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備幹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大魚和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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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大出了一氣風頭,晚上無事,梁吾周想找卞占豐出去坐一坐。電話打通,那端卻帶著歉意說,大學同學當爸爸了,他要去喝滿月酒。

    「謝謝大哥了,改日再陪大哥吧!」卞占豐說。

    「那好吧,等我從四川回來,咱哥兒倆再聚。」

    梁吾周剛要說「再見」,卞占豐忽然壓低聲音說,有個情況要告訴他。梁吾周忙豎起耳朵。卞占豐說,張嘉緱的老婆現在與魏書記的夫人打得火熱,在北京還專門與魏書記一道吃過飯,據說此前曾經親自陪著書記夫人到南方旅遊了一圈。

    「有這回事?」梁吾周心裡一緊。

    「許阿姨對我說的,應該不假。」卞占豐用肯定的口氣說。

    放下電話,梁吾周突然變得心煩意亂起來,在辦公室裡悶坐了一氣,一時有些猶豫這個時候該不該去災區。一旦自己不在家,市裡的人事突然發生什麼變故而自己措手不及,那可就得不償失了。想來想去也沒有個准主意,於是親自開著車來到龐武樓下,打通了他的電話。龐武很快下樓來。

    「領導還沒睡呀?」龐武嬉皮笑臉地說,「要是有心情,我陪領導去『霸王花』吧,做一做『登峰造極』,那才叫個爽呢!」

    梁吾周瞪了他一眼,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勾當。但是作為一個堂堂黨校副校長,總還不至於墮落到去那種場合尋花問柳的地步。再說此刻他也沒有這份心情。剛才卞占豐透露的信息像一塊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官太太們之間有些交往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這兩個女人之間的交往就值得關注了。一個是自己競爭對手的老婆,一個是掌管著自己命運的頂頭上司的夫人,在眼下這個關頭,兩人走動得這麼密切,難道不值得懷疑嗎?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她們之間有什麼了不得的交情。再說,劉子不過是市婦聯的一個中層幹部,按說她是沒有資格與市委書記搭上關係的,怎麼忽然之間居然能在一個桌上吃飯呢?倘若卞占豐這條消息準確,這裡面就大有文章了。很顯然,張嘉緱是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耍的是兵行詭道那一套。這小子太卑劣了,竟然走起「夫人外交」的路子!但是誰又能小覷枕頭風的威力呢?

    梁吾周開著車在街上遛著彎,說了自己的擔憂。

    龐武笑了。

    「領導過於敏感了吧?像魏書記那樣說一不二的人,哪能聽老娘們的!再說,咱們下的本錢,他姓張的可是拿不出來的!上次魏書記陪著中央黨校那老傢伙來,我就看出來,他對你可是很夠意思呵,何況今天你又奪了個頭彩!」

    這倒不假,那次招待魏東他們那個班的學員來A市考察,告別宴會上,魏東特地把梁吾周叫到主桌去陪同中央黨校的副校長,這面子給得是夠足的了。

    「不過,」龐武怪笑了一聲,「英雄難過美人關,張總編如果豁上血本把老婆捨出去,那力量可就大了!」

    梁吾周心裡一個激靈,不由得把車停了下來。這卻是他沒想到的。「枕頭風」固然能把人吹迷糊,「美人計」不是更有威力嗎?張嘉緱那個老婆雖然算不上什麼尤物了,但對男人來說殺傷力還是有的。只是,張嘉緱真能下賤到這種程度嗎?也不好說,報上不是報道過,湖北一個市委書記,專以吃「窩邊草」為榮,不僅機關裡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染指,那些一門心思想往上爬的部下們還爭先恐後地主動把自己的老婆、妹妹甚至親生女兒當做貢品無私地奉獻出去了嗎?在今天這樣一種道德淪喪的政治生態下,什麼樣的醜惡不能發生呢?

    「得想個辦法,把他徹底淘汰出局,不然總歸是個威脅。」梁吾周自言自語地說,眉頭緊蹙。沒聽到龐武接話,梁吾周從後視鏡看去,他也在想著什麼。

    「我很快要帶隊去災區了,家裡的事,你給我警醒著點。」梁吾周補充道。

    車子又發動起來,兩人都不再說話。不一會兒,又轉回到龐武家附近。龐武向梁吾周道別,臨下車時,笑著說:「領導回家睡個安穩覺,我琢磨個辦法吧!」

    梁吾周卻不想回家,往前開了一段,停下來撥通焉雨亭的手機。那個夜貓子果然還沒睡。聽說梁吾周要過去,做作地說,你還能想起我呀!這麼晚了,過來幹什麼?不過聲音卻是歡快的。

    明顯地欲擒故縱。

    「等著我,寶貝,十分鐘後到。」

    想想龐武剛才的表情,梁吾周估計他很快就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案。這小子雖說人品上讓人不敢恭維,腦瓜靈活反應機敏卻是一般人難比的,對自己也算忠心耿耿,如果真有當上市委常委那一天,一定得給他也謀個好位子。

    一個人獨處時,梁吾周時常為自己這種「策劃於密室」的陰暗勾當而自愧。可是沒有辦法,想在這個社會上立足,想在官場上混得開,想在仕途上有所發展,只能這樣做。梁吾周把眼下的社會環境比作大海,大海是神秘的,無邊無際又深不可測,這種神秘中有危險,也有機遇,每個人都像大海中的一條魚,危險和機遇對每條魚都存在,平頭百姓就像那種手指肚大小的無名小魚,它們只能以肉眼看不見的浮游生物或細若游絲的鱗蝦為食,在維持生計的同時還要時時提防被比他們大的魚吞食,而任何一種稍稍大於它們的海洋生物都能吃掉它們,它們是海洋生物鏈的最末端。當官的則好比比它們大得多的那些魚,官越大,魚的個頭便越大,嗜血性也越凶。高官當然就是那些巨鯨、猛鯊了,它們是一夥饕餮之徒,永遠不知道滿足,能夠吞得下海洋中的一切生命。如果不想被它們吞食,就要把自己鍛煉得有一雙洞察入微的火眼金睛、一身閃轉騰挪的上好功夫、一套死裡逃生的生存技巧。而更重要的是,要把自己變成更大的魚,能吃掉其他魚的魚。每條魚都是在吞食與被吞食的過程中生活的,能夠吃掉別的魚而不被別的魚吃掉,既要靠運氣,更要靠智謀,因此,瞞天過海、借刀殺人、趁火打劫、笑裡藏刀、指桑罵槐、混水摸魚等等陰謀詭計都是不能不運用的。所謂「三十六計」,哪一計不是陰謀的產物?為了成為一條更大的魚,為了盡量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間,除此之外,恐怕也別無它途。

    想到這裡,梁吾周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坦然了一些。他的思緒又轉到了焉雨亭身上,眼前彷彿出現那副頑皮而可人的笑靨,那具豐滿誘人的嬌小身材。他的情緒忽然變得格外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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