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步森覺得呆在劉春紅家裡讓他不舒服,不是他對劉春紅有所懷疑,只是和她住在一起時,陳步森會想起冷薇。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他不可能和冷薇有什麼關糸,但他仍然覺得和劉春紅同床共枕,對冷薇就是一種背叛。這是很奇怪的一種感覺。
陳步森瞅了一個空,趁劉春紅洗澡的時候溜出了她的家。他在大街上無處可去,手中捏著那筆錢,但是他已定意一個子兒也不動它。但現在陳步森需要錢,如果他想逃到外地,就需要一筆錢作路費。他想到了表姐周玲。
陳步森朝表姐家走去,準備向她借點兒錢。
正好周玲和她丈夫陳三木都在家。陳三木很奇怪地比過去顯得熱情,給陳步森泡了茶。陳步森看出他們好像在鬧彆扭,陳三木是沒人說話,所以找他說話以避免尷尬。他說,步森啊,你表姐老叫我呢要信主,我不信她就不高興。依我看哪,你倒是很需要信主。周玲說,你瞧你說的什麼話?為什麼你叫別人信,可是你自己不信呢?好的東西為什麼只讓別人享用,自己不用?陳三木欠欠身體,說,我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我現在就告訴你我為什麼不用信?步森從小到大,等於無父無母,所以難免幹些不好的事,為什麼呢?歸根結底就是沒有教育嘛。他知識缺乏,不明白這個社會的規範在哪裡。聖經是一本通俗讀物,誰都能看懂,步森有空讀讀也許能改變他,也讓他沒有時間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可是我就不同了,你不至於把我和步森相提並論吧?我這樣說沒有貶低他的意思,但這種區別也是顯而易見的嘛,我怎麼說也是一個大學教授,你就是叫步森自己說,他敢說我和他一樣嗎?可是你呢?還是我老婆,從來不給我應有的尊嚴。我告訴你,我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精研儒學,涉獵佛道諸論,對基督教也接觸不少,可是你每每把我當無知小兒,怎麼能取信於我呢?其實我對基督教沒有惡感,不然我怎麼會叫步森去信教呢?他是早信早好,早信就早放下屠刀。這時周玲說,你別這樣說步森,他可沒殺過人啊。陳三木說,今天不出事明天就出事。他信了能改變行為不犯罪。可是我呢?我犯過什麼罪?我從小到大沒有偷過人一針一錢,跟你結婚後我主動罵過你嗎?我動過你一個手指頭嗎?沒有。說我有罪是不公平的。我也不見得非要去信基督教,因為我是個文化學者,我有自己的一套道德法則,可以約束自己。步森啊,你說呢?
當然,姐夫怎麼會跟我一樣呢。陳步森說,我是無業遊民,姐夫是著名的教授……可是我今天來,是有事找你們的。陳三木說,你有什麼事儘管說。陳步森說,我準備好好找個工作,所以我想到深圳去,需要借些錢墊巴墊巴。周玲興奮地說,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太高興了。陳步森說,我想去找個工作,不想玩兒了。周玲握著他的手,說,你要多少錢你說。陳步森說,幾千塊錢吧。陳三木一聽皺眉頭了,他說,慢慢慢,步森啊,你說的是真話嗎?陳步森不吭聲了,他知道陳三木一說話,借錢的事可能就泡湯了。周玲突然火起,沖陳三木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步森雖說沒個正經工作,但他是有志氣的人,他向我們借過幾次錢?沒有嘛。他剛開口你就這樣不相信人家。陳三木說,我是怕他又把不住自己,這是為他好嘛。陳步森站起來說,你們有難處,我就不借了。陳三木站起來攔住他,說,不是這個意思,步森你不要誤會,我是為你好,要不這樣好了,你先拿一千塊去,不夠我們再寄給你。陳步森沒說話。周玲說,就兩千吧。跟我來。
她把陳步森帶進房間,卻塞了四千塊給他,說,步森,你可要好好花這錢,我知道你不愛借錢,你既然開口,我相信你是想改了,但你可要爭氣,別讓你姐夫笑話。陳步森推辭,我還是拿兩千好了,可能是我花錢太大手大腳,習慣了,所以叫多了,我真的從現在開始,手頭得緊點兒。說著他塞了兩千回表姐手裡,周玲拿著錢,突然間想流淚,說,步森,你真的變了。陳三木推開門,說,兩千,差不多。要好好花這錢啊,步森。
拿了錢,陳步森忽然問了一句,表姐,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陳三木說,你問我好了,她不懂。陳步森說,我想弄明白,什麼事是可以做的,什麼事是可做可不做的,什麼事是絕對不可以做的?周玲說你問的什麼意思?陳步森說,我以前不清楚什麼事可做什麼事不可以做,想到哪兒干到哪兒,現在我想瞭解一下。陳三木對周玲說,你們不是有十誡嗎?我來背給你聽,上帝頒布十誡:第一,除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關於這個嘛,任何宗教都不喜歡人拜別的神,不奇怪。第二,不可拜偶像;我這個人從來不相信泥巴做的東西。第三,不可妄稱耶和華你神的名;不可妄稱?就是隨隨便便地信什麼,所以我信不信主,周玲你不要逼我,你逼我,就讓我妄稱他的名了。第四,當守安息日;這是宗教儀式,我歷來懷疑儀式的效用。第五,要孝敬父母;這一條我實行得最好,我年年往父母家寄錢,還給他們裝了空調。第六,不可殺人;我相信步森,你應該沒殺過人吧?這裡說不要殺人,其實並沒什麼約束力,不敢殺人不是因為有十誡,是因為你殺人法律就要把你槍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除非你躲藏上一輩子,有可能嗎?第七,不可姦淫;這我不知道步森你幹過沒有,關於這一點要區別對待,婚外戀不能一棍子打死,原來的婚姻如果沒有愛情,難道不允許人家追求真正的愛情嗎?第八,不可偷盜;這一點步森啊,你就栽在這裡。自從你十二歲那年在我和你表姐的婚禮上偷了一個錢包,我就想,這孩子完了。第九,不可作假見證陷害人;你有嗎?就是不能騙人。第十,不可貪戀別人的房屋和妻子。關於這一點,跟偷東西差不多,沒有新意。
周玲說,你就胡亂解釋吧。陳步森一邊聽一邊想,我殺人了,我也偷盜了,我也犯了姦淫,因為我不愛劉春紅,可是又和她睡覺了,我也沒孝敬過父母,他們不愛我,我也貪戀別人的妻子,因為我老去找冷薇,可她是李寂的妻子,最要命的是,我作假見證了,我騙了冷薇,我其實是個殺害她丈夫的兇手,可是現在我卻讓她們全家覺得我是恩人。陳步森想到這裡,低下了頭,心裡產生一種虛脫感。周玲說,你別聽你姐夫瞎扯,只要你信主,就可以擺脫罪惡。陳三木說,可是十誡明明白紙黑字寫在這兒哦,你們基督徒都不遵守,還叫別人遵守嗎?不能以理服人嘛。
陳步森從表姐家走出來,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有一刻他仰面看著太陽,可是太強烈的光反而讓他眼前產生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的手機響了,是劉春紅打來的。她冷冷地問他為什麼突然間消失了?陳步森想,我還是要跟她說清楚的好,她對我那麼好,我不能讓她生氣,要不她可能壞我的事。於是他對劉春紅說,我沒有消失,只是出來走走,我有話跟你說,現在就回去。
回到劉春紅家,陳步森把自己要去找工作的事情說了一遍。劉春紅沉默了好久,說,你這不是要找死嗎?我們又不缺錢,你不想用我的錢嗎?陳步森說,春紅,其實我有錢,是贓款。劉春紅不作聲了。陳步森說,就是李寂家的錢。那天,我看到了她們家的樣子,心情很不好,我再也不想花他家一塊錢,可是我已經花掉了一些。劉春紅問,你難不成要把錢還他們?陳步森點點頭,差不多吧,我是想還他們錢,這樣,我心裡會舒服些。劉春紅看著陳步森,說,步森,你不像一個小偷嘛,你這樣的人怎麼會犯罪呢?你這麼好。陳步森搖頭,說,我不好,你別諷刺我,我十條誡命犯了六條。劉春紅問什麼誡命?陳步森說,我是壞人,我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劉春紅說,過去你可不這樣,我們說你是壞人,你就跟我們急,拗也要拗過來,你說你就是哪天殺了人,也不算壞人,現在你果然殺人了,我也果然發現,你不是壞人,壞人怎麼會殺人了還想著還錢呢?步森,你這麼好,一定會得到寬大處理的,要有信心。陳步森說,我想去外地掙錢。劉春紅說,我可以幫你還錢啊,我還有一些底子。可是陳步森不幹,我想自己掙,我不想再花別人的錢了。劉春紅歎氣,你把我當成別人嗎?我就認定你本質上不是壞人,才願意藏你的,可是你卻不相信我,為什麼不讓我跟你一起走呢?陳步森說,太危險,我到了外地,掙夠了錢還是要回來的,我會和你保持聯絡。
陳步森和劉春紅交代完,就往精神病院跑。他想,我作了假見證,在我離開樟阪前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向冷薇說明清楚,我是什麼人。可是陳步森走到醫院門口時卻停下來了:我要對她說什麼呢?說我是兇手嗎?這樣,我還能走得了嗎?陳步森為難了。她已經瘋了。他想,我說了她也不相信,但我就算說過了。陳步森想著,覺得自己在胡弄冷薇。她不會相信我說的,我說了也是白說。陳步森站在那裡,腦袋空白。
這時門衛看見了他,說,劉先生,你來了?你看誰在哪裡。陳步森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冷薇正在草地上散步,眼神是渙散的。她可想死你了。門衛說,我看她每次到草地上來的時候,一直往大門口看呢,我就知道她想見的是你。快去吧。陳步森嗯了一聲,慢慢地走了過去。當冷薇看見他的時候,竟飛快地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冷薇的手緊緊地摳在他身上,陳步森竟產生了一種被逮捕的感覺,說,對不起,冷薇,我來是要告訴你,可能我有一陣子不能來看你了。冷薇立即變了臉色,問,你要去哪裡?陳步森說,我要去外地工作。冷薇臉色就暗了……陳步森看著她的表情,說,我會回來的。冷薇說,你是找借口要離開我。陳步森說不是,我去外地是為了工作。冷薇說,你看見我有病,所以你又要走是不是?陳步森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慢慢在握起冷薇的手,她的手很白,也很細嫩,它曾無數次地被她的丈夫握在手裡,可是現在,握這手的人已經不存在了。這隻手現在握在他手裡。陳步森覺得非常難為情。他環顧四周,全身產生一種涼意:好像在草地上散步的所有人都突然間變成了警察,慢慢地朝自己圍攏過來。總有一天這個場面會出現。想到這裡,陳步森軟弱了,他根本無法把自己是誰的真相講出口。他很奇怪自己會產生要自報身份的荒唐想法。
陳步森扶著冷薇回到了病房,他給她帶來了一個便當,是燉的烏雞。他要她馬上吃下去,冷薇就開始吃烏雞。陳步森看著她吃的時候,一綹頭髮從她額上滑了下來,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女人,他心裡劃過一絲悲傷。現在這個場面,已經產生了一種陳步森和冷薇是一家人的假象。陳步森知道,如果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一切就會立即化為烏有。
冷薇吃完了,說,好吃。陳步森說,我去洗碗。冷薇說,你不要離開我,我想天天吃你送的東西。陳步森沒吱聲,端著碗來到水槽洗碗。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錢醫生把他叫了進去,說,我正想找你。陳步森走進辦公室坐下。錢醫生說,冷薇的情形比上一段好些了,這都得益於你的照顧。現在她至少承認自己在生病,這對精神病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步。陳步森問,她是不是很快會好了?錢醫生擺擺手,說,這不一定,取決於治療的效果。不過有一點,你可以做一件事,你不是她丈夫,可是現在她總是以為她丈夫回來了,如果我們能讓她知道你只是她的一個親戚,而且慢慢相信你只是親戚,這對她是有幫助的,但需要你配合。陳步森聽了低下頭,想,我正想這樣說,可是我沒勇氣,不過,我或者可以只說我不是她丈夫,不再說別的。錢醫生看他不吱聲,問,你覺得怎麼樣?她相信你說的話。陳步森說……我試試吧,錢醫生,其實我也不是她親戚,一直沒告訴您,我只是她媽媽的朋友,代她來照顧冷薇的。錢醫生看著他,是嗎?那更不容易了,冷薇很可憐,沒有什麼人來看她的,聽說她丈夫是跟市政府的上司有矛盾所以才辭職回學校當老師的,得罪當官的了,還能有好嗎?所以沒人理他了,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陳步森不想談案子,說,我這就回去跟她說清楚。
陳步森回到病房,琢磨著如何向冷薇開口。冷薇已經學會那首《奇異恩典》,她唱了一遍給他聽,問他唱得怎麼樣?陳步森說,冷薇,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說。冷薇說,你要說啥。陳步森說,我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去外地……因為,因為我不是你的丈夫。冷薇就不吱聲了,看著他的臉。陳步森說,你病了,你患的是失憶症,所以你忘記了,你丈夫不是我,我只是你媽的一個朋友,有一天我遇上了淘淘,後來我認識了你。我叫劉勇,我只是你的朋友。
冷薇盯著他的臉不放……她突然問,劉勇?……你是劉勇……那我丈夫是誰?陳步森心中一陣顫抖,搖搖頭,說,不知道,我不知道。冷薇問他,他上哪兒去了?陳步森渾身都哆嗦了,說,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別問了。
他站起來想走了,突然冷薇叫住了他。他只好走回去,可是陳步森分明能體會到自己微微發抖的心。冷薇凝視著他的臉,說,我知道我有病,把你看成他了,對不起,小劉……陳步森說,沒事兒。冷薇說,他走了,我早就和他離了。可是這跟我們倆沒關糸……冷薇用顫抖的手指輕輕劃過陳步森的臉,他感到了她微顫的指頭,這一刻陳步森差點兒要流下眼淚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流眼淚,可是當他的臉一碰到冷薇的手時他就抑制不住。陳步森記得他從父母家被趕出來後,表姐第一次收留他時,也是這樣用手指輕輕撫過他臉頰,當時他的淚水立即滾了下來。
小劉。冷薇說,他走了,我和他沒關糸了,我現在明白了,我不敢向你表白,是因為我沒有完全把他放下,現在,我放下了,我要說,我愛的是你。說完撲到陳步森懷裡,緊緊地抱住他。陳步森全身立刻僵硬了。
你哪兒也不要去。她說,我不准你去,一刻也不要離開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現在,我知道我愛的是誰了。
向冷薇說明自己不是她丈夫,反而惹出她認為自己愛上了陳步森。這是陳步森怎麼也想不到的。本來他以為這種說明會招致危險,可是危險沒有來,卻讓冷薇確定了他們的關糸。陳步森知道冷薇愛的是誰,她愛的不是陳步森,是那個叫小劉的人。是另一個人。是陳步森表演出來的人。所以陳步森根本喜樂不起來。他知道自己是誰:是一個兇手。就是這樣。
不過,陳步森總算有所解脫。至少他不再擔當那個丈夫的角色,不然有多難堪啊。一個把人家丈夫殺死的人,卻讓人家以為他是丈夫。現在,我至少完成一條誡命了吧。可是,我還有五條誡命需要完成。陳步森感到被五座大山壓著一樣難受。他想,過去警察對我們說,你們要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現在我知道為什麼沒幾個人能做到了,因為要做到它,比把幾座大山挪到別處還要困難。
現在,冷薇終於知道他不是李寂了,但她卻不准他離開樟阪。這讓陳步森很為難,他意識到夜長夢多,不如快快離開到外地去,這樣既能躲避危險,又能把錢賺夠補上還李家的錢,把身上的大山挪開。陳步森決定去找淘淘的外婆,向她說出自己的決定。既算告別,也向老太太作個交代。以後她會向冷薇說明一切的。
外婆得知陳步森要離開樟阪,當著他的面落了一些眼淚。陳步森告訴她,自己已經對冷薇說清楚自己是小劉了。老太太點頭,說,還是讓她知道的好,她不能一直糊里糊塗地做夢。這時淘淘問他:劉叔叔,你什麼時候再回來?陳步森說,我很快就會回來……其實陳步森自己都不知道他幾時能回來。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就對老太太說,李寂為什麼當著官突然要辭職呢?老太太說,沒當官的命唄。陳步森又問,我聽人議論說,他是個清官,也有人說不是,說他是因為貪錢才辭職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太太聽了低下頭抹淚了。她說,小劉,不把你當外人了,我就告訴你,說我女婿是貪官的人,他是喪盡了天良,如果連他都不是清官,這天下就沒有清官了。我女婿是因為看不慣官場,才辭職做老百姓的。
陳步森想,土炮是在胡說。他們為了讓我離開這家人,竟然編了這種故事。老太太對陳步森說,是不是連你也相信這些謠言?覺得你對我們家做的這些好事白做了。陳步森連忙說不是不是的。陳步森對老太太說,明白了,我不問了。老太太說,我知道你不是這樣想的。可是,你為什麼要離開我們呢?
陳步森連忙解釋:我不是因為這個想離開你們,我是真的要到外地工作。老太太說,這就好,只要你不是因為這些謠言離開我們就好,我們可以受窮,也可以挺過災難,但不想讓別人指指戳戳,李寂真是可憐,死了也沒落個好。小劉,你到外地發展,我支持你,年輕人嘛,只是很不捨得你啊。你為了我們家,肯定耽誤了不少事兒。我們也沒什麼東西送給你,我想,還是錢對你好用,大媽就給你包個紅包吧。
說著拿出一個大紅包來。陳步森的眼淚一下子就忍不住湧出來。他想不到老太太會包紅包出來,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在這間屋子搶劫的人,現在卻從被害人手中得到了紅包。他拚命地拒絕。老太太說,其實我早就準備好了要給你,你走不走我都要給你,是一點心意。陳步森大聲說,不,我一定不要。
他把紅包塞回到老太太手中,大聲說,我不要紅包,大媽,我也不走了,我就留在樟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