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鐘聲敲了三遍。
國小校門口,放學的路隊早散了。
護隊老師吹著哨子整隊,維持交通安全的導護學生將長長的竹竿豎起帶走。校門口只剩下幾個小朋友背著沉重的書包坐在椰子樹下,等待著爸爸媽媽將他們帶回家。沒人在聊天,各自發著各自的呆,只有一兩個人乾脆拿出作業本潦草地應付今天的家庭作業。
一個小女孩拿著印了九九乘法表的紅色墊板,一邊背,一邊向路口張望。
終於,熟悉的車影映入小女孩的眼簾。
姍姍來遲的老舊墨藍色裕隆房車停在校門口的黃線旁,一個中年男子開門下車,快步走向小女孩。雖然吃了藥還是有點咳,男子的臉上堆滿了抱歉的笑容。
小女孩把頭撇過去,毫不領情。
「把拔遲到十分鐘,把拔不乖!」
小女孩嘟著嘴。
「哈哈,那方琳今天乖不乖啊?」
中年男子蹲下,摸摸小女孩的頭。
「哼,方琳當然最乖啦!」
小女孩捏了捏中年男子的臉頰。
中年男子假裝很痛的表情,令小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次不可以再遲到了啦,打勾勾。」
「好好好,打勾勾,叮咚!」
中年男子幫小女孩提起大書包,起身,用力牽起她的小手。
一邊聽著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背著九九乘法表,一邊,愉快地走向車子。
「回家囉!」
「耶耶回家囉!」
B
女孩的眼睛腫腫的。
理髮店十點開門,每天九點半女孩就得拿鑰匙進去做簡單打掃。
老闆娘跟其他的前輩都還沒來,女孩子一個人將風扇打開,噴穩潔擦鏡子。
原本不可能有客人出現的時間,卻聽見門被推開,熟悉的風鈴的串響聲。
進門的老男人頂著一顆怪怪的大光頭,西裝筆挺,神色尷尬地拿了一大束花站在門邊。不僅出現的時間怪,那一束花更是與他散發出的氣息格格不入。
不僅光頭的老男人神色尷尬,眼睛腫腫的女孩也很尷尬。
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真不知道如何開始。
「那個……這個。」
光頭的老男人滿臉通紅地從口袋拿出,被膠帶粘的亂七八糟的兩張球票。
今晚的時間,最好的座位。
看著那張最不可能發紅的臉紅得像火一樣,女孩暗暗想笑。
「球賽不是六點才開始嘛?」女孩瞪著他。
「我想……總得先吃個晚飯吧。」老男人一本正經的說。
「現在才早上十點耶。」
「那我們也一起吃個午飯吧,街尾巴那攤臭豆腐很好吃。」
「……」
「吃完臭豆腐,我們去看個電影,看完電影以後再去吃晚飯。晚飯之後再去看棒球,看完棒球以後再去吃宵夜,吃宵夜的時候我安排了一群小弟假裝調戲你,然後我一個打十個英雄救美的好戲。」老男人越說越順,終於恢復了平日的語氣:「打完以後,我會跟你去附近的汽車旅館擦個藥,之後看你想把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
「去死啦!」
老男人將一大束花放在櫃檯上。手裡沒了東西,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女孩手裡還拿著穩潔與抹布,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好不容易才熟絡起來的空氣難道又要冰冷起來了嗎?
「現在離午餐還很久耶。」
女孩乾瞪著眼,努力想出這一句話。
「那就幫我洗一洗這顆光頭吧。」
老男人坐下,坐在他的老位置上。
為他蓋上毛毯,擠了一沱洗髮劑抓在手上,女孩站在老男人身後,擺好架勢。
看著那顆傷痕纍纍的大光頭,女孩沒有像個小姑娘一樣偷偷捂著嘴。
她哈哈大笑起來。
今晚的約會,真期待老男人的一打十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