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亞熱帶,孔孟章已是飢腸轆轆。
「趕快叫服務員送點吃的來吧!」孔孟章對梅月耳說。以前,他們倆玩累之後,也常用這種方式解決肚子問題。亞熱帶服務周到,廚師做的飯菜味道不錯。
「好吧,我馬上給他們打電話!」梅月耳剛拿起電話,又掛了,喊道,「哎呀,我們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呀,拿什麼買飯菜?」
等孔孟章睜大眼睛坐在身旁時,梅月耳還白著眼珠子在說:「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等服務員把飯菜送來了,我們沒錢埋單,那可霉頭倒大,丟人現眼了!」
「是啊,我還真沒想到這事。」孔孟章懊悔道,「我們做領導的,平時難得掏錢買東西,我腦子裡還真不太有錢這個概念。看吧,剛到農民家裡做了件好事,把錢都派送出去,現在就輪到我們自己挨餓了!」
「做人是得善良,可太善良的人,容易吃眼前虧!」梅月耳的話讓孔孟章聽了吃驚。可細想起來,也挺實在。
「錢倒不是大問題。我辦公室裡還有銀行卡,只是,遠水解不了近火,現在肚子餓得慌。」孔孟章不急不忙,忽然又想到了辦法。「對了,亞熱帶的老總我熟悉,今天就讓他破費一下,請我們吃一餐。以後的事,我們再慢慢商量。」
老總聽說孔市長就在亞熱帶,馬上要趕到房間裡來看望。
孔孟章哪裡肯讓他來?忙說:「別別別,今天就一件事情,讓你管頓飯,我現在餓得眼睛都發綠了!」
老總說:「好啊,那我到餐廳訂個包廂,待會就給您打電話!」
「不不不!」孔孟章還是忙不迭地推卻,不讓他有陪同的機會。「我今天不要那個排場,你就給我要兩份飯菜,給我送到……這樣吧,送到大堂旁邊的咖啡廳裡,我們在那兒等你!注意了,是兩份,我這裡還帶了位客人!」
孔孟章和梅月耳到咖啡廳坐了不久,老總就讓人把飯菜送來了。
見孔市長帶了女伴,老總心裡有了數,就點了點頭,道:「孔市長,那您慢用,我就不打攪了。有什麼需要,您儘管吩咐。」
說完,老總遞上一張名片。
「對了,待會兒我們還得喝點咖啡,麻煩你一併給我們結了。」孔市長手裡握著名片,又給老總提了個要求。
「行行行,只要您有需要,這裡的一切都儘管享用。」說完,老總就去和咖啡廳的經理打了招呼,讓他作掛賬處理。
飯菜吃飽,兩人開始享受老總提供的免費咖啡。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即便有,也不會天天有。」梅月耳開始和孔孟章談論未來。「孟章,如果再繼續這樣和你過下去,我可得先回去一趟。」
「回去幹什麼?」孔孟章隨便問了一句。
「回去把我們住的破房子賣了。」梅月耳嚴肅地道,「還有一些盆盆罐罐啊,養的雞呀鴨呀豬啊狗啊什麼的,全都賣了。」
「都賣了?」孔孟章抬起頭來,現出一片迷茫的皺紋。
「賣多少算多少,再陪你住到亞熱帶來玩一陣。」梅月耳的臉上開始出現似笑非笑的意思。「等錢花完了,實在不行,我就得捧著飯碗,挨家挨戶要飯去了。」
「哦,原來你是在開玩笑啊。」孔孟章覺得自己反應有些遲鈍,便故意耍弄道,「不好笑,不好笑。對了,你們家還養雞和豬嗎?」
「下崗以後,倒曾經想養,可惜沒地方養。」梅月耳道,「我們住的地方有個小院子,我們正好住在一樓,我就在院子裡養了幾隻雞鴨,可惜後來城管干涉,也早處理掉了。」
「那你賣什麼?只有一套破房子?」孔孟章問。
「是啊,可以賣的,也只一套破房子了。」梅月耳道,「你還想我賣什麼?除了這套房子,就剩下我這個人了。我即便想賣身,現在也已經晚了。」
「晚了?」
梅月耳顧自己喝咖啡,不理他。
「晚了?怎麼個晚了?」
「我不已經賣給你了嗎?霍家灣市市長買下的東西,誰還敢來搶?」梅月耳看了看四周,輕聲道,「可惜,賣給你是賣了個跳樓價,全是賠本買賣。本來還指望跟著你吃香喝辣的,現在倒好,你只顧自己勤政廉政,買下情人,又一毛不拔,你們做清官的人,其實比貪官還壞。」
「怎麼說?」
「貪官還出了個價,你們清官呢?連價都懶得出,精巴。」
「那你說吧,你希望我開個什麼價。」
「我不開,已經是你手裡的貨了,你願給多少算多少。」
「我就是要你自己開。」
「我就是不開。」
「你跟了我之後,是作了不少犧牲,可你現在後悔了是不是?」孔孟章的表情有些不太對。「看來,天下還真沒有免費的午餐,連情人也一樣。」
「你也別生氣。」梅月耳突然以笑容驅散他的嚴肅。「你找到我這樣的人,差不多就是免費的午餐。不過,為了讓以後繼續把免費的午餐吃下去,我們得想個辦法。」
「什麼辦法?」孔孟章眼睛一亮,想聽聽梅月耳的高見。
「你得想辦法養活我。」梅月耳說,「你做清官也行,自己不需要掏錢給我,也不必靠貪污受賄養我。你就幫我找個活幹吧。」
「那倒沒問題。」孔孟章道,「你的要求不過分,不就是找工作嗎?你有什麼想法?有什麼愛好?先提提看,我再幫你找。」
「讓我當個公務員吧。」梅月耳笑道,她知道沒這種可能。「一張報紙一杯茶,一年拿個七八萬,還能分套福利房。這麼清閒的工作,正好有空陪你耍。」
「你可小看公務員了。」孔孟章道,「現在公務員凡進必考,而且考試的隊伍排得很長。你就是碩士博士,也未必能考得中。還有,現在的公務員工作壓力也挺大的,所謂一張報紙一杯茶,那都是社會上的人不瞭解機關工作,為了發洩仇官情緒而已。當然,有些年紀大的老同志,可能是清閒一點。但像你這樣年輕的,不要說進不去,即便進去了,也沒得讓你閒,說不定,還把你忙得累趴下呢。」
「公務員不行,搞個事業編製的沒問題吧?」
「事業編製也難,和公務員差不了多少。」孔孟章皺著眉頭道,「現在我們國家的各項工作也逐步走向規範化。如果在十年二十年前,別說事業編製,就是公務員,也是我一句話而已。今天是工人或農民,明天就可以做國家幹部,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公務員。這在以前是常有的事。可現在不行了,現在搞依法治國了,歪門邪道越來越難走了。況且,我還想幹一番事業,也不想走這個歪門邪道,還希望你多多理解。」
「那你說我能幹點什麼?」
「我看干個職員還可以。」孔孟章說,「你以前在企業幹過,我看,就到霍家灣哪家企業干個職員吧。比如,干個出納或者內勤什麼的。」
「要是在半年以前,到企業裡干個出納或者內勤可是我的最高理想。」梅月耳意味深長地笑道,「可是現在不行了。以前我是個普通工人的妻子,現在,我還是普通工人的妻子,可也是市長的女人。後面這個身份,對我來說更重要,也更珍貴,我很珍惜。我認為,市長的女人是不能做普通職員的,這種工作與身份不符。與我的身份不符,更與你的身份不符。」
「霍,沒想到你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孔孟章有些刮目相看了。「那你倒說說看,究竟想幹什麼?」
「要麼干公務員或事業編製的,將來也弄個小官做做。所謂金花配銀花,西葫蘆配南瓜。市長的女人,即便不干個處長,至少也得干個科長,是不是?」梅月耳笑道,「實在進不了公務員和事業的隊伍,就自己做個小老闆。當然,這個老闆還不能太小,至少也得有個科級處級的樣子。」
「拋物線,你太搞笑了吧?」孔孟章搖了搖頭,笑道,「還真沒看出來,原來你對官場研究得也挺通透的啊。就是做個小老闆,也要和機關裡的幹部攀比,還把級別看得那麼重?中國的官場文化,還真是根深蒂固,害人不淺啊!」
「有文化總比沒文化好。」梅月耳再出新觀點,努力說服孔孟章。「做市長的女人,多少總得有點文化。我覺得自己做得還很不夠,今後要努力學習,不斷提高自己的綜合素質。」
「好了,有這份心就行,我謝謝你了。」孔孟章急於想知道她的最終目的。「你說,究竟想做怎麼樣的老闆?」
「我不想開中石油或中移動的分公司,其實我的要求很小,就在霍家灣市開個酒家,做個管家婆。」梅月耳道,「你不找我時,我就管管他們,拉點生意;你要找我,我隨叫隨到,就讓別的人管去。」
「開酒家也行,這個方案我同意。」孔孟章道,「到時候,我可以適當幫你一把,但不能讓我幫太多,以免影響我的市長形象。」
「你放心吧,我不會影響你的大好前程的。」
「那好,你一方面去瞭解瞭解行情,看哪裡能夠盤下一家酒店。」孔孟章吩咐道,「另外,也回去和家裡人商量商量,到時候就把全家人都遷過來。」
「我還正想找你商量這事呢,沒想到孔市長這麼親民愛民,急民之所急,把人民群眾考慮的事都考慮到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孔孟章謙虛道,「我本來就是個親民愛民的好市長。更何況,你這個民又不是一般的民,親你這個民,應該說是親上加親了。」
「我丈夫的工作乾脆就讓他辭了,幫助我一起打理酒店。」梅月耳開始考慮以後的家庭計劃。「至於我兒子上學的事,可能還得讓你批一張條,得找一所最好的學校。雖然他不是你生的,可也算是你侄兒吧?市長的侄兒,可不能上差的學校。」
「這事不難,小菜一碟,我給你批就是了。」孔孟章道,「以後你們一家人都搬來了,日子越來越好了,過得其樂融融,可別把我給忘了。」
「這你就別擔心了。」梅月耳安慰道,「你只要稍稍拉我們一把,讓我們家那兩口日子過得稍好一點就行。至於我,不管是我的身,還是我的心,永遠都是屬於你的。」
聽到這句,孔孟章過來拉住梅月耳的手,深情地望著她。
一個多月後,孔孟章約會梅月耳的地點,從亞熱帶遷移到了副熱帶。
本來,被梅月耳盤下的那個酒家已經有一個很響亮的名字。可老闆換了,用舊名不太好。新老闆最好用新店名,新店名意味著新的開端。徵求孔孟章的意見,孔孟章想不出什麼特別好的名字,一脫口,就說出了亞熱帶。可亞熱帶是人家五星級賓館的名字,用了有招搖撞騙的意思。孔孟章總覺得那個名字雅,也符合他們倆熱戀中的感覺。於是,他想了想,就把亞熱帶改成了副熱帶。據說,這兩個字眼意思比較接近,而且都很有詩意和激情。其實,他還想到乾脆改成熱帶的,但梅月耳說熱帶不好,怕他用情過度,又住院。適度的戀情就是得亞一點,副一點。最後,就改成了副熱帶。
副熱帶酒家店面很大,樓上樓下有好幾層。按梅月耳的實力,根本無法吃下這麼大的場面,即便是租金和一些裝修費。後來,梅月耳找到了酒店所有權單位的領導,當他們得知她是市長孔孟章的親戚時,便悄悄給她開了綠燈,以股份制的形式進行合作經營。梅月耳只付了很少的一點押金,便拿下了酒店的承包經營權。
合作經營單位是一家國有企業,他們開始也有些懷疑梅月耳的身份。當老總以匯報工作的形式向孔孟章談了最近的經營情況,然後順便說起有個叫梅月耳的要租他們的酒店經營,問她是不是他的親戚。孔孟章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說:「是,是我的一個表妹。」然後說,「這事別張揚,你們也別胡亂開口子,還是公事公辦,必須完成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目標,啊?」
國企老總的智商和情商使得孔孟章的擔心有些多餘。回單位後,老總迅速召集領導開會,一是給市長一個順水人情,同意合作經營方案,並由梅月耳具體負責經營;二是有了市長表妹這塊牌子,合作經營的方案比完全承包出去的方案更有利可圖。也就是說,國有資產增值的幅度會更大,管理層年底的獎金提成會更高。
酒香不怕巷子深。市長表妹經營酒店,不怕副熱帶名字起得怪,要想這仨字叫不響都難。
「晚上去哪喝酒?去副熱帶,那裡的廚師是高薪挖來的,菜燒得特好!」
「還能去哪裡?單位領導讓我們定點用餐,以後全在副熱帶!」
「你們是外地人?問霍家灣市吃住哪裡最有名?告訴你——要住就住亞熱帶,要吃就吃副熱帶!」
順口溜一叫響,不僅副熱帶火,順勢把亞熱帶的生意也炒火了。瞧每天人來人往的熱鬧勁兒,哪裡是什麼亞熱帶、副熱帶,簡直比熱帶還熱!
半年下來,梅月耳個人的純利潤就超過了一百萬!國企老總更開心了,根據合作經營方案,他們所佔的股份更多,利潤更為可觀。
快過春節了,以拜早年名義來看望領導或匯報工作的各路人馬,紛紛趕到霍家灣。那天上午,孔孟章當年曾經任職過的郭東縣的領導一行專程到辦公室裡坐了坐,按例送上一份小紅包。孔孟章知道數量不多,不至於上綱上線,也就收下了。
談了一會兒年底和年後的工作,就準備用餐。孔孟章和辦公室主任婁滿家打了招呼,婁滿家就讓人去辦了。
在婁滿家的引導下,孔孟章坐著車來到了一個地方,覺得很眼熟,抬頭一看,「副熱帶」三個字異常醒目,這還是他自己取的名呢!
「怎麼想到來這裡用餐呢?」孔孟章把婁滿家拉到一旁,悄悄地問。他擔心別人有什麼企圖。
「哦,這裡是我們市機關的定點酒家之一,早兩個月前的事了。您一次都沒來過嗎?」婁滿家認真地匯報道,「近段時間來,大家都說副熱帶的菜好吃,環境也好,就推薦把這裡列為定點酒家。機關事務管理局商量之後,也就同意了。來這裡用餐的客人,也都很滿意。」
「他們和這裡的老闆熟嗎?」孔孟章問。
「哦,您是說梅老闆吧?具體我就不清楚了。」婁滿家壓低聲音道,「聽說她是您表妹呢,是吧?」
「可我沒打過招呼,讓他們來這裡定點。」孔孟章辯解道,「我家裡親戚朋友很多,可我從來不願意打招呼為他們謀利,主要怕大家說閒話。」
「是啊,您在這方面確實很注意,大家不會說您閒話的。」婁滿家恭維道,「不過,市長,這種事,本來就用不著您出面打招呼呀,事務管理局本來就是為領導服務的,這點小事,他們心裡有數,會辦好的。」
孔孟章和客人們一起入座,喝了幾巡後,服務員說梅老闆來了。
「聽說表哥光臨我們酒店,我過來敬杯酒。」梅月耳手裡舉著半杯紅酒,笑盈盈地進了包廂。孔孟章發現,半年下來,她越來越像個老闆了。用機關幹部的眼光來分析,還真有點科長甚至處長的風範了。
「我讓滿家給我安排個酒店,沒想到是副熱帶,你看,居然把客人請到表妹家裡來喝酒了!」孔孟章環顧四周,呵呵笑道。
「說起來你們不信,我這個表哥就像個黑臉包公,我的酒店開張半年多了,他居然一次都沒光臨。更別說替我打招呼,拉生意了。」梅月耳站在孔孟章旁邊,眼睛卻看著其他人,像要聲討孔孟章。「你們說,我這個表哥是不是該罰一杯酒?」
「該罰該罰!」郭東縣領導喊道。原本莊重的場合,一旦出現美女,就會熱鬧起來,哪怕是把級別看得特別重的機關幹部,也會變得沒大沒小。
「好吧,大家說你該罰,我就罰一杯。」孔孟章當著大家的面喝完一杯紅酒,又開始現身說法,上起黨課。「酒是罰了,可我話還得說。以前我沒替你打招呼,以後你也別指望我這個市長表哥給你打招呼。要不然,我還得年年在民主生活會上檢討,更沒法嚴格要求我的下屬。子曰:『其身正,不令自行;其身不正,雖令不行。』要把這個市長當好,我不得不做個黑臉,率先垂范,以身作則。還請表妹多多包涵。」
「畢竟是從小讀孔孟詩書長大的,滿口的子曰詩雲。」梅月耳很大度地笑道,「要開後門是指望不到你了,我還是自力更生,自食其力吧。」
說完,梅月耳又看了看大家,道:「你們說是不?誰讓我攤上這麼個清正廉潔的好市長呢?」
「是啊,孔市長是全市人民的市長,他的心裡裝的不僅僅是孔家人,更多的是全體霍家灣的人民。」婁滿家適時讚賞。
「表揚的話不說了,別在背後罵我就多謝了。」孔孟章端起酒杯,舉得與梅月耳手裡的酒杯一樣高,說,「剛才來的路上,聽說你酒店辦得不錯,客人們都很滿意。說明你經營有方,這杯酒,是表哥祝賀你的!祝你生意紅火,越來越興旺!」
兩人同時喝完這杯酒。一桌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像是在開一個座談會,大家剛聽完領導的重要講話。
用完餐,孔孟章坐車往市政府走。路過新華書店,他突然拍了拍腦子,道:「哎呀,我得去書店看看,給孩子買本書。」
婁滿家搭他的車,便說:「那我就這兒下,自己打車回去。」
司機說:「要不孔市長這兒下,我先送婁主任回去,再回過頭來接孔市長。」
婁滿家說:「那怎麼行?我回去得好一會呢,別耽誤了孔市長的事。」
兩人爭持了幾句,只聽孔孟章笑道:「其實很簡單,我就這兒下車,待會兒自己打車回去,你們就不用等我了。」
婁滿家還要再謙讓,孔孟章根本不給他機會,車子一停在書店門口,他就顧自己揚長而去。
在書店的文藝專櫃翻了翻,發現這裡一溜一溜的盡官場小說,其中還有幾本是專門寫市長的,場面異場火爆。可惜這類書大多由外行炮製,儘管不乏才華橫溢的作者,但他們疏於機關生活,對領導幹部的工作特點較為陌生,對內心世界的挖掘更是普遍流於膚淺。他甚至想,假如有一天自己閒下來沒事兒干,倒可以現身說法,寫一部活靈活現的官場小說,以饗熱愛官場文化的中國廣大讀者。
扔下官場小說,孔孟章忽然大步走出書店。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來買書的,只是把這裡當作一個拐點。坐上出租車,很快又折回副熱帶。
與副熱帶緊臨的一座兩層樓,也一併承包給了梅月耳,作為宿舍和雜物陳放處。梅月耳一家住在一樓,但二樓還有一個小套間,那是專門用來接待孔孟章的。酒店開張後,孔孟章就拿了房間的鑰匙,三天兩頭來這裡與梅月耳偷偷相會。今晚,當他一進房間,便給梅月耳發短信:「PWX,我已在老撾人民共和國等候。」
很快,對方就回復了短信:「YZT,我在越南人民共和國忙乎,爭取二十分鐘後趕回老撾。」
等梅月耳進屋,孔孟章正光裸著身子從浴室裡出來。
「哎喲,今天客人可多了,光機關裡就有十幾桌,我得一桌桌去敬酒,可把我忙壞了!」梅月耳一邊說一邊脫衣服,把身子也裸得光光的,往浴室裡走。「好在他們知道我是市長表妹,也沒敢多灌我酒。你還別說,開酒店這行還真適合我,我以前真沒想到過會這麼得心應手呢!」
過了幾分鐘,梅月耳就從浴室裡出來了,她只是進去沖了沖,但皮膚看上去更光滑,更誘人了。
「你肯定到處張揚了吧?」孔孟間一把摟過梅月耳,問,「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人知道你是市長表妹呢?」
「我才沒這麼淺薄呢!我是那種到處張揚的人嗎?」梅月耳把嘴巴翹得高高的,一如後面的兩片屁股,還有前面的兩隻肉袋袋。
「機關事務管理局把你們副熱帶列為定點酒家,我以前怎麼沒聽你說過呢?」孔孟章覺得裡面有些玄機,擔心她背著他玩什麼把戲。
「那都是我們公關部經理出面聯繫的。我本來想讓你幫忙,可你又不願意,我也懶得開口。」梅月耳說著,身子任由他撥弄。「你不會不但不幫忙,還想壞我的好事,逼著事務局退掉定點吧?」
「那倒不必,反正也沒有造成什麼不良影響,而且也確實不是我打招呼的結果,大家也還喜歡你們這裡的招待。」
「不瞞你說,在這裡定點的,可不止事務局,其他一些部門,大約有十幾家吧,也常在這裡掛賬。雖然不叫定點,但也是這裡的常客。」
「哦,你的生意發展得挺快的嘛!」孔孟章吃驚道,「不過,我希望你還是要盡量低調一點,盡量別張揚我們之間的關係。幫親戚謀私違規不說,我們之間還不是正宗的親戚呢!」
「只怕現在你想否也否不掉了,也用不著我自己去張揚,似乎大家都知道我們是表兄妹了。」
孔孟章把梅月耳撥弄了一會兒,梅月耳剛有點感覺,孔孟章自己倒是心急火燎,難以自持了。
「今天正好有件事要找你商量,是關於教育局大樓的事。」
「等幹完正事再說。」孔孟章開始動手動腳,忙著搬眼前這座大樓。
「可我這事挺重要的,怕你正事幹完,就沒心思聽了。」
「幹完再聽。」不由梅月耳再說,孔孟章已經把拋物線高高捧起,再經過最後一道程序的陰謀挑撥,一場戰事就這樣迅速展開。
可能有些勞累,孔孟章今天缺乏持續作戰能力。匆匆完事後,就一頭歪在了床上。
「別忙著睡,教育局大樓的事還沒談了。」
「你說吧。」孔孟章吃力地張開嘴,擠出幾個字。從眼前這座大樓上爬下來,還真沒什麼心思再去聽另一座大樓的事。
「鐵人公司的錢總今天來找我,說要承建教育局大樓,可是他聽說競爭比較激烈,特別是金蓮公司與市裡幾個領導也比較熟,可能會讓某個副市長出面打招呼。你能不能幫他一把,就把教育局大樓給他做吧!」
「叫你別插手這些事,你怎麼還是插手啦?」孔孟章如同噩夢中醒來,發現了一位喜歡干政的皇貴妃。「特別是這些包工頭,沒一個好的。和他們扯在一起,你會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我勸你趁早別去管他!」
「哎喲,人家可是聽說我是市長表妹,慕名前來找我的,我都已經答應人家了,你可不能不管。」
「你是不是拿了人家好處啦?你要是受賄,遲早也會連累上我,你可要想清楚,這對我們倆都沒好處。害人的錢,還是離遠點好。」
「你放心,我怎麼會收他的錢呢?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你以前不是表揚過我麼?市長廉政,情人也廉政。我一定會自始至終做個廉政情人的。如果要說我想得什麼好處,無非是想他的公司今後多到酒店來用餐,招攬些吃喝生意罷了。」
「那就好,包工頭的錢千萬不能碰。」
「再說,大樓工程的事,你不去打招呼,還有你下面的副手去打招呼。與其讓你手下的人搞腐敗,還不如你出面制止一下。你打了招呼,把工程給了鐵人公司,可能還減少了一樁腐敗大案呢!」
梅月耳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回頭一看,孔孟章已經睡著了,輕輕的鼾聲正緩緩傳來。白天幹得累,晚上玩得累。看來,他真是累了。
半個月後,梅月耳都把這事兒給忘了。那天晚上,鐵人公司錢總突然造訪副熱帶,把梅月耳叫到裡間,拿出一塑料袋的錢給她,說是感謝教育局大樓工程的事。經過孔市長的關照,他們公司昨天中標了。袋裡的幾十萬塊錢,就是給她的報酬。
梅月耳堅持不收。錢總無奈,信誓旦旦地道:「市長表妹究竟與眾不同,可能顧慮比別人多些。不過你放心,我錢某人最講義氣,既然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絕不會讓你吃虧的。這些錢你可以不拿,但我一定會想辦法,通過其他途徑讓你拿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