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井上。」回答吉敷的,是一個聽起來非常謹慎的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小。
「聽不清楚!您是哪位?」吉敷大聲問道。
「我叫井上。」對方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兒。
這回倒是聽清楚了,可是吉敷想不起來井上是誰。「井上?」
「就是……就是上個月在飛鳥山公園的展望塔上被殺害的井上典子的丈夫。」
吉敷馬上就想起來了。「啊,對不起,失禮了!」
「我太太的葬禮結束以後,我一直在整理她的遺物。她是學文學的,平時愛寫東西,各種體裁的文章寫了不少。」
吉敷還記得井上典子被殺害的時候,正在一個小筆記本上寫紀行一類的文字。
「請您無論如何過來看看,有一部分文字跟她被殺害的案子有關。」井上典子的丈夫很有禮貌地說。
吉敷說,當天晚上他有急務在身,等井上先生下了班就不能見面了。於是井上先生提議,下午三點到三點半這段時間,在御茶之水車站附近的一個咖啡館見面。吉敷同意了。
上午天還晴得好好的,下午卻下起雨來了。吉敷覺得這是命運的安排,井上典子被殺害那天也是一個下雨天。
跟井上先生說好在那家咖啡館的五樓見面,吉敷到得比較早,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一邊等一邊欣賞中央線兩側和神田川兩岸的櫻花。還不到櫻花盛開的時候,稀稀拉拉地開了幾朵的櫻花樹被雨淋著,顯得挺可憐的。
急急忙忙地走進來的井上先生,戴著一副銀邊眼鏡,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是個既樸素又老實的男人。他落座之後連連說,您那麼忙還把您叫出來,真是太抱歉了;隨後掏出一張名片遞上來。吉敷接過一看,名片上印著的字是:某某機電公司廣告科科長,井上貢。
井上貢的深灰色西裝被雨水澆過,肩頭黑糊糊的。
「時間不多,咱們開門見山吧。竹井上貢說著從黑色皮包裡掏出一個淺褐色封皮的筆記本。他雖然一直在親切地笑著,但顯得有氣無力,看來妻子突然死去對他的打擊很大。
「這是什麼?」吉敷接過筆記本,一邊翻看一邊問道。女性特有的纖細的文字,把筆記本寫得滿滿的。
「為了整理我太太的遺物,上星期天我在家裡大掃除。我把所有的衣櫃和抽屜徹底清理了一遍,偶然發現了這個筆記本。是昭和五十三年寫的。九年前的東西了,她本人也許都忘了。看起來從來沒有拿出來過。」
「九年前?」
「對。那時候我們還沒搬到這邊來暱。當時我們住在高島平小區。」
高島平小區?這個名詞觸動了吉敷。九年前井上典子住在高島平,矢部富美子的家也在高島平!
「這個筆記本裡有什麼?」
「就是想請您看看。發現這個筆記本以後我一直在猶豫。怎麼說暱,這裡面有我們一家——不,有我的恥辱。但是,我看完以後,總覺得應該給您看看,因為您是負責調查我太太被殺一案的刑警。」井上貢苦笑著說。
「是嗎?您的意思是說,您太太被殺的事件跟這個筆記本有關係?」
「有。」井上貢肯定地說,「看了這個筆記本,那個事件的不明之處全都能夠明白了。」
「不明之處?就是說,您認為那個事件不是一個由於一時衝動造成的殺人事件?_
井上貢慢慢搖了搖頭,.親切的笑容裡帶著幾分寂寥之感。
「不是的,不是一時衝動。」井上貢說。
但是,經過一系列調查,被害人和兇手確實是第一次見面啊。難道說她們以前就認識?吉敷開始對這個筆記本感興趣起來。
「怎麼說好呢,我太太,還有我,我們犯了一個錯誤。我所說的我們,不僅僅指我們夫婦二人,我指的是跟我們同年代的做父母的人們。我現在……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我只覺得……只覺得很慚愧……」
井上典子的丈夫說話的時候低著頭,看著被客人們的雨傘上滴下來的雨水弄濕的地板。
機電公司的廣告科長又說了一遍「您那麼忙還把您叫出來,真是太抱歉了」之類的道歉的話,剛好過了半個小時的時候起身告辭。離開的時候他搶過賬單,說什麼也不讓吉敷付賬。
吉敷拿起那個淺褐色封皮的筆記本,小心地裝進自己的皮包裡,拿回位於櫻田門的警視廳,認真閱讀起來。筆記本裡寫著的內容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