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崔絲塔篇
「姊姊,哥哥呢?」貝娣在我顛簸的肩上半說著夢話。
我輕輕說:「哥哥在忙,姊姊帶你去睡覺,好不好?」
貝娣沒有說話,又睡著了。
我停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條街的轉角突然湧出十幾個食屍鬼,看來村南最堅實的防線是徹底潰堤了,我心中盤算著的,不是如何從這裡到村東的最快路徑,而是如何從這些食屍鬼的茫然眼神中逃脫。
左邊?
右邊?
右邊!
我大踏步急衝,跳上麥克家的木桶和窗沿,然後從防火巷中穿進另一條巷子,那些愚蠢的食屍鬼沒有跟了上來,他們只是筆直地在街上衝撞著。
我手中的白光越來越稀薄,我深怕我的直覺是錯的。
那個硬是在吸血鬼陣地殺出一條血路的小黑點,真的是他嗎?
山王臨死前的愉快眼神傳遞給我這個再鮮明不過的意念,我一定要為山王將他的意志帶到他的手中。
我跑著跑著,聆聽著村東的戰火聲,此時村子東側似乎有坦克車履帶輪轉的巨響,還有連串的炮擊聲。這會是政府的軍事支援嗎?他們又能發揮多大的效用?我沒跑幾步路,那些履帶聲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食屍鬼的呢喃聲。
那些呢喃聲很近,就在我面前二十公尺!
「天啊。」我喃喃自語,卻不敢往回頭看。
我的身後也是一片噁心又無意義的呢喃聲,還有屍體腐爛的氣味。
這下子無路可走了。
我想祈禱。
可是我不知道該祈禱些什麼?
祈禱狄米特大聲命令所有的妖怪都不准接近我嗎?我能如此信任一個剛剛才殺了山王的兇手嗎?
食屍鬼看見了我,就像看見一塊鮮美的肥肉一樣,張大嘴巴衝了過來。
我一手捧著白光,一手撫摸背上的小女孩。
「貝娣,對不起,姊姊應該把你留在哥哥身邊的。」我遺憾說道,歉疚取代了死亡的恐懼。
神啊,請救贖狄米特罪惡的靈魂吧。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崔絲塔!蹲下!」
我立刻蹲下。這個聲音充滿了魄力,也充滿了不可思議的信任感,我毫無猶豫照辦。
轟!
今夜,我看見太多恐怖的血腥畫面,但如此暴力張狂、卻又充滿凜然正氣的矛盾場面卻是生平唯一。
那些食屍鬼像是稻草人般一塊一塊飛來飛去,腐臭的膿血潑墨似在空中塗開、炸裂,還有兩股不斷翻騰的龍捲旋風、狂風暴雨地轟擊著我的視覺神經,觸動了我內心最激動的情緒。
「海門!」我大叫,悲喜交集,手中的白光突然變得燦爛無比。
眼前這個十六歲半的大男孩大刺刺地站在我面前,無數的屍塊與血水從半空中摔落在我們週遭,這一幅血淋淋的畫面靜止在我激動不已的情緒中,竟是如此美麗動人。
「好久不見了!崔絲塔!」海門興奮大叫,手裡握著兩把巨大的利斧,那利斧不若歐拉的巨斧沉重巨大,卻也相差無幾。
海門變得更高更壯了,但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是一樣稚氣,渾不若他剛猛雄渾的力勁,他的身上遍佈著擦傷、刀傷、還有焦黑的燒傷,那是他蠻橫穿越吸血鬼大軍的勇氣證明。
「你怎麼都不寫信!」我怒吼,白光璀璨動人。它也感應到了。
「啊?我都有寫啊!」海門錯愕道:「我還把你家的住址刺在我的手上,怕忘記了!」他露出粗壯的上胳臂,黑黝黝的皮膚上刺著一串德文住址。
我看了那串德文一眼,狠狠地大哭大笑:「你這個笨蛋!你把我的住址給刺錯了!還刺錯了兩個地方!」
海門一愣,傻傻地說:「那……那可有很多事要跟你慢慢說的了!」他呆呆地說著,手中的雙斧飛翻,十幾個食屍鬼再度七零八落地炸開。
「我好想你!」我大哭。
海門呆呆地笑。
「我也是啊!」海門的雙斧停了下來,雙手垂地:「山王呢?他怎麼放那麼多吸血鬼在街上到處亂跑啊?我好不容易才殺出一條路回來,他居然在偷懶。」
我一直哭一直哭,海門著急了,將雙斧放下,蹲在我面前說:「不要哭了啦,大家都在哪裡?妮齊雅呢?賽辛呢?狄米特他們有躲好嗎?不要哭了啦,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伸手,將那燦爛奪目的白光放在海門的鼻尖上,哭說:「這是山王留給你的,他一直想與你並肩作戰,他等你很久很久了。」
海門大叫:「我知道啊!所以我回來了!山王在哪裡,我要找他!」
我哭著搖頭,說:「蓋雅他們放火燒死狄米特他們全家,狄米特死了,山王就跟以前救你時一樣,把貝娣救活了,可是狄米特變成吸血鬼以後,以為山王……」
海門震驚大叫:「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怎麼聽不懂!山王他人呢!狄米特呢?」
我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海門聽,但情勢緊急,海門的腦袋又不靈光,我只好將眼淚擦乾,說:「我路上說給你聽,我們先去找我爸爸媽媽,他們躲在盧曼家。」
海門急道:「不,我現在就要找山王,他現在沒有法力,一定很危險!」
我大哭:「山王死了!被狄米特殺死了!」
海門眼神恍惚,不能置信地看著我,說:「怎麼可能!狄米特怎麼可能殺死山王!」他沒有吼叫,也沒有哭,他無法接受這個驚懼的事實。
此時,白光球順著我的指尖,滑向了海門的眉心,白光籠罩著海門,滲透進海門全身孔竅,軟綿綿的光暈在海門的皮膚上蕩漾著、波瀾著,所有的傷口都消失了,山王正在治癒他的朋友,用他最後的力量與祝福。
海門閉上眼睛,感受著山王留給他的一切,也體驗著山王的所有感覺。
白光慢慢消失中,海門點點頭,然後又點點頭。
「崔絲塔,我們一定要拯救狄米特。」海門睜開眼睛,虎目含淚。山王的記憶與意志透過他的力量,傳遞給海門。
「為什麼,狄米特他殺了山王啊!」我既難過又憤怒。
「因為狄米特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絕不能讓狄米特變成夜的魔王。」海門慢慢站了起來,看著我剛剛跑來的路線。他一定是想去找狄米特。
此時,天空響起一陣悶雷,大雨滂沱落下。
「崔絲塔,我不能帶你去。」海門說,大雨打在海門的臉上,他的眼神堅定剛強。
「看樣子,不帶我去也沒辦法了。」我說。
大雨中,數百個食屍鬼踩著凌亂的步伐向我們衝過來,裡頭還有幾個尚無法飛行的低等吸血鬼,幸好他們沒有繼續圍擊村東,而是衝向村子北側妮齊雅跟賽辛等人防守的戰線,我爸媽只有躲好,就應該沒事。
食屍鬼逼近,這數量可不是海門所能應付的。
「他們應該是去找狄米特,我們不能讓他們搶先。」海門大叫:「崔絲塔,我背你!」
我跳上海門的背,緊抓著,海門壯碩的身子飛快地跳躍前進。
「海門,幸好你終於來了。」我趴在海門的背上啜泣。
海門沒有說話,專心一意地往村北大步邁進,他焦急的心劇烈跳著,急切地想挽救一切。
海門啊!如果當時你也在場,你一定不會任由那群瘋子做出這麼邪惡、殘忍的事吧!但你現在又能做什麼呢?最糟糕的事已經發生了,你那焦躁不安的步伐究竟在期待什麼?
我不懂,但我真心相信你。
第九十二章崔絲塔篇
我們三人就這麼衝向村北,除了後面的吸血鬼軍隊,村子裡面真是空城,之前山王待在最熟悉的村北作戰,那裡一定最安全了,希望村北的戰線能夠支撐起來,殲滅這一大群吸血鬼。
但遠遠的,我感受到一陣陣陰冷的氣息自前方吹來,海門也一定察覺到了。
大約在兩百公尺外的幽暗馬房中,我們看見十多個吸血鬼法師正圍著狄米特跪拜讚歎,此時狄米特已經穿上了衣服,但他的臉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我驚懼地看著海門一點都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說:「海門,你要做什麼?」
海門大吼大叫:「狄米特!我跟山王來救你了!」
狄米特的臉還是看不清楚,但他週遭的法師全都站了起來,嘲弄的聲音猶如金屬撕裂聲,他們舉起雙手,大聲施咒。我可以感受到許多無形的怪手試圖推倒海門,我的臉也遭到強大氣勁的推壓。
但海門的腳步居然一點也沒有變慢,他舉起兩把比我還要巨大的利斧像頭兇惡的野獸狂吼,向狄米特奔近:「放~~開~~狄~~米~~特~~」
「這麼多人想當歐拉啊?」為首的吸血鬼法師溫溫笑道,他身穿黑色的長袍,面容青綠得可怕,他的聲音穿透斗大的雨珠,他就是那天晚上侵入我家的老妖怪,多半就是黑祭司無疑。
黑祭司點點頭,身邊的吸血鬼法師齊聲詛咒,數十個泥巴怪自百公尺的地上迸裂彈出,我不願閉上眼睛,因為我要與海門同在。
「崔絲塔,相信我!」海門大吼,縱身一躍。
相信你。
我當然相信你,就跟那時候一樣。
那時候的你,拳頭只有現在的一半大。
但你卻沒有半點猶豫。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海門放聲大吼著,兩把巨斧有如無堅不摧的龍捲風,將那些虛張聲勢的泥巴怪捲上了天,根本沒有一個怪物能夠接近海門一公尺之處,我沒有一點驚訝,因為我知道,這全是海門日夜苦心鍛煉的絕技,這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保護山王,當山王最強的戰甲、最可靠的盾牌。
一下子,我們氣勢驚人地來到距離狄米特不到十五公尺的地方!
海門卻嘎然停下了腳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吸血鬼法師已經將我們圍在中心,他們迅速的身影令我驚詫萬分,海門警戒地觀察這十三個吸血鬼法師飄忽的身影,包括擋在狄米特身前的黑祭司,而遠方的食屍鬼大軍的震地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
現在的我,深怕成為海門的負擔、致命傷。但那些吸血鬼法師卻用一種恐懼的眼神在觀察著海門手上的兩把巨斧,彷彿巨斧上有幽靈似的。
「崔絲塔,我們一起賭命,拯救狄米特好嗎?」海門慢慢開口。
「好。」我說。
海門突然大聲喊道:「狄米特!我要過去了!你準備好!我們等會要一口氣衝到不知道通到哪裡河,知不知道!」
此時我已能夠看清楚狄米特的臉。狄米特的臉蒼白接近死灰,淚痕滿佈;他搖搖頭,尖銳地大叫:「海門!對準我這裡砍下去!砍下去!我快撐不住了!」
狄米特指著自己的眉心痛苦咆哮著,他身前的黑祭司無奈地搖搖頭。
「山王不是說了嗎!你殺的是白狼!不是他!」海門在大雨中、吸血鬼法師的合圍中大叫,雨點刺痛地打在我的臉上。
「你不會明白的!你不可能明白的!」狄米特在馬房中跪了下來,瘋狂地大叫:「這全都是命運啊!我命中注定要變成這個樣子!命中注定要親手殺了我的朋友!海門!求你殺了我!不要留情地殺了我!」
海門剛毅地搖搖頭,渾不理會那些吸血鬼法師的威脅,說:「狄米特,你別胡說八道,山王到死都沒有恨你,他到死都擔心著你啊!」
我忍不住大聲說道:「狄米特,你別拿命運當作借口了!海門根本不是狼族,但是他照樣繼承了歐拉的英雄氣魄,所以他今天才能這樣勇敢地站在這裡!狄米特!你被命運吃食了!是你放任自己被命運吃食的!」
狄米特一直哭一直哭,他脆弱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君臨黑暗的魔王,說:「海門是英雄,英雄可以超越命運,而我卻只是命運的容器,害死了山王,也害死了我的家人。有些人注定要成為英雄,有些人卻不得不成為魔王啊!海門,求你解脫我!朝這裡用力地劈下去吧!」
海門大叫:「那我不當英雄了,那你也別當什麼大魔王了!」
狄米特痛苦地尖叫又尖叫,他邪惡的靈魂似乎快要膨脹到極限,我感受一股凜冽的懼意,我的頭皮發麻,心跳加速。我甚至想逃。
這就是魔王的力量嗎?這就是嚇退蓋雅等人的力量嗎?
但海門卻凜然無懼地站在狄米特面前,高高舉起雙斧,好像根本不受到影響似的。
「狄米特!還記得那個晚上嗎?」海門的聲音很大很大,說:「那時候你根本嚇死了,但你卻勇敢地擋在我跟大黑熊中間,現在輪到我來救你了!告訴我!你想逃!」
狄米特的十隻手指將他的臉撕出十道血痕,但那些血痕在瞬間就消失了。我心中忿忿不平,海門也許從白光中體驗到山王的感受,但他根本沒有親眼看見狄米特殘酷地對待山王的樣子,否則海門就不會這麼執著了。
狄米特既然是邪惡的夜王者,他想逃,他就一定逃得了,憑什麼一定要海門來救?當時我是這麼想的,現在回想起來,我當真是愚蠢得不可思議。
然而,狄米特哭了。
號啕大哭宣洩了他僅存的人類情感,哭出了他對山王的悔恨。
「救救我,海門!」狄米特哭著。
「好!」海門大吼,我也流下眼淚。
是啊!狄米特需要的拯救,也只有海門才能辦得到。
第九十三章崔絲塔篇
海門的雙斧掀起了颶風,而我死命黏在海門的背上,有如身處於暴風眼中,看著海門以極其粗暴、毫無招式可言的「力量」,與吸血鬼法師的魅影搏鬥。
這是一個人類能夠達到的極限吧?我想,看著雨珠隨著強大的斧風逸散,一個吸血鬼法師的利爪從上空垂直撲了下來,但他卻變成兩團火焰往兩旁倒下,然後又是兩個吸血鬼法師被斧風攪了進來,碎成了無數火花飛出。
斧頭上一定是塗了銀漆之類的材質,加上剛猛無儔的急速力道,這些魔鬼只消給斧頭帶上一點邊,立刻就抵受不住。
轉眼間一半的吸血鬼法師就倒下了,海門的身上卻一點傷痕都沒有,但他的確是大汗淋瀝,氣喘如牛。我跟貝娣一定拖垮了海門的體力,因為海門無法以真正的戰鬥姿態揮舞巨斧,而是一昧地瘋狂亂揮巨斧將四面八方給「縫住」,不讓我們受到一點攻擊,然後再移動身體,將那些想攻擊的吸血鬼法師絞成碎片。
海門的雙斧終於停了,他的皮膚變得好燙,兩把巨斧斧面沉重地垂到地上。
剩下的六個吸血鬼法師,除了始終擋在狄米特前面的黑祭司,都驚嚇地飛到我們的頭頂五公尺處,大聲施咒召喚泥巴怪物圍攻我們,但泥巴怪根本不是海門的對手,海門氣勢磅礡地大吼一聲,兩把巨斧轟然交互撞擊,我立刻聞到一股刺鼻的瀝青味道,兩把斧頭都燒了起來!斧頭火焰的高熱令我不得不瞇起眼睛,而海門的頭髮也烤得捲曲起來。
「喝啊!」海門大叫,那些泥巴怪竟然駐足不前!
那些吸血鬼法師大吃一驚,顯然這種怪事從未發生過,這些沒頭沒腦的召喚怪物竟然會懼怕海門?!
海門毫不理會舉足不前的泥巴怪,雙手奮力一擲,兩條火龍噴上天際,兩道斧火飛快盤旋天空,竟將那些驚愕交加的吸血鬼法師轟殺三個,剩下的兩個機警落地後,眼看那兩把斧頭尚未落地,兩人發瘋似地將他們的利爪遞上前來。
「刷!」
依舊沒有任何準備動作,海門的拳頭擺脫沉重的巨斧,反而用快上數倍的驚人速度撲上那兩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吸血鬼法師。
海門兩個巨大的拳頭停在半空,這一瞬間的剛猛悄然靜止,連傾盆大雨也停了兩秒,才又繼續落下。
而那兩個襲來的吸血鬼沒命似地與我們擦肩而過,他們的雙腳不停奔跑、奔跑,然後跪倒。
他們那醜陋的腦袋被空前恐怖的怪力撕離了頸子,然後爆開。
「你是黑祭司嗎?」海門瞪著黑祭司。
兩把猛烈燃燒的巨斧落下,斧刃深深沒入了土地,周圍的泥巴怪一下子崩落,化成了平常的土壤。
「可怕的小子,嘿,我總以為那些被我派出去的部下辦事不力,所以未能從賓奇的口中帶回歐拉巨斧的秘密。」黑祭司冷笑:「原來真的不能怪他們,你的確有這個本事。」
黑祭司看著海門,他臉上的皺紋居然有如水波紋擾動,綠色的瞳孔急速擴散到整個眼白,兩手指甲暴長,我感覺到一股與其他吸血鬼法師迥然不同的氣勢,肅殺的意念膨脹爆破,馬房後面的林子上飛起了上千隻全身沾滿白光的蝙蝠,那些蝙蝠驚慌地在空中亂飛亂跌。
海門當然也感受到黑祭司可怕的力量,於是他示意我離開他的背,我戰戰兢兢地照做了,此時正是我最害怕的時刻。
躲在黑祭司身後的狄米特,正抱著他的頭髮抖流淚、口吐白沫,彷彿正與邪兩鼓力量正在他的體內交戰著,海門與黑祭司的對決他已經無法注視,他的精神正被黑暗侵吞著,一口又一口。
「夜之吾王啊,待會殺了最後這幾個人,你就……」黑祭司瞥眼看著崩潰中的狄米特。然後事情就結束了。
就這麼一個瞥眼,海門大步一跨、兩手一抓,就將黑祭司的腦袋三百六十度、亂七八糟地整個扭了下來,一點猶豫都沒有。
海門將黑祭司那瞪大眼睛的頭顱丟在一旁,然後推開他那僵硬的身體。
「狄米特,一年不見了。」海門開懷地笑著,緊緊抱著哭泣的狄米特。海門的眼淚高興地落下,那真是他一貫的風格。
我站在雨中,貝娣依舊在我的背上幸福地酣睡著。
依稀,我看見兩人緊緊相擁的瞬間,還有個喜悅的大男孩將他們抱在一塊。他們還是老樣子,總是把我晾在一邊。
我揉揉眼睛,擦掉我發誓決不再出現的淚水,那張熟悉的笑臉已經化作淡淡的光霧消失在大雨裡。
揮揮手,我對著天空揮揮手。再見了,謝謝你在最關鍵的時候拯救了我們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