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紗 正文 2、政治氣候
    領導幹部就像家裡的媳婦,長得再俊,本事再大,總有紀委這個婆婆管著。但凡聽到召喚,表面上一副言聽計從的乖順樣,私底下卻是牢騷滿腹,覺得日子過得太不自在。更可怕的是,這個婆婆整天拿著黨紀國法的手電筒照人,冷不丁地把某個重量級的人物揪出來,引發一場政治地震。

    一枚硬幣總有正反兩面。紀委這個惡婆婆再讓人討厭,也有惹人愛的時候。當他們查了某個貪官之後,便為其他排隊候食的後備幹部騰挪出了位置,而且清一色都是肥缺。紀委的人就常拿組織部門開涮,說我們紀委每次幹了一件壞事,你們組織部就做了一件好事。確實,官場中人都愛圖眼前利益,只知道感謝發帽子的組織部,把組織部當菩薩一樣供著,卻不知,要不是紀委咬牙切齒地努力工作,組織部的人良心再好,到哪找那麼多的烏紗帽送人?

    這次中央紀委這個大婆婆出手,搗騰出一頂漂亮的大烏紗帽,可把嶺西的地廳級幹部眼光拉直了。大家都喜歡它的美麗,可惜數量有限,僅此一頂。希望不是很大,不搏一搏又怪遺憾的。這就扭曲了許多人的眼光,在期盼與掠奪中,還夾帶著一絲絲的憤怒與仇恨。

    「洪書記是怎麼出事的?」在馬疃的辦公室裡剛坐下,孔孟章就問起洪息烽。「我們打過多次交道,在我看來,他這人一向謹慎,不像很貪錢的那種人呀。」

    「貪不貪錢,能一眼看出來?」馬疃神秘地笑道,「這個世上人人都愛錢,只是愛的方式不同而已。即便他很貪,也不會寫在臉上。」

    「那倒是。」孔孟章想到了自己,要不是為了前途千忍萬忍,貪婪的野馬不知已奔到了哪塊草地。至於對面的馬疃,孔孟章從當副縣長開始就逢年過節送禮金給他,這些年零零落落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至於其他人送的,肯定會更多。只是,孔孟章是省委周老大的人,他馬疃不得不高看一眼,並且很願意跟他做個鐵桿朋友。

    「不過,就他『兩規』的起因來說,倒不是為了錢的事。」馬疃繼續介紹洪息烽。從表情上看,洪息烽的案發給他的震動也不小。「好像是為了個女人。」

    「也剛說聽。」孔孟章不解地道,「光女人的事,也不至於會掀翻洪書記吧?」

    「就是啊,也真奇怪了。」馬疃皺著眉道,「洪書記自己分管政法、聯繫紀檢,應該是個反腐敗的領導者,沒想到整天反腐敗的人,最後把自己也反進去了。中央紀委很快插手此事,居然把他給『規』起來了。」

    「就這麼點小事,不至於把他的烏紗帽給摘了吧?」孔孟章明裡是關心自己的頂頭上司洪書記,可馬疃一聽就知道,實際上關心的是這頂帽子是不是真能空出來。

    「如果是記個過,鬧個警告處分什麼的,也用不著『兩規』。」馬疃分析道,「根據以往的慣例,凡是被紀委『兩規』的,結局都很慘,不用說保烏紗帽,命能保住就不錯,進監獄是肯定的。」

    「如果沒有查出經濟問題,一般不會進監獄。」孔孟章進一步試探道。

    「那當然。」馬疃的贊同,是為了後面的轉折。「但是你想,在那麼重要的崗位上干了許多年,有哪個人敢說自己沒有一點經濟問題呢?」

    「那倒也是。」孔孟章想到了自己。像他這麼廉潔自律的人應該少而又少,可也收過不少禮金。

    「有人早就作了分析。」馬疃道,「現在紀委決不輕易採取『兩規』,一旦採取了,就會抓住經濟問題不放,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女人的事,很可能只是個由頭。你等著瞧,洪息烽的事,最終還是出在經濟問題上。以前我們嶺西有個廳長開私車出事,被紀委『兩規』後,很快就查出一大堆的經濟問題。類似的案子多得去了,這些可都是教訓啊。」

    「是啊,這年頭就是不能出事,小事也盡量別出。」孔孟章附和道,「領導幹部就像個木桶。長木板不能壞,短木板也不能壞。再小的木板壞了,木桶裡的水都會流出來,而且流出來的,往往都是壞水啊!」

    「到郭西去了一趟,變成哲學家啦?說話越來越經典了嘛。」馬疃戲謔道,「女人就是一塊看上去無足輕重的短板,可這次把洪息烽這只木桶給徹底扎破啦。中央紀委一插手,他肚子裡的壞水肯定會源源不斷地流出來。你看著吧,先是摘烏紗,接著就是蹲監獄。」

    「那得多長時間啊?」孔孟章對紀委辦案工作並不陌生,但他還是想聽聽馬疃的說法。其實,馬疃也不是干紀檢的,只不過組織工作與紀檢工作聯繫比較多而已。

    「也別太心急。」馬疃完全清楚孔孟章的想法。如果說全世界的人都不希望洪息烽有事,那麼這個時候只有孔孟章一個人例外,因為他已經看中了依附在洪息烽身上的政治生命。洪息烽的位置一空出來,接下去就有個省委常委補上,而他又是升任常委的最佳人選。「最快半年,一般一年,也可能還會遲些。因為這是紀委辦案,官小的一天又一天,官大的一拖就一年。當然,從組織措施上來講,肯定會比移交司法快許多。具體到多長時間,還得看案件的複雜程度。」

    「可惜僧多粥少,弄不好又是一場混戰。」孔孟章擔心起他的競爭對手。

    「是啊,兄弟我已經替你想過了。」馬疃是個正廳級的副部長,但晉陞副省無望,倒很願意替人作嫁衣裳。「我們嶺西省副省級候選人有幾十個,目前最熱門的人選至少有五個。你就是其中之一。據我們組織部內部分析,這次省委副書記的崗位騰出來後,常務副省長將接替副書記崗位,而常務副省長一職則會從廳級幹部中挑選。現在的問題是,你們霍家灣市委書記郝束鹿也是候選人,而且時間比你早。他在上一屆就已經錯過了一次,這次更會躍躍欲試。本來,你們兩個都很合適,都可以上。我聽上面的口風,好像是讓你做副省長,讓他干個人大副主任或政協副主席。但阻力也不小,一是你們同在霍家灣工作,不可能同時提拔兩個。要不然,其他地市豈不要鬧情緒?二是這次位置只有一個,即便人選在霍家灣產生,也只能產生一個。有你沒他,有他沒你。所以,我想提前捎個口風給你,讓你該走的地方走一走,要不然,俊媳婦讓別人娶走,你就悔之晚矣。雖說你現在年紀輕,可越是年輕,越得趁早上。按你的勢頭,目標可不能只盯住副省,只要好好努力,將來做嶺西的一把手,都不成問題。」

    究竟是長期做組織工作的,馬疃分析得有板有眼,像是說中了孔孟章的陰私部位的某個缺陷,比如包皮過長什麼的,讓孔孟章的表情突然僵硬了一下。好在是官場上的老友,肚裡那點心思也沒法藏沒處掖,於是,乾脆胡亂地笑道:「那就托你馬部長的口福啦!只要將來有那麼一天,我絕不會忘了你的好處!」

    「那我可記在心裡啦!」馬疃表情嚴肅,相當頂真。「老夫沒幾年好干啦,等你幹上省委書記那天,你也用不著把我當作姜子牙一樣地非讓我重新出山。不過,我兒子你可別忘了好好栽培,我要求不高,讓他像你現在這樣,到霍家灣干個市長什麼的,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你兒子不是名牌大學的學生嗎?搞生物工程很前沿啊。」孔孟章吃驚道,「前段時間還聽你說,兒子的理想是當個大科學家呢!」

    「大科學家?」馬疃扭歪了嘴,用鼻子笑道,「在咱們中國這塊土地上,再大的科學家還能大到哪去?科學家再大,也大不過一個市長。就拿你們霍家灣來說,科學家還會少?清華北大的高材生還會少?他們站在你面前算個啥?還不是一個個恭恭敬敬地喊你孔市長?」

    「馬部長,你是批評我不關心人才。」孔孟章妄圖轉移話題,「我們霍家灣近年來確實引進了不少尖端人才,可我們政府是很關心的,給他們的待遇並不差。」

    「待遇再好,有你孔市長好?」馬疃似乎還在想著讓兒子當市長,話語中的勢頭依然凌厲不休。「他們不可能有秘書司機,不可能有大套房,也沒有你那麼高的收入。他們工作做得再好,也只能眼巴巴盼著你這個市長早一天給他們解決住房,評個高級職稱什麼的。」

    「聽你的口氣,我還非把你兒子推到市長位置上不可?」孔孟章反守為攻,也不是個吃素的。「那我可得先拜託你,先把我推上省委書記才行。」

    說到「省委書記」四字時,孔孟章突然聲音低了下來,把頭往門外張了張。門是關著的,他只看到一扇門板。這句話儘管是玩笑,多少還該有些顧忌。

    「周老大那裡,趕緊走一走!」似乎兒子做市長的事已經搞定,現在該兌現孔孟章做省委書記的事了。眼下第一步,得把他推上省委常委的位置。於是,馬疃壓低了嗓門,用一種半夜做賊的語氣堅定地喊道,「想這頂帽子的人,數量不少,最強硬的對手就有四五個,你們霍家灣的郝束鹿,尤其要注意。俗話說,兩強相遇勇者勝。在官場上,應該說是智者勝,巧者勝。你要想穩操勝券,只有借助周老大的力量,讓他出面幫你說說話,同時,也讓他替你拿拿主意,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奇招妙招。」

    其實,孔孟章早就知道馬疃會說這些話。如果真能幹上常務副省長,甚至省長、省委書記,還不都是周老大一步步扶持的功勞?憑什麼要感謝你馬疃,還非得把他兒子拉上市長的寶座?這次到馬疃辦公室來,主要也是探探形勢,問問氣候,還真能指望馬疃幫他這個大忙?想到這裡,孔孟章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謝謝馬部長關心了。不過,我自己心裡清楚,這麼好的事情,可遇不可求。我現在得做的,就是把霍家灣的市長幹好。這幾年霍家灣發展很快,政府工作繁雜得很,壓力很大啊。」

    「我知道,搞政府工作是你的優勢。」馬疃這時才以組織部副部長的口吻嚴肅認真地分析道,「只是,你那個搭檔郝束鹿在前面攔著你,不會讓你把事情做得太順當的。也別太在意,就當作官場上的磨練吧。你和他,遲早得散的。」

    走在省委大院的叢林小道上,孔孟章還在想著「遲早得散」這句話。不知為什麼,聽上去讓人心裡涼颼颼的。一陣風吹過,幾片半黃的樹葉落了下來。其實,現在離落葉的季節還早著呢,這是早落的樹葉。就像洪息烽一樣,屬於非正常跌落。而在孔孟章心裡,他屬於夾在其中的濃綠欲滴的那片,既享受著樹蔭的遮蔽,又不時擁有陽光雨露的滋潤。

    散是肯定的,關鍵是怎麼個散法。他最需要最渴望的,是一種驕傲離去的偉岸背影,一種朝氣蓬勃的前進步伐,而不是這種匆忙的落葉飄零。

    「書記,我來看您啦!」孔孟章手提著時鮮水果和補品,在阿姨引導下進了客廳。

    「孟章,來啦,這回又是到省裡來開會啊?」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周老大,已經七十六七歲,但精神很好。見孔孟章來,身子往後仰了仰,摘下鼻樑上戴的那副老花鏡。剛才,他正在看一份新出的晚報。

    「正好到金陽辦點事,順便來看看您。」孔孟章笑得很慇勤,一進這幢別墅客廳,就彷彿回到了當年的秘書生涯。「書記,您看上去氣色不錯,身體還好吧?」

    說這話時,阿姨又端了盤剛洗的水果過來。其實,剛才茶几上已經放了一盤。

    「不錯,就是血壓有點高,這幾天一直在吃藥。」周老大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前胸,表示自己身體還挺結實。

    孔孟章一邊陪他說話,一邊削起水果,然後切片遞給周老大。阿姨幾次想過來幫忙,都讓孔孟章給制止了。儘管離開秘書崗位已經超過十年,可他熟悉這項工作,熱愛這項工作,對這項工作很有感情。好不容易來看看老領導,怎麼也得攬點活幹干,他不允許別人來搶。搶活,就是搶功勞,搶情分。

    「小譚不在啊?」孔孟章問道。小譚是周老大現在的秘書。周老大把省委書記的擔子交給高邑,自己退到省人大主任位置上時,孔孟章下派任職,新的秘書頂上。等周老大再把省人大主任的擔子交給高邑時,他正式離休,秘書就換成了現在的小譚。

    「他去幫我孫女辦轉學手續去了。對了,你別顧著忙,自己也吃一點。」周老大剛開口,孔孟章就已經把水果往嘴裡塞了。在老領導面前,也不必過於客氣。更重要的是,這麼多年的主僕做下來,已經形同父子,不見外才能顯現真感情。

    吃了點水果,孔孟章又親自把水果皮放到簍裡,給周老大遞餐巾紙。後來,他乾脆到衛生間裡,拿了擦手布來給他擦。

    其實,孔孟章每隔段時間就要來看周老大。周老大用的每一樣東西,他都像當年那麼熟悉。洗臉布、擦腳布、擦手布、牙膏牙刷,還有皮鞋布鞋涼鞋等等,至於他喜歡吃的水果、菜餚、麵食,更是一遍記下,終生難忘。這是多年秘書練出來的基本功。

    幹完這些事,又談論了一番今天的天氣。

    接著,兩人沉默了片刻。

    還是孔孟章先開口:「書記,聽說洪息烽的事了吧?」

    「聽說了。」周老大表情凝重,節奏緩慢地說出了三個字。然後,就站了起來,往後花園走去。

    孔孟章知道,但凡周老大要去後花園,就是要和他談一些大道理,而不僅僅是三兩句簡單的話。甚至也不是極機密的話。要不然,剛才在客廳裡就悄悄地說了。

    他誠惶誠恐地跟在後面,不知道周老大今天會用哪一句教條對他進行訓示。

    「洪息烽的事,可能很麻煩了。」周老大歎了口氣,看著天上飄來的一朵烏雲,沉重地道,「他是嶺東過來的幹部,和我倒沒什麼牽扯。但是我擔心,他出事以後,可能會牽扯出下面的地廳級幹部,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我培養上來的,讓我憂慮啊!」

    「現在還是剛剛進去,未必就……」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應該有這個政治敏感性。」周老大打斷了孔孟章囁嚅的語氣。「進監獄是肯定的。最近死刑判得少了,算他運氣好,要不然,命能不能保得住都難說。」

    「聽說常務副省長將頂上他的崗位,那常務副省長的位置……」

    「哦。」周老大看了看孔孟章,又把目光重新貼上頭頂那朵烏雲。「你的心思,我明白。如果有機會,我肯定會幫你說話的,這點你放心。」

    「謝謝書記。」孔孟章把腰彎得很低,樣子極謙恭。「謝謝您多年的培養。」

    「謝就不必啦。」周老大向前移了幾步,用手撥弄了一下右邊的一盆蘭花。「不過,有幾句話我還得和你說說。」

    「請您批評。」

    「以前,我常跟你說,年輕人要積極向上,在幹好工作的同時,積極爭取進步。這句話,現在還可以說,永遠都可以這麼說。」周老大似乎話裡有話,語言節奏開始放緩。「但是,當你的事業奮鬥到了一定的時候,我們就不能一門心思只往前面看了。所謂『志猶學海,業比登山』。幹事業就好比登山一樣。當你登到山腰上,或者到了某個次要的山峰的時候,除了把眼光繼續盯著最高峰外,還得看看別的地方,看看自己身體這部機器運轉得怎麼樣。我的意思是,還得不斷提高做人的修養,要不然,當你繼續往前登的時候,會出現種種意想不到的問題,最終傷害的還是你自己。」

    「哦。」孔孟章輕輕應了一聲。但他並沒有聽明白。

    「前幾天我看一篇文章,說一個殘疾人立志要登上某座高峰,為此,他忍常人之難忍,堅韌不拔地訓練和生存。經過十幾年的磨練,經過一次又一次失敗的考驗,最終,他完成了這一壯舉,登上了這座高峰。他被世界輿論稱為英雄,他完成了人們一直認為無法完成的事業,他成功了。」周老大的聲音慢慢響起來,突然,又往下沉了下去。「可是自此以後,這個殘疾人就一直沉浸在痛苦之中。他覺得人生最偉大的目標已經實現了,多年來一直支撐著他頑強生存下去的人生目標沒有了,他活著就沒任何意義了。終於,他選擇了自殺,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成功者也會遇到心理問題。」孔孟章用自己的學識和生活經驗分析道。

    「是啊,這的確是一個殘疾人的心理問題,但也是全人類的心理問題。」周老大似乎想說明很多問題。「我們每個從政者,如果不及時調整自己的心態,都可能會像這個殘疾人一樣,在眼前沒有更高的目標可以去攀登和跨越時,失去理想,失去自我。這就像爬山,會出現兩種情況:一種是當他爬到某個高處時,會繼續往最高峰前進。可是在官場上,不是每個人都能衝到最高峰的。也就是說,出現這種心理疾病的可能性,比那個殘疾人更大。一旦只能在某個高處滯留,心理問題馬上就會出來,然後影響事業,影響家庭,影響個人的健康甚至生命;還有一種,就是當自己無法繼續攀登最高峰時,就會把矛盾轉移到競爭對手身上,從而開展殘酷的傾軋和鬥爭。」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孔孟章似真是聽懂了其中的含義。「既要積極向前看,又要不時檢點自己,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做到適可而止。」

    「對,能到最高峰當然好。不能,也已經不錯。」周老大說,「你就在已有的那個高位上,勤勤懇懇地工作,做到執政為民,體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謝謝書記的教誨。」

    「其實,人生最大的快樂並不是稱雄天下。孟子說過:『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嗎?」見孔孟章沒有完全明白,就解釋道,「孟子認為,父母兄弟都健在無病、對得起天地良心、能夠教育人才,是人生的三大樂事,比稱王天下還重要。不過我的理解是,孟子畢竟也是個男人,做男人總是有點雄心壯志的。手握大權,甚至稱王天下,未必不是他人生的一大理想。但和前面提到的人生三樂比起來,稱王天下並非最重要的。」

    孔孟章仔細聆聽說周老大的訓示。周老大繼續道:「孟章啊,要說起來,我也是做過省委書記的人,也曾被人稱為嶺西王,當然我們共產黨人不主張稱王稱霸。儘管是戲言,畢竟也做過多年的地方領導,也算是實現了人生抱負。但是,我最近學習了孔孟文章,覺得他們說的仁政非常有道理,對提高我們領導幹部的修養非常有用。我建議你好好學一學,國學是很好的營養品啊。希望你在今後的人生中,牢記孟子的『三樂』,在這『三樂』中,尤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這條最重要。把手頭的工作做好,還要廉潔自律,提高自己的道德修養。其他事情,你不必想得太多,明白了嗎?」

    「明白,我明白了!」孔孟章點頭道。

    走出周老大的別墅,心裡一陣輕鬆。畢竟,周老大還是關心他的,會幫助他的。不過,也提出了忠告和批評,他決心按周老大的話去做,幹好工作,提高修養。

    鑽進轎車,手機一陣急促的震動。剛才進周老大家裡,他調成了啞音。霍家灣市政府辦主任婁滿家在電話裡緊張地說:「孔市長,出事了。市政府門口圍著上百號人,他們全都嚷嚷著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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