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吃過飯後,一家坐在客廳裡說話,王長貴突然就給兩位老人跪下了,然後聲淚俱下地說:爸,媽,明天我和五月就要走了,別的都沒什麼,二老年紀這麼大,我們走了,我真放心不下,出點啥事可怎麼好。
王長貴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感動得二位老人一直在搓手。
王長貴又不失時機地說:爸媽你們放心,我和五月努力工作,爭取早日調到你們二老身邊來,為你們二老有個幸福的晚年,我們幹啥都行。
說完還咚咚地磕了兩個響頭。
晚上睡前,又把地擦了一遍,還在二老的床頭茶杯裡續滿了熱水。然後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那天晚上,兩位老人真的感動了。
母親說:這孩子的話說的,讓我都想哭。
楊部長說:我沒說錯吧,這孩子本分。
母親說:要不把五月他們調回來算了,咱們老兩口也怪孤單的。有點啥事也沒個跑腿的。
楊部長說:我的意見呢,是想讓年輕人在基層多鍛煉幾年再說。
母親這話就不提了。
王長貴和楊五月走了沒多久,楊部長中了一次風,送到醫院裡搶救了一陣子,終於好了,但精神和體力是大不如以前了。母親又一次舊話重提,這次楊部長沒再堅持,第二天上班後,找到幹部部長,把自己身體不好,想把女婿女兒調到身邊工作的事說了。果然,又是一個沒多久,王長貴和楊五月雙雙地被調到了軍區工作。王長貴在司令部裡當參謀,楊五月在軍區門診部裡當護士。
王長貴的理想終於實現了。這一年,王長貴的職務已經升到了正連,楊五月是副連職護士,軍區還為兩人分了一居室的住房。也就是在這一年,楊五月懷孕了,又是一個沒多久,生了一個女兒。
母親已經退休了,她呆在家裡心甘情願地為他們帶起了孩子。
生孩子這是王長貴的第二步,有時婚姻並不牢固,最為牢固的就是孩子,兩人的骨血融在一起,彼此再也分不開,就什麼都說不清了。姥姥、姥爺又異常喜歡孩子。這一點非常讓王長貴滿意,他暫時可以出一口長氣了。想想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他也該滿意了,和他同年提干的那些人,現在最快的也才是副連長,還有幾個因為提不起來而轉業的。想想自己,正連下來,馬上就要副營了。一到副營就是另外一個層次了,如果老婆孩子不在身邊的可以隨軍,當然,他不存在這方面的問題。但下一步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分房子了,營職房兩室一廳,也就是說在這個城市,他就可以紮下根了。他又想到老家靠山屯,他的心抖了抖。
在軍區大院裡,他碰見過兩次馬八一,馬八一復員後,進了公安局。現在的馬八一一身公安制服。第一次見到馬八一時,他沒反應過來,還是馬八一先認出了他。
馬八一大大咧咧地說:這不是王長貴了,出息了,跑到軍區混來了。
他認出了馬八一,不知道說什麼,只咧咧嘴。
馬八一就說:怎麼樣,我現在也是幹部身份,你提了個啥官,是營呀、還是連呀,以後你轉來,還不定幹啥呢。
說完馬八一就走了。
他看著馬八一的背影,好半天沒緩過氣來,他又有了一種悲哀。這就是幹部子女,他努力了這麼多年,犧牲了那麼多,人家幹部子女轉了個彎就趕上自己了。他悲涼自卑,他一直望著馬八一的身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