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並不為畢業論文擔多大心,如果不是馬尾拴豆腐,實在提不起來,參加評判的老師們怎麼會不讓你通過呢?頂多讓你再準備準備,重來一次。在這期間,你找高手將論文修改一番,尤為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去老師們家裡走動走動,略有表示,那就算擺平啦。現在各大學都在喊擴招,落到導師頭上的研究生名額,每年都比國家的經濟指標增長得快幾倍,蘿蔔快了不洗泥,誰還會計較你的論文質量達不達標?不信誰的論文層次低一些,還能鬧出決堤崩口水漫金山的人命來。
所以更多的人是把功夫用在那懷抱琵琶處———畢業後的求職去向。雙向選擇嘛,你還沒展露出未來的國際大師之相,你不主動去找用人單位爭取選擇,還想等人家三顧茅廬呀?人生這一步的重要性,可是怎麼評估都不會過分的,走出校門外,年薪十萬八萬的是它,一月幾百元還要長期拖欠的也是它;三五年後,有人當了科長處長部門經理,也有人下崗放假,連檔案都去了人才中心等待再分配。三分天注定,七分人打拼,這七分打拼就是西天取經擒妖斬魔以求正果的過程。有所不同的,只是這過程基本都是鬼子進村,悄悄地幹活,說團結協作只是官面上的語言,潛在的競爭與防範才是事情的本質。所以,去調動一切可利用的社會關係資源。即使已胸有成竹,表面上也要裝出一切茫然萬般無望的樣子,不然,一旦消息洩露,便不定會從哪裡殺出一個冷面殺手程咬金來,讓你萬事皆休,悔之莫及。
趙小穗不知道李韻、巫雨虹畢業後將去哪裡,別看她們在情事性事上都很放得開,敢把她當木頭,但一涉及畢業後的去向,便都緘口不言或金口慎言了。趙小穗只知道自己,雖說自己的治學態度和學習成績都不遜色於本專業的別人,但爸媽哥嫂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認識的最大的官不過是鄉長,還拿不準能不能巴結得上。自己生性靦腆,社交面窄,她清楚自己的前程不是「開放搞活」,而是自力更生。趙小穗給自己定的標準並不高,學機床數控的多是盼望去專業研究所或大企業,但她不指望。研究所固然好,收入穩中有升,發展前景大,但那需背景,朝裡得有人。大企業也固然好,但眼下效益好的國有大中型企業多是人滿為患,聽說市裡有家大機床製造公司,連一些國內名校的高材生,都在工段一線摸爬滾打呢,而且人家早有言在先,優先男士,女士免談。而那些中小型企業,苟延殘喘,別說數控,怕連床子都要賣出去保工資了,即便去了,也是關老爺舞菜刀,無用武之地。
趙小穗把最理想的職業定位在大學老師上,那多好,嚴謹治學問,桃李滿天下,雖說收入不算高,但也要看跟誰比,一月能拿到手裡兩千元,已足以讓粒粒皆辛苦的鄉間農民驚得閉不上眼,也足可每月節省出一些,撫慰一下老爸老媽的心了。她主動和市裡一所大學取得了聯繫,還去接受了面試。可以看得出,那位主管教學的副校長對她挺滿意,但只給了她一個不乏希望卻留有餘地的許諾,說你先回去上課,等我們研究確定後,再正式通知你。趙小穗還是想敲定一下,委婉地問,如果……另有用人單位找我,我還去應聘嗎?副校長遲疑地說,那……你就自己定吧,雙向選擇嘛。趙小穗為這事還去請教過夏老師,說是請教,其實她的本意是想請夏老師幫助加加碼,據說還認識那位副校長,他若能說說話,就有份量了。夏老師果然親自打了電話,副校長的回答是,我嘛,對你的這位高徒還是很看好的,可你老兄總會知道校園裡的規矩,在選師用人上,我雖有首席建議權,但畢竟不及主管人事的副校長,人家說話更有份量,況且,最後還得經過書記校長拍板呢,鬼知道哪塊雲彩會抽冷子甩下雹子來?所以,不到最後一刻,我可不敢給你打任何保票,別耽誤了學生啊。趙小穗為保底,只好又暗中去跟家鄉所在的北口市一所大學聯繫,那家大學調過檔案,還派人來和趙小穗見過面,回答得倒很乾脆,說你若能定下來,現在就可以跟你簽約,我們計算機專業正缺人。但趙小穗沒急著簽,她還是希望能留在省城,盧昌泉已在這裡工作了,儘管在畢業後的去向上,盧昌泉也從來沒有強求過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