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裡四通八達,槍聲回音繚繞,誰也聽不出槍聲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戰士們很聽話地按照訓練場上的要求在槍響的同時迅即臥倒,此刻一個個趴在地上仰起腦袋,活像一群剛剛爬上岸的海豹,眼巴巴地等著老局長下達下一步的行動命令。老局長為彭遠大可能已經命喪敵手的推測擾亂了心神,呆呆地站在那裡,他也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前進了。此刻那條在地上轉了無數圈圈讓人看著頭暈的警犬卻突然亢奮起來,渾身的毛髮蓬鬆聳立,吼叫著猛然朝前方撲將過去,差點掙脫了馴犬員牽著的皮帶。原來,這條警犬曾經受過檢查爆炸物品的訓練,此刻嗅到了射擊散發出來的火藥味,便本能地朝散發出火藥味的地方衝了過去。
老局長連忙命令大家緊緊跟在警犬後面,朝出事地點突擊。奔跑了五分鐘,眼前的情景讓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彭遠大倒在地上,滿頭滿臉鮮血,手裡還緊緊握著手槍,向前做出射擊的姿勢。在他前方十多米的地方,一個壯漢滿身鮮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支五六式衝鋒鎗遠遠拋在腦袋的前方,兩隻手朝上伸得筆直,既像是投降,又像拚命想把那支槍撿回來……
「局長,人還都活著。」一個戰士向老局長報告了喜訊,老局長趨前用手背在彭遠大鼻孔下面探了一探,鼻吸悠長,呼吸穩定,果然還是個活的。老局長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疲倦地揮揮手吩咐道:「快,把人都抬上去再說。」
彭遠大沒有死,甚至連重傷都算不上,他的昏迷主要是過於緊張和恐懼造成的。醫生檢查過後,發現他的創傷就是腦袋上面那道被子彈犁出來的溝,滿臉鮮血就是那道溝流出來的。又發現他褲襠濕乎乎的,以為下體受傷,經檢查濕乎乎的液體是尿液,下體完整無損。原來,楊德彪是特務連訓練出來的士兵,打衝鋒鎗是偵察兵訓練的基本科目。所謂打衝鋒鎗就是邊衝鋒邊打槍,根本用不著瞄準,甩手出槍就要射擊。平時訓練打衝鋒鎗要根據人體身高的概率,以一米七五為基準,因為人類男性的身高概率以一米七五最為普遍。衝鋒鎗射擊的部位集中在胸部以上,最好是頭部,頭部可以一槍斃命。打衝鋒鎗的要領就是以射擊基準為主,以目視射擊為輔,因為在緊急情況下,或者在夜間,更多的情況下是你根本沒有看清對手就得開槍。楊德彪是一個訓練有素的優秀士兵,他打衝鋒鎗根本不屑於以胸部為基準,都是以頭部為目標。那天他處在被圍捕的境地,精神高度緊張,地道裡光線暗淡,與彭遠大突然遭遇,首先看到的是彭遠大印在牆壁上高大歪斜的陰影,他便本能地按照長期訓練養成的習慣出槍就打,也是他倒霉,碰到了彭遠大這個小個子,他射擊的部位是頭部,彭遠大恰恰比正常男人的身高低了半個腦袋,再加上他在地道裡行進,本能地就彎腰弓背,這樣一來身高比正常男人又低了半個腦袋。結果楊德彪射出去的子彈就像一扇耙犁,在彭遠大的腦袋頂上犁了一遍,幾乎把他的頭髮全部剃掉,其中最低的一顆子彈在彭遠大的腦袋頂部犁出了一道五毫米深的溝渠,而彭遠大本身卻並沒有受到致命傷害。反而是彭遠大倒下之後射出的三槍全部擊中了楊德彪的腹部,距離很近,槍彈強大的衝擊力把他掀翻在地,昏暈過去。結果,彭遠大以自己被嚇得跪倒在地尿了褲子卻成功放翻強大敵手的生動戰例,徹底顛覆了兩軍相逢勇者勝的兵家名言。
楊德彪也沒有死,彭遠大的三槍都沒有射中他的要害,但是創口比正常的槍傷大了許多。正常的子彈出膛之後都是旋轉著前進,彭遠大的槍太老膛線已經磨損,子彈射出之後是翻著跟頭前進,這種槍準頭受影響,射程也不遠,被打中了創口卻很大,結果給楊德彪多放了兩三百毫升血。審判的時候,經過法醫鑒定,專家複審,確認楊德彪患了一種心因性偏執狂精神病,老是幻覺自己仍然在部隊上服役,卻又沒有槍,便千方百計從武裝民兵的槍庫裡偷了一支槍,結果引發了這樣一場驚天大案。法院根據這個事實,依據法律沒有追究楊德彪的刑事責任,楊德彪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彭遠大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星期就出院了,但是從此以後他的腦袋頂部就留下了一道溝痕,永遠不能再長出頭髮了,彭遠大只好把小平頭改成了分頭,倒顯得比過去成熟、文氣了許多。如此重大的盜槍案被銀州警方在短短三十個小時之內偵破,人槍並獲,警察、武裝民兵沒有一人犧牲,因而受到了公安部的通令嘉獎,銀州市公安局榮立集體三等功,彭遠大榮獲一等功胸章,獎金一千塊。那個年代一千塊錢可不是個小數,彭遠大得了便宜偷著樂,拿著獎金領著董曉蘭旅行結婚,回老家看望父母,剩下的錢還買了一個金戒指套在董曉蘭手上。
公安局皆大歡喜,那個纏手的大金錠案就此再沒有人提及了,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人事機構改革,過去的各種組一概撤銷,成立了各種各樣的科室、隊辦。確定刑警隊副隊長人選的時候,局領導發生了意見分歧,有人寫了匿名信,揭發彭遠大膽小如鼠,面對楊德彪的時候嚇得尿了褲子,並且質問:這樣的人怎麼能立功受獎,怎麼能擔任刑警隊的領導工作。
那個年代極左思潮還沒有徹底清除乾淨,彭遠大臨陣尿褲子的問題被提到階級立場、政治立場、革命意志的高度受到某些人的攻訐。老局長極力主張提拔彭遠大擔任刑警隊副隊長,行政級別副科級,其他副局長包括政委受到這種攻訐的影響,對此提議持保留態度,誰也不敢明確表態支持老局長的意見。老局長發怒了,在全局大會上開始罵人:「現在有些人就是佔著茅坑不拉屎,還胡說八道,寫匿名信臭別人,啥東西嘛。俄看這種人就是褲襠裡的虱子,不但咬人而且低級加缺德。說俄們冒著生命危險抓獲盜槍罪犯的功臣尿褲子了,是膽小鬼,你倒是沒尿褲子,可是你連罪犯的影子都沒見著。尿褲子咋了?膽小鬼咋了?老子第一回上戰場槍一響就尿褲子了,現在照樣給你們當局長。除了死人不知道害怕,誰沒有害怕膽小的時候?就連精神病見了醫生手裡的電擊棍還嚇得直哆嗦呢。人家膽小,可是人家把罪犯抓住了,你膽大,抓個罪犯讓俄看看啊。還寫匿名信,有本事當面站出來跟俄辯論,看看你能不能用你那套歪理邪說說服俄……」
老局長在全局大會上一頓臭罵,罵得公安局人人自危,老牛第一個跑過來問彭遠大:「局長罵的是我吧?那天晚上我他媽怎麼就睡著了。」那天晚上老牛和大李子在指揮部睡得香甜,彭遠大走得匆忙,也沒想到叫他們,等他們一覺醒來,彭遠大和楊德彪都已經被送進了醫院。
彭遠大說:「好啊,匿名信是你老牛寫的啊。」
老牛連忙賭咒:「要是我寫的讓我生個兒子沒屁眼。」
彭遠大說:「你沒寫匿名信局長怎麼會罵你?局長罵的是寫匿名信的人,有人搶吃搶喝還沒聽說過搶罵的。」
老牛說:「看來真的不是罵我,那我就放心了。」
局長發了一通怒火,徹底平息了公安局機構改革和幹部提拔的暗潮,鎮壓了不同意見,彭遠大在第二次局務會議上順利通過,被任命為銀州市公安局刑警隊副隊長,成為公安局科級幹部裡資歷最淺、年齡最小、個頭最小的科級幹部。
大李子坐在凳子上給黃小龍講彭遠大的光榮歷史,卻沒講彭遠大尿褲子的情節,彭遠大主動交待,自己把尿褲子的情節補充了進去。講的過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莊文明也進來了,莊文明插話說:「彭局,如果說剛才我聽大李子講你抓捕那個叫楊德彪的傢伙時候佩服你,聽你自己講了尿褲子的事就更佩服你了。」
彭遠大說:「有什麼可值得佩服的?佩服我尿褲子?」
莊文明說:「你們老局長說得對,除了死人不知道害怕,沒有人不知道害怕的。只要是高級動物,就都會有恐懼、膽怯的時候,這是進化過程中形成的自我保護機制,根本沒什麼可丟人的,你能嚇得尿褲子,說明你生理機能健全,有的人嚇得尿不出來,結果得了尿瀦留、尿毒症,那才是生理上有問題呢。」
幾個人正說著,林所長走了進來,見彭遠大用一塊大毛巾裹著腦袋,嘿嘿笑了:「我老婆每次洗完澡就這個樣兒,沒想到彭局也有這個習慣。」
彭遠大說:「我腦袋受過傷,見了水之後如果不趕快用毛巾裹起來,容易頭疼。」
林所長問:「什麼時候受的傷?嚴重不嚴重?」
莊文明說:「你來晚了,我們剛剛聽了彭局長勇擒盜槍犯的故事,過癮,好聽,那個時候彭局長才剛剛二十來歲啊,當警察才剛剛兩年多一點啊,抓捕一個部隊特務連轉業下來又偷了一支五六式衝鋒鎗和三百發子彈的罪犯的時候……」
眼見著他又要把大李子剛剛講過的事情再重複一遍,彭遠大急忙打斷了他:「林所長這個時候來,肯定有重要事,你暫停吧。」
林所長果然帶來了好消息:「可靠情報,今天傍晚吳水庫回家了。」
一聽這話,彭遠大、大李子、黃小龍還有莊文明立刻像屁股底下裝了彈簧而這個時候彈簧又同時彈開一樣齊刷刷蹦了起來:「真的?」
林所長說:「當然是真的,我已經親自過去核實過了,那傢伙正在家裡喝麵線糊呢。」喝麵線糊是閩南人的習慣,哪怕是百萬富翁,回到了家裡,第一碗也要喝麵線糊。
大李子和黃小龍立刻收拾槍械:「現在動手吧?」
彭遠大徵求林所長的意見:「你說呢?」
林所長卻沒有像他們那麼激動,不慌不忙地點著一支煙坐到凳子上吸著,愁眉苦臉做沉思狀,如果給雕塑家做模特,完全可以雕出一具中國的思想者。
彭遠大問他:「怎麼了林所長,有問題嗎?」
林所長說:「是有一點問題啦。」
其餘人異口同聲地追問:「什麼問題?」
林所長說:「你們可能不懂得,在我們這邊的這種村厝裡,家族宗親勢力很強,法制觀念淡薄,很多人家過去都搞過走私生意,又形成了一種相互包庇、聯合抗法的傳統,曾經有過海關和公安聯合辦案,到村裡來抓捕走私犯罪嫌疑人,結果嫌疑人被搶了回去不說,還有兩個海關人員受傷。俗話說法不治眾,那些當時動手打傷執法人員的村民拘留了幾天也就又放了,結果那個走私犯罪嫌疑人卻跑了,到現在還沒抓住。」
這種事情彭遠大他們也聽說過,但是由於有當地公安機關配合,所以也就沒有把這個問題看得太重,聽了林所長的介紹,他們才開始覺得棘手。他們三個人再算上莊文明,一共才四個人,即使林所長能出於公心全力維護,那也不過才五個人,這個村子有二三十戶人家,每家人又大都保留了數代同堂的傳統風俗,因此每家人口少則數人多則數十人,如果真的發生衝突,面對這些群眾他們不能動用武器,人數又少,很可能會發生林所長說的那種情況,不但沒抓著人家,自己反而讓人家給抓了。
「那怎麼辦?我們不能就這樣空手回去啊。」大李子急了,在這裡像傻老婆等蔫漢子,死熬了三四天,好容易把人等回來了,卻又不能動手抓,難怪大李子著急。
林所長說:「人是肯定要抓的,不然我們到這兒幹嗎來了?關鍵是怎麼個抓法。」
彭遠大說:「要喝地裡水,先問本地鬼,林所長你說。」
林所長苦笑:「彭局把我當鬼了。」
彭遠大嘿嘿一笑:「我是打個比方,你是當地人,情況熟,又是公安英模,肯定有辦法。」
林所長說:「彭局,你就別拿我打哈哈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啊,二十多年前,對了,就是1980年年初吧?你們銀州市發生的那樁震驚全國的盜槍案,不就是你抓獲的犯罪嫌疑人嗎?那個時候你就榮立一等功了,我哪裡敢跟你比。」
大李子說:「好啊,剛才我給他們講故事,你躲在外面偷聽是不是?」
林所長說:「我不用偷聽,當時我剛剛參加工作,在派出所當民警,就學習過你們彭局的事跡。」
大李子轉身對彭遠大說:「彭局,看不出來你的名聲很大啊。」
彭遠大歎息一聲:「好漢不提當年勇,再說了,哪個人不是既有過五關斬六將的輝煌,也有走麥城、馬失前蹄的狼狽?現在我們幹嗎來了?不就是當年走麥城的結果嗎?算了,別討論這些事了,還是說說眼前怎麼辦吧。」
莊文明仍然忍不住問了大李子一聲:「聽你剛才講的意思,破那個案子的時候你也在場,你當時怎麼沒立個功?」
大李子嘿嘿傻笑,臉紅得像一張超級大柿餅:「我睡著了,一覺醒來彭局他們把罪犯都抓回來了。」
彭遠大盯著林所長不放:「林所長,你說說該怎麼辦?」
林所長說:「我說兩個方案,一個是想辦法把吳水庫調出來,就說你們想跟他談走私摩托車的事,把他引到南安城裡再動手抓捕。」
彭遠大沉吟片刻搖搖頭說:「這個方案恐怕不行,賊沒贓硬似鋼,我們光抓了他的人,沒拿到他的贓物,他一口咬定死不承認,我們又沒有確鑿的證據,怎麼辦?我估計像他這種人,必然會繼承農民式的儲藏習慣,財物肯定會隱藏在家裡,放在外面任何地方他都不會踏實,也只有放在家裡心理上才會有那種實實在在的佔有感,我的想法是,在對他實施抓捕的同時,對他的家展開搜查。」
林所長說:「彭局說得很有道理,但是這樣做的難度很大,第二個方案就是把時間定好之後,馬上通知市局派人過來支援,與此同時我們進入他們家裡,先把他們家的所有人嚴格控制起來,不准他們出門,切斷他們一切對外聯繫手段,同時就開始搜查、突審,這一切都在他家裡關上門秘密進行,等到市局的支援力量到達以後,立刻帶著吳水庫撤離。不過這麼做多多少少有些違反政策,人家家裡人終究不是犯罪嫌疑人,到時候萬一人家反咬一口到紀檢部門告我們,多多少少也是一場麻煩。」
彭遠大說:「這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到時候我們帶著人一走了之,你們把所有責任一概推到我們身上,我們銀州市離這兒上千公里,打官司、上訪我們都不怕他。」
莊文明說:「我們等市局支援警力到達以後再動手行不行?」
林所長說:「不行,沒有不透風的牆,現在跑風漏氣更是常規,市委常委會在那邊開,這邊就知道會議內容了,那麼多警察朝這裡進發,怎麼可能不透風聲?夜長夢多,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等,萬一吳水庫聽到風聲一跑了之,再想找到他就難了。」
莊文明嘿嘿笑著問林所長:「林所長,市委常委在那邊開會你這邊就能知道會議內容?快給我說說,最近討論我的提拔問題沒有?」
林所長瞪了他一眼說:「討論了,要提拔你當市公安局局長,就是現在的局長沒地方安排,你幫市委找個地方把局長處置了,馬上就提拔你。」
兩個人在那裡拿提拔局長開玩笑,卻勾起了彭遠大的心事,這幾天縮在這個小山溝裡,沒辦法跟外界聯繫,也不知道銀州市公安局局長最終由誰當了,反正自己是沒戲了。想到這裡,由不得就有些失落,臉上也僵僵的。林所長年紀大,觀察力強,彭遠大神態的變化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關心地問:「彭局,有什麼不妥嗎?」
大李子跟了彭遠大半輩子,對他最為瞭解,插話說:「我們彭局這次抓了吳水庫丟了正局長。」
莊文明和林所長一起問:「怎麼回事?」
大李子說:「我們出來以後,局長不幸殉職,現在家裡正在為誰當局長鬧騰呢,如果我們彭局在家,憑破案率、資歷、口碑還都有一爭,現在可好,人家在那邊熱熱鬧鬧地競爭局長,彭局帶著我們兩個在這小山溝裡啃地瓜。」
林所長說:「怎麼可能啃地瓜?天天有魚有肉啊。」
大李子說:「我也就是那麼形容一下,意思跟你說那邊開常委會你這邊就能知道內容是一回事。」
莊文明說:「我這個人信命,命裡該有的不想要都不行,命裡沒有的,即便搶到手了,也得付出代價。讓我說啊,如果你們銀州市人民群眾真的想要一個好局長,彭局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黃小龍年輕,人家說這種事情他一般不插嘴,這時候也忍不住說了一句:「人民喜歡誰沒用,得領導喜歡才行。」
大李子說:「那是,可是怎麼樣才能讓領導喜歡就是一門學問了,如果哪個大學開一門專業,專門講如何讓領導喜歡,肯定熱門。」
黃小龍說:「孤陋寡聞,這門課已經有了,官場關係學,不過不在大學上,得到官場上親自實踐才行。」
彭遠大見他們認真研究起提拔幹部這個迄今為止誰也沒搞明白的理論問題,既好笑又心煩,極力排除心裡的雜念說:「誰不想陞官?關鍵是陞官為什麼,不就為的是更好的發揮自己的作用,體現自己的價值嗎?現在需要我們幹好的最現實的事情就是順利抓捕吳水庫,搜到他的贓證,別的再研究也沒用。我同意林所長的第二方案,我們五個人進入吳水庫家裡,把他們家控制起來,然後關上門辦案,等到支援警力到達以後,我們再押解他離開。林所長,拜託你給市局通個電話,馬上請求支援。通電話的時候一定小心,別讓別人聽到。」彭遠大也知道,在這裡跟外界通電話要到村委會去打,如果打電話的時候讓別人聽到了,通知吳水庫那就前功盡棄了。
林所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已經通知局裡了,最晚明天傍晚支援警力就會到達,現在就看我們的了。」
莊文明拍了他一巴掌:「你個老林,原來早就謀劃好了,還假謙虛,讓我們彭局選擇什麼第一方案第二方案的。」
林所長說:「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我就知道彭局肯定選擇第二個方案,懂了沒有?這就是讓領導喜歡的訣竅之一,明明知道領導怎麼想,也別讓領導覺得你比他高明,明明替領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還要讓領導覺得是自己拍板做出的決策。」
大李子逗他:「你這麼內行,怎麼才混到派出所所長的位置上,而且還是個鄉鎮派出所的所長。」
林所長說:「正因為我內行,才能在這兒當派出所所長,不然早就讓人家連根拔走了。」
莊文明說:「大李子你這就外行了,我們林豬食同志如果想到市裡坐機關或者當哪個分局局長,十年前就去了。豬食嘛,離不開農村,城裡又不讓養豬,他去了就沒作用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去。這才是真正的高人。」
彭遠大說:「這個高人就是品德高尚的人的簡稱。好了,閒話就此打住,我們開始行動,林所長,莊警官,你們兩位還有什麼要提醒的?」
林所長和莊文明都沒什麼可說的了,彭遠大就徹底甩開腦子裡當局長的貪念,振作起精神說:「好,行動。」
天已經黑透,這裡不是城市,沒有路燈,村民又有早睡的習慣,所以到處都黑黢黢的。幾個人在林所長的帶領下,大模大樣地朝吳水庫家裡走,一路上村民養的狗一家接一家地吠了起來,活像軍隊裡的傳令兵在傳遞口令。林所長悄聲對彭遠大說:「這裡的村民養狗非常普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提防外人特別是政府機關的人偷偷潛入進來。我敢說現在每一家大門後面都有人看我們。」
彭遠大擔心地說:「那我們不是沒辦法採取秘密行動了。」
林所長說:「我們不要緊,我就是本地人,你們這幾天在村裡出來進去大家都知道是要搞走私摩托車的,所以看到是我們就沒人管了,還有一個好處,別人知道你們是做那種生意的,你們進吳水庫家了,別人也不會過來察看,避免吳水庫家裡人反感,這種生意不管怎麼說總是要背人的,做的人不願意讓別人知道,怕別人強行,別的人也不願意攙和,怕惹上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