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陽光也很燦爛。
顧忱在開往安灃市高速公路上的時候,申揚剛從友仔記魚蛋河粉位於地下一層的餐廳出來,這裡的河粉和牛腩面是申揚最愛,小時候爸爸總帶她來吃,中午忙時,還常常叫外賣送到辦公室,父女倆會一起趴在父親那張大大的辦公桌上,申揚坐在父親的腿上,父親先餵她一口,然後自己再吃一口。那種溫馨的感覺,自從申揚長大後便再也尋不回來。
申揚伸了個懶腰,抬頭看陽光有些刺眼,跑回馬路對面的幻夢酒店取落在房間的墨鏡。小時候申揚住在酒店隔壁的那棟十六層老式公寓裡,父親的辦公室也離這裡不遠,所以,申揚每次自己來香港,都會住在這裡,晚上靠在窗邊看著樓下狹窄單行道上車流如河,街道兩邊的霓虹紅黃藍綠下,擠著一排跟它們所在街道同樣狹窄的小吃店,小吃店裡擠滿了食客,小吃店是香港的一大標誌,廣州潮州的小吃,根本無法與香港相提並論。尤其是在北京生活了十幾年後,北京那單調乏味的早點,油條稀飯火燒炒肝小籠包……唉-可憐到家的北京人啊,真不知這些味同嚼蠟的幾十年如一日的早點生活是怎麼把他們從小折磨到老的?所以,申揚幾乎每個月都要飛回香港一次,擠在狹窄的小吃店的食客群裡品嚐小時候的感覺。
當然,除了吃,來香港怎能不購物呢?昨天,申揚獨自從空手開始,用一整天時間逛完尖沙嘴和港島銅鑼灣的購物場所,從大百貨公司到街邊小店,晚上回到酒店時,申揚已經在拖著腳走路,腳後跟的地面,還拖著幾十個大小購物袋,把那些購物袋扔在房間的地板上後,申揚連去樓下吃一份牛腩面的勁都沒有了。
品嚐美食和購物的任務完成,下一個計劃,是迪士尼。
乘坐繽紛的充滿童話色彩的迪斯尼專線,迪士尼還是老樣子。申揚最喜歡在這裡找到白雪公主的感覺。人多是三三兩兩,像申揚這樣獨自一人又是女孩的絕無僅有,張望了一圈,也沒有單獨的女孩子,申揚把尋找玩伴的念頭打消,從大門口徑直往裡走,一路走到最喜歡的小熊維尼歷險之旅去排隊,蜜罐車裡有申揚記憶裡快樂的童年。隊排得很長,有很多內地遊客,幾乎每對遊客都帶著孩子,還有兩對情侶,申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猶豫著是不是閃人,忽然,自己身邊閃過來一人,一個個頭還不到自己耳朵的矮個男人對自己笑了一下,幹嘛?插隊嗎?申揚不滿的瞪他一眼,本來想走,這時卻偏偏不想走了,那小子對申揚的怒目視而不見,竟回頭笑著招呼誰,申揚順聲回頭,頓時鼻子氣歪了,又一個二十上下的男孩擠了過來,後來這個斜著眼歪頭看著申揚邪惡的笑,一股煙味撲來,申揚忍不住後退半步,想,算了,不跟這種人計較,閃人!剛想走,申揚卻發現不對,視線裡自己前面那個中年男人斜跨的背包拉鏈開了,她的老婆正拉著興奮的女兒嘰嘰喳喳,中年男人正踮著腳尖眺望著前頭長長的隊伍,根本沒發現自己的包已經開了。一隻手,正伸進包裡……
申揚目瞪口呆,來過迪士尼無數次,還從來沒看見過小偷!
這兩人竟然是利用自己做掩護,偷人錢財!申揚下意識想喊,身邊那人卻凶狠的扭頭看著她,靠近申揚的手中,露出一把鋒利的刀尖!
眼看男人的錢包被夾了出來,沒時間猶豫了,申揚突然笑了,伸手去拍了拍那中年男人,那人回過頭,見是個年輕女孩,禮貌的笑,"有事嗎?"
男人一動,小偷的手立即縮了回來。
"先生,請問現在幾點了?"申揚笑著問。
申揚手腕上明明戴著一個表盤比手腕還粗的粉紅卡通表,男人詫異了一下,卻看見申揚遞給他一個眼色,男人頓時會意過來,說:"十點整。"便把包重新拉上。男人的老婆,卻回頭怒視著申揚,也難怪,任何一個女人,如果看見一個比自己年輕漂亮很多的女孩跟自己心目中全天下最英俊瀟灑的老公搭訕使眼色,不吃醋才怪?
申揚苦笑一下,扭過頭,卻發現怒視著自己的,絕對不止女人一個人。
那兩個小偷,此時已經離開了隊伍,卻站在一旁靠在一棵樹上瞪著自己,申揚衝他們吐了下舌頭,幸災樂禍的笑,拿出手機,衝他們揚了一下,意思是說,再不走,本姑娘就報警了!
誰知那倆人卻依舊虎視眈眈的看著申揚,絲毫沒有閃人的意思。申揚不再笑,也惡狠狠瞪著他們。誰知申揚一狠,那倆人卻笑了。
像申揚這樣的漂亮女孩,就算惡狠狠盯著一個男人,男人也絕對不會害怕。
一般來說,膽子太大的女孩不會太漂亮。太漂亮的女孩膽子不會太大。
還有,太漂亮的女孩一般不會單身,單身的女孩也不會太漂亮。
可今天他們見到的申揚,卻把這些常識全部推翻,小偷們從來沒遇見過申揚這樣漂亮又膽大的單身女孩,不禁對她產生了濃厚興趣。先前的矮個又招了招手,竟又過來兩個男人,四個男人齊齊的站在一旁,目光直射,絕不妥協。
遊客紛紛看出不對。後面一人小聲說:"小姐,快走。"
中年男人也回頭關切的看她一眼,老婆的怒視頓時轉移到他臉上。女兒也回頭看著申揚,突然說了句:"這個姐姐真漂亮,比媽媽還好看。"
申揚對小女孩笑了一下,掉頭走出隊伍,看來,遊樂場本就不應該是一個人來的地方。但既然來了總不能轉一圈就走吧,申揚心有不甘,一邊看著有沒有和自己一樣的單身女孩,一邊向右走,森林河流之旅,也是蠻好玩的。
"小姐。"忽然有人拍了下申揚肩膀,申揚一驚,閃開那只已經放在肩頭的手,回頭,是剛才第一個賊。
"小姐,你膽子好大,敢壞我的事?"矮個仰視著申揚,申揚退後半步,身後一人呀的一聲,申揚又嚇了一跳,再回頭,第二個賊正捧著腳在原地做單腿跳。申揚的高跟鞋跟,正好踩在他的鞋面上。每次來迪士尼,申揚都會穿得很淑女,因為這樣才會找到白雪公主的感覺。
另外兩個賊,也一左一右,四人將申揚圍在了中間。
"你們想幹什麼?"申揚滿不在乎微笑看著他們,四周到處都是遊客,害怕的,應該是他們。"對了,聽你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應該是從內地流竄過來的小毛賊吧?"
"大哥,他罵你。"
"我知道!"矮個低聲怒喝一聲,陰沉的說:"小妞,我手裡有刀。"
申揚歎了口氣,"本小姐今天心情好,再說穿著高跟鞋不太方便,要不也不會放過你們,這樣吧,你們讓開,大家各自去玩,好不好?"申揚扭頭邁步就走,身後那個被踩腳的傢伙卻挺著胸迎上來,申揚懶得理會他,只好停下腳,又轉身看著他們的頭兒,"那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矮個冷笑,"兄弟們,說說怎麼辦?"
"把她辦了……哈哈哈……"一片淫笑。
申揚開始生氣了,卻又實在不想和這幫小賊糾纏,忽然看著後面人群冷笑一聲,"你們腦殘啊,也不用僅剩的一點智商想想,姐姐我這樣的美女可能會是一個人來玩嗎?喂……"申揚對著一高個男人招呼。四個人同時回頭,忽然腳疼那人眼前人影一晃,接著臉上"啪"挨了狠狠一記耳光,申揚已經咯咯笑著跳出包圍圈,順便又給了他一記耳光。
另外三個人發覺上當,立即追上來,剩一人在原地捂著臉發愣。
申揚畢竟穿著高跟鞋跑不快,才幾步就快被他們追上,聽見身後腳步聲距離自己只一步之遙,申揚猛停住腳一個急轉身,就在這一剎那,申揚驚奇的發現幾個人竟同時消失了,無影無蹤,原來是正好過來兩個保安。
申揚扶著一塊廣告牌笑,要是保安不正好過來,自己的提包準砸一賊臉上了!哈哈哈,跟四個賊小小交手一下,比獨自玩遊戲有趣多了!申揚突然有些想念四個賊,踮著腳到處找他們,竟一無所獲,看來他們對迪士尼的地形極為熟悉。
過了兩個小時,申揚從太空山跳下來,扔下身後仍在持續的尖叫聲興高采烈往回走,該去軒尼詩道渣甸街吃牛雜和咖喱魚蛋了,四個壞蛋的不良記憶,早被拋在太空山的漆黑宇宙中。剛走到出口,突然,申揚感覺肩上一輕,還沒反應過來,身邊已經晃過幾個黑影……
糟糕,剛才只顧回味,跨在肩頭的包竟然被人一把搶走。申揚下意識伸手去抓,卻只抓住一人的衣角,那人身形頓了一下,申揚畢竟沒力氣,馬上被他掙脫,眼看幾隻黑影即將沒入熙攘的人群,申揚顧不得多想,跳起來就追。
幾人四散奔逃,申揚知道這種情況必須跟緊一人,剛才她手抓住的這人就是先前被她踩腳扇耳光那小子,申揚不理會別人,只顧追著他狂奔。那小子跑出幾步回頭看了一下,竟發現申揚穿著高跟鞋依然健步如飛不顧一切的殺向自己而來,嚇得趕緊扭轉身體重新跑,誰知這一回頭工夫,卻把自己的腳脖子扭了,疼得啊一聲大叫,一瘸一拐的跳,步伐頓時慢了很多。但申揚畢竟是女孩,又穿了高跟鞋,想要迅速趕上那個一瘸一拐瘋狂彈跳的賊,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抓賊!"申揚一句話喊出來,繃緊的身體卻立刻鬆懈下來,腳上更疼,申揚立即後悔自己這麼大叫一聲,因為所有人都齊齊注視著這個以跳躍姿勢踮著腳尖狂奔的漂亮女孩,對於那個賊,反而沒人去看。
再往前幾百米就是地鐵站了,轉過一個彎,那賊就會消失在人群裡,包裡有自己的錢包手機證件房卡回去的機票……申揚急得幾乎快哭出來,腳步一個踉蹌險些崴在地上,右腳的高跟鞋被地面一塊凸起的便道磚磕了一下,離腳飛出,申揚雙手努力在半空中張牙舞爪維持著平衡,右手卻一把抓住個東西,瞬間一看,竟是自己的高跟鞋!
說時遲,那時快,這橫空出世的一個絕佳武器頓時給了申揚無限靈感,申揚0.01秒也沒猶豫,立即慣性地將手中高跟鞋以奧運會女子標槍冠軍的標準動作投擲了出去,這雙美麗的紫色JIMMYCHOO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高速掠過前方五十多個男男女女的頭頂,精確的擊中逃跑者的後腦勺!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正在兩千多公里外一條高速公路上飛馳的顧忱,突然看到右前方一輛行駛的運煤車上一顆石子從輪胎下迸射上來,竟然迎著寶馬的前擋風玻璃而來,顧忱已經來不及作出反應,只得眼睜睜看著那顆石子啪一聲巨響擊打在擋風玻璃正中央,玻璃上頓時出現一個小白點!
那個注定今天要倒霉的笨賊在轉彎前作出最後一個彈跳動作後,臉上已經綻放出勝利的微笑,哪知就在身體彈跳到最高時,後腦勺猛一鑽心的疼,嗡的一聲,大腦頓時一片黑暗,嘴上哎喲我的媽呀,腳下一軟,本已受傷的腳在另只腳後跟一絆,整個身體僵直的向前撲倒……
等他再睜眼時,感覺渾身都是疼的。
左腳,穿著帆布鞋的腳面被高跟鞋狠狠踩了一下,至今仍很疼。
右腳,剛才腳踝被嚴重的崴了一下,稍微一動就疼痛鑽心。
左臉,剛才被申揚一記耳光扇到耳鳴。
後腦,被高空墜落的不明飛行物擊中,已經有血順著耳朵流到臉頰上。
這還沒完-
最慘的,是嘴。
確切點,是牙。
他撲倒時,整個嘴正好親吻在轉彎處那道青色花崗岩砌成的石牆尖角處,隨著一聲脆響半聲尖叫,兩顆門牙從他嘴裡蹦出來,伴著血霧,在陽光下旋轉著閃亮了一下,然後落在地面的污血中。
申揚趕到他身邊時,他已毫無反抗的力氣,臉趴在地上,正對著血泊裡的兩顆斷牙口吐紅沫。
申揚沒料到自己的隨手一擲竟收到如此奇效,又驚又喜,先撿起高跟鞋穿腳上,然後蹲下身子,看著那人,"喂,起來,別裝死。"
"不……四……窗……屎……"那人呻吟道。
"什麼?"
"不……四……窗……屎……四……動不……老了……"
申揚終於聽明白過來,是"不是裝死,是動不了啦!"這小子由於門牙崩潰,所以說話跑風導致發音不清。
此時已經圍攏過來一幫人,好奇的看著一個美女將一個飛賊用高跟鞋擊倒在地,大家紛紛四處尋找攝像機的機位和導演攝影師,紛紛笑著說:"香港的電影就是水平高,看人家,演得多逼真!"
"你要再裝……屎,我報警了!"其實,申揚手裡哪有電話?手機在被搶跑的包裡呢!
那人哎喲著爬起來,申揚靈機一動,解下自己脖子裡的絲巾,反手捆住了他的雙腕,推著他走出圍觀人群。
小賊拖著傷腳痛苦踟躕而行,終於支撐不住跌坐在街邊一個休息石凳上。申揚這時才發現自己也是體力透支,也跟著坐他身邊。
"喂,你是哪兒人?"
"活……藍……"
"什麼?到底是河南還是湖南?"
"……活……藍……"
申揚還是聽不清,又問:"你們幾個人?"
"是……過……"
"四個?"
"四。"
申揚這回終於聽明白"四"不是四,而是"是"。弄明白他受傷後的發音規律,就有了繼續審訊他的可能。申揚正想著是不是報警,這人卻問:"少……姐,李……怎逆害……"
"你是誇我真厲害?"
這人點點頭,申揚特得意,彎腰摘下高跟鞋舉在手裡,作勢又要打他,惡狠狠道:"知道嗎?本小姐練過武術,是飛鏢專業的。"
那小子一縮脖,滿臉懊悔狀。
"你們是專門在這一片扒竊的嗎?"
點頭。
"你們都是老鄉?"
點頭。
"你們這個團伙叫什麼?"
"蕩……管……地……段……"
"什麼?"
"蕩……管……地……段"
"動感地帶?還全球通呢?"
申揚頓時捧腹獨自猛笑,笑得快喘不上氣,那人可憐巴巴在一邊嘴角流著血迷茫的看著申揚整整笑了十分鐘。
"哈哈……你們一共幾個人?"
搖頭,"是……是……過。"
"四個人那為什麼叫蕩……管……地……段?"申揚學著他口齒不清的樣,又彎腰笑了一通。
費了好大勁,申揚終於搞清楚,他們是四個結拜兄弟,以中國移動動感地帶品牌命名組織,這年頭連賊都懂得品牌意識,真是有意思。這個最笨的賊,姓童,叫童石,今年才十九歲。他剛到香港兩個月,等到發現自己上了賊船想下時卻已經晚了。
等到弄明白了,她很抱歉的看著童石的牙齒,說:"今天對不起啊,弄壞了你的牙,等找回了包,我給你點錢去補一下。不過,以後可別再當賊了。"
童石點點頭,特崇拜的看著申揚。
"看我幹什麼?"申揚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舉起鞋又威脅他。
童石說:"李……太……表亮啦……"
聽見童石誇自己漂亮,申揚臉紅了,心裡卻美滋滋的,放下鞋,說:"看在你審美之心尚未泯滅的面子上,我請你吃飯去……咦,我沒錢。你呢?有錢嗎?"
童石點頭。申揚伸手去掏他錢,肚子經過激烈運動早餓得咕咕叫,乾脆拿他錢先去對面快餐廳買個漢堡吃,剛摸到錢,卻摸到一個更好的東西,手機。
申揚心中一喜,心想吃飯先放一邊,把包要回來再說。於是掏出手機,說:"給其他仨打電話,問他們在哪兒,咱們去找他們,我拿回包,然後請你吃飯補牙,怎麼樣?要不就報警把你送警局去。"
童石急忙點頭同意。申揚按照他說的號撥出去,馬上有人接。申揚將手機放童石耳邊,裡面有人說:"靠,老四你咋還沒回來?飯都涼了。"
"呲……啥?"
"吃啥?廢話,哪天中午不是生炒牛河……咦?你嘴怎麼了?"
"不四追……四牙……"
"你牙怎麼了?"
"斷,斷了……"
"哈哈……"電話裡幾個人同時大笑,"你媽的真笨啊,被個小女人追得牙都跑斷了,快回來。"
電話掛斷,申揚解開他手上的絲巾讓他擦去臉上血污,申揚板起臉教訓他,"看你長得也不像壞人,為什麼要做壞事?走,帶我去你們住處。"
其他三賊各自跑散後,又聚在事先約好的迪士尼公交站,等了半天,也沒見老四出現,老二說:"大哥,怎麼辦?"
老大說:"先等等他,反正沒事,兄弟們看看有啥收穫沒?"
車站遊客很多,三個人把身子圍攏過來,拉開申揚的包,裡面一部挺漂亮的新款手機,一個錢包,一個鑰匙包,但錢包裡只有一千多塊港幣,銀行卡倒是不少,但對於賊來說,等於沒用。其他都是些女孩的物品,化妝鏡,小化妝包,一副墨鏡,紙巾什麼的。
"辛苦半天,就弄了這麼點錢,媽的!"老大罵了一聲,重新拉上拉鏈,"回家去好好再翻翻。"
"大哥,等等。"老三眼尖,一把拉住老大的手,說:"這包……"
"這包怎麼了?"
"這包看著眼熟,你看這標……香奈兒?"
"香奈兒?"老大頓時嚇了一跳,去看,果然,三個人笑了,要真是香奈兒,去二手店裡也能賣個幾百塊錢。"別是假貨,這年頭背假貨的人太多。"三人決定先去問價。
來到一家名品二手店,老大獨自拿著包進去,"這包能賣不?"
店員拿過來翻來覆去看,看得老大越來越沒信心,剛想說要是假的就算了。店員卻問:"這是您的包嗎?"
"我……女朋友的。"
店員上下打量著老大,滿臉不相信,"這包是今年才出的新款限量版,您女朋友真打算賣?"
"能……賣多少錢?"
"這包原價好像是五萬多,全新的我們這裡收的話,也就是一萬多吧。"
"一、萬、多?!"老大手哆嗦了一下,"你沒騙我?"
"您自己想好,或者,請女朋友過來。還有,這個錢包和鑰匙包也都是好東西,你女朋友不會一起想都賣了吧?"
老大又呆了一下,說我回去再想想。走出門,兩個兄弟前來,見他滿臉心事,忙說怎麼樣。
"怎麼樣?這包值錢著呢?三萬多!"
兄弟幾個嚇了一跳,老二接過包仔細看。
"拿來。"老大一把奪過包,"趕緊回家去,也不知那妞是啥人,怎麼用得起這麼好的包?"
"老大,街上拎著香奈兒的女孩不多了。咱們樓上那個黃臉齙牙妹不也拎著一個LV?有啥稀罕?"
"笨!那些女孩拎的大多是幾千塊錢的入門版,二手店人說這種新款限量版,整個香港都沒多少,更別提內地,剛才那妞口音是北方人……"
"那妞不是一般人?"
"看她年紀輕輕卻氣勢洶洶的模樣,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孩。"
"我看她像個明星……"
"笨!那些明星見人不是假裝嫩就是假裝牛,哪兒有這女孩一臉不把咱當回事的輕鬆自然,但又不像男人的情人,我猜,八成是哪個大佬的寶貝閨女,咱搞不好,闖禍了。"
"啊,咋辦?"兩人向來信服老大,也有些著慌。
"先回家再說。"
三人回到住處,在樓下買了四份牛河上樓,剛到家,童石就打來了電話。
三人沒心思吃飯,把包重新打開取出物品攤桌上看,突然,看到一個精緻的金屬名片夾,裡面夾著些名片,剛抽出一張名片,門被敲響,老大動作停頓,問:"誰?"
"我,老是。"
老三跑過去開門,門開了,老三卻呆在門口。
"靠,挺屍呢?"老大剛罵出一句,卻眼前一亮,門外閃出一個笑意盈盈的女孩,申揚看著這間不到四十平方米的破舊出租屋,笑著說:"哥幾個看來生意做得不怎麼樣嘛……"
申揚後面跟著童石,只見他雙手後背,嘴角血跡凝固在下巴上,一副痛楚到骨頭裡的淒慘,所有人看著申揚呆呆不做聲。
申揚一眼看到自己新買的包躺在滿是煙頭水漬的醃髒桌面,火氣頓時上來,說:"把包還我。"
老大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攥住包,站起身來,"誰說包是你的?"
"我懶得廢話,把包還我,要不馬上警察來。"
"哈,小丫頭片子也敢嚇唬我?"老大心裡轉過幾個圈,心想反正已經暴露,這麼難得一見的小美人自己送上門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惡念升起,他沖老二使了個眼色,老二眼神裡有些惶恐猶疑,老大瞪了他一眼,假裝親切的說:"小姑娘,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坐吧,包,我馬上給你。"
"進來?哈哈,我嫌你這裡太臭。"申揚作捂緊鼻子的動作,微笑著對呆站在身邊的老三說:"去,幫我把包拿來。"
老三從來沒和美女如此近距離接觸,申揚目光裡好像有電,他竟傻愣愣點著頭轉身,迎面卻碰上老大惡狠狠的目光……老大站在申揚面前,用目光示意童石關門,一邊伸手去拉申揚。
手剛一觸到申揚手腕,老大頓時感覺不對,申揚不知怎麼一翻,竟反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老大呀一聲往回抽手,申揚力氣無法與之抗衡,乾脆猛一放手,老大猝不及防,竟被自己的力量向後倒退了幾步才站住,申揚竟然紋絲不動,微笑著說:"說過你不是對手,硬要逞強,實話跟你說,我可是學過武術的,柔道黑帶,對了,黑帶的意思你們懂嗎?"
老二和老三同時搖頭。老大氣得快瘋過去,張牙舞爪衝向申揚,申揚不慌不忙見他到跟前突然一揚手,老大臉下意識往旁邊閃,待明白申揚不過是虛晃一槍,手只是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小腹卻一疼,申揚一個飛腿用高跟鞋尖給了他狠狠一下,老大情不自禁哎呀一聲彎下腰,眼前紫光一閃,竟然是申揚另一隻腳迎面上來,這下又準又狠,老大只覺著眼前一黑,然後便是金星閃爍,再接著鼻涕眼淚和鼻子裡的鮮血一起噴了出來,當時就跪在地上失去反抗能力。
申揚看著另外兩人笑,"還有誰上?"
老二老三互相看看,全都搖頭。
"哥,還不把……拋……反給銀家?"一直站在申揚身後的童石急了。
老二趕緊把包裡東西重新裝包裡,恭恭敬敬雙手遞給申揚。申揚看著老大輕蔑一笑,"就你們這點本事,還動感地帶呢。四隻笨貓差不多。"接過包,卻掏出錢包來,抽出所有鈔票塞童石口袋裡,"拿去補牙,以後不要再當小偷,再被我碰上,一定送你們去警局。"
三人同時低頭賠笑,說不敢。申揚轉身出門。
身後,老大還跪地上噴射液體。
桌子下地板上的菜湯裡落著一張名片:"篤寅集團……"
走出破舊的出租公寓,陽光分外明媚。包中物品失而復得,申揚心情好極了,決定認真犒勞自己一次。還有腳上這雙JIMMYCHOO,因為沾上笨賊被污染了,沒法再穿,可惜了。
正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報警把幾個小賊抓起來,想一想還是算了,除去那個凶狠蠢笨的老大,剩餘三個人好像還有良知,爸爸常說,要學會得饒人處且饒人,算了,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
肚子咕咕叫,申揚正想著去吃什麼,手機響了,裡面老馬的聲音好像有些急,"揚揚,你啥時回來?"
申揚情不自禁吐了下舌頭,論年紀輩分申揚得喊老馬叔叔,老馬也和公司大多數高管一樣叫她揚揚。老馬,馬大帥,北京人,以前是昌平建委一個副處長,後來下海進了篤寅,一直是篤寅集團的項目總經理,安灃的項目,是馬大帥的一個朋友介紹的,這個朋友和老夫子認識,而老夫子也想找一家實力雄厚的開發商合作開發"南玻碗",馬大帥去了安灃一次,對地塊一見鍾情,返回後極力推舉這個項目。篤寅集團也看中安灃市未來的市場潛力,於是委派馬大帥進行前期調研,白崇洗去年到安灃考察時,馬大帥也正在當地,申揚被爸爸派來跟著馬大帥學經驗,兩人在安灃待了幾個月,與老夫子基本達成了合作意向,只待老夫子改製成功後簽訂合作協議。老夫子的雄心和他的年齡一樣大,能夠找來篤寅集團這麼一家實力雄厚的合作夥伴,也憧憬著"南玻碗"項目能一舉成就他在安灃房地產圈子的霸主地位。你情我願,雙方合作非常愉快,只是因著老夫子改制到了最後關頭,所以雙方交往只限於一個小圈子,除去老夫子和幾位親信,絕大多數人只能和熊能一樣隔著牆朦朦朧朧揣度到一些依稀影子。
前幾天因老夫子開職代會,申揚和馬大帥回到北京匯報工作。回到家,申揚賴在爸爸脖子上,笑著說:"爸爸,人家在安灃都待了兩個月了,正好這幾天沒事,我陪你去香港散散心吧?"爸爸,也就是中國地產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申篤寅,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鼻頭用力刮了一下,說:"不行!這幾天等著勞總的消息,正是最關鍵的時候,咱們在三四線城市還沒有開發經驗,在這樣的城市,最關鍵的不是資金,而是人際關係,爸爸讓你去打理這個項目,一是因為項目投資不大,更重要的是想培養你的工作經驗……"
"哎呀-爸爸真煩,又說這些……"申揚用手去堵爸爸的嘴。
申篤寅把嘴挪開,用手拍了下心肝寶貝的屁股,繼續說:"可你倒好,成天沒正形,馬叔叔都告訴我了,你只要一有時間就自己背著相機往山裡跑,還專往沒有人煙的深山旮旯裡鑽,害得馬叔叔成天提心吊膽操你的心……"
申揚咯咯笑,心想:"這老馬,竟敢在背後告我的黑狀,看我回去收拾他!"
申篤寅又說:"所以,這次你哪兒也甭想去,項目前期事情很多,讓你跟著去,是爸爸的一片苦心……"
申篤寅只有申揚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太太早逝,父女二人相依為命,為了女兒,申篤寅竟未再娶,二十多年前,申篤寅帶著年幼的獨女從北京一個事業單位下海,到香港創立了一家小貿易公司,幾年打拼後小有積蓄,再回到內地進入房地產市場一步步起家,申揚的年齡,也恰恰是申篤寅創業打拼的奮鬥征程。申篤寅逢人便說女兒是自己的事業福星,女兒每長大一歲,事業便起色一步,申揚上大學後,國內恰逢房地產市場千載難逢的機遇,申篤寅的事業一發不可收拾,隱隱然已成就北方市場的霸主地位。隨著公司規模的不斷擴張和申揚的年紀漸長,申篤寅計劃將具體事務交由申揚打理,自己半退幕後,專心於戰略層面的思考與企業的資金運作,依照他的想法,幾年後,將公司由家族管理模式改造成為規範的股份制模式,自己的那一份股份,將全轉移到申揚名下,到那時,申揚將成為國內最富有的女富豪之一。
由於一直跟著父親成長,申揚幾乎沒有什麼脂粉氣,自幼便養成豪爽潑辣正直善良猶如男生般個性,經常演繹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申篤寅對女兒也呵護有加,從來不去過多干涉她的成長,因此申揚從高中起,每個暑假便背上背囊四海遊逛,二十歲不到,便儼然一副老江湖的模樣。
不過,女孩家長到十七八,便自然有女兒模樣,申揚漸漸出落得亭亭玉立,雖說性格豪爽,但看外表,怎麼也是個羞花閉月的時尚俏佳人。認識的人都說申篤寅好福氣,不但事業成功,鰥居帶大的女兒,竟也如此優秀。但在申篤寅心底,事業怎能跟女兒相提並論?一個億的財富,也比不了女兒一小時的快樂。但自己年齡漸大,眼見身邊房地產老闆們也漸漸年輕人居多,申揚接班的計劃,也必須實施,從申揚大學畢業後,申篤寅便刻意開始讓女兒進入工作圈子,安灃項目投資不大,又遠離總部,即使失敗也影響不大。因此,對於篤寅集團而言,選擇安灃項目,其實就是申篤寅拿幾個億給女兒一次實習的機會。
可申揚天性自由,脫去戶外休閒裝換上套裙高跟鞋每日跟在她眼裡那些西裝革履道貌岸然的所謂成功人士打交道,對她來說,真是一種罪受!因此在安灃市,只要一得到機會她便偷偷獨自鑽入深山老林去,最多也就在山村裡尋個當地導遊,有一次還遇到了狼群。第三天當申揚把狼群的照片得意揚揚拿給馬大帥看時,馬大帥險些當場昏過去!從此每日對申揚嚴加看管。
對於女兒的感情,申篤寅從來不加干涉,他相信女兒,就像相信自己。每當有人給他介紹某某老闆某某省長的公子,申篤寅總是哈哈一笑,說,女兒的事,當爹的不便過問。但他很清楚,女兒悄悄談過幾回戀愛,卻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也許,外表最快樂爽朗的女孩,卻都有一顆容易受傷心?
職代會順利開過,根據老夫子反饋的消息,此次改制方案獲批基本已成定局,因此申篤寅讓兩人返回安灃,開展前期各項籌備工作。申篤寅親自送女兒到機場,囑咐申揚好好聽馬大帥的話,又假裝嚴厲的對馬大帥說:"申揚要是不聽話,你就代替我,替我狠狠打她屁股!"申揚笑,馬大帥也笑,心裡暗樂道:全天下誰不知道申篤寅這輩子從來就沒有對寶貝女兒凶過一回?打屁股?我要真敢打她一下,你還不把我給活剝了皮?!
申篤寅的影子剛剛消失,申揚立即跳到馬大帥眼前,滿臉都是無賴相。馬大帥暗叫不好,這丫頭會不會又有什麼花樣?
果然,申揚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遞到馬大帥面前,嬌滴滴說:"馬叔叔,在安灃一直麻煩您照顧我指導我,這是學生一點心意,還望您收下。"
盒子裡是一個打火機,Dupon的純金版,價值不菲。
馬大帥不去接,問:"大小姐,你不會又是想偷偷玩失蹤吧?"
"您真聰明,馬老師……"申揚咯咯笑個不停,把打火機硬塞馬大帥口袋裡,親暱的挽著他胳膊說:"這兩天正好沒事,我想……去散散心。"
"好啊,回去要沒事,我陪你去安山好不好?"
申揚嘟起嘴,"不好,跟您這麼個白頭髮老爺爺一起有啥意思?人家向來是自由自在慣了。"
"那-你想去哪兒?"馬大帥也瞇著眼笑,心說不管你有多少鬼花樣,反正我不會答應。
"我想……"申揚突然眼珠一轉,歎口氣說:"唉,算了吧,還是跟您先去再說吧,要不爸爸會生氣的。"
"這才像話,再說,咱們這趟去,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馬大帥放下心來,拍拍申揚肩膀,又大談起工作來。
申揚急忙止住他,說換登機牌的人特多,您在這兒等著,我去換。還沒等馬大帥回話,申揚已經拿著票往櫃檯跑去,馬上沒入首都機場的人海中。馬大帥的身份證在車上已經給了申揚,馬大帥看著她的背影瞇著眼笑,申揚這女孩機靈又懂事,沒半點大小姐的架子,每次出門都是申揚主動去幹跑腿的活兒。
過了十分鐘,申揚舉著登機牌和票回來,剛走兩步,申揚又說想去衛生間,馬大帥說咱們去候機廳再說嘛,申揚紅著臉小聲說:"不行啊,馬叔叔,在家裡喝多了水,路上又堵車,你看過安檢的隊排得那麼長,我忍不住了,您先在這兒坐一下,我馬上回來。"
馬大帥無奈,只好坐在椅子上,看申揚一溜煙往衛生間方向跑去。幾頁書看完,卻還不見申揚回來,馬大帥看表,再有十分鐘就登機了,安檢的人很多,馬大帥不禁有些急。正在這時,申揚突然從另一個方向冒了出來,一臉輕鬆。馬大帥顧不上盤問她,拉上她往安檢口走去。
前面還有兩個人就安檢了,申揚突然把登機牌機票身份證塞馬大帥手中,小聲說:"馬叔叔,我走了。"
馬大帥一愣,"什麼?"
"我剛才把機票退了,你自己走吧。"
"什麼?"馬大帥腦子一懵,"你去哪兒?"
"別問了,馬上就輪到你了,反正我也走不了,只好你一個人走了。我最好最親的好叔叔,千萬別告訴我爸爸呀,我過兩天保準回去找你。"說完,申揚咯咯笑著把馬大帥往安檢口一推,自己跳出了安檢隊伍,猛樂。
馬大帥整個傻了,安檢員看著馬大帥說:"該您了。"
馬大帥猶豫了一下,只得瞪申揚一眼,往前跨了一步,身後申揚大聲笑道:"馬叔叔,我還是告訴您吧,我去香港了,兩小時後的飛機,票我早就買好了……"
馬大帥過了安檢再回頭,早就沒了這頑皮丫頭的身影。
申揚到香港後給馬大帥打電話,祈求他千萬別告訴申篤寅,其實,馬大帥才不敢把申揚脫逃的事告訴申篤寅。申揚答應他今天返回,誰知玩得高興,竟把回去的計劃給忘了。
申揚笑,又想賴過去。老馬大聲問道:"大小姐,是不是又玩忘了?再不回來我可沒法跟申總交代了……"
"好了,我的好馬叔叔,人家馬上就回去嘛……"申揚笑著跟老馬撒嬌。
老馬拿這個機靈頑皮又無法無天的小丫頭沒辦法,也只好說:"快回來,項目好像出問題了。"
"問題?"申揚有些意外。
"有人好像準備插進來,我正在瞭解情況,揚揚你趕緊回來。"
"什麼人?"
"我也還不太清楚,下午就一切水落石出了。"
香港去安灃所在的省沒有航班,申揚退房拎著自己的大袋小包趕去深圳,安灃市沒有機場,只能去距離安灃七十公里的省會。深圳的飛機下午六點四十起飛,折騰到深圳機場時,恰好能趕上飛機。
入夜時,飛機降落在省會,馬大帥開車來接申揚,馬大帥還沒開口,申揚已經把一樣點心塞馬大帥嘴裡,"馬叔叔,餓了吧?快嘗嘗我專門買給你的芒果糯米糍……"
馬大帥本來想假裝生氣,但突然間滿嘴都是申揚的甜蜜,哪裡還忍心罵她。待馬大帥終於嚥下一口點心,申揚問:"馬叔叔,到底出了什麼事?"
"有家北京開發商,也找到了勞總,目的,正是安灃路這塊地!"
"是嗎?不過勞總推了他們不就行了?"
"可他們找的是衛市長……"
"小小一個市長有啥大不了?"申揚輕蔑一笑,申篤寅身邊的政界朋友大多數是省級以上高官,所以申揚頭腦中的一個印象,就是市長不過是差不多相當於篤寅集團裡部門經理一般大小的頭頭。
但馬大帥可沒這麼輕鬆,根據下午瞭解到的情況,有一家北京地產公司,已經請衛市長出面約老夫子今晚一起吃飯。在電話裡,衛市長清楚告訴老夫子人家是對安灃路地塊有興趣,還專門對老夫子說,這個開發商很有實力,也很有誠信,如果老夫子能跟這家開發商合作,市裡也一定會大力支持。老夫子問衛市長這家開發商的名字。衛市長輕鬆一笑,說:"哈哈,反正晚上見面時就知道了,是我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在老夫子耳朵裡聽著,無疑是落下的一顆炸彈!衛市長的意思顯而易見,是你老夫子要給予我這個"朋友"足夠的認真!
老夫子的身份已經不是官員,對於市長的引薦,本也沒什麼大不了,大不了客客氣氣的說聲不合適退卻就是。但此刻,老夫子卻真有些犯怵了-要知道,改制方案正放在衛市長的案頭!北京開發商此時的出現,純屬巧合,還是隱藏著什麼玄機?聯想到熊能突兀的北京之行,老夫子突然心生一股涼意,莫非,這都是熊能的安排?難道……
老夫子將自己的擔憂告訴馬大帥,馬大帥也是心頭一沉,事情別到了節骨眼上再起波瀾。他向申篤寅匯報,申篤寅沉吟了一下,說:"咱們的原則還是以靜制動,改制以前的事讓老夫子一人去做,安灃市人脈之深淺尚不可知,千萬不要插手其間。心態只要平靜,無論是風還是雨,都灑不到咱們身上。老夫子改製成功,我們就跟上。不成功,再想下一步怎麼做。"
但申篤寅說的話,代表的是他那個老闆級層面的思維境界,真到了馬大帥這樣一個具體操盤層面,面對突如其來的對手,怎能不心生煩亂?
傍晚時分,陽光突被陰霾掩去,此刻竟下起了雨,高速公路上車輛很少,黑暗中到處是空茫一片,只有車大燈的兩束光線射入黑暗的前方,此時此刻,老夫子在酒席上的歡宴已經開始,老夫子端起並飲下去的,是不是也是跟這雨夜一般的迷茫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