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市場似乎已經到了白送人家還要對人家說聲謝謝的地步,辛辛苦苦努力了一個多月,銷售成績很不理想。話還真讓三立說中了,三立利用他原來在批發市場熟人的關系賣了二十多塊,是他們這伙人裡面銷售成績最佳的。寶丫的小賣部貨架上擺滿了表,雜貨店幾乎變成了鍾表店,硬是沒人過問。何天亮跟小草兩個人結伙跑銷售,一個月下來兩個人賣了不到二十塊。他們算了算,幾個人總共加起來,一個月賣了不到五十塊。
小草見他發愁,就安慰他說:“別老想著這事了,慢慢賣唄,能賣多少賣多少,反正咱們已經盡力了。再說了,手表市場本身就已經飽和了,咱們這段時間能賣出去這些就已經不錯了,該干啥干啥,別老想著賣表這一檔子事兒。”
何天亮說:“我總覺得咱們的方法不對頭,靠咱們幾個人每天背著表滿大街吆喝,不是個辦法。再說了,表也沒有這種賣法的。你要說表已經飽和了,那些開鍾表店的靠什麼掙錢?”
小草說:“鍾表店的生意我想也好不到哪裡去。實在不行咱們就換個辦法試試。”
何天亮說:“別的辦法我想不出來。”
小草說:“想不出來那就別想,可別硬憋,沒有把辦法憋出來,倒把病憋出來了得不償失。”
三立中午不回來,在餐飲中心吃午飯的自家人除了天亮和小草,還有寶丫跟她的兩個兒子。小草讓廚師燒了幾個簡單的菜,幾個人圍著桌子吃過了,小草、何天亮照例每人背了一提包手表開始跑到外面推銷。他們來到車站附近的廣場上,把隨身攜帶的塑料布鋪開,然後把不同款式的手表整整齊齊地碼到塑料布上,就開始吆喝著賣表。按一般人的心理,這種地攤上賣的貨不可能有什麼好東西,除了假冒偽劣產品就是質次低檔的大路貨,所以一般人路過的時候連扭頭看他們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天亮吆喝了一陣自己都覺得沒趣,就喊不出聲了。
“你把袖筒擼起來。”
何天亮問:“擼袖筒干嗎?”
小草說:“咱們自個兒就當表樣子。”
何天亮擼上自己的袖子,露出那只看上去金燦燦的手表,小草則早已經把表露到了腕子上。
見天亮不吆喝了,小草就接茬吆喝,也許是她的嗓音比何天亮的清脆動聽一些,終於有人在他們的攤子前面停了下來,不過停下來也只是看看貨,問問價格,並沒有人真正掏錢買。何天亮見小草吆喝的聲音開始嘶啞,心疼,就不讓她喊了,說:“算了,咱們就來個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我看了,吆喝不吆喝都差不多。”
小草也確實吆喝得口干舌燥,又見靠吆喝也確實攬不來什麼生意,只好住了口。何天亮跑到附近賣飲料的攤子上買了兩瓶可樂,遞給小草一瓶,兩個人喝了起來。
“看來今天希望不大了。”何天亮看著四周來來往往卻沒有一個人對他們的地攤表現出興趣的人群,有些喪氣地說。
小草也露出了疲憊,眼巴巴地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喃喃自語:“怎麼回事呢?是不是現在的人真的就不稀罕手表了呢?不會吧!再等等還是換個地方換換運氣呢?”
何天亮試著跟她商量:“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我在這再盯一會兒,說不定就能有生意上門來呢。”
小草說:“一起出來的就一起回去。”
何天亮實在不忍心讓她跟著自己在大街上遭這份罪,可是有她在跟前陪著又終究比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晾著強,就沒有再說什麼。
“手表,最新款式,質量第一,價廉物美,一盒煙錢一塊表,包你滿意……”何天亮又開始吆喝。
“最新女式時裝表,男士超薄表,進口機芯,國際最新式樣,一盒煙錢一塊表,少抽一盒煙,多戴一塊表……”小草也跟著吆喝起來。兩人一唱一和,何天亮的粗嗓門跟小草清脆的聲音起伏交錯,一時間倒也吸引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哥們兒,這表多少錢一塊?”
終於有人打聽價錢了,何天亮趕緊應道:“一塊四十,您看看,真正的好貨色,機芯是日本西鐵城的。”
“便宜賣不賣?”
“您要真要,我讓您兩塊錢。”
“三十,我要兩塊,不然就算了。”
何天亮想,黃老板給的底價就是三十塊,如果按三十塊錢給他,自己就什麼掙頭都沒有了,等於白辛苦。可是要是不讓價,在這兒喊了大半天也沒有開張,一塊表也沒有賣出去,弄不好就得原封不動地把表再背回去。何天亮猶豫不決,小草卻在一旁把話接了過去:“這位大哥,一看您就是明白人,您讓一步,我們也讓一步,四十塊錢一塊我們就已經沒有賺頭了。一分錢一分貨,您要是光圖便宜,批發市場還有十塊錢八塊錢的,您要是講究質量,我們這表最低也就是這個價了,再低我們就賠了,您總不能讓我們做虧本生意吧?”
聽小草一口咬死四十塊錢,何天亮也不能再壓價了,就在一旁敲邊鼓:“真的,我們再要讓就虧了,說實話進價也不止這些。我們又不是專門做這個生意的,是替朋友出貨,朋友急著回家,虧本大甩賣。”
他說的是實話,問價的中年男人卻不相信,說:“你們總有道理,這樣吧,一口價,三十五塊錢,多一分也不要。”
何天亮一聽可以賺五塊錢,張口正要答應,小草卻搶在了前面:“不行啊大哥,不是我們不給您面子,三十五塊錢我們確實要虧本。我們也不是專門做這個生意的,給您說的價錢沒有水分,都是實價,您一看就是有身份的體面人,哪裡在乎這幾塊錢呢。”
那人看著小草笑了笑說:“你們都在乎這幾塊錢,我為什麼就不在乎?算了,你們不讓我也不要了。”說著轉身就要離開,何天亮眼看著這筆開張買賣就要泡湯,心裡就有點煩急,可是小草的話已經說死了,他也不能再變,只好眼睜睜看著那人離去,心裡有些埋怨小草太固執,好容易等來的鴨子又飛了。
“呵,這表可真不錯,多少錢一塊?”
何天亮跟小草既懊惱,又要互相安慰,誰也沒有注意到攤子前面又來了顧客,聽到有人問價,回過神來,一看,是二禿子。
“你……”何天亮正要跟他打招呼,二禿子卻裝作根本不認識他的樣子,高聲問道:“老板,這表多少錢一塊?”
何天亮了解他們經常玩的那一套當托兒起哄的把戲,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便也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說:“您要是內行,您就說個價。”
二禿子說:“我當然是內行,這表是西鐵城的,走私貨,批發市場每塊少了五十拿不出來,你們賣多少錢?”
何天亮見周圍的人漸漸圍了過來,就說:“哥們兒您還真是內行,確實是日本正經貨,走私進來的。你要是要,沖著你是行家,我給你讓讓,每塊四十,一口價,再不還了。”
二禿子說:“成,你干脆我也干脆,給我挑十塊。”
何天亮知道這是窮作戲的事兒,憑這掙不上什麼錢,到時候表還得還回來,錢還得退回去,就說:“成了,您自己挑,看上哪塊拿哪塊。”
二禿子就開始裝模作樣地挑挑揀揀起來。旁邊的人聽了他們的對話,知道這是正宗的日本走私表,也開始蠢蠢欲動,你挑一塊我挑一塊,買賣終於開張了。二禿子挑了十塊表,小草趕緊拿了十個印制精美的包裝盒給他把表裝了起來。二禿子說:“單憑這包裝就值十塊錢,你們怎麼弄來的貨?該不是偷的吧?”
何天亮一邊應付其他顧客,一邊跟他對話:“看你說得多難聽,偷的哪敢這麼大明大擺地賣。實話告訴你,這是我們一個朋友急著回家,大甩賣,只有這一批貨,賣完了就沒有了。”
二禿子把表裝進小草遞給他的塑料袋裡面,然後數了四百塊錢遞給何天亮:“數數,四百,對不對?”
何天亮此時忙著應付其他受到購物刺激,或者說是受到便宜誘惑的顧客,已經顧不上應付二禿子,匆匆把錢揣進口袋說:“好,謝謝了。”
其他人見二禿子一氣買了十塊手表,受到感染,紛紛開始挑挑揀揀,有的還跟何天亮講價錢。何天亮看到生意旺了起來,自然一分錢也不再讓,說:“您看到了,剛才那哥們兒一下子買了十塊表都沒有讓,確實是底價了,再讓我真得要虧本。”
有的人見他一分錢也不讓,就不買了,但也有許多人不管他讓不讓,照樣挑好自己喜歡的款式,買了就走。忙活了一陣,二禿子當托兒煽起的熱乎氣逐漸散去,買表的人漸漸稀少,攤子又恢復了冷清。小草數著手裡的鈔票,給何天亮報數:“還行,賣了三十二塊。”
何天亮說:“是二十二塊,別忘了,二禿子只是給我們當了回托兒,還能真的讓人家買我們十塊手表?”
小草說:“我說的三十二塊已經刨除了二禿子的那十塊,每塊賺十塊錢,賺了三百二十塊,咱們也該撤退了。”
何天亮東張西望。小草問:“你看什麼呢?”
何天亮說:“我等二禿子,他怎麼還不過來?”
小草說:“你等他干嗎?”
何天亮說:“還他錢呀。”
小草說:“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硬等著給人家錢的。人家要是不來呢?”
何天亮說:“人家這是幫我們,總不能真的讓人家掏幾百塊錢買十塊手表吧。”
小草說:“二禿子那種人像夏天的蒼蠅,哪有腥味兒往哪飛,這會兒不知道又跑到哪兒去挖光陰去了,我們就別干等了,啥時候碰上了把錢給他,把表要回來就行了。”
正趕上下班時間,公共汽車上人擠人,春末夏初季節,大家都穿得單薄,人和人貼得像裝在罐頭裡面的魚。何天亮怕小草被擠著,就挨著她站在她身後保護她,可是車上實在太擠,他自己反而跟小草貼得緊緊的。車開動了,隨著車的晃動,小草豐滿柔軟的身軀在他的懷裡上下左右地摩擦著,一陣淡淡的芳香鑽進了他的鼻子,這是一種夾雜著干淨女人汗味的檀香。何天亮突然間沖動起來,長期蟄伏的情欲頃刻間如同潮水淹沒了他。何天亮狼狽極了,他弓起腰來,竭力想在自己跟小草之間留出一道空隙來,隱藏自己的堅硬。他越往後拱,後面的人就越往前擠,這種拱來擠去的拉鋸戰反而如同那種非常流氓的動作,加劇了何天亮的欲望。這是何天亮久違的感覺,以至於他像青春期的小男孩一樣為這突如其來的欲望既驚慌失措,又興奮莫名,更有一種重獲生命的激動。小草回過頭來,見何天亮面色通紅,神情極為古怪,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臉上湧起了一層紅潮,反而把身軀軟軟地靠在了何天亮的懷裡,氣喘吁吁地悄聲在何天亮耳邊說:“何大哥,你摟著我,摟緊點。”
何天亮受到小草的鼓勵,伸出胳膊把小草緊緊地擁在懷裡。小草閉上了眼睛,任由何天亮抱著她。何天亮把下頦放在小草的頭頂,肆意地吸吮著她發髻的芬芳。兩個人都失神忘我了,好像四周緊緊擠著他們的人群遠遠離開了他們,他們的身軀輕飄飄的,似乎飄浮在雲端,又似乎倘佯在碧波萬裡的大海,顛簸起伏的公共汽車就是他們的飛機和船兒。
回到天亮餐飲中心,卻見裡面燈火輝煌熱鬧異常。何天亮跟小草一進門就見道士跟他弟弟二禿子正坐在餐桌旁邊給其他人吹牛,三立、寶丫和雇來的廚師圍坐在他們四周,興致勃勃地聽道士胡吹。桌上杯盤狼藉,顯然他們都已經吃飽喝足了。見他從外面進來,後面跟著小草,道士大呼小叫地招呼道:“你們倆到哪兒去了?我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再不回來我們就要到電視上發尋人啟事了。”
讓道士這麼一說,何天亮忽然覺得臉上熱辣辣的,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三立卻又傻乎乎地追問:“天亮,你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背著我們喝酒了?”
何天亮讓他鬧的狼狽不堪。小草倒是比他鎮靜老到得多,見何天亮尷尬,接過話頭說:“喝什麼酒,哪還有心思喝酒,我們到道士家找他弟弟給他還錢,公共汽車坐過了站,返回頭好容易找到他們家,他們家沒人,他們卻跑到這來了,害得我們白等了半晚上。”
何天亮這時也恢復了鎮靜,問道士:“你們怎麼來了?早知道你來也省得我們白跑一趟。”說著掏出錢來數了四百塊遞給二禿子:“給,這是你的錢,今天還真謝謝你了,沒有你煽動那一陣,說不定我們就不開和了。”
二禿子推開他的手說:“何大哥,咱們誰跟誰呀,那十塊表我真的要了。”
何天亮說:“你要那麼多表干什麼?喜歡啥樣的你只管拿去戴就行了,何必花錢呢。”
道士說:“你們就別推來推去的了,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公平交易,自己人跟自己人算那麼清干嗎?”
何天亮跟道士說話不客氣,剛才光顧著給他弟弟還錢,此時才顧得上跟他計較:“你別說風涼話了,小弟幫著我們賣了幾十塊表,你小子躲到哪兒去了?敢情是不讓你掏錢,站著說話腰不疼。”
道士說:“你這小子怎麼好賴人都分不清了,本來我還想跟你做一把,既然這樣就拉倒,省得我到時候落個大伯子背弟媳婦過河,出力不討好。”
寶丫對何天亮說:“天亮,道士說了個辦法,幫我們銷一批表。我看著能成,剛才我們已經商量了半天,就等你回來拿主意了。”
何天亮曉得寶丫不是隨隨便便說話的人,就不再跟道士耍笑,問道士:“你真的能幫我這個忙?你先說說你有什麼辦法。”
道士反問道:“你到玉泉山的廟裡面燒過香沒有?”
何天亮說:“玉泉山的廟我好多年以前去過,可從來沒有燒過香,我也不信那玩意兒,要是老佛爺真能保佑好人,這世界上好人怎麼都受苦呢。”
道士接著說:“沒燒過香不要緊,你看沒看過廟裡賣的各種各樣的護身符、小佛像等等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
何天亮說:“看過,可是沒有買過,那都是和尚們騙人錢的。”
道士說:“既然你沒有買過,我就給你說說那裡面的道道。你要是問他們價錢,他們就會給你報兩種價,一種是普通的,一種是開過光的。普通的很便宜,一般人也不買。開過光的就賣得很貴,說是老和尚開過光可以辟邪,消災免禍、保佑平安等等,其實那都是騙人的,要是真能靠那玩意兒消災免禍,保佑平安,這世界不早就天下太平了?可是人就那麼怪,偏偏就要買那種價錢貴的,你說這是為什麼?”
何天亮說:“買普通的只是一般的紀念品,開過光的就有了神力,人們買的是神力,不是一般的紀念品,再加上開過光的賣得又貴,讓人真的以為它跟普通的不同,買了它等於把如來佛請到家裡了,所以人都買貴的。”
道士說:“你說得雖然不完全,可道理也差不多。我在想,既然大家現在那麼認我的中華正氣道,我也可以給你的手表開開光,就說是帶功表,把價碼提上去,我想起碼我的弟子們每人能請一塊,再讓弟子們給他們的親朋好友請一些,這些表說不定還不夠賣呢。”
何天亮問:“賣手表還請什麼?”
道士說:“你怎麼那麼笨,你也不想想,我堂堂中華正氣道的大師,加持過的帶功表,當然不能說買賣二字,只能說是請,要是直通通說賣,那就俗了。”
何天亮讓他這麼一解釋,不由得笑罵道:“你這小子真行,真能騙,明明是賣表,非說是請,讓人家掏了錢還以為占了便宜,你確實比我高明多了。”
三立在一旁急不可耐地說:“我看道士這法兒好,要是他真的能幫我們這一把,我們不但幫了寶丫她舅表叔的大忙,還能賺一筆。”
寶丫也說:“如今做買賣都這個樣,誰想的辦法巧妙,誰就能掙錢,我看這樣可以。”
何天亮說:“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們也不考慮那麼多了,能把表賣掉就是好的。”接著問道士,“你說具體怎麼運作?”
道士說:“你們得把每塊表的包裝和表背後上都想辦法印上我們中華正氣道的會標,這件事情只能你們做,不能讓我們圈子裡的人知道,要是在圈子裡頭傳出去,容易露餡兒。然後你們把表交給我就行了,怎麼賣你們就不用管了,到時候我把錢返給你們就行了。”
何天亮說:“你的那個中華正氣道的會標是啥樣的?沒個樣兒我們怎麼印。”
道士從兜裡掏出一張紙,上面印了一個陰陽魚,陰陽魚上面疊印著一個篆體的“氣”字。
“這就是我們的會標,這是標准圖,你們按這個樣印就行了。”
何天亮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內心裡也不得不佩服道士這家伙搞這一套坑蒙拐騙的手段高,點子多。
這時候小草笑瞇瞇地對道士說:“道士大哥,你說的這個辦法我看准行,還是您有辦法,不愧是老江湖。”
道士讓小草幾句話捧得眉開眼笑,嘴裡連連自謙:“哪裡,還不是想著辦法掙兩個錢唄,你可別抬舉我。”
小草話頭一轉接著說:“可是您也知道,這些貨不是我們的,是寶丫她舅表叔放在這兒讓我們代銷的。掙不掙錢是次要的,我們肩上可擔著一份責任,到時候要是萬一錢沒收上貨也沒了,我們真的沒辦法給人家交代,寶丫更是沒法見她的舅表叔了。”
道士是老江湖,哪裡聽不出她的意思,朝何天亮盯了一眼,笑嘻嘻地說:“小草啊,你也是老江湖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怕我把貨拿走了,你們收不上錢來。這一點你放心,我道士走南闖北靠的就是一個信字,你問問天亮,我坑過誰?”
小草神色平平地說:“你跟何大哥是患難之交,我們哪裡會信不過你?只是這表並不是你自己要,你也得轉手賣給別人不是?要是你的下手出了什麼事,收不上錢,大家可就都倒霉了。再說了,這也不是何大哥一個人的事,還牽涉到寶丫、三立,還有寶丫她舅表叔黃老板,這可是人家的身家性命,咱們還是慎重點好。要是我們花了錢把表的包裝盒、表的背面盤上都印上了你的會標,到時候你那邊出了什麼意外,我們浪費錢不說,這批貨可就徹底爛在我們手上了。”
這時候何天亮他們也都聽出了小草的意思,何天亮覺得小草跟道士這麼斤斤計較不太合適,說到底人家還不是為了給他們幫忙嗎?他想攔住小草不讓她繼續跟道士計較,可是看到對面寶丫一個勁給他使眼色,就忍住了沒有打斷小草,裝作口渴,轉身拿起暖瓶倒水。三立一直干小買賣,生意場上的事情也比何天亮明白,知道小草說得有道理,就呆在一旁默不作聲,由著小草跟道士計較。
道士說:“你看你這個人,我不過是看在朋友的面上幫忙,既然你們那麼不放心,我的心盡到了也就算了,省得到時候出了啥事鬧得大家不愉快。”他這話表面上是對小草說,實際上是給何天亮他們聽的。
何天亮也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張口從中調和調和,小草卻把話頭接了過去:“道士大哥,你生什麼氣呢。你給我們幫忙我們心裡還能不明白?可是感謝歸感謝,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我們也不能讓你白幫忙。只要生意可靠,我們只要個底價,多賣的錢都歸你,我們一分不要,這樣一來,你忙也幫了,利也得了,我們感謝你,你也不白忙,這樣的好事你難道忍心撒手不干?”
道士哈哈哈笑了起來,說:“小草啊小草,你真行,天亮有你當狗頭軍師絕對吃不了虧。明說吧,你要怎麼辦?”
小草說:“我說呢,往表上印你們會標的錢你就先墊上,我們出力你出錢。你也知道,目前中心確實沒有資金,要是有錢我說這話就對不起你。等印好了,你們提多少貨我們收多少錢,一手錢一手貨,咱們兩不虧欠,這樣你們保險,我們也放心,沒有可靠的銷路你們也不會提貨,免得貨壓在你們手裡難受。我們發出去多少貨就能拿到多少錢,也免得老想著找你要錢,都是好朋友,誰也不為難誰,省得因為這麼點事鬧出什麼傷面子的事來。”
道士眼珠子滴裡骨碌轉了幾轉說:“成,就這麼辦。”說了後,又問何天亮,“天亮,你說呢?”
何天亮做出無可無不可的神態說:“我咋都行,只要你們覺得可以我沒啥說的。”
道士說:“那就說好,你們明天就把印標志的事兒定下來,需要多少錢趕快給我打個招呼,我好讓人送過來。對了,你們給我的底價是多少?”
何天亮沒有想到他突然提起價格來,他在外面叫賣的價格是四十塊錢,如果對方還價可以還到三十五塊,他正想如實告訴道士,小草又及時把話頭接了過去:“我們在外面叫價是四十塊錢,那也是沒有辦法,我們也是幫朋友的忙,只要能幫朋友把本錢收回來就滿足了。道士大哥你要是有辦法讓我們掙幾個,就再加點錢,要是沒辦法,就算了,我們也只能原價給你。”
道士認真看了看小草,小草臉不變色,板著一張清純無辜的臉迎著他的目光。道士說:“既然都是朋友,我掙錢也不能把你們拉下,這樣吧,我提貨的時候,每塊表算你們八十塊錢,如果賺得多再給你們提一些,行不行?”
何天亮他們都是一愣,就連小草都愣住了。
道士哈哈一笑說:“你們別緊張,只要我的路子能打開,就不怕沒錢掙,就這麼說定了,八十塊錢一塊表。你們印我的會標的時候可得精心一些,質量一定要好,別圖省錢弄得不三不四讓人一看就像是唬人的。”
他這麼一說倒把何天亮說笑了:“你還以為你不是唬人的啊?”
道士說:“即便是唬人也得像模像樣,唬得人家高興才行。”
小草說:“道士大哥,到現在為止,我才真的相信你是何哥的真朋友。”
道士說:“照你這麼說在這之前你一直覺得我是假朋友對不對?”
小草赧然一笑:“算了,你就別再跟我過不去了。這樣吧,時間晚了,大家也都餓了,我去給你們弄點夜宵墊墊肚子,肚子墊飽了再接著吹牛。”說著跑回後面廚房吆喝著廚師給大家准備夜宵。
事情辦成了,而且有錢可賺,大家的心情都非常舒暢,話頭也多了起來。小草很快把弄好的夜宵給大家端了上來,涼拌豬頭肉,紅油肚絲,白糖西紅柿,過油豆腐干幾樣涼菜用大湯盆盛著。
“這是喝酒的菜,喝啤酒你們開,喝夠了每人還有一碗肉餡餛飩。”小草得意洋洋地宣布道。
第二天,小草跟何天亮跑了一整天,找好了印刷廠,談好了價錢,先交了定金,讓他們印了幾個樣品,何天亮送給道士看了看,道士挺滿意,第二天就讓他弟弟把印刷費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