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林把手頭的事安排了一下,便趕到中山公園,公園裡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遊人,他遠遠看見羅夢雲從社稷壇的大門裡向他走過來。
羅夢雲好像剛剛痛哭過一場,滿臉的淚水還沒來得及擦去。方景林默默地迎上前,他知道楊秋萍的死使羅夢雲格外悲痛,她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羅夢雲一時還無法從悲痛中解脫出來。
方景林掏出手帕遞給她,充滿溫情地輕聲說:「夢雲,哭有什麼用?我們該替楊秋萍報仇才是。」
羅夢雲呆呆地看著方景林,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可以依靠的,他總是這樣沉靜如水,這樣充滿理性,羅夢雲感到自己無法克服那種來自女人天性的軟弱,她需要有個男人的胸膛可以依靠,這沒什麼可丟臉的,自己本來就是個弱女子,羅夢雲顧不上矜持,一頭撲進方景林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了起來。
方景林沒有精神準備,他被羅夢雲的舉動震驚了,自從認識羅夢雲後,方景林始終認為她是個堅強的共產黨員,也是個堅強的女性,可眼前的羅夢雲居然變成一個軟弱無助的女人,這使他很驚訝,他輕輕抱著羅夢雲,心想,這樣也好,這才更像個女人。
羅夢雲終於平靜下來,她不好意思地從方景林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對不起,景林,我剛才有些失態,你不要在意。」
方景林有些動情:「我當然在意,你在我心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我不想趁人之危。」
羅夢雲用手摀住他的嘴:「景林,你別說了,我只能說,以前我不太瞭解你,你要原諒我,好嗎?」
當羅夢雲知道方景林從日本憲兵的槍口下救了文三兒時,她竟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在她的印象裡,方景林不是個強悍的男人,他白皙的臉上總顯出幾分文弱,無論是和誰說話總是彬彬有禮,他身上的那股書生氣總是和警察的身份形成強烈的反差,若是不穿警服,誰都以為方景林是個教書先生。羅夢雲簡直難以想像,方景林在日本憲兵的槍口下會如此強硬,如此勇敢,這一英勇的舉動只是為了救一個身份卑賤的車伕,羅夢雲不得不對方景林刮目相看,並為自己以前對他的誤解感到羞愧。
想是這麼想,但羅夢雲不打算把這些想法告訴方景林,她只想對方景林說,她同意和方景林調整一下關係,從此以後,他們不僅僅是同志,還是戀人。
……
羅夢雲已經接到上級指示,要她在11月底撤離北平,並做好遠途跋涉的準備。為此方景林和羅夢雲都猜測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很有可能是延安。
自從上次兩人在中山公園的談話後,羅夢雲對方景林產生了一種依戀感,她發現方景林從骨子裡是個感情奔放、細膩浪漫的人,在黨內同志中這樣的人並不多見。羅夢雲決定和方景林作進一步接觸,以便好好瞭解一下這個男人,她現在對方景林充滿了愛戀。
臨行的前一天,兩人又在中山公園見了面,這一次見面並不是為了工作,而是純粹的私人會晤,也是嚴重違反地下工作紀律的,但這兩個黨齡都不算短的青年卻顧不上紀律的約束了。
羅夢雲的心中充滿了憂鬱,她不知該說點什麼,沉默半晌才輕問一句:「景林,你怎麼不說話?」
方景林答非所問地低吟:「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羅夢雲的眼睛裡突然湧出了淚水:「景林,別這麼說,我還會回來的……」
方景林仰望蒼穹道:「夢雲,我心裡很清楚,我們都是小人物,誰也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更何況現在是戰爭時期。」
羅夢雲下了決心:「景林,我有個要求。」
「說!」
羅夢雲鼓起勇氣說:「景林,你等我,等我回來,在這期間……不要和其他女人來往……」
方景林靜靜地望著羅夢云:「要是我犧牲了……」
羅夢雲一把摀住他的嘴,搶先說道:「如果我犧牲了,請找到我的墳墓,在墓前放兩朵玫瑰,你應該記得,一朵黃色的,一朵是紅色。」
「我還有點兒……有點兒說不出口,可明天我就要走了,再不說就……就沒機會了……我還是說吧……」
「夢雲,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想讓你……吻吻我……」羅夢雲的臉上燒得通紅。
方景林如夢初醒,他一把將羅夢雲抱在懷裡,羅夢雲熱烈的嘴唇已經迎了上來,兩人的嘴唇膠著在一起,四周的景物似乎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