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紅兵是大年三十中午從看守所把李四接回來的,直接接到了趙紅兵自己家,李四和他的孩子都在那。
趙紅兵,一夜沒怎麼睡,儘管小五在李武手裡,但他肯定不能給李武打電話,給李武打電話等於承認了這事兒是自己幹的。而且,他相信,李武肯定不敢殺了小五。
李武也沒給趙紅兵打電話,趙紅兵也不知道李武抓著小五究竟想幹些什麼。
在上午去接李四時,趙紅兵就囑咐了魏倭瓜:這事兒別跟別人說,更別跟四兒說,四兒回來就是過年來了,兩天後,四兒就回去了,讓他過個好年,團圓年。
「姑娘!你爸出門回來了!」看見了走在趙紅兵身後的又乾又瘦的李四,五妹哭了。
「……」李四看著自己的姑娘笑,不說話。
李四的姑娘撲在了李四懷裡,五妹看著李四笑著哭,天倫之樂。
凶悍絕倫的五妹,只有見到李四的時候,眼神才溫柔。
「四兒,你白了,皮膚好了。」沈公子說著還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可能是他覺得自己的皮膚現在還不如一向以皮膚黑著稱的李四。李四在裡面呆了幾個月,皮膚確實白了不少。
「……」李四看了看沈公子,沒說話。
「回家吧,對聯什麼的貼了嗎?」李四問五妹。
「早貼好了,別回去了,紅兵沒跟你說啊,今年春節,咱們全在他家過,沈公子全家、李洋全家、我四哥、小紀全家,咱家,都在紅兵家過年,他家地方大。要麼李洋他們娘倆兒,覺得孤單。晚上6:00,魏倭瓜、王宇他們也過來。」
「好啊。」李四沒太多想。
幾兄弟聚在了一起,話格外的多,一晃,下午六點了。
東北的春節,外面冰天雪地,屋裡卻是暖烘烘的。
王宇、王亮、魏倭瓜等人都來了,他們肯定要來看四哥的。丁小虎、先兒哥等人也來了,他們是趙紅兵找來的,誰知道,今天晚上會發生些什麼呢?
客廳裡,擺了三桌。好幾個孩子在桌子旁邊打鬧。
沈公子、費四等人猛喝,還不停的勸李四酒:「四兒,你必須今天得喝倒。」太久不喝了,他們實在太想李四了。
「少喝點。」趙紅兵攔著,他怕晚上真出了什麼事兒,這些人全喝多了怎麼辦?
「幹嘛少喝啊!」
「晚上不是要看晚會嗎?我花了四萬多買的進口等離子,就為了今天晚上看晚會。」趙紅兵只能敷衍。
「不行,必須喝多。」
「少喝!」
魏倭瓜來了李四這桌。「四哥,咱倆也喝一個。」
李四一仰脖子就干了,李四喝酒像是用酒杯往胃裡倒一樣,半秒就一杯:「倭瓜,坐我旁邊。」
「好。」魏倭瓜坐在了李四的旁邊。
「最近咋樣兒?」
「挺好,在紅兵大哥的公司干呢。」
「你能幹啥啊?」
「採購。」
「……」
李四和魏倭瓜聊了起來。
「倭瓜,你怎麼了?」李四忽然察覺到魏倭瓜情緒有點不對。
「沒怎麼啊。」魏倭瓜故作無事。
「你肯定有事兒。」李四那雙小眼睛,什麼都能看透。
「真沒事。」
「肯定有。
「沒有,真沒有。」
「你要是不說,這酒不喝了。」李四撂下了杯子。
「四哥……」魏倭瓜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四兒,你來我房間,我跟你說點兒事兒。」趙紅兵插了一句。
李四站起來就去了趙紅兵的房間,比趙紅兵走的還快。
「紅兵,說吧,李武那邊出事了對吧?」
「對。」趙紅兵佩服李四,居然從魏倭瓜的表情就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說吧,現在是什麼情況。」
「昨天魏倭瓜叫那個小五的去辦李武,結果,人沒辦成,小五被扣了。」
「你沒攔著魏倭瓜?」
「攔了,攔不住,他說想讓你過個好年。」
「現在小五呢?」
「李武那扣著呢。」
「這樣的大事兒你都不跟我說?」
「李武不敢動小五,我琢磨等你回去了,我就想辦法,我怕你……」
「你怕我一激動就動了李武是嗎?」
「……是。」
「那你就不擔心小五的安全,你怎麼就知道李武不敢動小五?」
「肯定不敢。」
「那要是李武敢呢?」
「四兒,好,那現在我告訴你了,你就說你準備怎麼辦?」
「給李武打電話。」
「現在?」
「小五不是我們兄弟,甚至連你的兄弟都不算,他就是魏倭瓜的兄弟,你就要去冒這險,值得嗎?」
「魏倭瓜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為我辦事兒的,就是我的兄弟。」
「扯淡,每個兄弟你都這麼照顧,你能活到現在?」
「……」李四不說話了,冷眼看趙紅兵。
「四兒,你別這麼看我,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說:紅兵你現在他媽的真冷血。對嗎?」
「……」李四不置可否。
「我承認我冷血,但是那是因為你所以冷血,你明白嗎?」
「紅兵,我明白,假如被扣住的人是我或者沈公子,你早去拚命了。」
「對。」
「但是如果換作以前的你,也會去救他,最起碼不會瞞著我,對不?」
「對!」
「……」
「現在我們不一樣了,當年我們什麼都沒有,就一條命,拼了就拼了。現在我們什麼都有,我的命可以是你的,可以是我老婆孩子的,但不可能是每個和我們有關係的人的,對嗎?你看看你的老婆,你再看看你孩子,你願意離開他們嗎?」
「紅兵,你說的有道理,我承認你永遠比我理智。」
「走吧,回去喝酒,小五的事兒,我負責。」
「不行。」
「你要幹嘛?」
李四不再答話,拿出了手機。
趙紅兵看了看李四,轉身出了門:「工地那看堆兒的說去了小偷,跟看堆兒的打起來了,咱們都過去看看,男的都去,女人還在留家看晚會兒。」
5分鐘後,20幾個男人聚在了趙紅兵家樓下。
「李武怎麼說?」
「11點,好歌KTV見,談談。」
「好。」
這時,趙紅兵電話響了,是一個我市的小號江湖大哥的,叫青紅。
「李四跟李武鬧矛盾了?」
「你怎麼知道?」
「李武打電話給我了,讓我去好歌KTV,說要讓我去,評評理,你說這大過年的……」
「嗯,知道了。」趙紅兵掛了電話。
趙紅兵電話還沒等掛,二龍電話又響了。
「二龍啊,我是你黃叔。」
「啊,黃叔,什麼事兒?」
「剛才給紅兵打電話他沒接到,那個李武說有事兒要跟李四談談,讓我去評評理。」
「啊,這樣啊。」
「其實我這人公正大家是都知道的,大家都想讓我評個理,這也是正常的,不過這事兒我難做啊,我肯定是跟紅兵關係好……哎,讓紅兵接我電話。」
二龍把電話給了趙紅兵。
「紅兵,那李武讓我去主持公道,你說我這麼大歲數了,你們究竟有啥事兒?不都兄弟嗎?」
「嗯,啊,沒啥事兒,你沒空就別去了。」
「那怎麼行啊……」
「我有事兒,先掛了,過會兒打給你。」
第三個電話、第四個電話……
十分鐘,大家都知道了:李武,要把全市幾乎所有多少有點頭臉的江湖大哥都找去,給他評理。
李武的手段,根本不次於趙紅兵,他這樣做是在給自己「上」保險。我找來了這麼多人,讓這麼多人知道你們要黑我,你們還敢動我?你們以後還敢動我?
「四哥,就先別說李武再找誰了,最近幾天,李武家裡常年就20來人,刀槍棍棒的一堆,你這要是去了……」魏倭瓜說。
「別說了,上樓,10:30,咱們出發。」趙紅兵發話了。
「……」沒人再說什麼了,都沉默。
此時,費四的兒子、李四的姑娘、小紀的兒子、沈公子的兒子全下了樓。
費四的兒子和小紀的兒子相對都大一點,是放鞭炮的,李四的姑娘和沈公子的兒子是看熱鬧的,手裡各抓著幾個從「大地紅」上拆下來的小鞭炮。
孩子都願意過年,巴不得年早點到來,沒到八點,就開始下樓來放爆竹來了。
費四兒子放鞭的方式很特別,幾個綁在一起,放在雪堆上點燃,一響炸得殘雪四處橫飛。
李四的姑娘緊緊的捂著耳朵。
小紀的兒子點燃了手中的小鞭後,忽然朝這群大人扔了過來,大人們都躲,沒一個人罵小紀的兒子。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家都想起了,10幾年前,也是在趙紅兵家,也是在趙紅兵家的院子裡,小紀綁了一串鞭在趙紅兵家狼狗的尾巴上……費四手裡抓著個雙響……
那時的他們,有多單純,快樂來得多簡單……
這麼多年,就這麼過去了。
看著這幾雙天真的眼睛,看著這些張被鞭炮映紅的如花的笑顏,這幾個社會大哥,都笑了。
這幾個社會大哥,心中肯定都有一句話,但都沒說出來:孩子,將來,別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