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往事2:黑道風雲20年 正文 第二節 不服者,上!
    四年多以前的社會中的頗具墨家俠義之風的混子道德體系已經被摧毀,新的混子道德體系卻還沒建立。

    九十年代是我市最為暴力、血腥的年代,失去了道德約束的各路「豪傑「終日大打出手,狠角層出不窮。去年二狗春節時曾經聽一位同鄉評價說:九十年代,我市年齡在16-25歲之間的男孩子,各個都是古惑仔,沒幾個沒有提刀砍過人的。

    這句話雖然有些誇大其辭,但也十分能說明當時的混亂。八十年代的年輕人所具有的一些純淨的崇高理想在九十年代物慾的衝擊之下已蕩然無存,那些失去了理想與追求的年輕人們都把鬥毆比狠在社會上揚名立萬當作了人生最大的追求。

    八十年代趙紅兵等人雖然是經常打架,但畢竟還是講規矩的,絕對不欺負老實人,打架僅在混子之間進行,即使混子間打了架,談和以後的都是朋友,這是江湖規矩。但九十年代的混子就是完全不同了,誰狠誰說的算,就靠欺負人賺錢。

    二狗想:雖然趙紅兵在八十年代可以憑著膽色和義氣在僅僅兩年多的時間裡迅速成名,但是如果把他放到九十年代,或許他就有點不合時益了。九十年代,適合的是張岳、李武、三虎子這樣一身匪氣的人,而不適合趙紅兵、小北京這樣一身俠肝義膽的人。

    幸好,趙紅兵已經在九十年代之前成名了並且登上了神壇,更加幸運的是,九十年代,我市的幾位江湖大哥多是趙紅兵的兄弟。

    社會的滄海桑田和人性的日漸貪婪並不足以使出獄後的趙紅兵震驚,真正使他震驚的是他的侄子:曉波。

    趙紅兵發現,他已經不認識他的侄子曉波了。

    1992年,曉波14歲,是我市市中心十餘所初中高中13-17歲年齡段的學生混混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心狠手黑的程度和社會上的混子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是當時20歲出頭的社會上的混子,也要讓他三分。

    那年曉波的身高已經至少有175cm,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和趙紅兵頗有幾分相似,雖然臉上仍略帶稚氣,但無論誰都得說他是個小帥哥。他雖然形似趙紅兵,但他的眼睛和眼神卻又像極了張岳。

    當時社會上的人都評價說,趙曉波和趙紅兵一個樣,都不是什麼好人。二狗和曉波一起長大,清楚的知道曉波的那些年的所作所為。二狗心裡明白,趙曉波和趙紅兵絕對不一樣。

    曉波繼承了他們趙家的領導能力和他二叔的渾身是膽,卻沒有把俠義之風很好的繼承。換句話說,曉波只繼承了趙紅兵打架鬥毆和領導混子的本領,卻沒有繼承趙紅兵俠義之風。

    徒具軀殼,卻沒有靈魂。

    二狗記得曉波那時候干的壞事可以分為三類。1,打架鬥毆。2,搶錢、訛錢或訛煙。3,逃學出去搞對象。

    曉波打架的本領根本就不次於他的二叔,純屬無師自通。或許是他從小就看到叔叔們視打架為兒戲,無論對方有多少人拿著什麼傢伙他都從不畏懼,所以他也是從不怕打惡仗,而且每逢惡仗必勝

    二狗印象深刻的是趙曉波被學校開除那次,也就是趙紅兵出獄前幾天。那年曉波上初二,在學校外面已經樹強敵無數,但曉波從不畏懼,二狗認為曉波之所以有心理優勢基於以下兩點:1,二叔在江湖中的名氣使曉波確認他身上的確帶有「社會大哥」的優秀遺傳基因,他自信他必將成為新一代的社會大哥。2,惹到了誰都不必擔心打擊報復,急了他就去離學校不遠的電子遊戲廳去找李四,找不到李四他就去找張岳。這二位叔叔一出面,全市哪個混子敢對曉波動手?不過話說回來,曉波還真沒去校外找過幾次人,他在同齡人中的大哥地位是靠他真刀真槍的打出來的,當然也不排除有些社會上的混子畏懼他那群叔叔的名號,不敢對他下手。總之,九十年代初曉波之驕橫在我市的學生中一時無兩。二狗從中也沾了不少光,當時感覺曉波就是二狗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乾哥們兒十分榮幸。

    二狗和曉波在同一所中學,只不過二狗要比曉波低一屆,那年二狗上初一。那是一天晚上放學,二狗親眼目睹了曉波的威風。

    那時二狗所在的學校禁止在校內騎車,所以同學們都推著自行車走出校門,曉波和他的幾個平時要好的同學推著自行車向校外走。這時,他們發現,校門口外有十幾個高中學生模樣的人正抽著煙倚在自行車上等人。曉波他們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一周前和他們結仇的三職高的學生,今天他們明顯有備而來,各個都把手伸到書包裡,顯然書包裡藏著傢伙,個別比較長的管叉還露在外面。

    曉波繼續推著車往校門外走,他才不怕這些比他大了幾歲的學生呢,但曉波的幾個同學看樣子是比較怕,不過有曉波走在前面,他們也只好硬著頭皮跟著曉波走了出去。

    曉波等人推著自行車剛剛出了校門還沒等騎車自行車就聽見那十幾個三職高的學生喊:「就是他們!」。

    只見三職高的學生各個從書包中掏出了匕首和管叉,朝曉波等人衝了過來,氣勢如宏。

    半秒鐘內,膽色高低立判!

    剛才跟在曉波身後的幾個同學全都扔下自行車,轉頭就往校內跑。

    只有曉波一人掏出掛在腰間的軍匕,迎面衝了上去,氣勢更盛,毫不畏懼!曉波,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曉波迎面抓住衝在最前面的的一個高大男生的領口後朝他的胸口連刺兩刀,曉波這就是想要他的命!被刺的人雖然也抓住了曉波的領口而且手裡的管叉雖然也砸在了曉波的頭上,但顯然沒有什麼殺傷力。

    他被曉波連刺兩刀後鬆開了抓住曉波的手,捂著肚子坐在了地上。

    曉波刺倒一人以後覺得左胳膊一涼,又一個人的匕首紮在了他的肩膀上,曉波回頭又是一刀,紮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被扎的人轉頭就跑,他雖然敢扎人,但他可不是曉波這樣的亡命徒。

    三職高的學生們這下是見識到了曉波的狠勁。他們本來想憑著年齡大幾歲欺負曉波,哪想到眼前的曉波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孩子!

    三職高的學生怕了,雖然手持刀具但也無一人敢上前。

    「不服者,上!」曉波手持帶血的匕首,稜著眼睛挑釁的朝著三職高的學生喊。這句半文半白的話是曉波的口頭禪,意思就是:誰不服再就上來和我打,我奉陪到底。曉波稜著眼睛的表情像極了一個人,張岳。

    三職高的學生沒一個人敢動手,甚至沒有一個人敢說話。曉波冷笑一聲,扶起自行車跨上:「還有誰不服?」

    對方依然無一人應聲。

    曉波蹬著自行車揚長而去。

    被曉波連捅兩刀的那位命大,搶救了一日一夜後活了過來。隨後,曉波被學校開除。在趙紅兵出獄前的幾天,曉波終於成了一個職業混子。

    曉波除了熱衷於打架外,另外的一項惡行就是搶錢。

    當時年僅14歲的曉波當然不敢去搶成年人的錢,他只去搶同齡人中的零花錢。放學的路上、檯球室、遊戲廳這三個地方是曉波主要搶錢的地方。

    當時我市的大型街機遊戲廳不下20家,趙曉波終日遊蕩其間,他從不去李四的遊戲廳鬧事兒,一是不敢,二是因為李四的遊戲廳裡遊戲機不多,多數都是連線撲克機,在那裡玩的多數是成年人

    二狗曾親眼目睹曉波在遊戲廳裡搶錢。

    「兄弟,我今天還沒吃飯呢,給我點錢我買倆麵包去」趁遊戲廳老闆不注意,曉波掏出刀子對正在打遊戲機的孩子說。

    「大哥,我沒錢」被勒索的孩子看起來很緊張,哆嗦著的手連操縱桿都拿不穩了。

    「沒錢?」曉波邊說著邊去搜這小孩子的身了。曉波經常對二狗說:搜身這東西比較專業,又快又好且無遺漏的搜身一般人根本做不到,而他,無論小孩子把錢藏在哪裡,他都能找得到。

    「操,沒錢,這是啥!」曉波搜出了五塊錢和幾個遊戲幣後打了那個小孩子一耳光。

    小孩子不敢說話,眼巴巴的看著曉波。

    「敢騙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告訴老闆,今天我就殺了你!」曉波搶了錢,然後再恐嚇一句。

    曉波不僅搶錢還搶遊戲幣,他自己雖然不打遊戲機但他賣遊戲幣。老闆賣一塊錢四個賣一塊錢五個,反正遊戲幣是搶來的,不賣白不賣。

    其實遊戲廳的老闆也知道曉波經常來搶錢,但是沒辦法,都知道他是趙紅兵的親侄子,雖然趙紅兵還在獄中,但張岳等人可是都在外面,如果真收拾了曉波後患無窮。

    二狗認為雖然曉波的這一系列行為和張岳類似,都是通過暴力手段賺錢,但曉波的確不如人家張岳。畢竟張岳是幫人家要帳,得到的報酬是勞動所得。曉波則是赤裸裸的搶。

    並且,曉波在那時就已經有女朋友了,那個女孩子大概比他大兩歲,也是輟學在家。

    趙紅兵聽到曉波的所作所為後撓頭不已,總想找機會和曉波談談。但是曉波現在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和生活圈子,不再粘著二叔了。別說趙紅兵找不到機會跟他談,就連他爸爸平時都見不到他的蹤影。

    在趙紅兵出獄後一個多月的某一天,趙紅兵借口過生日,請了三桌朋友,又請了一桌小孩子,也就是二狗和他的那些侄子侄女們。按理來說趙紅兵和朋友們一起吃飯,不該帶二狗這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孩子,但是趙紅兵就是為了能夠見到曉波,另擺了一桌。

    趙紅兵當時肯定心想:你二叔過生日,還特地找人請了你,你總該來吧?

    曉波來是來了,但是比誰來的都晚,看樣子迷迷糊糊,頭髮亂七八糟,一看就是前一天又不知道在哪裡過的夜,肯定沒回家。

    「曉波,你過來坐」坐在趙紅兵旁邊的張岳朝曉波招手。

    「張叔」曉波睡眼朦朧的走了過來

    「你昨天晚上又沒回家吧!」趙紅兵強壓著怒火,盡量克制。

    「昨天晚上在同學家住的」

    「誰家?為什麼不回自己家住?」趙紅兵氣得有點哆嗦了

    「我不願意回家」曉波頭都沒抬,隨口回了一句

    「是誰把你從小養到大?你有種你別姓趙!永遠都別回家!」趙紅兵本來想坐下來好好和曉波談談,但是看到曉波這一身痞氣,實在按捺不住了。

    「…………」曉波看見二叔真生氣了,也不敢答話,但是表情還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啪!」趙紅兵狠狠的抽了曉波一個耳光。「你給我說話!!!」趙紅兵那段時間總聽到他哥哥對他訴苦,趙紅兵今天是真怒了,他從小把曉波帶大,從沒動過曉波一個指頭,今天抽了曉波一個耳光,而且極響。

    「哇………」曉波居然哭了。

    「二叔……我是不敢回家……我一回家我爸爸就打我……現在連二叔你也打我」曉波哭的很傷心。

    剛才在氣頭上的趙紅兵抽了曉波一耳光後也覺得出手太重了,看見了曉波哭得很傷心,趙紅兵也心軟了。

    「曉波,別哭了,晚上我帶你回家,我跟你爸爸說,讓他不打你,好嗎?」

    「恩…………」曉波哭著點了點頭。

    趙紅兵的哥哥脾氣極其暴躁,一看到孩子犯了錯誤就大打出手。綁在樹上抽,吊起來打都是家常便飯,他可能認為,只有下狠手才能讓孩子不敢再犯。他哪裡知道,他這是在給他的兒子傳達一個信息:只有暴力才能解決問題。在趙紅兵哥哥的暴力手段之下,曉波也日趨乖張暴戾。而且一犯了錯就不敢回家,怕被爸爸打死,只有在外面瞎混,過著半流浪的生活。

    「曉波,今天二叔只跟你說一句話,這是你爺爺送我的一本書上寫的。兵強則滅,木強則折。強大處下,柔弱處上。意思就是說:用兵逞強就會遭到滅亡,樹木強大了就會遭到砍伐。強大的總是在下邊,而柔弱的卻總在上面。你懂嗎?」趙紅兵輕聲說。其實趙紅兵這句話不但是說給曉波聽,也是說給在座的張岳、李四等人聽。畢竟大家都是兄弟,沒有尊卑之分,趙紅兵也不好意思去教育張岳等人該如何行事。

    「恩……」曉波似懂非懂

    「紅兵,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我倒不那麼認為……」張岳想和趙紅兵討論討論

    「呵呵,不說了,咱們吃飯喝酒吧!來,祝我們的好大哥紅兵生日快樂!」小北京打斷了張岳,他也怕趙紅兵教育侄子變成了張岳和趙紅兵二人的爭論。

    「生日快樂!」大家舉起酒杯,開懷暢飲起來。

    飯吃了大概半個小時,張岳的傳呼「嘀嘀嘀」的響了。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兒,先走了」張岳看了一眼他傳呼上的留言

    「呵呵,什麼事兒,那麼急?不會是李洋急著要等你回家交作業吧!」小紀壞笑著說

    「別瞎說,我和李洋還沒結婚呢,交什麼作業?這是我們公司的事兒」張岳邊說著邊穿上了西裝外套。

    「張岳,需要幫忙的話我帶幾個人過去?」李四說。李四清楚,這不定是張岳的哪個手下在討帳時遇到了麻煩。

    「四兒,不用,這點事兒我自己就能辦,你們繼續喝酒吧!」張岳說得輕輕鬆鬆,轉身往外走。

    「張岳!」趙紅兵叫住了張岳。

    「啥事兒?」張岳回過頭來

    「小心點,有事兒給小申打傳呼。我們大家都在這裡,等你回來咱們繼續喝,你不回來我們誰也不走」趙紅兵其實很擔心張岳,但是畢竟他是主人,大家剛剛坐在一起吃上飯,他也不好意思先離開。

    「呵呵」張岳朝趙紅兵笑了笑,沒說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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