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 正文 第六章
    春來並沒有在筱燕秋的面前流露什麼,戲還是和過去一樣地排。只是春來再也不肯看筱燕秋的眼睛了。筱燕秋說什麼,她聽什麼,筱燕秋叫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就是不肯再看筱燕秋的眼睛。一次都不肯。筱燕秋與春來都是心照不宣的,不過,這不是母親與女兒之間才有的心照不宣,是女人與女人之間的那種,致命的那種,難以啟齒的那種。

    筱燕秋再也沒有料到會和春來這樣彆扭,一個大疙瘩就這樣橫在了她們的面前。這個疙

    瘩看不見,也就越發無從下手了。筱燕秋恢復了飲食,可還是累。筱燕秋說不出這種累掩藏在身體的哪個部位,它具有發散性,在身體的內部四處延展,都無所不在了。好幾次她都想從劇組退出,就是下不了那個死決心。這樣的心態二十年以前曾經有過一次的,她想到過死,後來竟一次又一次猶豫了。筱燕秋責怪自己當初的軟弱。二十年前她說什麼也應當死去的。一個人的黃金歲月被掐斷了,其實比殺死了更讓你寒心。力不從心地活著,處處欲罷不能,處處又無能為力,真的是欲哭無淚。

    春來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她永遠都是那樣氣閒神定的,沒有一點風吹,沒有一點草動,遠遠地,和筱燕秋隔著一兩丈的距離。筱燕秋現在怕這孩子,只是說不出。如果春來就這麼和自己不冷不熱地下去,筱燕秋的這輩子就算徹底了結了,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了。"嫦娥"要是不能在春來的身上復生,筱燕秋站二十年的講台究竟是為了什麼?

    筱燕秋終於和老闆睡過了。這一步跨出去了,筱燕秋的心思好歹也算了了。這是遲早的事,早一天晚一天罷了。筱燕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件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從古到今反正都是這樣的。老闆是誰?人家可是先有了權後有了錢的人,就算老闆是一個令人噁心的男人,就算老闆強迫了她,筱燕秋也不會怪老闆什麼的。更何況還不是。筱燕秋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半點羞答答的,半推半就還不如一上來就爽快。戲要不就別演,演都演了,就應該讓看戲的覺得值。

    可是筱燕秋難受。這種難受筱燕秋實在是銘心刻骨。從吃晚飯的那一刻起,到筱燕秋重新穿上衣服,老闆從頭到尾都扮演著一個偉人,一個救世主。筱燕秋一脫衣服就感覺出來了,老闆對她的身體沒有一點興趣。老闆是什麼?這年頭漂亮新鮮的小姑娘就是貨架上的日用百貨,只要老闆喜歡,下巴一指,售貨員就會把什麼樣的現貨拿到他們的面前。筱燕秋是自己脫光衣服的,剛一扒光,老闆的眼神就不對勁了,它讓筱燕秋明白了減肥後的身體是多麼地不堪入目。老闆一點都沒有掩飾。在那個剎那裡頭筱燕秋反而希望老闆是一個貪婪的淫棍,一個好色的惡魔,她就是賣給老闆一回她也賣了,然而,老闆不那樣。老闆上了床就更是一個偉人了。他十分從容地躺在了席夢思上,用下巴示意筱燕秋騎上去。老闆平躺在席夢思上,一動不動,筱燕秋騎上去之後就只剩下筱燕秋一個人忙活了。有一個階段老闆對筱燕秋的工作似乎比較滿意,嘴裡哼嘰了幾聲,說,"哦,葉兒。哦,葉兒。"筱燕秋不知道老闆到底在哼嘰什麼。幾天之後,筱燕秋伺候老闆之前老闆先讓她看了幾部外國毛片,看完了毛片筱燕秋才算明白過來,大老闆在學洋人叫床呢。老闆在床上可是衝出了亞洲走向了世界,一下子就與世界接軌了。這固然不是做愛,可是,這甚至不是性交,筱燕秋只是莫名其妙地巴結著一個男人,伺候著一個男人。筱燕秋就覺得自己賤。她好幾次都想停止下來了,然而,性是一個歹毒的東西,不是你想停就停得下來的。這樣的感覺筱燕秋在和面瓜做愛的時候反而沒有過。筱燕秋一邊動作一邊罵著自己,她這個女人實在是下賤得到了家了。

    筱燕秋從老闆那兒回來的時候外面下了一點小雨,馬路上水亮水亮的,滿眼都是汽車尾燈的倒影與反光,猩紅猩紅,熱烈得有些過分,有些無中生有,因而也就平添了許多頹傷的意思。筱燕秋望著路面上的斑駁反光,認定了自己今晚是被人嫖了。被嫖的卻又不是身體。到底是什麼被嫖了,筱燕秋實在又說不上來。她弓在巷子的拐角處,想嘔吐出一些什麼,終於又沒有能夠如願,只是嘔出了一些聲音。那些聲音既難聽,又難聞。

    女兒已經睡了。面瓜正看著電視,陷在沙發裡頭等著筱燕秋。筱燕秋進了門就沒有看面瓜。她不肯和面瓜打照面,低著頭徑直往衛生間去。筱燕秋打算先洗個澡的,又有些過於多疑,擔心這樣匆忙地洗澡面瓜會懷疑什麼,只好坐到便池上去了。坐了一會兒,沒有拉出什麼,也沒有尿出什麼。只是拽著內衣,正過來看了看,反過來又看了看。筱燕秋把自己的上上下下全都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點點斑斑,放下心來走出了衛生間。筱燕秋困乏得厲害,為了不讓面瓜看出來,便故意弄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面瓜還坐在那兒,弄不懂筱燕秋為什麼這樣開心,傻笑起來,說:"喝酒啦?臉紅紅的。"筱燕秋的心口咯登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說:"哪裡紅。"面瓜認真起來,說:"是紅了。"筱燕秋不敢糾纏,立即把話岔開了,說:"孩子呢?"面瓜說:"早就睡了。"筱燕秋不情願面瓜老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實在不能承受面瓜的目光。筱燕秋說:"你先上床去吧,我沖個澡。"她迴避了"睡覺"這兩個字,但"上床"的意思其實還是一樣的。筱燕秋說這句話的時候迅速地瞥了一眼面瓜,面瓜卻開心起來了,不住地搓手。筱燕秋的胸口平白無故地便是一陣痛。

    筱燕秋把洗澡水的溫度調得很燙,幾乎達到了疼痛的程度。筱燕秋就希望自己疼。疼的感覺具體而又實在,甚至還有一點快慰,有一種自虐和自戕的味道。筱燕秋把自己沖了又衝,搓了又搓。她用指頭摳向身體的深處,企圖摳出一點什麼,拽出一點什麼。洗完了,筱燕秋坐在了客廳裡的沙發上,皮膚上泛起了一層紅,有些火燒火燎的。大約在深夜十一點,面瓜裹著毛巾被出來了。面瓜顯然沒睡,掛著一臉巴結的笑,面瓜說:"魂不守舍的,撿到錢包了吧?"筱燕秋沒有搭腔。面瓜文不對題地"嗨"了一聲,說:"今天是週末了。"筱燕秋凜了一下,緊張起來了,不動。面瓜挨著筱燕秋坐下來,嘴唇正對著筱燕秋的右耳垂。面瓜張開嘴巴,順勢把筱燕秋的耳垂銜在了嘴裡,手卻向常去的地方去了。筱燕秋的反應是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她一把就把面瓜推開了,她的力氣用得那樣猛,居然把面瓜從沙發上推下去了。筱燕秋尖聲叫道:"別碰我!"這一聲尖叫劃破了寧靜的夜,突兀而又歇斯底里。面瓜怔在地上,起先只是尷尬,後來竟有些惱羞成怒了,夜深人靜的,又不敢發作。筱燕秋的胸脯一鼓一鼓的,像脹滿了風的帆。筱燕秋抬起頭來,眼眶裡突然沁出了兩汪淚,她望著自己的丈夫,說:"面瓜。"

    今夜不能入眠。筱燕秋在漆黑的夜裡瞪大了眼睛,黑夜裡的眼睛最能看清的就是自己的今生今世。筱燕秋的一隻眼睛看著自己的過去,一隻眼睛看著自己的未來。可筱燕秋的兩眼都一樣的黑。筱燕秋好幾次想伸出手去撫摸面瓜的後背,終於忍住了。她在等天亮。天亮了,昨天就過去了。

    除了學戲,春來總是悶不吭聲,靜得像一杯水。空閒的時刻春來習慣於一個人坐在一邊,又長又彎的眉毛挑在那兒,大而亮的眼睛這兒睃睃,那兒瞅瞅,一副嫵媚而又自得的模樣。春來的身上有一種寂靜的美,恬然的美,一舉一動都透出弱柳扶風的意味。但是,這樣的女孩子說來動靜就來了動靜。春來無風就是三尺浪。她帶來了消息,一個讓筱燕秋五雷轟頂的消息。

    臨近響排的那一天炳璋突然把筱燕秋叫住了。炳璋的臉上很不好看,他悶著頭,不聲不響地只是把筱燕秋往自己的辦公室裡帶。春來坐在炳璋的辦公室裡,安安靜靜地翻著當天的晚報。筱燕秋一看見春來就預感到有什麼事發生了。

    "她要走。"炳璋一進辦公室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說。

    "誰要走?"筱燕秋懵在那兒。她看了一眼春來,不解地問:"要到哪裡去?"

    春來站起身來,依舊不肯看自己的老師。她站在筱燕秋的面前,一言不發,只是望著自己的腳尖。春來的模樣再一次使筱燕秋想起了自己的當初,她當初站在李雪芬的病床前面就是這副樣子的。但是,自己的心氣和春來的現在顯然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春來磨蹭了半天,開口說話了。春來說:"我想走。"春來說:"我要到電視台去。"

    筱燕秋聽清楚了,就是不明白。春來的那兩句話前言不搭後語的,筱燕秋弄不清裡面的山高水深。筱燕秋說:"你要到哪裡去?"

    春來直接把底牌亮出來了。春來說:"我不想演戲了。"

    筱燕秋聽明白了,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筱燕秋靜靜地打量著她的學生,慢慢歪過了腦袋。筱燕秋輕聲說:"你不想做什麼?"

    春來又沉默了,接下來的話是炳璋幫她說的。炳璋說:"電視台要一個主持人,她報名去了,一個月之前她就報名去了。都已經面試過了,人家要她。"筱燕秋想起來了,說戲的那些日子裡頭電視台的確是在晚報上面做過廣告的,那有一個月了,這孩子不聲不響居然把什麼都準備好了。筱燕秋傻在了沙發旁邊,身體晃了一下,就好像被誰拽了一把。筱燕秋頓時就亂了方寸。她伸出雙手,打算搭到春來的肩膀上去的,剛一伸手,又收回了原處。筱燕秋喘息了,突然喊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春來看了看窗外,不說話。

    "你休想!"筱燕秋大聲說。

    "我知道你在我的身上花費了心血,可我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你不要攔我。"

    "你休想!"

    "那我退學。"

    筱燕秋抬起了雙手,就是不知道要抓什麼。她看了看炳璋,又看了看春來。雙手抖動起來。她一把拽住了春來的衣襟,心碎了。筱燕秋低聲說:"你不能,你知道你是誰?"

    春來耷拉著眼皮,說:"知道。"

    "你不知道!"筱燕秋心痛萬分地說,"你不知道你是多好的青衣——你知道你是誰?"

    春來歪了歪嘴角,好像是笑,但沒出聲。春來說:"嫦娥的B檔演員。"

    筱燕秋脫口說:"我去和他們商量,你演A檔,我演B檔,你留下來,好不好?"

    春來掉過頭去,說:"我不搶老師的戲。"

    春來還是那樣生硬,然而,口氣上畢竟有所鬆動了。筱燕秋抓住了春來的手,慌忙說:"沒的,你沒有搶我的戲!你不知道你多出色,可我知道。出一個青衣多不容易,老天爺要報應的——你演A檔,你答應我!"她把春來的手捂在自己的掌心裡,急切地說,"你答應我。"

    春來抬起了頭來,望著她的老師。這麼些日子來春來還是第一次這樣正眼看她的老師。筱燕秋仔細地研究著春來的目光,這是一種疑慮的目光,一種打算改弦更張的目光。筱燕秋全神貫注地看著春來,就好像春來的目光一移開立即就會飛走了似的。炳璋一直注視著春來,他從春來細微的變化當中看到了玄機。那絕對是七不離八的。炳璋有底了,知道和春來的談話從哪兒入手了。炳璋對筱燕秋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出去。筱燕秋不動,都有些神經質了,直到炳璋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才還過了神來。筱燕秋一步一回頭。炳璋悄聲說:"先回去,你先回去。"

    筱燕秋回到了排練大廳,遠遠地打量著炳璋的那扇窗。那扇窗現在是她的命。排練結束了,人去樓空,空蕩蕩的排練大廳孤零零地吊著筱燕秋的身影。筱燕秋在焦急地等。夕陽殘照,大廳裡的粉塵懸浮在半空,橙黃橙黃的,瀰漫著一股毫無由頭的溫馨,植物的葉片被殘陽放大了,已經看不出植物葉片的輪廓。筱燕秋抱著胳膊,在大廳裡來來回回。炳璋的窗戶突然打來了,探出了炳璋的腦袋和一條手臂。筱燕秋看不見炳璋的表情,然而,她看到了炳璋揮舞胳膊。炳璋揮得很有力,最後還把指頭握成了拳頭。筱燕秋明白了。她扶著牆邊的練功架,淚水湧了上來。她的身體沿著牆面慢慢滑落了下去。在她坐在地板上的時候,筱燕秋終於哭出了聲來。她的一切差一點就付諸東流了,這真的是一場劫後餘生。這是多麼幸福的淚水?多麼令人欣慰的淚水?筱燕秋扶著一把椅子,扶著椅子的靠背坐了上去。她在椅子上慢慢地哭,慢慢地體會這份幸福和欣慰。筱燕秋在抹眼淚的時候認認真真地責備了自己一回,劇組一成立她其實就應該和春來說明白的,春來要是有戲演,她斷不至於去找別的出路的。自己都這個年紀了,一個青衣到了這個歲數,還爭什麼戲?還演什麼A檔。這樣多好!反正春來都已經頂上來了,再怎麼說,春來終究是另一個自己,是自己的另一種方式。只要春來唱紅了,自己的命脈一樣可以在春來的身上流傳下來的。這麼一想筱燕秋突然輕鬆了,心中的壓力與陰影蕩然無存。放棄,徹底放棄。筱燕秋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心情為之一振。

    減肥真的像一場病。病去如抽絲,病來如山倒。開禁沒幾天,磅秤的紅色指針呼啦一下就把筱燕秋的體重反彈上去了,還撈回了零點五公斤,都有點像有獎銷售了。筱燕秋的心情爽朗了一些日子,但是,等體重真的回復到過去,筱燕秋便又後悔了。剛剛到手的機會說失去就這麼失去了,這樣的傷心實在是毀滅性的。筱燕秋望著磅秤上的紅色指針,指針上去一點筱燕秋的心就沉下去一點。但是筱燕秋不允許自己傷心,不是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傷心,而是不允許自己產生一點點難受的念頭,產生多少就掐死多少。做出放棄的承諾之後,筱燕秋原以為自己從此就能夠心靜如水的。但是沒有。相反,登台的念頭甚至比以往更強烈了。可是放棄A檔畢竟是筱燕秋在炳璋的面前親口承諾的,這個承諾是一把劍,筱燕秋親眼看著自己被這把劍劈成兩個,一個站在岸上,另一個則被摁在了水底。當水下的筱燕秋企圖浮出水面的時候,岸上的筱燕秋毫不猶豫地就會用鞋底把她踩向水的深處。岸上的筱燕秋感到了水下的窒息,而水下的筱燕秋則親眼目睹了謀殺的冷酷。岸上和水下的兩個女人一起紅眼了,怒目相向。筱燕秋在水底與岸上兩頭掙扎,疲憊萬分。她選擇了拚命進食,宛如溺水的人拚命喝水。她的體重就此一路飆升。撈回來的體重不僅是對春來的一種交待,同樣也是對自己最有效的阻攔。筱燕秋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能吃,實在是好胃口。

    劇組的人們從筱燕秋的身上看出了反常種種。這個沉默的女人在減肥初見成效的時刻說放棄就放棄了。沒有人聽到筱燕秋說起過什麼,然而,人們看著筱燕秋的臉色重新紅潤起來了,而唱腔的氣息也再一次落了地,生了根。有人猜測,那次"刺花兒"對筱燕秋的刺激一定太大了,要不然,像筱燕秋這樣好強的女人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了。真正反常的也許還不是筱燕秋放棄了減肥,幾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了,《奔月》剛進入響排,筱燕秋其實已經把自己撤下來了。實地排練的差不多全是春來,筱燕秋只是提著一張椅子,坐在春來的對面,這兒點撥一下,那兒糾正一下。筱燕秋顯出一副愉快萬分的模樣,只是愉快得有些過了頭,就好像太陽都已經放到她們家冰箱裡了。這一來就免不了誇張和表演的意思。筱燕秋把所有的精力全都耗在了春來的身上,看上去再也不像一個演員在排練,更像一個導演,嚴格地說,像春來一個人的導演。人們不知道筱燕秋到底怎麼了,沒有人知道這個女人的腦子裡栽的是什麼果,開的是什麼花。

    一到家筱燕秋的疲憊就全上來了。那種疲憊像秋雨之後馬路兩側被點燃的落葉,瀰散出的嗆人的濃煙,繚繞著,糾纏著,盤旋在筱燕秋的體內。筱燕秋甚至連眼睛都有些累了,只要一看住什麼東西,一看就是好半天,眼珠子就再也懶得挪動一下了。好幾次筱燕秋都直起了腰,大口大口地做深呼吸,想把虛擬的煙霧從自己的胸口呼出去,可是深呼吸總也是吸不到位,努力了幾次,筱燕秋只好作罷了。

    筱燕秋的失神自然沒有逃出面瓜的眼睛,她那種半死不活的模樣不能不引起面瓜的高度關注。她在床上已經連續兩次拒絕面瓜了,一次冷漠,另一次則神經質。她那種模樣就好像面瓜不是想和她做愛,而是提了一把匕首,存心想刺刀見紅。面瓜已經暗示了幾次了,有些話說得都已經相當露骨了,她竟然什麼都沒有聽得進去。這個女人的心一定開岔了,這個女人看來是不為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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