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 正文 4.告別儀式
    晚飯後照例,副主任進廚房刷筷洗碗當保姆,主任科員進書房看書學習做秀才。

    跳樓的已經跳樓,沒跳下去的還得繼續活著。小韋的腦海裡又把白天的事稍稍過了一遍,告誡自己務必心安勿躁,始終以事業為重。

    各類題目大都粗粗地複習了兩三遍,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學得再精一點,再細一點,比別的考生準備得更充分一點。老師批卷不看你字數多寡,關鍵在要點,照要點對錯給分,所以得多想出幾個要點來,才能高人一等。再就是,考題的類型也得多準備一些,除了常規的三個代表、科學發展觀外,重點要在科學執政和依法執政上下功夫。比如現在對突發事件的處理、對網絡輿情的疏導、對信訪工作的看法等,都得多想幾個一二三四來,保證盡量少失分。

    想到突發事件,小韋的眼前又跳出師畢節的肖像。師畢節跳樓,算不算突發事件?是不是也可以從向領導匯報、制訂應急方案、組織人員調查處理、加強事後監管和教育等老套路來依次闡述?只是,晚飯時聽小尹一分析,覺得師畢節可能真有心理上的疾患(當然不是她白天向小邵胡吹的所謂抑鬱傳染病,至少在考卷上不能那麼寫上)。加強對機關公務人員的心理健康教育和相關疏導,看來非常有必要。如果補上這條,興許能多拿兩分。

    當小韋在書房裡苦心鑽研領導科學時,小尹的保姆工作已經從廚房和餐桌環節發展到兒子老尹的作業環節。在完成部分作業輔導並在本子上簽字後,小尹號令老尹向臥房進軍。因為老尹進房前忘了和老爸道晚安,小尹覺得這是個失禮的行為,對將來成長為政治領袖或小公務員均有百害而無一利,便在他的屁股上獎賞了一個巴掌,讓他補補記性。

    看了一集電視後,在浴室裡沖了澡,吹乾頭髮,保姆先生帶著怡人的清爽邁入書房,在她背後悠悠地喚一聲:「小韋同學。」

    小韋不冷不熱地朝小尹瞅了一眼,道:「今天單位裡一整天都鬧哄哄的,沒好好看書。晚上好不容易才靜下來,我想多看一會兒。別等我了,你先睡吧。」

    「你就行行好吧,夫人!」小尹苦著臉乞求。雙手在胸前合掌而拜,活像走在馬路上突然橫現眼前的乞兒,一副強乞強討的架勢,「我都半個月沒吃過夜點心了,餓得難受啊!」

    都說做愛是窮人的晚餐。小尹覺得比窮人的手頭寬裕一點,算個中農或上中農,便一直把那事看作是夜點心。

    「堂堂七尺男兒,就知道兒女情長,不能多想想事業?」小韋擺出家長的威風訓斥。

    「夫人此言差矣。」小尹開始攪動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我是既愛江山,又愛美人。愛江山,是為了更好地愛美人;愛美人,才能打下更多的江山。你要是不給我吃夜點心,我就得不到該得的營養,白天工作就沒精神,前途事業就沒有希望。估計信訪室主任的帽子就撈不到了,這輩子只能在副主任的位置上干到退休。難道你願意看到我這樣沒出息嗎?」

    「呵,你還拿事業來要挾我?」小韋想通過自己的判斷徹底粉碎他在個人生活方面的陰謀,「自己工作能力差,不求上進,玩物喪志,把責任推卸到我頭上來啦?」

    「夫人啊,你真是稀里糊塗啊。我現在說的既不是法學,也不是心理學,而是生理學啊!」小尹著急萬分,就擔心待會兒回房繼續學習民工兄弟,「別把男人看得那麼高,一天到晚要求男人干偉大的事業。其實男人啊,白天個個偉大,晚上個個渺小啊。男人們除了想著陞官發財,滿腦子不就想著下面這點破事嗎?這點破事不解決,他能陞官發財嗎?這點破事不解決,男人還要女人幹什麼?地球上的物種都朝單性生殖方向發展,這樣的物種還不如早點滅絕了呢!」

    「這不是生理學,是生物學嘛!」小韋笑道,「行行行,你先回房吧,我再充電半小時就回房。半小時,能堅持住吧?我的『淫主任』?」

    「淫主任」是單位裡資歷比較老的同事對小尹的戲稱,其實小尹覺得自己並不淫,只不過有點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而已。

    不過,小尹聽到夫人喊淫主任,心裡倒真淫了起來,馬上屁顛屁顛地轉身去做基礎工作,準備半小時後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世紀大戰。

    小尹走出才兩步,書桌上的手機響了。小韋一看,號碼是66開頭,用的是局域網,肯定是單位裡的同事打來的。小韋一驚,因為66後面的那四位數非常熟悉,當她想到是誰時,辦公室主任老祝的聲音已經在電話裡響起來了。

    「小韋啊,晚上還得加個班。剛才機關黨委通知我,讓我們辦公室派人到師畢節家裡去幫幫忙。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師畢節走了以後,他老婆黎平想不開,整天哭鬧個不休,想讓你去陪陪她,幫助做做思想工作。」

    「讓我去做思想工作?」小韋覺得這事挺難的,費神費力不說,還影響考試複習。

    「小韋,我們讓你去也是經過研究的,因為你工作能力強,是單位裡的骨幹嘛。領導讓你去,是為了培養你,將來做領導,當然要先學會做思想工作嘍?你說呢?有困難嗎?」

    一聽說「將來做領導要學會做思想工作」,小韋立即像發現前面有顆糖果的小女孩,眼睛都透亮了起來,馬上答應道:「沒困難沒困難,我馬上就過來。」

    小韋合上書本就要走,小尹像一具殭屍一樣地立著,說:「要走?我的事怎麼辦?」

    小韋也很無奈,說:「作為省紀委的中層幹部,我勸你日子過得也別太嬌貴了。得好好向底層的民眾學習。」

    「怎麼學?」小尹以為她能說出什麼新意。

    「為金陽城市建設作出巨大貢獻的民工兄弟們,他們常吃盒飯,你能吃嗎?」

    「能吃,這不難。」

    「他們晚上過夜生活的時候,是怎麼解決男人的那點破事的?他們能解決,你也能解決,對吧?」

    小韋說這句時,已經走到了門口穿鞋。

    「他們比我多一條路啊!」小尹痛苦地喊,心裡不服。

    「哪一條?」

    「他們除了自慰,還可以到馬路邊隨便鑽進一個『雞窩』,迅速解決問題。可我是國家公務員,是黨員幹部,我能嗎?你願意嗎?」

    小韋已經穿好鞋子,挎上提包,狠狠地白了小尹一眼,道:「你要有這個念頭,還配做一名黨的紀檢幹部嗎?」

    說完,就要關門。小尹有氣無力地朝小韋揮手再見,垂頭喪氣地道:「唉,我算什麼中農小康?連個外來民工都不如啊!」

    門關上後,小尹在客廳裡轉悠了半天,忽然想到了師畢節。不知道師畢節跳樓之前的人間生活,會不會也像他這樣,經常被不懂生理學的老婆逼著自慰,甚至跑到馬路上去鑽「雞窩」呢?

    當他還傷心傷肺地坐在客廳裡拿師畢節老婆黎平和自己老婆小韋反覆比較時,小韋已經坐在師畢節家的客廳裡,考慮著如何安慰旁邊的黎平了。

    黎平的哭鬧聲是間歇性的,隔一會兒來一陣,小韋覺得自己的工作無從下手。

    好在她並非唯一的工作人員。在黎平的家裡,有她的親友,還有雙方單位裡的女同事。省公安廳機關黨委的領導研究過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每天安排兩名女同志在黎平身邊看護照顧,防止再出現意外。小韋等人到了工作崗位,就給其他兩名女同志換了班。等到明天中午左右,再由其他人給她換班。

    其他工作人員都比小韋有經驗,她們從人的生老病死甚至從佛學道學的角度來勸慰黎平,口才個個都不錯。小韋在旁邊偶爾插上一兩句,但更多的是讓她開了眼界。沒想到,勸人不傷心也有那麼多的講究。真像《紅樓夢》裡說的,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亦文章。小韋不僅想到某日筆試時可供參考,面試的時候更可以靈活運用。

    師畢節的突然離去,肯定給黎平打擊不小,應該是真正的雷人事件。試想,身為省公安廳緝毒處長(總隊長)的妻子,她在人前人後有多榮耀?即便這次沒幹上副廳長,以後機會還很多。至於搞個副巡視員,更是如囊中探物。這麼好的丈夫,這麼美滿的家庭,原本是人人羨慕的。可現在,因為師畢節一時想不開,居然狠心地了結自己,把一個殘缺的家留給了黎平。英姿勃勃、前途無量的丈夫,從此去了火星,在她的生活中徹底消失。曾經從他身上得到過的榮耀和幸福,突然化作烏有,甚至轉為恥辱和醜陋。往後,寡婦、二婚、繼父、前夫……這些原本讓她蔑視的詞語,一夜之間如鬼纏身,甚至進入了她的骨骼和血液。

    「你好狠心啊,師畢節!」

    「你就這樣丟下我們娘兒倆走了,你的心好狠啊!」

    「以後我們的日子怎麼過啊,不如讓我也死了算了!」

    黎平的哭聲從雷陣雨轉為干雷,後來就顯得有氣無力,疲憊不堪。那些時常在影視裡出現的撕心裂肺的場景,今天就清晰地在小韋眼前播放著。一個女人遭受這樣的人生磨難,不是同樣生不如死嗎?男人因為抑鬱去死,卻把另一場更大的抑鬱交給了自己的親人,這不就是一種殘酷的傳染病嗎?

    「一定要堅強,黎平,要多為孩子想想,多為這個家想想。」一個經驗豐富的女處長在勸道,「這是一場不幸,但必須節哀順變,接下來還有許多事要做。過兩天還要辦喪事,接待客人,你要養好身體,保持體力,可不能就這麼垮下去。」

    到了凌晨時分,黎平被勸到床上睡了,可她依然情緒激動,間歇性地折騰一陣,讓小韋在旁邊不得安寧。人體腎上腺皮質激素在夜間睡眠時才分泌,具有促進人體糖類代謝、保障肌肉發育的功能。小韋知道這次熬夜破壞了正常的分泌規律,會影響身體健康。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在機關裡工作常常身不由己,像個算盤珠子被人撥來撥去,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被影響了分泌規律。機關女性乳腺癌和子宮肌瘤高發,就是分泌系統的報復反應。

    晨光漸亮,小韋越來越乏。她的腦子裡一會兒是黎平的悲慟欲絕,一會兒是考場的緊張氛圍。一個沒有丈夫的女人該如何生活?一個在仕途上慘遭失敗的女人又該如何生活?奮鬥,奮鬥,女人要自強奮鬥!小韋不停地鼓勵著自己,可畢竟許多天都沒好好休息,這次又熬了個通宵,幾乎面目全非。到了單位的同事來給她換班時,發現她的表情與黎平極度相仿,形同一株遭了雷焚的枯木。

    中午在家裡睡得正香,有人悄悄鑽進了被窩。驚恐中醒來,但聞耳旁傳來一絲輕聲柔語:「我要吃點心!」

    「你不都夜裡頭吃點心的麼,這青天白日……」

    「夜裡不沒得吃嘛,餓得我前胸貼後背……」

    話音未落,小尹已經赤膊上陣。小韋喊:「啊喲,這不是霸王硬上弓麼?」

    「那又怎樣?」小尹邊做邊說,「現在公安的作風不怎麼樣,群眾把你們叫做土霸王,這回我倒要讓你搞搞明白,在紀檢幹部面前,看你們公安還敢不敢稱王稱霸。」

    「我看你們紀檢幹部的素質也高不到哪兒去。」小韋任由他在上面胡作非為,嘴裡卻不服軟,「你們嘴巴裡整天喊著『做黨的忠誠衛士,當群眾的貼心人』,可上班時滿腦子想著吃夜點心,中午回到家裡還耍流氓。好你個強姦犯,我遲早讓派出所把你逮進去,讓你嘗嘗我們公安的厲害。」

    公安在下面罵得越狠,紀檢在上頭玩得越爽。

    當公安已經說到要割他的肉批他的骨將他剁成一團肉泥時,紀檢早已成為十惡不赦的大流氓,陣陣天雷敲得筋疲力盡難再作為,突然一陣暴雨,瘋狂地傾瀉給了公安。

    不知道小尹什麼時候離去,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反正醒來時,小尹已經燒好一桌子的菜,誠心誠意地讓她補身子,幫助她調整內分泌了。

    究竟只傷到身,沒傷到心,睡一覺一補,吃頓好飯菜,還有家人的親情環繞,感覺精神倍爽,彷彿內分泌真給調過來了。小韋便想到了黎平,她傷心傷肺傷成那樣,哪能像她這樣一覺一飯便輕易補回呢?

    當她帶著這種憂慮和不安去換班時,發現黎平家裡安靜了許多。

    黎平的眼裡已不再有淚水,儘管眼眶紅紅,面目呆滯,總算已經過了危險期。小韋不禁佩服起單位裡其他女前輩的工作效能。一場人生浩劫,經她們嘴皮子輕輕翻捲,當事人的態度可以從狂風暴雨轉為大雨、中雨、小雨,再轉為陰雲天氣。從氣象雲圖發展規律上分析,陰雲會在不久的將來漸漸散去,晴朗的天空上飄移著絲絲白雲,一陣陣清風吹拂,人間依然是柳綠花紅。

    在黎平家裡工作了兩天,單位裡的事就積了一大堆,上上下下都在催。老祝讓機關黨委另派人手頂上,把小韋撤回辦公室,繼續編她的信息簡報。

    剛編出一期簡報,讓小邵幫忙裝訂分發出去,機關黨委就讓人通過手機發來了短信通知:明天上午九點半在金陽殯儀館舉行師畢節同志遺體告別儀式,請各處室派代表參加。

    早些年時興開追悼會,這兩年風氣一變,都改稱告別儀式了。既然是告別儀式,程序就要簡單一些,有的就不再整追悼詞,有的還繼續整,但時間上縮短了不少。

    老祝過來交代,其他處室各派一兩名代表參加,但辦公室是綜合服務部門,得多派些人手幫忙,讓小韋小邵都去。

    到了晚上八點,小韋用過晚餐,依例把雜活交給小尹,自己要去書房進修。這時,手機短信又來了:明天上午九點半在金陽殯儀館舉行師畢節同志遺體告別儀式,請公安廳全體機關幹部準時參加。落款是機關黨委。

    將各處室派代表參加改為機關幹部職工全體參加,告別儀式顯然得到了特別的重視。其實,逝者已矣,所有的繁文縟節,無非是做給活人看的。倘若師畢節地下有靈,他會因此高興嗎?他需要的不是別的,只是人間的一個副廳頭銜。而且性子急,再過幾年太遲,只爭朝夕。

    沒安排去的得改變計劃,小韋原就是要去的,並無任何影響。只是,明天的告別儀式上,可能會見到一片滾滾人頭,就像再來一次推薦幹部大會一樣,所有熟悉和不太熟悉的,改換在一個莊重肅穆的場合,再面面相覷一遍。

    早上上班時,老祝過來告訴小韋小邵,告別儀式的事讓洪息烽知道了,他也想去。他覺得各處室派代表顯得人數太少,對死者不夠尊重,就建議讓大家都去。看來,告別儀式的規格因為洪息烽的參加而明顯提升,人數也因他的一句話而翻了幾番。

    到了九點十分,小韋和小邵便往省政府大門口趕,根據要求統一坐大車去殯儀館。剛走到半路上,遇到機關黨委的同志,說參加的人數太多,原先安排的車輛坐不下了,請到後門去坐其他車。

    小韋小邵匆匆趕到後門,果然那裡也停了幾輛大車。

    剛剛找位置坐下,前前後後熱熱鬧鬧地互相打了招呼,就像是參加某人的婚禮似的,人人臉上都掛著喜氣,不進殯儀館鐵定不會改容。程序究竟只是程序,即便在告別儀式上個個板著一張臉,也僅僅是出於一種無奈的禮節。畢竟,人是嚮往快樂的,找樂子是人的本性。就像蒼蠅們在沒有被拍死之前,總要公的母的捉對嬉鬧廝殺一回。一定要歸結,也可以歸結於樂觀主義的人生態度。

    九點半到了,司機啟動了車子。駛出大約半公里路程,大家的手機又響了,還是機關黨委的短信通知:師畢節同志告別儀式參加人員範圍有變,請各處室依舊派代表參加……

    「這不是胡鬧麼?一會兒派代表,一會兒全體參加,現在又改成派代表了。」

    「都說不動搖、不懈怠、不折騰。我們既不動搖,也不懈怠,就怕領導瞎折騰。」

    機關幹部們交頭接耳亂議論開來,當然還是笑嘻嘻的表情。有的在接到處室領導電話通知不去後,趕忙下車,想到可以騰出時間多幹點別的事,也不去埋怨了。

    只有小韋傻傻地坐著沒動,像在讀一本推理小說似的苦想:「為什麼呢?為什麼又變了呢?這是誰的主意呢?」

    到了殯儀館,發現人少得可憐。喪事和喜事一樣,也圖一個熱鬧。人一少,就覺得冷清了,死人無所謂,活人有些沒面子。

    至於省委副書記洪息烽,更是遲遲不見蹤影。

    「為——什麼呢?」小韋學著蔡明的傻妞口氣,把辦公室主任老祝拉到角落裡責問。

    「噓!」老祝賊頭賊腦地環顧四周,壓低嗓門道,「還能為什麼呢?讓大家都參加,是洪息烽的主意;現在突然變卦,還是他的主意。」

    「為——什麼呢?」這回學蔡明的,不是小韋,而是小邵。因為小邵骨子裡就有傻妞相,基礎比較好,屬於原生態表演,自然比小韋更惟妙惟肖。

    「有一些對師畢節不利的傳言。」老祝邊說邊閃亂著眼神,一副賊人的嘴臉,「小姑娘嘴管嚴一點,別到處亂說,聽到了嗎?」

    「究竟是什麼傳言呀?」小韋企圖窮追猛究,死纏爛打。

    「不該問的別問,知道了嗎?」老祝板著臉道,「追悼會也好,告別儀式也好,都是很莊重的場合,是給死者蓋棺定論的,有身份的領導能隨便來嗎?一來,準要說某人是優秀的共產黨員、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還要說他一生勤勤懇懇,清正廉潔,等等,少不了就是這些話。可是萬一,萬一發現有什麼事,這些話能隨便說嗎?」

    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老祝一會兒神神乎乎地開口透露幾句,一會兒又不輕不重地責罵幾句,完全把倆妹子當成自家的晚生後輩,半疼不恨。

    告別儀式很快就開始了。參加儀式的代表們排著隊伍進去,依次上前給師畢節默哀鞠躬,目送道別。黎平像一根木頭豎在旁邊,接受大家的握手和問候。小韋關注著她的表情,覺得她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務,正用她最後的一點餘力,握別所有的來賓,握別所有的過去,握別所有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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