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站在那一群人的後面,透過扭動著的人們,靜靜地看著她。那一張臉依然漂亮,眼神柔柔的帶著些許堅毅,江彬知道,她依然打動著他。他用視線撫摸她,從她的秀髮到她的眉眼,直至全身。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一身漆黑,儘管那絢爛的顏色在四周遊弋,卻絲毫不能影響到她發出的黑。成熟的美,姿媚雅致,全身都是女人的味道,充滿誘惑。
愛她,情難自已!
美倫面前放了一杯酒,看那沉澱的顏色,應該是十年的傑克丹尼,或是十五年的,誰知道呢?暗紅的色調,溫暖的光暈,她端起來,用那紅厚的唇舌接觸了它,輕輕一點,那股凝滯的液體緩慢地進入了她的身體。江彬嗅了嗅鼻子,從空氣中聞到了一股發酵的酒香,感覺真好!江彬向她緩緩走了過去,有些緊張,莫名其妙有些激動,他努力想克制自己,這樣做的結果反而更加重了他的激動。當他走到她身邊的時候,他本來想看著她的眼睛輕輕叫她一聲,結果卻站在她身後結巴半天沒說出話來,只好索性一口氣坐到了她的對面,看著她,不敢言語。她的眼暈很深,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正常,但反而讓那對明亮的大眼睛因為顯得過大而有些單純的誘惑。兩人對視著,他看見她的眼睛裡有一點淺淺的笑意,那真是桃花盛開的地方!她站起來,趨過身子,歪著頭,準確快速地找到了他的唇,柔軟的一擊,淡淡的香水味,讓他暈眩。她的長髮順順地貼近了他的脖子,有點癢。他感覺渾身燥熱。她離開他的唇,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停下,然後端詳著他,此刻,他幾乎能感覺她溫潤的呼吸。有射燈從她的臉上劃過,明亮的一閃。江彬聽見她細柔的聲音:「阿彬,我回到你身邊,我們再不分開。好嗎?」
江彬將信將疑:「可是……那個人呢?」
蕭美倫與周柏亞住在同一條街上,小學、中學都是同學,從小青梅竹馬。蕭美倫比周柏亞小三歲,街坊的孩子們一起玩時,他總是像愛護小妹妹一樣愛護她。後來兩人雙雙考入上海財經大學,照常理說,他們最有條件結為夫妻,況且兩人感情始終很好。當他們參加校園舞會,以出色的舞姿引來同學們羨慕的目光時,誰都認為他們是天生的一對,遲早喜結姻緣。
然而生活並未如人們所預料的那樣發展,他們最終沒能走到一起。變故發生在蕭美倫身上。大三那年,周柏亞被公費委派出國留學一年,其間可能是獨處寂寞,蕭美倫突然愛上了一位青年講師。這種「愛」很可疑,來得迅猛,爆發力強,使蕭美倫幾近瘋狂。仔細分析可能與性有關,那時蕭美倫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而那位講師卻是獵艷老手。他講哲學課時,玄妙的辯證法有時會成為談情說愛的誘餌。不久蕭美倫和哲學講師發生了性關係,一舉毀掉了原有的平衡。回國後,周柏亞很長一段時間不明白蕭美倫為何冷淡他,直至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二人在校園一角小樹林裡約會,蕭美倫才把真相告訴他。這個打擊太沉重了,善良、單純的周柏亞怎麼也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他捂著一顆破碎的心,踉踉蹌蹌地走出小樹林……
畢業後,蕭美倫分配回廣濱市工作,周柏亞則留校讀研究生。正如生活中經常發生的故事,蕭美倫被冷淡,最後收到一封含糊其辭而又充滿歉意的絕交信。那位哲學講師終於拋棄了她。蕭美倫如夢初醒,方知一時衝動使她付出了多麼昂貴的代價。由於無處懺悔,她把自己的錯誤草草掩蓋。蕭美倫找到了一個未婚夫,他是市財政局的小科員,很普通一個人。婚期一天一天逼近,蕭美倫卻無法對他產生感情。結婚前夜,蕭美倫為自己做了最後一次努力,她給周柏亞發去一份電報,電文雖短,每個字卻透露出刺心的痛苦:你能否原諒我?周柏亞坐在小樹林裡,反覆看著這份電報。經過一番折磨,他終於給了蕭美倫一個斬釘截鐵的答覆,回電只有兩個字:很難!蕭美倫把電報裝進上衣口袋,淒婉一笑,跟丈夫走進婚姻登記處。
新婚的丈夫給她帶來了什麼?就兩個字:無聊。蕭美倫對那個男人始終愛不起來,她感到這段婚姻極其無聊、無奈。無聊比無常對生命的扼殺更殘忍,所以她骨子裡一直渴望打破眼前這種無聊。蕭美倫毅然和那個男人辦了離婚手續,可笑的是,這段短暫的婚姻中,他竟懾於她的強勢,一直沒敢和她上床。
在此期間周柏亞也過得不好,他的太太出身高幹家庭,驕橫、跋扈,助他登上事業高峰的同時,對他頤指氣使。同僚對周柏亞的評價是:外面是絕對的成功男人,但在家裡,地位還不如一條狗。
兩人都受到了生活的創傷,兩人都對往昔的歡樂歲月格外懷戀,所以兩人時不時會有「地下情」的傳聞。不過因為各自的現實處境,兩人又不得不保持距離,即使情感空虛,心始終再難走到一起。
在江彬的概念中,沙山大街是廣濱市的象徵,在他的印象裡,這兒西方元素太多,同時給人非同尋常的現代感,這種記憶源自他在太多的黑夜從那裡經過,或是拂曉,或是子夜,或者獨身,或者是兩個人。那天夜裡美倫躺在他的懷裡,微閉著眼,像個安靜聽話的孩子。江彬撫摸她的長髮,看著沙海大街又一次繁華中孤寂的劃窗而過。
周圍全被黑暗淹沒,江彬和美倫用心完成了整個過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呻吟聲依然是那麼熟悉而又嫵媚。做完男女之事,美倫要分開睡,她說那樣才能睡得踏實。她在黑暗中露出了一雙白藕般的手臂,給自己點了根煙,他隔著厚厚的棉被看著她的眼神在煙頭的明暗之間憂鬱而又凝重。
「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嗎?」
「沒事!」美倫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接著又沉下臉,望著窗外愣愣出神。江彬知道,這是美倫對歲月無情的哀怨。
兩人淡淡地說了幾句無關的話,在一個片刻的停頓間,他聽見她沉沉睡去。重逢的第一夜竟是如此單調,江彬心有不甘,卻又別無他法,在亂七八糟的思緒中,他附過身子,嗅著她那黑亮長髮的清香,靜靜睡去。
江彬真誠希望,能在夢中和美倫坦誠述說你我剛經歷過的故事!
6 好好去愛
國慶假期到了,在此之前,大陸股市完全走出了5?30的陰影,短短兩三個月,就走出了西方發達國家好幾年才能走出來的瘋牛行情。江彬根本就沒怎麼操作,財慧傳播輕輕鬆鬆上漲了50%,蜂擁而來的追高買盤更是好多年難得一見的。江彬下意識地清掉了手中除了財慧傳播外所有其他股票,並不是他對即將到來的「6124鐵頂」又多了不少的敏感,主要是他想集中資金打一場殲滅戰。南海商網總經理李婉鈺表示願意配合這次運作,萬事都已俱備,就等資產注入最終實施,二級市場股價來一次集中爆破。
此時陽明投資卻在不斷裁人,而非招人,江彬在想辦法控制公司員工人數。他很清楚,一旦聘用了你,就能把你變成富人,私募公司就有這個魅力,靠著這個保證,公司能換來員工無限的投入。
已是大戰在即,江彬卻想好好和美倫過一個節,未來變數太大,他擔心半年內都難得再有這樣的機會。美倫提議要和好朋友們一起過這個節,於是,震清、阿蓮乾脆搬過來一起住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蘇震清的廚藝提升很快,他莫名其妙地對廚房產生了濃厚興趣,一個四十幾歲的男人在諸事不順的情況下,對身體的本能反應進行了充分的研究,他一再對江彬說,什麼都是假的,把肚子餵飽了,餵好了,就和諧了。江彬不理解蘇震清這種身份的人怎會俗到這個地步,更讓他想不通的是,才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阿蓮,怎麼就把堂堂海波證券老總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阿蓮比他先前的明星女友阿靜強多了,阿靜看男人太片面,就只看錢,阿蓮要求的是「綜合素質」。《水滸傳》中,西門慶向王婆請教如何「拍婆子」,就是怎樣勾上潘金蓮。王婆的分析很精闢,她說一般女人愛的男人,無非就這幾樣:潘安的貌(長得帥)、鄧通的錢(票子足)、驢大的行貨(性能力強)、綿裡藏針的心思(會讓女人感動)、有閒工夫(好陪她上街撒錢)。蘇震清是業內有名的規矩人,除了票子勉強及格,其他幾項都不咋地。時間一長,阿蓮越來越覺得蘇震清這人有名無實,不太夠勁,兩人關係日漸淡漠下來。
每天蘇震清都換著花樣炒菜,試圖推陳出新,往往在一些需要加蘿蔔的時候加黃瓜,需要放麻醬的時候下芝華士,總之是怎麼極端怎麼來。儘管很多時候味道難以下嚥,但偶爾還是會弄出一些超凡脫俗的品種,其口味之怪異獨特真令江彬胃口大開。雖然江彬多數時候還是擔心這樣夾雜著吃是否會吃出病。蘇震清把那段時間的生活隨時提到了一個上綱上線的地步,每每當他說出生活就是這樣,不勇於嘗試就不會有驚喜意外之類的話語時,江彬除了有些反胃,還隱隱地為這個四十多歲的老朋友春光普照感到高興。
前段時間海波證券大戶流失較多,原因是公司經營太保守,不肯過多透支。這讓一些殺紅了眼的大戶們很不高興,那些人恨不得把下輩子的錢都一次性賺足,都在想方設法搞利益最大化,你海波證券還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太「不識時務」了!
蘇震清把業務上的不順心轉移開,直到他迷上了廚藝精神才開始好了點。見他這個樣子,有些女人認為有病,比如阿蓮。她現在變得有些神經質了,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然後說些男人都是二百五之類的詞彙。蘇震清何許人也,自然不會甘受不白之冤,三來兩去,兩個人的關係無意間又疏遠了很多。看到蘇震清在做食物試驗,阿蓮來一次後,除了說白癡就是神經病。只有美倫來的時候,會笑笑地嘗一嘗,偶爾還會誇兩句。背著蘇震清的時候,美倫對江彬說蘇震清現在需要愛,需要一個女人好好愛他,江彬很是贊同。
江彬很感慨美倫能說出這些話來,儘管他感覺她自己本身就沒好好愛他。美倫身上有太多故事他不知道,在他看來,這樣很不坦誠,讓江彬很難相信那天晚上她說的話是真心的。有幾次她來了以後都怔怔出神,拿著電話看半天,接了個電話就走,江彬知道,那一定又是周柏亞。江彬實在不好說什麼,除了要尊重對方的隱私,畢竟,周柏亞幫他擺脫了職業生涯中的巨大困境。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蘇震清都勸江彬要耐心等候,如果真愛美倫的話,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應該默默的等候著,畢竟能找到一個真正愛的人不是那麼容易。蘇震清說這些話的時候,江彬看見他的眼神裡瞬間有一道光亮閃過,當時他想,那也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