問,然後又說:「啊,是野村操嗎?對了,你說『富士號』的乘客中有人看到青木恭子?」
如果行兇的人不是野村操,那就是野村毅單獨犯案了。石田又加了這句話。他似乎完全不把野村操放進兇嫌的可能人選裡。可是,最有殺害青木恭子動機的人就是野村操呀!野村毅恐怕從來沒有見過青木恭子。
「那麼這個命案實在太奇怪了。」石田說,「如果兇手是野村操,她為什麼會在『富士號』上呢?命案的現場是『出雲一號』吧?還有,受害者為什麼會換車呢?換車的地點是沼津站嗎?」
「不錯,這也是我的疑問。我想打一個長途電話,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吉敷伸手去拿電話。他打到東京的品川國鐵列車調度基地,找須賀先生。等了好久,正在想須賀先生是不是不在時,電話那頭終於有人來接了。
吉敷報了自己的姓名,然後問起和青木有關的事情。
「那位可能是青木小姐的女性躺在七號室的床上,是列車剛過沼津站的時候嗎?」
「不是,那時列車已經快到濱松車站了。」
「那時是幾點?」
「九點左右吧!」
「列車到達沼津站的時候她沒有在七號室裡嗎?」
「沒在七號室裡。」
「我認為這個女性有可能在熱海站上車。須賀先生,你認為有這種可能性嗎?」
須賀的回答讓吉敷有些意外:「不,她不是從熱海站上車的。」
「不是在熱海站上車的?你怎麼知道?」
「因為列車到達熱海的時候我正好站在一號車廂的車門踏板上,所以我知道列車在熱海站的時候沒有人從一號車廂的門上車。」
又是一個讓人困惑的問題。熱海的前一站是橫濱,難道青木恭子是從後面車廂的門上的「出雲一號」,經過列車內的通道才到達一號車廂的嗎?可是一般乘客是不會這麼做的。
「石田,你認為殺人、分屍都是野村毅一個人做的嗎?」放下電話後,吉敷問石田。
「我是這麼想的。對了,剛才提到我老婆我才突然想到。我老婆曾經說:女人躺在臥鋪快車的床鋪上時,腳一定不會露出毯子外。可是『出雲一號』的乘務員卻說,列車行駛到松濱站附近時,他看到女人露出頭、腳地躺在床上。因此,或許那個時候她已經死了,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是男人替她蓋上毯子,偽裝成睡著的樣子。男人依自己的感覺替已經死掉的女人蓋毯子,才會讓躺在床上的女人露出腳。你覺得這個看法如何?」
「有道理,或許就是那樣,那時青木恭子已經死了吧!我也是這麼想的,因為野村毅並沒有殺害青木恭子的強烈動機。」
石田露出「是這樣嗎」的表情。吉敷接著說:「因為青木恭子不是單純的被殺死,而是被殘酷地分屍了。如果沒有深仇大恨不會下那樣的毒手吧?深切痛恨青木恭子的人是野村操。根據目前我們所調查到的資料,野村毅根本見都沒見過青木恭子,應該不會有什麼深仇大恨。」
「說得也是,我老婆也這麼說。」
「還有,當時野村毅的身上根本沒有可以行兇的器具吧。你覺得他那樣能殺人嗎?如果說青木恭子是自己換車到『出雲一號』的,那麼,她怎麼找得到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野村毅的個人包廂?野村毅也不知道青木恭子的長相,他怎麼知道哪一個人是青木恭子?在這種狀況下起訴野村毅,輸家會是警方吧。」
「哼!」石田想了一下說:「那麼你認為如何?你認為兇手是野村毅的姐姐嗎?」
「是野村操,一定是她。」
「好吧!那麼你倒是說看看,野村操是怎麼殺人的。」石田忿忿不平地說,吉敷卻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