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刀奪愛
方銳應尤清的邀請,早早開車去文湖高爾夫球場。賓利車沿著高速公路向城南方向的文湖高爾夫球場馳去,車子很快下了高速公路進入文湖公園。
地上鋪滿了霜,樹葉所剩無幾,偶爾一陣涼風,依舊為吹幾根樹枝使那麼大的勁。幾根梧桐樹的禿枝,彷彿電影裡面叫花子的肢體,骨鯁似的清晰。
到停車場,方銳看到裡面車並不多,可是都是一些豪華轎車。他一輛一輛看過去,發現一輛深色的寶馬車在空空蕩蕩的停車場裡特別顯眼。方銳把車停在寶馬車旁,透過車窗望去,看到車裡座位上面蓋著深藍色的坐墊,一頭精緻的裝飾品獅子被固定在前擋風玻璃上。這是尤清的車,看來,他早到了。
方銳戴上球帽轉身向練習場走去,練習場大門的右側是由沙發和吧檯組成的酒吧,左邊是各式各樣的球具。方銳穿過大堂,進入後面的練習場。
服務生迎上前:「方先生嗎?」
「是的,現在尤先生在哪裡?」
服務生把方銳領到球場前的座位旁邊,示意他等會兒。
方銳找位子坐下來,向練習場望去,場中總共三十多個練習位置,下面都鋪有綠色的地毯,擺放著整齊的白色小球,幾個人揮舞著球桿正在練習。
方銳要了一杯飲料,將吸管插進去,然後仔細分辨練習場上的每個人。只見尤清穿著整套淺綠色運動裝,兩腳平分,正對地面上的白色小球,右手在下,左手在上,緊握球桿,揮動小臂,測試著擊球的位置。然後身體向右傾斜,緩慢帶動手臂上揚。球桿到達最高點時,迅速畫出一個圓弧,擊中白色小球,小球在空中劃著弧線向場地中心飛去。
「好球!」方銳大聲喝彩。
看到方銳,尤清放下球具,慢悠悠走過來。尤清非常隨和:「小老弟,你好啊!大半年了,怎麼現在才想到我這老頭子?」
「抱歉!抱歉!」方銳拱手致意:「沒有想到,老伯球藝如此高超。晚輩佩服!」
簡單寒暄過後,兩人逐漸進入正題。
「怎麼,南海酒業有麻煩了?」
「沒有,南海酒業現在很好。不過不能安於現狀,還要追求進步。」
尤清狡黠一笑:「我盯南海酒業大半年了,你不要瞞我了。依靠皮包公司銷貨,決非長久之計。」
方銳不由苦笑:「您老真是洞若觀火!要不,我把貨折價賣給您?」
「你這年輕人腦筋怎麼這麼死?不會想點別的辦法?」
「我這就是來請教您的啊!」
兩人進了酒吧包間,品酒漫談。
品酒與喝酒的區別在於思考。品酒是一種高雅而細緻的情趣,賞酒更是有閒階層的風雅之舉。只要有敏銳的感覺,最好再來一點靈性,付出相應的耐心和時間,一定可以領略其中的玄妙和悠然。
商人的高雅在於烘托談判的氣氛,眼見到了火候,尤清直入正題:「接你們的存貨,沒有問題,不過我也有個不情之請。」
方銳急切得很:「您儘管說。」
「我想入股南海酒業。」
尤清一直對大陸的股市十分關注,只是暫未找到合適的切入點,他覺得眼前就是個機會,千載難逢。
方銳早有心理準備,並不驚訝:「可以,我們可以折價讓出部分股權。」
對這種橫刀奪愛的行為,方銳著實感到厭惡,不過這也不是全無益處。這麼一來好處有二:一、尤清的利益被捆綁進來,不怕他不盡心辦事;二、由此可以衍生一個炒作題材,外資參股。
「我起碼要拿到一成股權。」
尤清並非不想多拿,只是覺得大陸股市就像大陸的酒,味道有點兒怪,怕拿不活。可是只要就著大陸的菜,細細品味,就會令人心曠神怡。在他看來,方銳就是一盤好菜,不容錯過。一成份額正好,既不招人反感,又可以讓自己進退自如,始終處於最有利的位置。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完全可以得到滿足。」
其間沒有討價還價,兩人很快達成合作意向。
霧裡看花
事談妥後,尤清越發來了興致,講起自己當年如何縱橫台灣股市:「二十年前,台灣股市真夠刺激,三年漲十二倍,股民都賺海了。那時候我控制的證券公司的好多客戶發了大財,數錢數得手抽筋啊!當時我們這些炒家可以鎖干看家股九成的籌碼,那真是麻薯大小隨我捏。」
方銳是個內行,這話聽著奇怪:「老伯,您鎖干了股票拉高股價,當然沒有問題。問題是您拋給誰了?拋不出去,終歸只是紙上富貴。」
「呵呵!你就是死腦筋。我那時只知道:一、股價是靠炒出來的;二、群眾是盲目的,是可以引導的;三、消息是可以虛構出來的;四、黃金是在垃圾堆中冒出來的;五、輝煌是打拼出來的。」
方銳不禁歎服:「您這五句真言,真是大氣!」
尤清豪情萬丈:「你看看那些好萊塢大片,為什麼那麼受歡迎?就因為它們是用錢堆出來的。大片投入動則上億美金,可是它們風靡世界,帶來的收入常常上十億美金,是典型的『大進大出』。只有大手筆,大氣魄,才能做大事!就好像眼下的南海酒業,你要往大處做。」
「只是南海酒業根基有限?」
「不是它根基小,而是你心太小。難道南海酒業賣的僅僅就是酒嗎?」
「願聽賜教。」
「現在,南海酒業應該改賣消費升級,改賣外資參股,改賣……你得敢想……」
中國股市,題材是第一生產力,銀子是要跟著題材走的。題材這個東西,學問大了。題材可供所謂莊家借題發揮,可以引起市場大眾跟風。例如,能源緊張,一些替代性的生產酒精、太陽能電池的上市公司有了炒作題材,可以披上新能源概念的外衣;外資進入股市,又出現了外資收購概念;奧運申辦成功,立即出現奧運概念。總之,一切能引起市場興趣的話題,都可以被當成炒作題材。
經常被人利用的炒作題材有:經營業績改善、國家政策扶持、股權轉讓、控股或收購等重大資產重組、增資配股或高送股分紅,等等。肯定不止這些,很多市場人士動不動就琢磨一些新鮮概念,離奇古怪。很多時候,能否實實在在提升業績倒顯次要,把股價炒起來才是最終目的。
方銳過去當散戶時,對這些飄忽不定的東西深惡痛絕,如今到了幕後,反而熱衷於此。醫學上講,大腦是人體的司令部,而到股市,屁股才是人體的司令部。換了位置,腦袋也會跟著換掉。
「不過,會不會出現商業欺詐方面的問題,我們是否要面對一定的法律風險?」
「這你儘管放心,絕對不會。這中間又不存在虛假信息的問題,抓不到把柄的。股市裡經常會有各種各樣的傳言,有些會被澄清,而有些就沒了下文。霧裡看花,朦朦朧朧,看起來虛無縹緲的東西,可以成為股價的助推器。全世界的股市都是這樣,這是言論自由。」
後來中國股市發生一起有名的「杭蕭剛構案」,「罪行」簡直令人髮指。題材或是概念炒作本身應該屬於正常商業行為,不是太大問題。而杭蕭剛構這家上市公司的做法,簡直就是侮辱證券界人士的智商。一般情況,上市公司披露中標公報有點瑕疵也很正常,可它這個中標公報金額竟達三百個億,高得離譜,而且是在一個並不富裕的非洲國家獲得的。假得光明磊落,假得坦坦蕩蕩。股價倒是不假,聞風而起,一口氣暴漲近十倍。
如今這騙子,越來越沒技術含量了!
潮流弄人
辭別尤清,方銳立刻開車去肖艷紅的家,一成股權,引入外資參股,這都需要肖艷紅的輔助協調。
到她家後,方銳被肖艷紅引進她的閨房,她帶著他回憶她從小學到現在的所有經歷。到興奮處,肖艷紅翻箱倒櫃找出當時的證物,大堆照片丟在床上,指指點點,快樂的不得了。關上門窗,兩人難掩飢渴,就勢翻雲覆雨起來。這偷來的快感似乎格外過癮,一連做了兩次,看著她咬緊毛巾享受高潮的神情,彷彿這是終極快樂,痛不欲生。方銳伏在她那堆照片上,用心耕耘。汗珠滴到她的百日照上,恍恍惚惚,他感覺在和不同年齡段的她交合,一會繫著紅領巾的少先隊員,一會紮著馬尾辮身著校服的清麗女生,他在馬不停蹄的幻想中喘氣,意亂情迷,直奔頂點而去。
完事以後,方銳沒有放棄這次悟道機會,竟然和肖艷紅討論起幸福的概念。究竟什麼是幸福呢?
方銳曾經以為和陳婉倩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歲月是他離幸福最近的日子,可後來他又猶豫了,因為他很明白記憶是可以美化的。人都是健忘的。為了讓自己在想像中能有所愉悅,人們難免要尋找一個叫做幸福的支點,來平衡毫無生氣的現在。也許多年以後,回想現在,也是一段幸福往事。這是自欺欺人,不過很有必要。為了自己,為了別人,為了在這個喧囂嘈雜的場面黯然獨舞。沒有理由不讓自己暫時性的昏迷。
而肖艷紅的解釋坦白得使人絕望:快樂很膚淺,痛苦很短暫,惟有麻木永垂不朽。
我們這些金融業者根本無所謂快樂,無所謂幸福,因為這類情緒化的東西我們享用不起。我們不能憑自己的好惡感情用事,而是要緊跟時代的潮流,領先於市場投資者的興趣與時尚。是的,我們都是這股潮流塑造的人,身不由己。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動力!——毛澤東
可是,人民無知才無畏啊!人民的貪婪製造出一輪輪荒唐的行情走勢,人民的恐慌毀滅力量更恐怖。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我們深明此道。所以只要是投資大眾喜歡的,我們都要努力挖掘,製造,推薦,盡量平衡他們的心態,滿足他們的慾望。
我們的人生軌跡似乎都是被安排好的,我們的一切努力都只是被局限在這個框架內的。當你深刻理解這點,你會掙扎,你會抑鬱。這樣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脫光衣服,肖艷紅是個徹底的女人。穿上衣服,她又恢復往日的機敏和幹練:「你這次來自投羅網,不光想跟我談經論道吧?」
「艷紅,真是冰雪聰明!」
肖艷紅懶散著身子:「有什麼事?說吧。」
方銳反倒有些拘謹:「我想拿出一成股權,為南海酒業引進戰略投資者。」
「這是好事,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這會稀釋我們自己人的股權份額,我擔心國華他們不同意。」
肖艷紅肅然說:「你按自己想法去做,這些我來幫你協調。」
「我還打算再到二級市場上吸點貨,夯實倉位,這樣恐怕會讓股價下挫。」
「你就不怕抬高你的持倉成本?」
「所以我準備讓股價來回震盪,力爭現金不減,籌碼添多。」
「可以,我幫你向他們解釋。」
大有可為
凌晨五點,相互依偎在床上的方銳和肖艷紅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又是那呂國華,肖艷紅依照上回的慣例,按了「免提」。
呂國華的聲音顫抖:「艷紅,大事不好!你手上要是有南海酒業股票,今早一開盤就趕緊拋掉,趕緊。許添財被抓了。」
「到底怎麼回事?你講清楚。」
「我沒時間,還得趕緊通知方銳。」
肖艷紅這時候放出重話:「這次你要好好跟方銳談,不要只顧著自己跑。」
「那次我是缺德了點,但我這人講大義氣,這回我會跟方銳共進退。」
那邊電話剛斷,方銳這邊手機響了。
「阿銳,許添財被抓了。我們趕緊做好應變準備。」
「你慢慢講,不要著急。或許,這是好事。」
「好事?」
「是好是壞,我要先把事情搞清楚啊!」
最近許添財拉著他的大隊人馬去了海南島,夜裡他們在夜總會唱歌。一行人正在興頭上,突然衝進四個彪形大漢,其中一個對他們說:「我們都是海州公安廳的,有事情要你們協助調查。」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四人不由分說,一擁而上,將許添財拉上一輛警車,揚塵而去。
眾人慌亂之中趕緊返回賓館,四處打探消息。許添財的信息網絡效率很高,打探的結果是:的確是海州公安廳帶走了許添財。原來許添財為經營當地最大的連鎖夜總會,多年來賄賂當地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裡的那些朋友,建起一個強大的保護網。為整垮其競爭對手,他使用了黑社會的所有手段,包括暴力、欺詐甚至謀殺。許添財事實上已成為當地名副其實的黑幫老大。
由於民憤太大,又有大批幹部被拉下水,公安部早已將他列入黑名單。海州公安廳一直沒有在當地下手,主要是顧慮許添財在當地的保護網太強大,極易走漏風聲,因此等他這次到海南才動手。此次行動極為保密,海南公安廳為配合海州刑偵人員,已經派警察和便衣包圍許添財所在的整棟大樓,待許添財落網後才撤離。
無常,真是無常!這就是戲劇化!
方銳提醒呂國華和肖艷紅不要慌,不能自亂陣腳,也沒必要緊張。現在最關鍵的,是趕緊動員這兩人的關係網絡,把事情調查清楚。方銳暗想:這回許添財進去了,最好就不要再出來,這最利索。
呂國華和肖艷紅出門四處托關係打聽情況,方銳安靜等待消息,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大不了這回徹底當股東。
此時海州的一小部分人已經知道許添財被抓的消息,早上剛一開盤股價就被大量賣盤下拉,迅速破位。上午收盤以後,方銳打開手機一看,已經充滿二十多個留言,全是追問發生的事。方銳心頭一沉,不敢告知實情,只說莊家震倉,想將那些散戶在低位逼出來,然後再將股價大幅向上拉升。於是許多大戶暫時按兵不動,而股評們也將這話通過各自渠道傳到市場,股價因此暫時趨於平穩,跌幅有限。
下午收盤以後,更多電話湧向方銳。方銳知道再隱瞞事實已經不可能,於是宣佈:剛剛收到消息,許添財昨夜被公安拉走,罪名不詳。大家知道南海酒業現行股價難再維持,看著股票下跌,心如刀絞,都是錢啊!
到了晚間,呂國華和肖艷紅已經找有關部門把許添財的案情摸清楚,結果發現案情非常複雜,牽涉到當地市委、市政府、公安、檢察院和法院系統多達五十多名官員,該案件已經上報中紀委,估計會被定性為政府官員集體墮落的要案。由此可以確定:目前想把許添財撈出來,絕無可能。
得到確切消息,方銳極度興奮:「天助我也!只要腐敗的許添財滾蛋,南海酒業大有可為!」
震倉吸貨
入冬之際,股票市場延續著慢牛逼空的態勢,時不時又有不少回抽的動作。許添財被抓時,恰逢大盤沖高回落,連續數日一路向下。多方主力不僅沒有護盤,反而趁勢打壓手中股票。場內許多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不知所措,他們紛紛四處打聽消息,看是不是有利空消息要出來。
方銳判斷:前期市場經過一段時間上漲,已經積累大量的獲利盤,這對後市操作十分不利。這些獲利豐厚的人,是市場上的一個火藥桶,早晚都要爆發。如果市場繼續上揚,這些獲利者會隨時待機兌現,這對行情的破壞力極大。
如果市場上人人都有相當程度的獲利,場內一旦出現什麼風吹草動,他們定會兌現手中盈利。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拋售行列,多大的主力也無法承受這份壓力。這將造成市場陷入惡性循環,其結果是主力操作失敗,投資大眾紛紛被套。此時主力趁著市場正常回調之機,借勢打壓指數,刻意製造恐慌,迫使大量的獲利者交出手中籌碼。如此一來,場內不穩定的因素沒了,未來行情的發展也少了隱患。
這個當口,許添財被抓的消息已經傳開,南海酒業股價應聲下落,跌幅遠超大盤。同時財經網站上不斷有「內幕人士」揭露南海酒業管理混亂,客戶流失。接著,有的證券公司的客戶經理讓客戶盡早出貨,說南海酒業將不斷有壞消息出來。投資大眾果然一片恐慌,南海酒業股價迅速跌破20元,幾乎擺出高台跳水之勢。
恐慌情緒彷彿君臨天下,使市場上拋盤大增,密密麻麻。此時南海酒業公司群龍無首,沒人替它說話。受到方銳指使,正當紅的股評家王幸男在財經節目上多次指出:由於業績持續下滑,公司的幾個大客戶相繼流失(暗示那個皮包公司不再發揮作用),眼下岌岌可危,不過公司的大股東仍在努力尋求合作夥伴拯救(為尤清的粉墨登場欲留空間)。結果股價又跌了好幾塊,從當年最高價算起下跌幅度已近五成。
恐懼橫行,意味著補倉的時機終於來臨。
方銳不動聲色低位接貨,這很可能是最後的機會,可得抓緊。儘管如此,還是有股民察覺到有人在大手筆吸貨,料定這裡面有名堂,於是散戶也跟著撲進來,股價一下又回升到20元附近。就在人們憧憬莊家會把股價進一步推高時,方銳突然全線沽出,一時賣盤如潮,股價瞬間高台跳水,連續數日的跌停板,最後止在15元左右。
眾散戶仍然不死心,長期上當受騙的經歷使他們相信南海酒業背後肯定有人搞鬼,而莊家最後一定會將這只股票做上去。因此跟方銳對著干的投資者仍舊不少,他往下拋,有人接貨,他向上推,有人沽貨。拉鋸戰這樣僵持著。
該出手時就出手,現在是出重手的時候了。方銳一不做,二不休,不僅將最近吸納的貨全線放在賣盤上,而且將過去半年收集的多達三成的貨都堆積在了賣盤上,一時賣盤如「黑雲壓城城欲摧」,不論多少買盤,賣方都毫不猶豫將貨砸過去。
散戶們的信心此時不像先前那麼強了,每天不斷接貨,卻總攻不上去。就算把貨接完又能怎樣?散戶是無組織無紀律的,他們最盼望的是有一個大戶做主力來接貨,自己好在旁邊跟莊。可是現在大戶似乎正在全力清倉,準備離場,接貨的只有一幫雜亂無章的散戶。這樣下去,即使最後散戶將貨全部接完,如果沒有一個大戶作為核心力量,股價肯定還是衝不上去。這是因為主力目標一致,散戶各懷鬼胎。
這種局面僵持近半個月,其間方銳不讓公司發佈任何消息,不論正面的還是負面的。方銳要將南海酒業變得冷冷清清,無人關注,這對眾散戶是最恐怖的局面。只要股票成為焦點,很多人玩,不論升跌,裡面都有賺錢機會。最怕股票無人理睬。股票冷清下來,意味著成交量下跌,沒多少成交量,意味著手中持有的股票難以套現。這就好像娛樂圈的明星,不怕捧,不怕貶,就怕被冷落了。一旦無人關注,明星的商業價值就沒了。
經過方銳精心策劃的幾輪拉升,打壓,震盪,然後再冷藏,眾散戶們都感覺這個莊家太厲害,讓人摸不清楚方向。與其與狼共舞,不如及早撤離,等莊家真正發起攻勢之後再入場。散戶們將最近吸的貨也都排在賣盤上,方銳發覺勢頭漸漸轉向,迅速將自己的賣盤撤下,散戶添多少賣盤他就撤多少賣盤,但總的賣盤數維持不變,依然是黑壓壓一片。等散戶們信心喪失殆盡,幾乎將手裡的籌碼全部堆在賣方,方銳也幾乎將自己的貨全部撤了回來。
到了年底,進攻號角突然吹響。半個鐘頭之內,原先黑壓壓堆在賣盤上的股票被方銳全部掃光,就這一把,方銳額外吸進上千萬股。等到散戶們醒悟過來再買時,股價早已定格在漲停的位置,賣盤基本沒了。
繼任人選
古希臘有個哲學家蘇格拉底,哲學家當時是很崇高的職業,因此有很多年輕人來找蘇格拉底學習。一天,一個年輕人來,想要學習哲學。蘇格拉底一言不發,帶他走到一條河邊,突然用力把他推到河裡。年輕人起先以為蘇格拉底跟他開玩笑,並不在意。結果蘇格拉底跳到水裡,拚命把他往水底按。這下子年輕人真的慌了,求生的本能使他拼盡全力將蘇格拉底掀開,爬到岸上。事後年輕人問蘇格拉底為什麼這樣做,蘇格拉底回答:「我只想告訴你,做什麼事業都必須有絕處求生的決心,才能獲得真正成就。」
瀑布是江河走投無路時創造的奇跡……
眼下已是非常時期,必須採用非常手段解決問題。
許添財被捕後,南海酒業總經理的繼任人選是個迫切的大問題。完成補倉工作以後,方銳立即約見呂國華、肖艷紅,商討這個問題。
方銳知道現在南海酒業的十三個副總都在加緊活動,托關係走路子爭取挪正,方銳自己就被這些人反覆拜託過。為了避免再出現許添財現象,方銳劃下紅線:「我在這裡提議,商討這個問題之前先定兩個原則,保密,廉能。在繼任人選最終確定前,我們三要嚴格保密,避免引發不穩定的因素。這個繼任人選必須符合廉潔、專業兩個條件,避免出現第二個許添財。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呂國華有疑問:「第一個原則我贊同,不過,要符合廉潔和專業兩個條件,那十三個副總裡恐怕很難找。」
「那十三個副總和許添財屬於同一類人,壓根不應納入考慮範圍。」
「你的意思,是要盡量找個內行?」
「沒錯,這次必須內行領導內行。」
「這是不是不夠靈活?當年漢高祖劉邦不僅僅本事不如『興漢三傑』(張良、蕭何、韓信),而且『好酒及色』,早在當亭長時,『廷中吏無所不狎侮』,簡直是個地痞流氓。而項羽則是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豪傑。但是最終,還是劉邦取得勝利。為什麼?將項羽消滅後,在建國後的一次慶功宴會上,劉邦向群臣道出了原因:『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給饋餉,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用,此其所以為人擒也。』直白地講,其成功的關鍵在於『外行』領導『內行』。」
肖艷紅也認同:「那十三個副總個個都是公關高手,身段柔軟,圓融通達,比較容易合作。若是換個搞技術的,恐怕很多事情不好勾兌。」
方銳肅然作色:「難道我們還想作弊?過去我們解決問題的態度是『誰腐敗誰是我們的朋友,誰廉潔誰是我們的敵人』,結果被許添財搞成現在這個局面。每次想到這裡,我都覺得很不妥當。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沒工夫再去搞什麼勾兌,現在一切要走正規途徑。」
「可是依以往經驗看,專業人士往往不夠圓融,他們不希望被領導,而且不希望成為領導人。這樣的人恐怕不好合作?」
「我們沒有必要再搞過去那種『合作』。國華,艷紅,我現在可以向你們透底,我已經和台灣綠島酒業董事長尤清談好了,尤董願意承銷南海酒業的金雕酒。」
呂國華立即問:「條件呢?天下總沒有免費的午餐吧?」
「他要一成股權,入股南海酒業。」呂國華正要繼續問,方銳連連擺手:「國華,不用擔心,這部分股權我來出。我先前大動作補倉,為的就是這個。」
呂國華、肖艷紅已經心裡有數,疑慮消除,三人漸漸達成共識。
「阿銳,現在只剩最後一個問題,這繼任人選你究竟看上誰了?」
「哈哈!南海酒業公司總工程師,賴清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