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曼兒一直擔心的問題,也正是校園愛情的死穴:「畢業了能否繼續在一起?」有太多人愛的認真,依舊無法逃過分手一劫,畢業幾乎等於失戀。她的情況更加特殊,自小學的是音樂,且已經通過專業三試,現在只需參加高考成績達到就行,現在放棄太可惜,可是就算在中國考上最好的音樂學院,仍舊需要到國外深造,西洋的古典音樂,聖地在維也納。這個不是崇洋媚外,而是事實。大學加上國外深造的時間,總得好幾年。這麼長的時間,分隔萬里,誰能保證感情一直不會改變。
距離是最鋒利的刀,輕易割斷愛情的脈絡。這是在現實中屢試不爽的真理。
她有時候又很自嘲的想:「我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好好和鄭穎風沒有考慮那麼多。每天還不是快樂?」再說現在時間明顯不夠用,連睡覺都成了奢侈的事情。想這些也是多餘,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埋身書堆死而後已才是正事。她每天基本上是披著星星出去戴著月亮回來,一天當中和陸羽也難有碰面的時間,陸羽每天做好了飯放在那裡,她回來用微波爐熱一熱,匆匆吃完就看書。
高考,是奈何橋上的那條獨木橋,黑色的的分水嶺。一半天堂一半地獄。明明知道考上大學以後生活很輕鬆,很頹廢,學習成為副業,戀愛,玩樂才是主修課程,那又如何?一年幾千萬的人還是要往這上面擠,教育費越收越高,偏偏是一副皇帝女兒不愁嫁的姿態,你不上,自然有人上。大學是鍍金工廠,不鍍上這層金,如何在社會上生存?物盡天擇,適者生存,任何時代都存在競爭。人。根本沒得選擇。
一直熬到酷夏來臨,考試那幾天比平日還些微涼爽些,考場依舊有人不斷暈倒,學生的太大壓力。陸曼兒拿到考卷的時候腦袋也有個瞬間一片空白,深吸了幾口氣,才鎮定下來。開始做試題。
她考試的時候是一個人,父母還在國外,但有打電話來,爸爸媽媽都再三的叮嚀囑咐,媽媽說:「你要注意身體。最好搬到姑姑家讓他們照顧。」爸爸說:「雖然我們對你有很高的期望,但你只要盡力就可以了,我們對你有信心。」隔了一會他們說:「女兒,我們很想你。
電話這邊的曼兒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她哽咽著,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說:「爸媽,我也想你們。」
其實都是很簡單的話,已經讓她非常滿足溫暖。她一直覺得父母對她的愛很淡很淡,淡到讓她得了一種怪異的病,常常會覺得飢渴,卻又很難接受陌生情感,所以一直處在警醒焦灼的狀態。對父母情感複雜,現在她嘗試著理解他們:「也許他們本身就是那種感情淡薄的人,無法勉強。」
不如原諒。
陸羽也一直陪在她身邊,那幾天她每場考完,出來會看遠遠看見陸羽在人群中焦急等待的身影。每天的考試他比她更緊張,見她出來就趕緊迎上去,想問,又不敢問,幸而曼兒感覺自己發揮不錯,總是自己告訴他:「我考的還行。」陸羽才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
曼兒看他被烈日烤的大汗淋漓,毫無怨言的樣子,感動地無以復加。總是寬慰自己:「不說吧,不說吧,我們會在一起的。」她真的一點也不願意跟他分開。第二天考完試,她看不進去書,陸羽在廚房裡做飯,她走進去幫他擇菜,陽光把那盆水照的溫溫的,和陸羽臉上的笑容一樣溫暖,她看著陸羽意識到陸羽其實就是她尋找的男人,笑容如水般自然溫暖,內心堅定的男人,不太濃不太淡的相處,細水長流一直到老。她試探地問陸羽:「老公我要是考到外地去怎麼辦?」
「你要是去了外地我也去外地。你要是在上海我就留在上海。我是嫁雞隨雞了。」陸羽自在地忙碌著語氣輕鬆地回應她。
「那我要是去了國外怎麼辦?」曼兒衝口而出。
「那我……」陸羽把鍋裡的菜盛到盤子裡,回過頭來,卻發現曼兒淚流滿面。他被她梨花帶雨的脆弱模樣嚇了一跳,慌亂的抱住她說:「怎麼哭了?」
「呵……沒事。」曼兒擦掉眼淚說:「可能考試壓力太大了。」
陸羽鬆了一口氣,捏著她的臉笑:「嚇死我了!老婆乖,考完了解放了,到時候我們去你想去的地方,痛痛快快的玩。」
「嗯!」曼兒不忍拂其意。看著陸羽忙碌的背影,喃喃說:「我真的很愛你。」
陸羽似有感應,回過頭來露出燦爛笑容:「老婆,飯做好了。」
曼兒勉強笑著說:「我來端菜。」陸羽拍拍手,說:「老婆,開心點,我對你有信心。」曼兒站在廚房裡,看著窗外的陽光發愣,聽見陸羽在外面叫著:「YOYO,過來吃飯嘍!」她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陸羽在外面催:「老婆,快出來呀,我和YOYO肚子餓了!」
「來了!」曼兒擦掉眼淚,用愉悅的聲音回應著。至少現在還有時間快樂。所以更應該珍惜。
過了一段時間,高考成績下來,曼兒考上了音樂學院是意料當中的事,大家都為她開心,曼兒卻顯得鬱鬱寡歡。晚上兩個人窩在家裡看電視,陸羽想著要邀朋友開個party瘋狂happy一下。陸曼兒靠在他身上懶懶地問:「真的值得慶祝嗎?」
「當然!」陸羽的說:「我老婆考上了中國最好的音樂學院,不值得慶祝嗎?」
「不!」曼兒幽幽地說:「我在北京,你在上海。這麼遠,怎麼辦。」
「明年我不就考去了,北大和清華,我隨便考哪個都行,到時候我們又在一起了。」陸羽輕鬆地說。
曼兒看著陸羽胸無城府的樣子,深感無奈,對他見招拆招的簡單想法更是不敢苟同,眉頭緊鎖著:「我要是出國深造怎麼辦?三年五年都說不定的。你以為和上次一樣追到香港去那麼簡單嗎?」她越說越激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曼兒,你冷靜些。」陸羽收斂了嬉笑的表情,溫柔的撫著曼兒的背。他一旦不笑,便顯得冷漠,他輕輕地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的擔心,我又何嘗不會擔心。」
曼兒抬起頭來看著他,很是訝異,她一直覺得陸羽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總是顯得無所謂的樣子。但是現在他顯得那麼憂傷。他說:「其實沒有你,我會非常寂寞。」他臉上流露出憂傷讓陸曼兒的心糾起來。
陸羽的胸膛壯闊安定,他的氣息寬深如海,那是她才感受到特有的冷漠溫柔。一如既往的讓她貪戀。可是現在她聽見大海裡發出寂寞的聲音,曼兒想:「如果胸膛變冷,如果雙手擁抱成空,那是多麼空洞悲傷的事情。她發現自己最近特別容易流淚,現在她的淚水已然打濕了陸羽的胸口,她只能緊緊的抱住他:」為了你,我可以放棄音樂。「。
「不要。」陸羽斷然拒絕,他英俊憂傷的臉在柔和的燈光,顯得沉靜嚴肅,他緩緩地說:「曼兒,我們已經長大了,不能輕率的做出決定,因為愛,就更學著承擔,忍受分離,這是我們必須面對的考驗之一。很多事不能被決定。我們只能接受。」
曼兒震驚地看著陸羽,驀然發現他臉上的稚氣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堅毅,二十歲的他悄然蛻變,隱隱有了成熟男子的氣度,她深愛的小男生,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變地成熟,曼兒摸著陸羽的臉感歎:「你在我的愛裡漸漸長大了,我在你的愛裡卻一天天變小了。」
「愛上你以後,我開始明白生命裡有人需要我去照顧,因此不能再任性妄為。愛是深重漫長的事,我希望它得以長久。」陸羽淡然的說,覺得無甚可誇耀。他愛著曼兒,愛到像呼吸一樣自然,覺得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坦然平淡。其實正應了一句「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是不多情」。
電視裡在轉播盛大的煙花會,一個重要的會議在這裡召開,城市的夜空火樹銀花,璀璨荼蘼。陸羽童心一起,笑著說:「老婆我們去看煙花吧。在煙花隕落之前。他的笑容傾國傾城,堪比電視裡漫天照耀的煙花。
曼兒頓時覺得整個屋子燦爛輝煌,流著口水歎息:「唉。我這麼沒定力,哪禁得起你色誘呢。」
街上有同樣洶湧熱烈的人潮。天空不時有煙花墜落,像流星劃破暗深天幕。陸羽拉著曼兒的手說:「老婆,我們要和煙花賽跑,我要證明我們的愛不會像煙花一樣短暫。」
曼兒的眼睛亮如流星,兩個人在街上狂奔。
黃浦江邊,漫天花火映的天空亮如白晝,外灘上無數人用夢幻的表情仰望著天際。每個人的眼裡都彷彿盛滿了漫天星輝。是這樣極致的絢爛,開的荼蘼。
他們到達的時候,煙花仍舊不知疲倦的綻放,陸羽笑得非常開心,握緊了曼兒的手對著天空宣告:「you『realwaysbemy
love」。
曼兒想起了在香港在維多利亞港的海灘上,他每燃亮一朵煙花,就會對著天空高喊:「陸曼兒。我愛你!」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她知道陸羽是多麼沉默自閉的人,卻肯為了她如此激越的表達情感。「你為我燃亮的每一朵煙花,都留在我心底,你總讓我覺得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曼兒說。
她突然覺得腳下一動,心裡一驚,趕緊蹲下來,摸摸腳踝,驚叫:「我的腳鏈不見了。」她的叫聲驚動了身邊的人,也驚動了賊。當中有個小乞丐做賊心虛的扒開人群奪路而逃,陸羽叫著:「在這裡等我。」趕緊追上去。
那個小乞丐不過是個十歲不到孩子,眼看著陸羽越追越近,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心裡一慌,轉身向馬路中間跑去。
陸羽緊追不捨,那條腳鏈對他對曼兒的意義非比尋常。馬路上車流湍急,眼看慌不擇路的小乞丐就要被車撞倒,陸羽顧不得多想,一把把他抱住,推到路邊。砰的一聲悶響,尖銳的剎車聲,那個瞬間,車流凝固了,很多人開始向馬路中間湧去。
曼兒看著陸羽追賊,看見他為了救人被車撞倒,腦袋頓時一片空白,其實已經喪失了思維的能力。只是下意識的往陸羽的身邊跑。幸而陸羽命大,今天街上很擁擠,車速還不是很快,曼兒抱起陸羽的時候,他還沒有喪失意識,指著站在一邊嚇得目瞪口呆的小乞丐:「腳鏈……還給我……你快走吧。」
那個小乞丐嚇得驚魂未定,慌忙把腳鏈丟給陸曼兒,奪路而逃。陸曼兒滿臉淚水的抓住腳鏈,抬頭對著嚇懵的肇事的司機嘶叫:「快送他上醫院呀!」這時候漫天煙花隕落。
陸曼兒的淚水在突然暗淡下來的夜空下,顯得驚心動魄。她絕對不會相信愛如煙花,沒有人可以把陸羽從她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