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蟲夏草湯
蘇一瑋早上一起床,感覺分外精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精神。
他真感奇怪,按說,昨天晚上的活動量那麼大,今天肯定會昏頭昏腦的,沒想到反倒精神了。
究竟是鍾晶晶滋補了他,還是老婆李蘭花給他煲的湯滋補了他?昨天晚上,蘇一瑋從鍾晶晶那裡回到家裡已經很晚了,他以為老婆李蘭花已經睡了,沒想推門進去,李蘭花還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因干了「壞事」,他心裡有愧,就一邊換鞋一邊主動打招呼說:「這麼晚了,還沒有睡?」「不是在等你嗎?」李蘭花回應了一聲。
他心裡不免有點感動。
多少次了,他無論回家多晚,她都孤零零地一個人守在沙發上等他。
過去,兒子明明在家,還有個伴兒,後來明明上了大學,家裡就空蕩蕩的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他本想再說句溫暖人心的話,沒料到扭頭看去,見李蘭花臉上蒙了一層白面膜,像個蒙面大盜,心裡就有點不太舒服,說:「你搞什麼呀?」李蘭花就咧了嘴笑。
她不笑還好,一笑才看清楚,她的一口牙全黃了。
平日看去,牙齒也沒有這麼黃,想必是面膜襯托的作用。
李蘭花就這樣笑著說:「想臭美一下,被你看到了。
好了好了,我這就取掉。」說著就上了洗手間。
蘇一瑋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由此聯想到,本來是白的東西,如果與更白的一比,就顯得不白了。
女人也是一樣,本來也是不錯的女人,要是與更漂亮的一比就丑了。
就好比李蘭花與鍾晶晶,不能比,一比,就會把李蘭花比下去了。
不一會,李蘭花從洗手間走了出來又進了廚房。
在蘇一瑋的眼裡,臭美過的李蘭花與平時沒有什麼兩樣,還是那樣兒。
女人到了這個年紀,再臭美也掩蓋不了歲月的滄桑,不臭美又怕自己的男人看不上她。
沒辦法,這就是女人的悲哀。
蘇一瑋正瞎想著,李蘭花手裡端過來一小碗湯說:「喝點湯再休息吧。」蘇一瑋接過湯:「這是啥玩藝兒?」李蘭花說:「這是我給你煲的冬蟲夏草。」蘇一瑋說:「從哪裡搞來的?」李蘭花說:「你忘了,這不是上次趙守禮從雲南出差回來給你帶的嗎?」蘇一瑋這才想起。
趙守禮不僅給他帶來了冬蟲夏草,還給他帶來了一盒偉哥。
這樣的禮物,也只有趙守禮才敢送,要是換個別人,即使能想得到,也未必有那個膽量拿得出手。
據趙守禮說,偉哥是外國貨,作用非常大,而且對身體沒有副作用。
他沒敢帶回家,在辦公室裡放著,想著等下次與鍾晶晶約會時吃一點,看看管用不管用。
他喝了一小口冬蟲夏草湯,味道確實不錯。
李蘭花便說:「我聽我們醫院的趙大夫講,這是大補,但是,必須要堅持喝下去才管用,否則,就很難見效。」蘇一瑋一聽是大補,就高興地說:「好好好,只要你堅持煲,我就堅持喝,這有什麼難的。」王天壽的死對他觸動很大,只要是有利於健康的,他都願意接受。
李蘭花說:「你看你,成天不著家,生活一點沒有規律,我就是把湯煲好了,你不回家還不是白搭?我看你這個市長要是這樣當下去,早晚會把身體搞垮的。」也許李蘭花一個人待在家裡太寂寞了,一接了話茬兒就喋喋不休起來。
蘇一瑋最煩的就是她的囉嗦,本想狠狠地說幾句,但一想起自己剛剛掏空了身子就來喝她煲的湯,要再說她的不是就太不厚道了,於是便換了笑臉說:「不是忙嗎?有時候也想早一點回家,可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呀。」李蘭花又囉嗦了起來:「人在官場也得注意身體,不注意,疾病就會找上你。
王天壽不是這樣嗎?他要是早知道注意健康問題,少飲酒,平時不要太累了,也不至於這麼年輕就猝死。
他死了不要緊,留下老婆孩子誰來管?」蘇一瑋不想聽她繼續囉嗦了,就說:「誰是誰的命,別管人家那麼多,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吧。」蘇一瑋有時也平心靜氣地想,李蘭花確實是個大好人,賢惠、善良,對他的關心可謂無微不至。
但是,人就是這樣,有時候過分的關心會讓人反感。
人不僅需要生活上的關心,還需要心靈上的愛撫,需要一些小情調作為雙方感情的潤滑劑。
人的需求是多方面的,如果把感情僅僅歸結為單方面的付出,毫無節制地施加給對方,其結果恰恰適得其反,非但得不到應該得到的報償,反而會引來抱怨。
這就是好多中年婦人的悲哀,也是她們到了中年之所以拴不住自己的老公的原因所在。
聰明的女人完全可以摸清男人是個啥東西,以便調整自己的心態。
當然,蘇一瑋對李蘭花是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知道她怎麼調整也無法調整過來了,就繼續當好她的家庭婦女好了,她身上所缺的,他完全可以從鍾晶晶那裡加倍找回來。
晚上睡下,李蘭花想讓他溫存一下,他哪有精力和興趣呀?便輕輕地推開她說:「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好多事等著我處理哩。」李蘭花就一轉身說:「我們半個月都沒有過了,是不是我老了,你沒有興趣了?」蘇一瑋伸過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都老夫老妻了,你還以為我們有多年輕?別胡思亂想了,這幾天工作壓力大。
我實在困了。」嘴裡這麼說,心裡卻在想,看來這公糧不交也不行。
蘇一瑋正胡思亂想著,車已到了市府大院。
一下車,他忽然覺得今天的天是那麼得藍,空氣是那麼得新鮮,人們是那麼得可愛,環境又是那麼得優美。
過去,他上班下班時,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從未悉心體會過這種感受。
他只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別人套架中的一匹駕轅的馬,只能老老實實地拉車,沒有權力站在一旁吆五喝六。
可是,今天就不同了,他覺得壓在他頭頂上的那塊烏雲被風吹走了,頭頂上頓時亮出一片藍天,他第一次有了當家作主的感覺。
他再不是那匹套在轅中的馬了,而是一名手握長鞭、立於車前的馭手。
儘管他知道要想長久地握住這根長鞭,還需做進一步的努力,但現在至少給了他一線希望,一次契機。
他要緊緊抓住這個機會,得到他應該得到的。
來到辦公室不久,幾個部委的頭兒就來向他匯報工作。
他知道,這些人匯報工作是假,投靠他是真。
過去,這些人跟王天壽跟得緊,表面上對他這個常務副市長也很尊敬,但內心深處根本不買他的賬。
對此,他完全可以理解。
在現有的政治體制下,無論哪個單位,哪個部門,無論市委還是政府,都是一把手說了算,產生這樣的幹部也是正常的。
人嘛,誰都一樣,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如果他們跟我跟得緊了,王天壽怎麼想?換言之,如果我是一把手,他們同樣會對我忠心耿耿。
可是,問題是,王天壽現在屍骨未寒,他們就這麼著急投靠我,討好我,也未免太讓人難以理解了。
官場中的人,難道在利益的驅使下果真就這麼善變,這麼薄情寡義嗎?秘書長李家昌也進來了,手裡拿著早已起草好的治喪委員會的名單,還有一份王天壽同志的悼詞,交給蘇一瑋。
昨天下午,他帶著政府的一班人會同關天宇、副書記衛國華一塊兒去慰問了王天壽的家屬。
王天壽的老婆徐桂花一夜之間好像老了許多,再也不是過去那個老是以一副貴夫人的姿態自居,打扮得妖裡妖氣的女人了。
那副悲悲切切的樣子,終於讓人看到了她悲傷的怨婦良的一面。
蘇一瑋跟在關天宇、衛國華身後,也說了一些節哀順變,有什麼要求儘管向組織提出來之類的話。
徐桂花沒有向組織提出什麼特殊的要求,就是想提也提不出來,因為王天壽是死在家裡的,要是死在了辦公室,情況就不一樣了。
她只希望組織上給老王隆重地開個追悼會,時間上不要拖得太久了,最好是三天後,拖得越久,心裡越難受。
關書記當場答應:「說沒問題,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要給王市長開一個隆重的追悼會。」出了王天壽的家門,關天宇就吩咐他說:「一瑋,這悼詞就由你們政府這擬吧。」蘇一瑋說:「好好好,我們擬。」說完看了一眼李家昌,李家昌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蘇一瑋沒想到,李家昌的速度還真夠快的,一大早就把王天壽的悼詞送了過來。
蘇一瑋看了一眼李家昌說:「沒想到你們動作這麼快。」李家昌說:「昨晚我與秘書處的筆桿子們一起加班搞的。
早上,我又字斟句酌地看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問題了,才來請蘇市長審定。」蘇一瑋看了一眼李家昌,見他眼眶有點發青,心裡不免多了幾分愛憐。
想起自己昨晚在瀟灑,秘書們卻在加班,真是上面一句話,下面累折腰,便對李家昌客氣地一笑說:「真是辛苦你了。
這悼詞我先看看,最後還得關書記決定。」李家昌說:「也是,也是。
那你忙,我走了。」蘇一瑋說:「多注意身體呀,老李,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健康是關鍵,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李家昌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就告辭了。
看著李家昌離去的背影,蘇一瑋的心突然動了一下。
過去,他總覺得李家昌是王天壽的心腹,與自己很隔膜,心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當上了市長,一定要把他拿掉。
可是,看到他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樣子,對工作兢兢業業的態度,他的心立刻變軟了,覺得李家昌也有他的難處。
要是我當上市長,他同樣會用對待王天壽那樣的忠誠對待我。
人嘛,將心比心,這種心態也是正常的。
蘇一瑋先審閱了治喪委員會的組成名單,那名單中的主任、副主任以及委員會成員等等,與會議名單沒有兩樣,只是按市委、人大、政府、政協依次排下來,先後名次均按職位大小確定。
這些秘書處的人都清楚,他看過了也沒有什麼。
再認真審閱王天壽的悼詞,感覺調子把握得有點太高,本想再改一改,又覺得人已死了,多說幾句好話也沒有關係,只是讓活著的人聽聽,就在上面寫道:「我認為對天壽同志的評價基本客觀準確,送請關書記審閱。」然後,蘇一瑋撥通了秘書小葉的電話。
不一會,小葉就上來了。
小葉是個精幹的小伙子,給他當了4年秘書,感覺挺不錯,文思敏捷,為人也靈活機動。
小葉一進門就問:「市長有什麼吩咐?」他本來打算讓小葉將悼詞和治喪委員會的名單一併給關天宇送去,想想還是自己親自送去為好。
在這個關鍵時刻,就要跑勤一點,多請示多匯報,人這個東西,是最講情感的動物,只要接觸得多了,在工作中就能自然而然地相互溝通,增進友誼。
好比他與李家昌,原來關係並不怎麼樣,這兩天他常來給他匯報工作,溝通多了,才改變了對他原有的看法。
於是,蘇一瑋就說:「你安排一下車,我到市委去一趟,你就不用去了。」小葉說了一聲好就走了。
他收拾好了材料,隨後就拎著包兒出了門。
北方的初春乍暖還寒,但是蘇一瑋的心裡卻非常溫暖。
他心裡裝滿了對未來的期望,也就不太在乎天氣是冷還是熱了。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拿出來一看,是鍾晶晶發來的信息:「用我心愛的人送給我的新手機向我愛的人發去第一個信息,讓我的祝福通過電波,穿過所有的人群,掠過高樓大廈,飛到你身邊,祝早上好!嘻嘻!」蘇一瑋一看,血液彷彿又沸騰了。
昨天晚上,他本來打算吃過飯,聊一會就回來,沒想到聊著聊著,鍾晶晶就像一隻小貓一樣依偎在他懷中,用小手兒撥弄起了他的要害。
經她一撥,他又起性了,就在沙發上親熱起來,然後又雙雙脫光了走進浴室。
在浴室裡,他主動為鍾晶晶抹沐浴露,鍾晶晶笑著不讓,他卻執意要抹。
鍾晶晶說:「哪能讓領導這麼服務?不好意思。」他就笑了說:「我現在不是領導,在你的面前就是一個男人,一個赤裸裸的男人,一個愛你的男人。」鍾晶晶就讓他服務了。
他那只不知批過多少文件的大手在鍾晶晶的身上撫摸起來。
先是用手握住了鍾晶晶的奶子,摸了一陣又滑落到了她的腰際。
她的腰細且柔,摸上去光滑如脂。
尤其是她的小屁股,翹翹的,緊緊的,很有彈性。
再往下,就是兩條優美的腿,勻稱修長。
他覺得鍾晶晶的身上每一個部位都是那麼的精緻、可愛。
這是他第一次洗鴛鴦浴,覺得就是好,有鍾晶晶這樣的好鴛鴦就更好。
只是這浴室有點太簡陋了,如果再寬敞明亮些,最好是再有一隻雙人的大浴缸,兩個人躺進去豈不是更浪漫?不如抽個機會改變一下鍾晶晶的居住環境。
這不僅僅是為她,也是雙方受益的好事情。
洗過澡,再上床,感覺所有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
尤其鍾晶晶早已迫不及待了,忽然一躍身,就像騎馬一樣騎到了他的身上。
等坐穩了,便一晃一晃地動了起來,兩個奶頭就像兩隻活潑亂動的小白兔,在她的胸前跳動了起來。
頭髮像黑色的馬鬃,一抖一抖的,抖出了女人的瘋狂,也抖出了女人的嫵媚。
更使他感到興奮和刺激的還是鍾晶晶的叫聲,那是一種忘我的發自內心的喊叫,聲音輕時輕若琴弦,悠長而甜美,掠過人的神經末梢,彷彿一曲天籟劃過遙遠的天際;聲音重時,重如鼓槌,直抵人性的本真,有一種撕心裂肺生死難忘的生命體驗。
他們不知玩了多久,最後才在一陣陣欲仙欲死裡癱死在了床上……這是多麼美好的回憶,多麼精彩的人生片段,此刻想起,仍然止不住興奮。
也許,再過10年、20年,或者垂垂老矣,回想起這些,依然可以滋潤他生命的根須。
三年前的暗示
此刻的鍾晶晶閒著無事,正坐在辦公室裡擺弄著手機。
她非常喜歡這款手機,不僅款式新穎別緻,而且功能也多,可以聽歌還可以拍照。
剛才,她給蘇一瑋發了一條短信。
她知道他很忙,只要他能抽空看一眼就行了,根本沒指望他回信息。
張愛玲曾在《色,戒》中寫道,男人的心是通過胃抵達的,女人的心是通過陰道抵達的。
這話雖然有點露骨,讓人看了頭皮發緊,但意思倒也深刻,說出了人類共同的特徵。
經過昨日的情人節,她對他的愛彷彿又增加了幾分。
人真是個感情動物,尤其男女之間,有了緣分,多一次肉體的交往,就多了一份情感的積累,相互的愛也就增加了一分。
其實,早在3年前她第一次看到蘇一瑋的時候,就對這個男人有了好感。
這並不是因為他是主管文化、教育的副市長,主要是他的風度及言談舉止透出了一個成熟男人的魅力。
在後來的舞會上,團長讓她請他跳舞。
她知道團長的意思是不要冷落了這位直接與團的利益有關係的大人物,只好請他跳舞。
跳舞的過程其實也是感受對方人品的最好的過程。
憑一個女人的敏感,她當然知道他也很喜歡她,但是,他不像別的男人那樣淺薄,也不像別的男人那樣在跳舞的時候故意碰一下你的敏感區,或者色迷迷盯著你說些挑逗性的話。
他畢竟不是那個層面上的人,他總是很尊重對方,跳完了還很紳士地說聲謝謝。
就在那次舞會中,他說她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以找他,要是來政府辦事時也可以到他那裡去坐坐。
她自然明白,這是聰明人發出的聰明的信號,他喜歡你卻不說喜歡你。
如果你想與他交往,自然會有理由找到他的門上去;如果你不想與他交往,就沒有必要接他傳過來的繡球。
她當然不會接,因為她有她愛的老公,有可愛的兒子,她熱愛自己的舞蹈專業,她不想走仕途去當官,更不想尋什麼婚外情,即便他是副市長,即便他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她都不會動心的。
她的老公是團裡的首席小提琴手,人長得也很有派頭,他們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的兒子才4歲,在父親的早期教育和影響下,已經學會了好多曲子,並在全市的少兒匯演中拿過獎。
有了這樣的家庭,她已經感到很滿足了,所以不再奢望什麼。
然而,事物的發展總是充滿了無數個變數,好多事情是你無法預測的,正如你無法預測天氣的變化,無法預測生命的長度一樣。
因為政府斷奶,一夜之間,高雅的歌舞團完全走向市場,成了走江湖的草台班子。
這還不算,只要陣地在,她就要堅守到底,因為她熱愛舞蹈,熱愛這個團體。
工資多少她並不像別人那麼在乎,因為丈夫早已開辦了一個小提琴培訓班,收入早就超過了普通的上班族,足可以躋身於老闆的行列了。
然而,她沒想到,她深愛著的丈夫卻與他的一位女學生悄悄地暗戀上了。
從外地演出回來,打開家門,看到兩具雪白的裸體後,她知道她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
無論小提琴手怎麼苦苦哀求,她還是義無反顧地離了婚,帶著生活用品離開了家。
此時,她覺得她應該離開歌舞團了,既然在那裡得不到快樂,又何必去飲別人為她釀造的苦酒?於是,她想到了那個人,想到了他多年前對她的承諾,敲開了他的辦公室。
意外的是,他沒有講任何條件,就辦她好了一切。
她當時已經想好了,如果他講條件,她也會答應的。
如果那樣,她只能把它僅僅看成是一種交換,就好像一隻綿羊換兩斗米,交換過了,誰也不欠誰的,從此兩清了。
但是,他沒有那樣做,才使他們的感情有了繼續發展的可能。
到新單位報道後,她不知道該怎樣答謝他。
送錢,太俗,況且,他為她辦事決然不是為了受賄,這樣做反而讓人家看低了你;送煙送酒,也俗,他的煙酒恐怕都喝不完抽不完,送去的未必是他喜歡的牌子。
最後,她決定送一套名牌西裝,似乎這樣更有人情味兒。
沒想到,她送了,他也高興地接受了,然後,他又以代金券的方式償還了她。
她不在乎代金券的多少,而是通過代金券感受到了他的關心。
有時候,感情的過渡需要某種東西充當承載者,而物質的東西往往是最好的承載者。
你千萬別認為俗氣,恰恰相反,一隻鑽戒要勝過千言萬語的讚美。
一張代金券,足以讓她對這個男人由好感上升到了喜歡。
就在她一邊擺弄手機,一邊胡思亂想時,手機輕輕地響了兩聲,屏幕上一下閃現出了「偉偉」兩個字,她的心一下跳動了起來。
「偉偉」就是蘇一瑋的代號,她怕蘇一瑋打來了電話被同事看到,只好給他起了一個小孩子的名字。
打開信息窗,見上面寫道:「謝謝你,以同樣的心情祝你快樂!」她的心感到一陣溫暖和甜蜜,情不自禁地將手機緊緊握在手裡,生怕飛走了似的。
一個離婚的女人,一個孤獨無助的女人,雖然穿著打扮很時尚,但骨子裡還是很傳統的。
就像其他傳統女人一樣,只要把身體交給哪個男人,心也就隨著交給了那個男人。
她無法推測他對她愛得有多深,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他。
她看了一下表,已經9點鐘了,王文達大概來了吧?她有一些下發的文件需要王文達蓋公章。
早上上班後,她找過王文達,他的辦公室門緊鎖著,好像還沒有來。
是不是昨晚的情人節瀟灑得太晚了,或酒喝多了還在昏昏大睡?她再去,剛敲了兩下門,隔壁的小王探出頭來,一看是她,就熱情地說:「鍾姐,你找王科長嗎?」鍾晶晶嗯了一聲,又微笑著點了一下頭。
小王說:「他早上來不了了,女兒靜靜病了,住了醫院。」鍾晶晶禁不住輕輕哦了一聲。
王文達的女兒真的病了,是食物中毒。
昨天夜裡,醉臥在沙發上的王文達正呼呼大睡,突然被一陣嗷嗷大叫的嘔吐聲驚醒了,才知女兒上吐下瀉了好幾回,人已面黃如蠟,氣息奄奄了。
王文達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趕快撥打了120,把女兒送到急救中心,經醫生診斷才知是食物中毒,要洗胃。
這時,王文達首先想到是讓張麗娜趕快趕到醫院裡來。
相對於靜靜中毒,夫妻吵嘴已經成了小事中的小事,根本犯不著計較了。
然而,問題也就在這時出現了。
他先給張麗娜撥了電話,打過去是關機。
沒有辦法,他只好把電話打到了丈母娘家。
丈母娘大概睡得很沉,響了老半天才接了電話說:「誰呀?深更半夜的啥事?」王文達只好說:「媽,是我,我是文達,你讓麗娜接個電話。」丈母娘像突然清醒了似的說:「啊?什麼?麗娜怎麼了,你是不是與麗娜吵架了?」王文達說:「媽,麗娜不是到你那裡去了嗎?我現在在醫院,靜靜食物中毒了,讓她馬上到醫院來。」丈母娘一聽靜靜食物中毒了,嚇了一驚,就顧不得許多,忙說:「麗娜沒有來過,靜靜怎麼樣?她不會出大問題吧?」王文達一聽張麗娜沒有去她媽家,第一感覺是出問題了。
他說了一聲問題不大就掛機了,心裡卻犯起了嘀咕:她不在她媽那裡能到哪裡去?難道被人打劫了?還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但又想不出能夠安慰自己的理由來。
屋漏偏遭連夜雨,船破又遭迎頭風,5萬元借款剛打了水漂,緊接著靜靜中毒,老婆不知去向,難道厄運從此就要降臨到我的頭上?他的後背倏然一冷,彷彿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接著又打她電話,結果還是一樣,「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時,他的腦子裡突然嘩地閃了一下:情人節!是不是……難道在這個曖昧的節日裡,她另有他人了?這一夜,王文達一直守候在女兒身旁;這一夜,王文達再也沒有合眼。
他盼望著張麗娜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哪怕她的衣服被撕裂,哭訴著手提小包被劫匪搶走了。
他將會張開雙臂,緊緊地把她攬在懷中,卻不願意接受她第二天早晨紅光滿面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可是,越是他懼怕的結果,越是無情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經過漫漫長夜的守候,天亮以後,他終於等來了妻子張麗娜。
張麗娜顯然從她媽媽那裡得到了靜靜住院的消息,才匆匆趕了來。
看到光光亮亮的張麗娜,他彷彿打量著一個陌生人。
與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妻子,經過這一夜,他才真正感覺她是那麼的陌生。
他似乎做好了應付一切的準備,只淡淡地說:「你來了?」張麗娜驚愕地看著他嗯了一聲,竟不知說什麼好。
幸好靜靜醒了。
女兒的清醒,沖淡了這一尷尬的場面。
透風的牆
關天宇接過蘇一瑋遞過來的治喪委員會名單和悼詞說:「一瑋,要是你不太忙的話,先坐著等一會,等我看完了悼詞,一併商量商量。」蘇一瑋馬上附和著說:「不忙不忙,我等一會。」就靜靜地坐在旁邊等著,心裡卻在想,我就是再忙,也不能說忙。
在西川,你老人家的話就是我的聖旨,我能不聽?關天宇認真地看悼詞,蘇一瑋則認真地看起了關天宇。
其實他對關天宇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就是閉上眼睛也能想起關天宇是個啥樣兒,只是閒著無事,不看他又看誰?所以就看了起來。
這是關天宇不看他的時候他第一次認真地看他。
關天宇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很是氣派,只是頭髮有點稀少,朝後一梳,反顯得腦門光亮開闊。
這時候,有一束光線從窗外射進來,照在腦門上,有香煙頭那麼大小,關天宇的腦門動一下,那光亮就晃一下。
蘇一瑋就循了那光亮看去,卻找不到極明顯的光,心想奇了,為什麼他的頭上會出現這樣的光亮?前不久,蘇一瑋就聽傳言說關天宇有可能要調到省上去當省紀委副書記,莫非那光亮是一個預兆?關天宇一邊看悼詞,一邊還拿筆劃著。
過了好一會,他終於抬起頭說:「總體看來不錯,只是個別地方是不是拔得有點過高了?比如『王天壽同志為西川市的經濟建設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再比如『他的離去,是我們西川市的巨大損失……』,有些詞語可以換一換,也可以改成,換成,『卓越』『不可磨滅』『巨大損失』『一大損失」這樣是不是更貼切一些?如果悼詞中片面地誇大了他個人的作用,是不是會影響其他人的情緒?」蘇一瑋一方面為關書記嚴謹的工作態度稱道,同時又覺得他也未免有點太迂腐太認真了,哪個大活人會像他這樣去同一個死人去斤斤計較?但是,這樣的話只能悄悄裝在肚子裡,表面上卻裝出一副很真誠的樣子恭敬地說:「關書記講得很有道理,我們就按您的意見再改一改,完了再拿過來讓你審定一下。」關天宇說:「讓市委秘書處改一下算了,就這幾句話,不需要折騰來折騰去的。」蘇一瑋心裡咯登了一下,莫非我哪些方面做得不周,讓關書記不高興?他不免有點疑惑,點點頭說:「也好!也好!」關天宇接著又說:「一瑋,在省委還沒有正式任命誰是代市長之前,政府這一個階段的工作就全靠你了,有事要多商量,在這個節骨眼上千萬不能出偏差。」蘇一瑋一聽,疑惑全釋,心裡又燃起了新的希望,就高興地說:「謝謝書記對我的信任,我一定要多請示多匯報,全力以赴搞好政府工作。
當然,我的成長還離不開書記的栽培與扶植,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指教。
如果可能,請書記考慮一下,我將來能否勝任代市長?」蘇一瑋覺得他的這番話說得很得體,既表達了對關天宇的尊敬,又傳達了想當代市長的願望,投石問路,也正好看看他的態度如何,好對症下藥。
他定定地注視著關天宇,想從他的臉上窺測出他有何反應。
然而,關天宇的那張臉仍然是那麼古板,那麼政治化,你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傾向性。
關天宇說:「這事兒不是我說了算,主要還得看省委的意見。
說實在的,我也希望我的搭檔最好是熟悉的人,知道根底的。
要是來一個陌生的,光這磨合就得好幾年,磨合好了,還好說,磨合不好,影響了工作,也傷害了感情。」蘇一瑋一聽心裡自然非常高興。
無論將來的結果如何,無論關天宇心裡是不是這麼想的,但是他能這樣說,的確讓蘇一瑋感到溫暖如春,便說:「書記說得對,畢竟我是你的老部下,您是看著我成長起來的。
相信您會一如既往地關心我的成長,我只有好好工作以報答你的栽培之情。」話說到這裡,再說下去就多餘了,蘇一瑋見好就收,趁此告辭了。
蘇一瑋出得門來,因心裡高興,就想過去同副書記衛國華打一聲招呼。
過去,有好幾個副書記,他上了市委的樓來,有事辦事,無事走人,也不去同誰單獨聯絡感情,現在不同了,市委就衛國華一個副書記,何況現在又是一個非常關鍵而又微妙的時刻,至少兩個人表面上要搞好關係。
他與衛國華的經歷差不多,只是衛國華的年齡比他稍大一點。
早年間,他們同在北山縣,他給縣長當秘書,衛國華給書記當秘書,從一開始,就一個走上黨委的路,一上走的政府的路,一路走了來。
後來衛國華到羊下巴鄉上當了鄉黨委副書記,他到牛肋骨鄉上當了副鄉長。
後來衛國華當了北山縣委副書記、書記,他被調到沙縣當了副縣長、縣長。
再後來衛國華當上市紀委書記,他當了4年多的縣委書記後當了副市長。
等他當上常務副市長,衛國華已經成了市委副書記。
兩個人見了面,不算很親切,但也不隔。
想像中,衛國華也決不會傻等著天上掉餡餅,肯定為代市長的事找過關天宇。
估計關天宇也不會給他承諾多少,說不準還是剛才給他說過的那些話。
官場中的好多話是公用的,在不同的場合,對不同的人都可以說。
蘇一瑋這樣想著,就拐下樓來,來到了衛國華的辦公室。
衛國華一看是他來了,就伸過手來,很誇張地將5根手指大大地分開來與他握手,邊握邊說:「什麼風兒把蘇市長刮到這裡來了?」蘇一瑋就玩笑說:「來看看書記大人,最近在忙什麼?」衛國華說:「能忙什麼,黨委的事不像你們政府,務虛的多,務實的少,再忙,也沒有你們政府忙。」說著就給蘇一瑋泡了一杯茶。
蘇一瑋說:「別忙了,別忙了,我來看看你,坐一會就走。」衛國華說:「急什麼急,好久不見,坐一會嘛。
工作要做,身體還是要注意呀,天壽同志的突然離去,真讓人意想不到。」蘇一瑋說:「是呀,我也感覺非常奇怪,突然地離去,讓人心裡很難接受。」衛國華說:「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什麼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還是健康。
天壽一走,你的壓力就更重了,政府那邊一大攤子事還得你操心。」蘇一瑋笑了一下說:「操心也是暫時的,還不知道誰來當市長?」他想看看衛國華有什麼反應。
衛國華也笑了一下說:「你就接著干吧,還誰來當?在西川,沒有一個人對政府工作像你這麼熟悉。」蘇一瑋心裡一笑,恐怕你老兄嘴上說的不是心裡話吧?我就不相信你對市長的位子會無動於衷?想著,嘴上卻說:「熟悉不熟悉政府工作,這不是能不能當市長的理由。
在西川,論資歷,論能力,非你老兄莫屬,乾脆你就過來幹吧,我給你好好當副手。」他們倆就像兩個太極高手,表面上溫讓謙儉良,實際上卻暗暗地發著內功。
彼此都感受到了對方的氣場,但是,誰也不願意道破。
道破了就沒有了玄機,就不是真正的高手了。
在官場,修煉達不到一定層面的人,不是旗鼓相當的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衛國華突然哈哈哈地大笑了起來,笑完才說:「一瑋呀,現在資歷、能力算什麼?越是沒有資歷的才最吃香,就比如那些空降幹部,他們有什麼資歷?不就是給省上的一二把手當過幾天秘書,然後下到基層鍛煉幾年,很快就成了地級幹部,如果要碰到什麼好機會,就直接從天而降把位子佔了。
一切還是任其自然,聽天由命吧。
我已經無所謂了,過了50歲,想的就是安穩日子,想著怎麼健康,別的事都不想了。
你還年輕,有機會上還是上一個台階為好。」果然是高手。
蘇一瑋明顯地感覺到他發過來的力是柔中帶韌。
如果沒有實際的官場經驗,很容易被他的道理左右,讓你放棄主動,任其自然,他卻暗渡陳倉。
蘇一瑋呵呵一笑說:「國華不愧是我的兄長,世事練達,洞若觀火。
說得極是,人算不如神算,任其自然吧!無論是你老兄領導我也好,還是空降幹部主帥也罷,緣乃天定,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是最主要的。」話說至此,蘇一瑋覺得再說下去已經沒有必要了,正要告辭,沒料有人敲了一下門。
衛國華說了一聲進來,就進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就是市建委主任白金本。
白金本原是衛國華的老部下。
衛國華當縣委書記時,白金本當辦公室主任,後來衛國華到市裡當領導,就把金白本調到了市上。
隨著衛國華的一步步高陞,白金本也一步步從科長提升為建委副主任、主任。
建委是王天壽直接主抓的單位,所以平時的工作裡,白金本與市長王天壽聯繫得比較多。
政府這邊,人們私底下都說白金本是王天壽的人。
對此,衛國華倒沒有什麼,在他的眼裡,白金本還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白金本對王天壽好那僅僅是工作的關係,而白金本對他的好才是真的好,因為他從白金本對他的一系列表現上看到了這一點,無論是節假日還是平時,白金本從沒有忘記過對他的報答。
在官場中,踩腳後跟的人多得很,他需要你的時候,恨不得叫你爺,等你把他提拔上來了,他的翅膀硬了,有能耐了,馬上翻臉不認人了。
相對於這種人,白金本的確不錯,他雖不是點滴之恩湧泉相報,卻也能做到吃水不忘挖井人。
而蘇一瑋對白金本的看法就不同了。
在蘇一瑋眼裡,白金本純屬勢利眼,王天壽在的時候,他成天圍在王天壽屁股後面轉,根本不把他這個常務副市長放在眼裡。
王天壽剛一死,他就馬上調整風向給他匯報工作。
早上剛匯報完,現在又顛到他的老主子這裡來了,像這樣成天圍著領導搞關係的人他真是看不慣。
但是,沒有辦法,像這樣的人你看不上不等於別人看不上,你覺得不怎麼樣,別的領導可能覺得很怎麼樣。
官場中,什麼樣的幹部都有,他看不慣白金本正如王天壽看不慣趙守禮,因為各自的關係和利益不同,看法不同也很正常。
白金本一看蘇一瑋也在這裡,不覺一愣,隨即馬上堆出一臉的笑容,呵呵一笑說:「市長也在,那你們書記、市長談吧,我過會兒再來。」說著就要退出。
蘇一瑋突然一招手說:「來來來,金本,別迴避了,我已經向領導匯報完畢,正要告辭。」說著站了起來,向衛國華說:「書記忙吧,我還有事,得回去了。」衛國華就笑了說:「什麼匯報呀?匯報是假,視察是真,歡迎下次再來視察。」說著起身要送。
蘇一瑋伸過手來,握住衛國華的手一擋說:「別送,別送,你忙你的。」說著轉身向白金本點了一點頭,便離開了辦公室。
等蘇一瑋的腳步聲走遠了,白金本才說:「我是不是妨礙了你們談正事?」衛國華將手一指說:「坐,坐吧!你能妨礙什麼?我跟他也只是表面上應付幾句,能有什麼正事?」白金本這才噓了一口氣道:「王天壽一死,我看最高興的人就是他,這幾天精神頭兒比過去足多了。」衛國華有點皮笑肉不笑地說:「他可能覺得等到了希望。」「他要有了希望,我可就沒有希望了。」白金本在衛國華面前從來都是有啥說啥,口無遮攔:「書記,憑你的資歷和能力,遠在他上,這個桃子應該屬於你,千萬別讓他人摘了。」衛國華說:「金本呀,有些事情並不是以能力、資歷來定的,也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
好了好了,不談這個了。
噢,對了,你不是同那個楊明山很熟嗎?他這個人怎麼樣?」白金本說:「打了多年交道了,挺可靠的,為人也仗義,值得交往。
書記怎麼突然問起了他?」衛國華沉吟半晌說:「不過,同商人打交道,一定要多留個心眼,朋友可以交,但是千萬別讓他控制了你。
聽說王天壽死的頭天晚上,就是他做東請王天壽喝的酒?」白金本說:「是的。
你怎麼知道的?」衛國華就詭譎地笑了一下說:「哪有不透風的牆?現在社會上對王天壽的死傳說很多,有人說他心太黑,被人做了,也有說是他酒後去瀟灑,一激動腦溢血發了。
你與他走得近,我正想問問你,你是怎樣看待這件事的?」白金本說:「這些傳言我也聽到了,根本沒有的事,被人一傳,就被傳得有鼻子有眼像真的似的。
那天晚上楊明山做東請他吃飯,我也去了。
楊明山請客的目的很明確,他承建的步行街工程已經完工通過驗收了,政府還欠著他的一百多萬元工程款,他就是想讓王天壽早點把錢給他。
那天王天壽喝得也不少,當場答應3天內給楊明山打過去。
喝完酒楊明山很高興,要拉他去瀟灑,他不去,我與楊明山一起把他送到家,回來的路上楊明山倒是拉我去瀟灑了一下。
第二天早上,才聽到他老婆說早上起床,發現不知啥時他就沒有氣了。
這也是他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衛國華這才輕輕地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
陞遷的階梯
一連好幾天,蘇一瑋忙得不亦樂乎,王天壽一死,好多遺留問題一下凸顯了出來,他既要處理日常工作事務,還要擺平這些問題。
就在這天上午上班不久,市政府的大門口一下聚集了成百上千名群眾,堵住了市政府大門,門前的整條街都被他們堵住了。
秘書長李家昌急急忙忙跑進來說:「蘇市長,不好了,毛紡廠的工人又來鬧事了。」蘇一瑋心裡一緊,就問李家昌:「他們的問題過去不是解決了嗎?」李家昌說:「上次是開過一次協調會,但是,會是開過了,問題還是沒有真正落到實處,所以他們一聽到王市長死了,又跑來鬧。」蘇一瑋說:「為什麼不落實?」說完覺得這不是李家昌能夠做主的事,決策者是王天壽,主管工商業的副市長丁建成應該知道內情。
於是便話鋒一轉說:「丁副市長在不在?你去請他過來一下,我們共同商量商量。」李家昌說了一聲「好」,就出去了。
雖說工商業這一塊不是蘇一瑋具體分管,但是基本情況他還是有所瞭解。
市毛紡廠是10年前組建的,當時前景看好,市裡作為一個支柱企業投了不少資,又動員入廠職工每人集資兩萬元,引進了德國進口的機器設備。
因為毛紡廠是以政府的名義對外招工集資的,所以就有了一定的可信度,一些家長不惜借賬累債,湊夠了錢,讓子女來毛紡廠當國營職工。
一時間,集資當工人成了西川老百姓的熱門話題。
很快的,入廠職工一下達到四千多名,僅集資款就近一個億。
最初的那幾年,還算比較理想。
但是,沒想到問題也隨之出現了,因為機器設備都是從德國進口的,原材料也得從德國進口。
最初從德國進口原材料的價格與國內相近,還能承受得起。
到後來原材料價格猛漲了上去,而國內的毛料價格還維持著原來的價格水準,不生產吧只能停工,要生產等於生產得越多,虧本就大。
無可奈何之下,不得不停產。
這一停產,幾千名工人的生活成了問題,紛紛聚集到了市政府討說法。
市上的領導換的換了,退的退了,新領導不理舊事,能推就推,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
前年,王天壽一狠心,將這個包袱廉價處理給了一家外資企業,這四千多工人有一多半轉行,其他人還守在原地。
那些退出的職工就想討回原先的集資款。
大概兩個月前,他們聚集過一次,將市政府堵得水洩不通,非要討個說法。
王天壽親自召集工人代表和廠家代表進行了洽談,最終意見是讓毛紡廠出一點,政府出一點,工人承擔一點,化解舊有矛盾。
但協調會上的意見沒有得以落實,工人們又不得不重新找上門來。
蘇一瑋來到窗邊一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將市政府的大門圍了個嚴嚴實實。
設身處地為他們想想,他們的確也冤,10年前拿出兩萬元錢實在不易,好不容易當了個工人,卻拿不到工資,反把2萬元錢也搭了進去,要是換成誰,誰也不舒服。
早知這樣,倒不如用那2萬錢做個小本生意。
可見,政府決策是多麼的重要。
一個真正決策者,不能盲目地反對發展,但是絕不能盲目地發展。
一些領導為了個人的政績,名曰為老百姓辦事,實是以犧牲老百姓的利益為代價為自己築就向上爬的階梯。
在中國的每座城市,都可以看到廢棄的樓房,倒閉的工廠,究其原因,都是一些領導者缺乏科學的發展觀所致。
而奇怪的是,它們卻成了這些官員陞遷的階梯,留下的惡果卻由生活在這裡的老百姓承擔。
不一會,李家昌和丁建成進來了。
他們一看蘇一瑋正沉著臉,誰也不好多說什麼。
蘇一瑋直直地盯著丁建成說:「丁副市長,你們上次怎麼協調的?你看這……」又指了一下窗外,「動不動就把政府圍起來了,且不說直接影響了政府正常的工作秩序,讓上門辦事的人員無法進入,就社會影響而言,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成了啥?」丁建成說:「還是毛紡廠那幫人。
上次已經召開了三方協調會,答應給他們解決問題,他們又跑來鬧什麼?我看有人想趁王市長的死故意製造混亂,影響市政府的形象。
必要的時候,我看讓司法部門參與進來,把帶頭鬧事分子抓起來拘留上兩天,看他還敢不敢?」蘇一瑋平時就對丁副市長的工作不太滿意,總覺得這位空降幹部憑著自己的後台硬,年輕氣盛,銳氣有餘,慎重不足,工作蜻蜓點水,走馬觀花,不深入紮實,說話辦事又喜歡想當然和好大喜功。
有時候他真想說他幾句,但是一想自己充其量也是副市長,和他平起平坐,談得好則好,談不好反而得罪了人,讓人家說你管得太寬了,不該管的也管。
更何況,人家王天壽也不說他,反誇他思想敏銳,有膽有識,我得罪他幹嗎?此刻,他更覺得丁建成的話實在有點過頭了,人民選我們當市長,是讓我們為他們服務的,而不是讓我們高高在上,指手畫腳地指責他們,更不能用他們給予我們的權力對付他們。
想到這些,他對丁建成說:「丁副市長,上次協調會上你們答應什麼時候給他們解決?」丁建成說:「當時答應這個月初解決,可是王市長說政府這邊資金不足,他們的事放一放再說。
你看這……他剛死,他們又跑來鬧,這還像不像話?」蘇一瑋說:「既然答應了他們的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都要兌現,否則,政府怎麼取信於民?」丁建成說:「我想王市長當時也是權且之計,他現在走了,只能由你做主了。
我看要平息這一事件,靠做思想工作是不行的,要麼就按王市長答應的條件給錢,要麼就把帶頭鬧事分子抓起來關上幾天。」蘇一瑋笑了一下:「你說怎麼辦好?」丁建成說:「只要政府拿錢,當然是兌現條件好了。」蘇一瑋心想,這丁建成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想點起火來,讓我去充當鎮壓上訪群眾的劊子手,在這關鍵時刻犯一個低級錯誤?如果說他傻,也不至於傻到這個地步,如果不傻,那豈不是太可怕了?我犯了錯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也想競爭市長的寶座不成?退一步講,如果我失去了競爭市長的資格,也輪不到你丁建成呀,你急什麼急?先悠著點兒吧!他幾乎不帶任何表情地說:「那我尊重你的意見,就按王市長生前定下的辦,該兌現的,就一定要兌現給他們。」丁建成說:「那要一千多萬呀,不是個小數字。」蘇一瑋說:「就是兩千萬也要拿,誰讓我們的決策人犯下了這麼低級的錯誤?誰讓我們的王市長向上訪的工人做了這樣的承諾?現在問題出現了,我們不去承擔責任讓誰承擔?好了,現在我們一起下去見見他們的代表。」蘇一瑋說著就帶著丁建成和李家昌下了樓。憤怒的群眾已經衝進了市政府的大門,像洪流一樣朝辦公室這邊捲了過來。
丁建成不由得放慢了步子,臉上掠過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驚恐。
李家昌擔心地說:「蘇市長,你要不先迴避一下,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蘇一瑋說:「如果人民市長不敢見人民,那他一定是一個不稱職的市長,他還有臉再坐這個位子?」蘇一瑋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階。
前面的群眾個個怒目而視,目光中彷彿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眼看就要被奔湧的人群淹沒了,他突然大喊了一聲:「大家靜一靜,聽我說!」他的聲音被嘈雜的人流聲吞沒了,只有前面的人能聽到,後面的人根本聽不到,還在拚命地往前擠。
李家昌突然出現在了蘇一瑋的面前,大聲說:「大家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前面的人流慢慢止住了步,有人大聲問:「王天壽呢?你讓他滾出來!」李家昌說:「大家安靜,不要吵!王市長去世了,現在由我們市政府常務副市長蘇一瑋同志回答大家的問題。」有人說:「我們不管你什麼常務不常務,先問他能不能說話算數?說話算數了就說,要是不算數,還想哄騙我們,就滾到一邊去,讓說話頂用的人來說。」還有人說:「上次協調會姓丁的副市長不是也參加嗎?你讓他給我們解釋一下!你們紅口白牙給我們答應得好好的,現在為什麼不給我們兌現?」蘇一瑋走上前去說:「大家靜一靜,讓我把話說完了,你們再提問好不好?」聲音像一層浪,越過了人流,漸漸地落下來,覆蓋住了嘈雜的鼎沸聲,整個現場才又一次靜下來。
蘇一瑋這才說:「同志們,我先向你們表態,我能說話算數。
王市長因病剛剛去世,他給大家答應的條件我們西川市政府是認可的,是要給大家兌現的,請大家放心!」現場又一陣嘈雜聲:「已經過了約定的時間,還不兌現,我們怎能放心?」「是不是又想哄騙我們?」蘇一瑋用手壓了壓,彷彿要把大家的聲音壓下去。
果然,那議論聲就被壓了下去,現場又恢復了安靜。
蘇一瑋說:「我叫蘇一瑋,是西川市常務副市長。
大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們必須要相信西川市人民政府。
王市長突然病逝,沒有及時給你們兌現賠償金,我代表西川市政府向你們表示深深的歉意。
現在我向你們保證,等把王市長的後事處理完了,不到一個月,你們的賠償金一定到位。
如果到時再不到位,你們可以找上我的門來,罵我是騙子也好,把我趕出市政府的大樓也好,我都認了。
現在,我希望你們的代表留下來,到我的辦公室,一起對幾個細節問題再商討一下,其他的人先回去,你們說好不好?」經蘇一瑋這麼一說,人群一下又沸騰了起來,嗡嗡的議論聲在人群中響了一片。
最後,有人說,「我們就聽你一次,要是再騙我們,我們就按你的話把你趕出市政府大樓。」「這個姓蘇的市長說的在理,我們就先回吧。」一時間,人群彷彿一塊被凍結的冰遇到了春天的暖流,慢慢地融化開來,融化在四街八巷裡,市政府的大院突然空曠了。
貴人
蘇一瑋處理完了群眾上訪的事務,已經是下午4點多了。
市委辦突然打來電話通知說,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謝長順前來參加明天王天壽同志的追悼會,下午6點鐘在市政府招待所一起就餐,讓他準時參加。
放下電話,蘇一瑋的心裡就犯起了嘀咕,省委組織部長來,是不是要涉及到人事任免事項?按道理,來一位副省長參加一下王天壽的弔唁也就足夠了,用不著來常委。
越想,心裡越發沒有了底,就想給省委馮副書記撥個電話,探個究竟。
蘇一瑋認識馮副書記完全是一個偶然的機會。
那時蘇一瑋剛當了副市長,有幸參加了一次由省委組織的學習參觀團,到珠江三角洲參觀學習外省經驗。
參觀團由省委馮副書記帶隊,來來去去一個多月的時間,期間吃住行中,蘇一瑋自然有的是接近馮副書記的機會。
蘇一瑋因為說話幽默機智,大大活躍了路途氣氛,贏得了同團的其他地州市的領導幹部的親近,也贏得了馮副書記的讚賞。
再加上他又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在參觀訪問中遇到題詞留言時,偶爾一露崢嶸,更得馮副書記的賞識。
就這樣,他認識了馮副書記後,每逢上省城開會,他總要找個借口和理由去看望看望他。
當然,他絕不是空著兩隻手去的。
如果空著兩隻手,那就絕對不是看望,而是騷擾,其結果只能是適得其反,讓人家越來越反感。
在這一點上,蘇一瑋是非常明白的,如果不明白這一點,他也就混不到今天。
正因為他明白這些,他才能抓住機遇,利用馮副書記的兒子出國上學的機會,一步到位,送了一萬美金,才使他在三年前的換屆選舉中順利地當上了常務副市長。
他雖說與馮副書記的關係很熟了,但還沒有熟到隨便打電話的份兒上。
這一個度他掌握得很好,掌握不好這個度,讓領導產生了厭煩情緒就不好了。
可是,今天卻不同了,事關重大,他必須給馮副書記打個電話。
他關好了辦公室的門,想了一遍要說的話,等心氣平定下來,才撥出了馮副書記的電話。
當電話「嘟」地響了之後,蘇一瑋的心一下跳了起來,他緊緊地握住話筒,生怕關鍵時刻掉線。
就在這時,馮副書記的聲音出現了。
馮副書記先喂了一聲,然後說:「請問你是哪一位?」蘇一瑋馬上親切地說:「馮書記好!我是一瑋,蘇一瑋呀。」馮副書記的聲音突然洪亮了:「是一瑋呀!最近還好嗎?」蘇一瑋一下激動了起來:「我很好,書記也好嗎?」馮副書記說:「我也很好,正準備給你打電話,沒想到這麼巧。
王天壽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我只能表示非常遺憾。
一瑋啊,在市長人選還沒有確定之前,我提議省委暫時由你全權負責西川市政府的工作。
今天,長順同志代表省委省政府前去你們西川,有兩層意思,一是參加天壽同志的追悼會,二是,我只給你透露一下,就是要考察考察市長的候選人。
一瑋呀,這對你來講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也是一次考驗,你可一定要把握好。」聽著馮副書記的話,蘇一瑋的頭就像雞啄米似地不住地點著,嘴裡不停地說著是是是,好好好。
等馮副書記說完,他才說:「感謝馮書記對我的栽培和關懷,真的太感謝了,我一定要好好工作,以此來報答書記對我的厚愛。」馮副書記說:「一瑋,好了,別的話就不多說了,電話中也不方便,等以後見了面再說。」蘇一瑋說了一聲好好好,馮副書記就掛斷了電話。
聽著一片盲音,還捨不得放下話筒。
手心裡汗潤潤的,彷彿抓了一把水,就拿過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心裡卻無比地愉悅。
隨之,他便點了一支煙,悠悠地吸了起來,一邊吸著,一邊慢慢地品味起了馮副書記的的話,覺得馮副書記真是他的貴人,每到關鍵時刻,他總給你幫一把。
過去如此,現在也同樣。
等處理完了王天壽的事,一定要抽空上一次省裡,再去感謝一下他老人家。
這樣想著,他又琢磨起來了馮副書記剛才說的話,越琢磨越覺得大領導就是大領導,說出的話就是有水平,既含蓄又有韻味,你可以這麼想,也可以那麼想。
你可以認為謝長順到這裡來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把握好,跟他套套近乎,為你的下一步打好堅實的基礎。
或者,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只讓你有個思想準備,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要惹出什麼麻煩來,讓你全面負責政府的工作是我提議的,謝長順部長這次去考察肯定是有重點目標的,犯不著節外生枝。
或者,他什麼意思也沒有,只是希望你好好工作,幹出政績。
至於你怎麼理解,那是你的事,至於結果如何,那就看你的悟性,看你的政治嗅覺了。
但是,不論怎麼想,不論怎麼理解,這樣的問題想起來總是令人興奮,也令人鼓舞。
這樣想著,就覺得心裡突然燃燒起了一團火,彷彿隨著春天的來臨,他的又一個仕途的春天也來臨了。
蘇一瑋正想得奇妙,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了,他一驚,是不是馮副書記又有什麼事要告訴他?他急忙瞅了一眼來電顯示,才知是關天宇的電話,就馬上接起,親切地說:「書記你好,我是一瑋。」關書記說:「一瑋,聽說下午上訪的群眾圍住了市政府的辦公大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處理完了沒有?」蘇一瑋說:「關書記,你放心好了,我剛剛把上訪的群眾說服走了,正準備要給你匯報,沒想到你的電話就來了。
這些人還是毛紡廠的老職工,他們是來算舊賬的。
上次天壽同志給他們承諾過,市政府要承擔他們的一部分賠償,可是天壽同志一直拖到現在還沒有給他們落實。
他們一聽天壽同志突然病逝了,怕沒人承擔這份承諾,就來集體上訪。」關於宇:「你是不是答應了王天壽過去提出的承諾了?」蘇一瑋摸不清關天宇的意思,只好拐了個彎兒說:「關書記,我怕事情鬧大,影響安定團結的局面,就只好答應了天壽同志答應他們的要求。
不論天壽同志的承諾是對還是錯,既然答應了,那就是政府的聲音,是政府對老百姓的承諾,我們要是出爾反爾,只能激化矛盾,有損政府在人民群眾中的威信。
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我沒有來得及請示你就答應他們了。」關天宇沉吟了半晌,才說:「一瑋呀,你做得對,即使王天壽同志的承諾是錯誤的,事已至此,我們也只能按他說的辦了。
現在是一個特殊時期,省上的領導正好要下來參加天壽同志的追悼會,出了問題就是大問題,所以你那邊要多留個心,一定要從安定團結的大局出發,決不能出亂子。」蘇一瑋聽關天宇這樣一講,心裡便有了底,就高興地說:「請書記放心好了,我這邊保證不會給你抹黑的。」關天宇說:「這就好,這就好。
晚上的活動不知辦公室給你通知了沒有?」蘇一瑋說:「通知了,說省委組織部長謝長順要來,6點鐘在政府招待所一塊就餐。」關天宇說:「那好,我們晚上見面再說。」蘇一瑋說:「好好好,好好好。」剛說完,那邊的電話已經掛斷了。
放下話筒,看電話上顯示的時間正好是5:40,突然覺得應該換一套乾淨一點的衣服,穿得精神一些,也給謝長順留點兒好印象。
這樣想著,就來到套間,看到衣架上整整齊齊地掛著鍾晶晶送給他的那套西服,便三下五除二地脫去了舊衣服,換上了這套名牌西服。
這套西服他特別喜歡,不僅因為是他心愛的人買的,更主要的是穿上很得體,上檔次。
往鏡子面前一站,照出來的他果然精神了許多,儀表堂堂,還有點氣宇軒昂的樣子。
突然的,他不由得把鏡子面前的這個人與廚房裡抱著鍾晶晶後腰齷齪行事的人聯繫了起來,禁不住哈哈大笑著罵自己真像個衣冠禽獸,心裡就笑起了一團燃燒的火。
當了市長後,一定要給鍾晶晶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生活環境,讓她生活得更幸福更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