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聖經 正文 第4節
    「溫熱潤滑,肉蠕動不已,記憶正在恢復,你知道這不是她,那玲瓏嬌小的身體可以任你擺弄,這肥臀壯實,緊緊擠壓你,那麼貪婪,那般放縱,你也竭盡全力」說下去—.那個中國女孩,你怎麼享用的,又怎麼把她丟棄?」你說她是一個十足的女人,那姑娘只是個想成為個小女人,沒她這樣浪蕩,這樣貪婪。」你難道不喜歡?」她問。你說當然,這恰恰是你夢寐以求,這樣放縱,這般盡興。」也想把她,你那小妞,也變成這樣?」對!」也一汪泉水?」F要的就是這樣,」你喘息抽動。」女人對你來說都一樣一.」[不。」怎麼不一樣?」那是另一種緊張。」有甚麼不同?二」有種憐愛。」你就不享用她?」也享受,但不一樣。」這會兒你只有肉慾?」就是。」誰在吸你?」一個德國妞。」一個過夜的婊子?」不,」你叫出她的名字:」馬格麗特!」她就笑了,捧住你頭親了一下,跨在你身上的兩腿捲曲鬆弛下來,側臉撩開垂在眼前蓬散的頭髮。

    「你沒叫錯?」她聲音有些異樣。

    「你不是馬格麗特?」你也反問她,有些疑惑。

    「是我先說出來的。」

    「可就在你問還記不記得的時候,你名字已到嘴邊。」

    「可無論如何是我自己先說的。」

    「你不是讓我猜?可以再等一秒鐘。」

    「我當時有點緊張,怕你記不得,」她承認。」劇場門口戲剛散,還有些觀眾等在邊上要同你說話,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都是幾位熟朋友。」

    「他們說幾句話就走了—為甚麼不一起去喝酒?」

    「大概是有你這個洋妞在,不便打攪。」

    「你當時就想到要同我睡覺?」

    「沒有!可看得出來你很激動。」

    「我在中國待了許多年,當然懂。你認為香港人都能看懂這戲?」

    「不知道。」

    「這要付出代價,」她又顯得很深沉。

    「二個深沉的德國妞,」你說笑道,想調節一下氣氛。

    「不,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德國人。」

    「得,一個猶太妞。」

    「總之是一個女人,」她聲音倦怠。

    「這樣更好,」你說。

    「為甚麼更好?」那異樣的語調又冒出來了。

    「你也就說從來還沒有過個猶太女人。

    「你有過許多女人?」暗中她目光閃爍。

    「離開中國之後,應該說,不少。」你承認,對她也沒有必要隱瞞。

    「每次這樣住旅館,都有女人陪你?」她進而追問。

    「沒這樣走運,再說住這樣的大酒店也是邀請你的劇團付錢,」你解嘲道。

    「她目光變得柔和了,在你身邊躺下。她說她喜歡你的直率,但還不是你這人。你說你喜歡她這人,不光是她肉體。

    「這就好。」

    「她說得真、心,身體挨住你,你感到她身、心都柔軟了。你說你當然記得她,那冬夜。後來她還特地來看你。她說是路過,經過環城路那座新修的立交橋,看見你那楝樓,不為甚麼就去了,也許是想看看你房裡的那些畫,很特別,就像幽黑的夢境,外面是風,德國的風不那樣吼叫,德國一切都靜悄悄的,令人煩悶。那天夜裡又點的蠟燭,覺得挺神秘,想白天去看個清楚。

    「都是你的畫?」她問。

    「你說你房間裡不掛別人的畫。

    「為甚麼?」

    「房間大小。」

    「你也是畫家?」她又問。

    「沒得到批准,」你說,」當時也確實如此O」

    「不明白。」

    「你說當然她也無法明白,那是在中國。德國的一家藝術基金會邀請你去作畫,中國官方沒有批准。

    「為甚麼?」

    「你說你無法知道,當時輾轉打聽,也是托朋友去有關部門問到的官方答覆,說是你的職業是作家,不是畫家。

    「這也算是理由?為甚麼作家就不可以畫畫?」

    「你說她是無法明白的,雖然她懂中文,可中國的事情單靠中文說不明白的。

    「那就別說了。」

    「她說她記得那天下午,房裡陽光明亮,她坐在沙發上端詳那些荃且,很想買你一張,可當時還是學生,花不起那錢。是你說可以送給她,她說不行,那是你的創作。你說你經常送朋友畫,中國人不買畫的,說的是朋友間。她說同你剛認識,還不算是朋友,不好意思要。你有畫冊的話,可以送她一本,她也可以買。可你說你那些畫在中國出不了畫冊,既然她這麼喜歡,不妨送她一張。她說你那張畫現在還掛在她法蘭克福的家裡,對她最個很特殊的記憶,一個夢境,不知身在何處,一個、心象。

    「你當時為甚麼一定要送給我?還記得那張畫嗎?」她問。

    「你說那張畫倒是不記得了,可你記得你想畫她,想她做你的模特兒,那時你還沒畫過洋妞。

    「那很危險,」她說。

    「為甚麼?」你問。

    「對我沒甚麼,說的是對你很危險,你當時沒說話,大概,就是這時候有人敲門了。你打開房門,是來查電表的,你給那人一把椅子,他站上去,看了看門後上方的電表,記下數字便走了。你相信是來看電表的嗎?」她問。

    「你沒有回答,這你已經記不清了,你說在中國的生活雖然時不時出現在噩夢中,你有意要忘掉,可潛意識中還時不時冒出來。

    「他們不事先通知隨時可以到人家去?」

    「你說那是在中國,沒有甚麼不可以的。

    「那以後,我也就再也沒去過你那裡,怕給你帶來麻煩,」她柔聲說。

    「想不到:….」你說。

    「你突然想溫存她一下,摀住她鼓漲漲的乳房。她也用手指撫摸你手背,說:」你很溫柔。」

    「你也是,溫柔的馬格麗特,」你笑了笑,問,」明天就走?」

    「讓我想一想:….我也可以留下來,不過得改回法蘭克福的機票。你甚麼時候回巴黎?」

    「下星期二,是便宜機票,不好更改,如果有必要,加些錢也還可以改時間。」

    「不,我最遲得週末就走,」她說,」下星期一在德國有個中國代表團要去會談,我做翻譯,不像你那麼自由,替老闆工作呢。」

    「那麼,還有四天。」你算了算。

    「明天,不,已經過了一夜,只有三天。」她說,」待會兒,我先打個電話同老闆告個假,再改機票,然後去旅館把我的箱子拿過來。」

    「你這老闆呢?」

    「走他的好了,」她說,」我這裡的工作已經結束了口」

    「窗外很亮了,對面白端端的圓柱大廈上端雲翳繚繞,山頂籠罩在雲霧中,植被繁茂的山腰呈深黛色,要下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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