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在車行交車時,那來順哼著二黃走過來,看樣子這小子今天很愉快,這使文三兒看他越發不順眼。更氣人的是,那來順掏出那包「哈德門」抽出一支自顧自地抽了起來,對旁人連讓一讓的意思都沒有。什麼東西?就沖這個也得捶他。想到這裡,文三兒決定發難了,他膀子一橫,堵住了那來順的去路,斜著眼看著他道:「我說大褲衩子,咱倆好像有筆賬還沒結呢。」
那來順沒想到文三兒會突然發難,他本以為事情早已過去,但他畢竟覺得有些理虧,那天差點兒讓日本人給斃了,他嚇壞了,情急之下便把責任推給了文三兒,那實在是嚇暈了,天地良心,他沒有要害誰的意思。那來順的底氣不足,口氣便很軟:「兄弟,那天的事兒,你生老哥的氣啦?你消消氣,聽我說,那天咱倆不是趕上倒霉嘛,本來是拿日本婊子開涮,誰知道那小婊子把憲兵招來了?我要是早知道……」
「哼!早知道,你他媽早知道尿炕怎麼不睡篩子?那來順,我×你媽。」文三兒破口大罵。
那來順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文三兒,你怎麼張嘴就罵人呢?要這樣咱可得好好說道說道,那天你的嘴也沒閒著呀,事兒又不是我一個人惹的,再說了,你挨了揍該找日本人算賬去,跟我找什麼茬兒?」
文三兒冷笑道:「日本人我他媽惹不起,文爺我就有本事收拾你,操!我還真沒發現,咱同和車行裡還藏著你這麼個漢奸。」
那來順大怒,他一把揪住文三兒的衣領:「你他媽說誰是漢奸?別給臉不要臉啊,你以為老子怕你?你他媽再說一句,老子碎了你。」
老闆孫二爺聽見吵鬧聲走進來,見兩人拉扯在一起,旁邊還有勸架的。孫二爺大喜:「都別拉他們,讓他們打,打呀?你們今天不打死一個都不是人揍的,二爺我反正閒著沒事兒,看看打架也是個樂子,打!誰打贏了二爺我免他今天的車份兒。」
既然打算動手,文三兒便懶得和那來順鬥嘴,他掄圓了一巴掌扇在那來順的臉上,發出了一聲脆響,那來順頓時蒙了。他情急之下照著文三兒的襠下就是一腳……這一腳要是踢中了地方,這場架就不用再打了,文三兒會捂著褲襠自動退出戰鬥,萬幸的是,這一腳竟然踹空了,只是從文三兒的兩腿之間穿了過去,文三兒毫髮未損。
文三兒突然一貓腰鑽入那來順的襠下,想用肩膀把對方扛起來……這是招兒險棋,人稱「黑狗鑽襠」。應該說文三兒鑽到那來順的襠下,動作還是比較到位的,但他使勁一扛就發現了問題,那來順居然紋絲不動,這下可糟了,那來順反而順勢抱住文三兒的後腰一使勁,文三兒的兩腿便騰空而起,腦袋朝下成了拿大頂狀,他兩腳在空中亂踹,雙手在半空中亂抓,卻只撈到那來順的褲腳。那來順在眾人的哄笑中得意地問:「文三兒,你小子服不服?」
文三兒嘴硬道:「文爺不服,怎麼著?」他手裡一使勁把那來順的褲腳撕開個口子。
前面說了,那來順一年四季就這一條半褲子,他珍惜得很,你撕他一塊皮他也許不在乎,就是別撕他的褲子,此時那來順心疼得直哆嗦,他抱著文三兒往下一蹲,「咚!」的一聲,文三兒的腦袋就像打夯一樣砸在地面上,這招兒很歹毒,差點兒把文三兒的腦袋戳到腔子裡去,文三兒一時間覺得眼前星光燦爛,周圍眾人的哄笑聲也漸漸朦朧起來……
孫二爺笑岔了氣兒,他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喊:「文三兒呀,你他媽氣死我啦,鬧了半天就這兩下子?你是黃鼠狼鑽磨房——硬充大尾巴驢啊。那來順,再夯幾下,今兒個你車份兒免啦,讓文三兒交雙份兒……」
老韓頭看著不忍,便勸那來順:「得啦,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佔點兒便宜就算啦,再這麼夯就該把文三兒夯傻了,你還讓不讓人家拉車啦?快鬆手。」
那來順也累了,他索性做個順水人情,於是雙手一鬆,文三兒便頭朝下紮在了地上……
用文三兒的話說,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腳後跟。這場架打得實在窩囊,當眾出醜就不說了,還被孫二爺罰了雙倍的車份兒……媽的,還是那句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