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身官場 正文 84、司馬皋解箴言
    又過了一年多時間,縣裡又進行了一次人事變動。涉及本書中提到的人物有,梁家崗鄉的黨委書記提拔到外縣當副縣長,查志強就任梁家崗鄉黨委書記,余樂萌從黃公廟鄉黨委書記位置上調到劉集鎮當黨委書記,雖然是平動,但劉集鎮要比黃公廟鄉高一個檔次,歷來是出幹部的地方。胡春立當了盤龍鄉鄉長,項明春被提拔為副主任,侯主任調到黨史委當一把手。

    司馬皋出院後,腿有點瘸,他邊休息,邊工作,先在辦公室混了一段日子,後來經項明春私下給管主任和惠主任建議,把吉祥調到信息科當科長,司馬皋任目標督查科科長。沒有干多久,這一次變動,他被安排到文化局當局長。文化局是個窮單位,連個車坐都沒有,杜書記就和吳縣長商量,考慮到司馬皋在縣委辦公室幹了這麼多年,身體不太好,就以「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名義,讓財政局專門給文化局撥出一筆經費,買了一台普通桑塔納轎車,支持本縣文化事業發展。至此,凡是跟過杜書記的幾個干將,都有了一個恰當的交待。

    司馬皋上任後,文化局的人們認為終於有了個強有力的領導。過去的幾任領導,都在縣委、政府領導面前說不上話,司馬皋是縣委一等秘書出身,政治上有靠山,有了這個人當局長,文化局的地位自然上升。不信你看,人家到任就帶來一輛小轎車!這是文化局的榮耀,說明上級重視文化工作。下屬的文聯、圖書館、劇團等單位都跟著活躍起來,由文化局辦公室組織,幾個民間老藝人專門到曲藝廳唱了幾天「墜子書」,文化局多年沒有這麼熱鬧過,真的有了一種新氣象。唯獨不好管的是那些編劇、作家們,矛盾重重,勾心鬥角,他們說,換局長又有多大好處?工資一分不長,小車也到不了我們坐,換湯不換藥,連根屌毛也撈不到!因此對新局長待理不理的。也有個別人惡人先告狀,找司馬皋反映別人一些雞毛蒜皮子的事情,恨不能把對頭說死。所以,一時很不好理順他們的情緒,司馬皋想,文化藝術界嘛,歷來如此,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慢慢來,終究會理順的。

    上任時轟轟烈烈地一陣子,最終歸於平靜。文化部門自找活幹,你當局長的不找事兒,副局長以下的人員樂得清閒。司馬局長經過這次生與死的變故,對人生有了深層次的理解,命運無常,不可枉貪。他就安下心來,以讀書自娛。讀到興奮之時,就想站起來長嘯,腿腳就提醒他:老實點!他翻然醒悟,靜下心來,做讀書筆記,把著書立說當做自己終極目標。都說是「學到用時方恨少」,可他在縣委辦公室當秘書期間,沒有感覺少什麼。只有跟杜書記那一段,才覺得自己新知識不足,但大學自己壓根兒沒有進過,大專文憑也是在黨校進修獲得的,含金量不足,含知識量就更加缺乏。不要說自己不懂杜書記偶爾出口的那些名詞、術語,連查志強也未必跟上,只有項明春那小子才能夠和這個高智商的書記對上脾味。現在自己到了這個環境中,越讀書,越覺得「學到學時方恨少」了,反正有的是時間,就把自己感興趣的書籍認真研讀,細嚼慢咽。讀得累了,就到下屬單位轉轉看看。

    最讓司馬局長感興趣的,是縣博物館收藏的那些文物。博物館就在局本部的院內,司馬局長去觀賞這些文物非常方便。閒下來後,他有事沒事就到博物館去,欣賞這些古董,把玩這些收藏,用心去和歷史老人對話。

    豐陽縣是個文化底蘊豐厚的地方,出土的文物甚多,從遠古到近代,沒有斷裂的時序。有最古老的恐龍蛋、恐龍龍骨,也有舊石器、新石器時代的人類頭骨化石,還有古人占卜用的燒裂的龜背、鱉甲,往下看去,刀幣、鏟幣、五銖錢,石磬銅鏡、秦磚漢瓦、唐代樂俑、宋朝陶莖陶陰以及元、明、清年間的陪葬品,越到後代,越有文字記載,醫學、科技、史籍方面的線裝書也有不少收藏。尤其是老縣衙發掘的文物,更佔了館藏的大部分空間,大到喊冤用的大牛皮鼓、縣太爺硃筆筆架、黑蟾硯台、摔的驚堂木、向大堂下擲的打人的竹籤、衙皂們抱的大木棍、百姓跪的青石板、釘板,小到縣衙內眷們用的洗腳盆、梳妝盒,幾乎應有盡有。

    司馬皋對其他文物沒有過多的愛好,翻揀到一些古代占卜的書籍,馬上有了強烈的閱讀慾望。想拿走看看,看有沒有什麼啟發,死勁得有點迂腐的老館長客氣地請局長簽字打借條。司馬局長恨恨地想,近水樓台先得月,老子是局長,還打什麼借條?以前在縣委辦公室,打個電話就讓你們局長騎車子流著汗抓緊送去。又一轉念,可能以前局長要送給縣委領導看的東西,也必須先向館長打借條方能弄走,就不情願的打了。

    讀著這些有霉味的典籍,司馬皋忽然想通了趙半仙給他的「四句箴言」,他想到,凡是這類性質的東西,無不隱藏在晦澀難解的字眼裡,多少年後才可能悟出其中奧秘。自己真的應該懊悔一生,那天鄭妍勸酒,自己心算的是正月二十九日到五月初九,正好過百日,其實全然忘了二月是小進,五月初九隻是在九十九天頭上。犯了忌諱,才有了父親逝世的噩耗。所謂「秦宮有商」,「秦」者,寢也,就是預兆家裡,就是家人和本人。「有商」,就是有傷,對,傷亡,傷一人,亡一人。這樣看來,「朝賀四方」也有了解釋,「四大家」的文秘人員全部到場弔唁,不就是四方朝賀嘛,父親地下有知,也應當含笑瞑目了,自己總算為老人家掙得了這份死後哀榮。「問鼎在廂」就更加淺薄了,自己一直巴望著當官,現在終於當上了一把手,但不是一個黨委書記,全縣的「一路諸侯」,全盤掌握一級政權,只是一個局長,說起來只能算做偏廂的位置。還有「五世其昌」,倒令人興奮,自己的小兒子生下來就會笑,看來要成氣候,也不枉自己費盡心機把祖墳動遷了。

    想通以後,他暗暗下定決心:自己要選擇一個研讀的方向,當然最感興趣的仍然是「易學」方面的知識,一旦有了心得、積累,就靜下心來,著書立說,自己揚名立萬;同時,像父親那樣,教育好兒子,讓兒子以後五代都要光宗耀祖!我可以告慰我的先人,後代們可以告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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