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傾斜過百年神殿卡爾納克,光芒散落下來,巨大的石柱在地面上投射出交錯的黑影。
文書官抱著西岸死亡之家送來的文書,恭敬地跪在一邊,小心翼翼地朗讀著。黑髮的大祭司坐在廳中寬大的座椅之上,身體靠落在椅背,雙手輕輕地搭在椅側,黑曜石般的雙眼裡如常般帶著似有若無的微微笑意。
從古實把艾薇公主送回來已經有一月的光景,「衣部」已經完成了屍體的淨化,「培爾-那非爾」大約還有三日即可完成香料的填充,之後就會送到最後死亡之家進行最終木乃伊的製作。為了艾薇公主生命的輪迴,神殿的祭祀從未停止,其規模和頻次均已遠遠超過了「王家的女兒」(RoyalDaughters)——小公主的葬禮。
不應該這樣的,在他們君臣相處的十年間,他從未見過他做如此的事情。禮塔赫輕輕呼了口氣,文書官的聲音一抖。年輕的祭司又帶上了微笑的面具,緩緩道,「和你沒有關係。匯報得很好,下去吧。」
文書官收起莎草紙文件,拜禮,面對著禮塔赫倒著退了出去。
禮塔赫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視線凝滯著,彷彿想著什麼事情,而突然急促的腳步打斷了他的沉思。他剛抬起頭來,年邁的大祭司已經完成了拜禮、問安、開口一系列動作,直奔主題:「大人,秘寶之鑰果然已經被調換了。」
禮塔赫猛地抬眼,依然溫和的表情裡已經蘊含了幾分銳利,「差了幾枚?」
「本來……」大祭司猶豫了一下,「本來我們以為已經湊齊了四枚,結果現在確認風之鑰和地之鑰早已經是假貨。古實王子拉瑪弓上的水之鑰已經按照陛下的意思保管起來了,哈特謝普蘇特祭廟的火之鑰還不知道。等陛下回來後,我們就立刻開始鑒定。」
禮塔赫揉了揉自己的額側,「什麼時候調換的?有沒有線索?」
「……對不起,應該是有段時間了。陛下登基前——或者更久。」
禮塔赫驟然抬起自己的左手,修長的手臂似乎要狠狠地拍落在自己的椅側,但是他卻沒有,只是在空中頓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地收回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陛下說無論如何要得到這四枚秘寶之鑰。」
大祭司噤若寒蟬,不敢回應。
他又是歎氣,「算了,你準備好鑒定火之鑰的相關事宜。讓可米托爾早點回到底比斯。對掌管秘寶之鑰的各位的處置,要等法老回來之後定論。」
大祭司踉踉蹌蹌地退下了。禮塔赫拿起莎草紙,在桌前落定。
世人只知道陛下視艾薇公主陵墓的修建為頭等大事,然而他卻知道,拉美西斯對秘寶之鑰的重視程度,遠遠超出一切。他囑咐過,一定要拿到荷魯斯之眼,無論付出何種代價。
禮塔赫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如果秘寶之鑰已經被調換,恐怕,荷魯斯之眼早已落入了它人的手裡。神廟精心守護了上百年的秘寶之鑰莫名丟失,從未現身的真正的荷魯斯之眼,究竟會落入誰的手中。這個傳說已經多年無人問津,而如今卻被各國廣為重視。水之鑰出現在古實使得事情變得更為複雜,流傳多年的古老寓言在即將破碎的壁畫上逐漸變得鮮活。禮塔赫的心底泛起一陣又一陣的不安,他又展開了自己從古老神廟牆壁上抄寫下來的寓言——
神秘的夢境扭曲時間。
荷魯斯之眼的封印被拆解,時空的車輪滾滾向前。
命運將埃及推到懸崖之畔,抉擇,奠基未來。
艾薇跟在拉美西斯身後。
他的馬在隊伍的前方,她的馬就在他身後斜側的位置,甚至在他親衛隊的前面。年輕的法老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她,與她交談。
從位於西岸的代爾麥地那回到底比斯王宮只需大約半日的光景,但是這半日的路程,卻是艾薇最難熬的半日。經歷了上午的那一場,心裡是極度的緊張,雖然拉美西斯只是拉著她讓她跟在身後,她卻始終不敢鬆氣,不知道他的打算是什麼。
陽光如常熾烈,周圍光禿禿的連個樹影都沒有。這幫在沙漠地帶生活習慣了的人們似乎沒有感覺。早前有衛兵上來報信,第一句寒暄的話竟然是今天是個舒爽的好天氣,適宜出行。
但是她已經被曬得有點恍惚了。
偏偏在她咬著牙保持清醒的時候,拉美西斯開始問話了。他讓衛兵放慢腳步,拉開與他們二人的距離,但是他卻並不回頭看她,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她無關緊要的事情。
比如,他會問她的家在哪裡。
她只好硬著頭皮說她出生在埃及,之前一直住在西奈半島的小漁村。
他似笑非笑地追問道,「哪個村,我對那一帶還挺熟悉的。」
這幾年天天跟敘利亞在那裡較勁,他確實很熟悉。但是艾薇其實並不熟悉,她有些後悔,於是又說,「只是小時候住在哪裡。後來因為家裡人都死光了,就和哥哥來了底比斯謀生。」
他這次半天沒有說話。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幾句,「之後就一直呆在底比斯。後來哥哥不知去了哪裡,實在活不下去了才來的代爾麥地那。」
他頓了頓,然後慢慢地吐出兩個音節,「說謊」。
他的語氣平淡,但那兩個字卻響若雷鳴。艾薇不由下意識地感到壓力,雙手也就更用力地握住了眼前的韁繩。胸口發悶,眼前驟然泛起陣陣黑色,從四面八方包圍住她的視線。而他卻回過頭來,琥珀色的眼睛裡波瀾不興,似乎失去了與她兜圈子的興趣。
「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不知為何,在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艾薇只覺得眼前的他似乎特別的專注,甚至有幾分緊張。然而她卻已經無力思考,身體僵直,連額頭都漸漸滲出冷汗。她的眼前已經全部黑了,只有意識還在勉強地運作,她用盡最後的力氣說道,「陛下,請饒恕我。我確實叫做奈菲爾塔利。」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突然,她似乎覺得他的呼吸停止了那麼一秒。而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向來從容不迫的聲音裡已經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急切。
「你認得我。」
肯定的語氣裡卻似乎有幾分不確定,而詞句間已經有了些許不容置疑的逼迫。自她回到這個時空,他一直是那樣地高高在上,淡漠地、冷靜地,將週身的一切置於一盤被他牢牢操控的棋局中。她從未聽過他這樣失控的聲音,他略帶焦急的斷言,使得她幾乎想起了另一個時空裡,那樣在乎自己的年青君主。
他彷彿期待著她,作為奈菲爾塔利的個體存在於他的生命裡。
真的嗎?
艾薇咬咬牙,睜著眼睛胡說道,「我從未見過陛下。」
他愣了一下,隨即淡淡地「哼」了一聲,「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了,甚至連一絲不確信都沒有。我要聽實話。」
呼吸已經有些急促,她的神經達到了最高的緊張程度,隨著他回過頭來又一次的質疑,徹底崩壞,「我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
「什麼?」
熟悉的聲音凝近而遙遠,艾薇終於無法繼續堅持,黑暗包圍了她的視線,也包圍了她的意識。手腳一片冰涼,她失去了平衡,斜著身子沿著馬匹的側面翻落下去。
黑暗裡,卻能感到溫暖。
如果睜開眼,如果看著他,他就是一個毫不認識自己的陌生人。
而只有在虛幻與現實的交界處,醒來與睡去的邊緣。耳邊聽到他的聲音,就仍然可以相信,他就是她的愛人,從未離開過她、向她承諾永遠的愛的人。
每次睡去,她都是這樣想的。若能夢到他,她寧願永不醒來。而從未有一次,想這次這樣令她感到真實。耳邊似乎聽到比非圖的聲音、禮塔赫的聲音、孟圖斯的聲音。他們這樣近,就好像是鮮活明朗的昨天。因此,她更捨不得醒來,若閉著眼,她就會一直呆在她如此鍾愛的昨天。
但是誰卻毫不憐惜地搖著她的肩膀,命令一般地要她睜開眼睛。抱著她,如同禁錮一樣地扣住她的肩膀。輕微的,柔軟的聲音,堅定的、強硬的命令。淡淡地飄進空氣中,重重地劃在心裡。
「……奈菲爾塔利,醒過來。」
……奈菲爾塔利……
是在叫她嗎。
「醒過來了,殿下醒過來了!」
「太好了,快去告訴陛下!」
眼睛還未睜開,就聽到耳邊喜悅而嘈雜的人群聲。腳步聲四下散開,睜開眼,自己穿著潔白的長裙,胸前放著金色的聖甲蟲,雙手合十,躺在石製的檯子上,週身堆滿了祭祀的神器。眼前是高高站立的阿蒙拉神像,四周圍滿了衣著正式的祭司。
祭台上似乎捆綁著祭祀用的生物,禮塔赫手持祭祀的利刃,緩緩地回過頭來。黑曜石的眼睛裡映出艾薇虛弱的身影,他的笑容依舊猶如陽光流水。
若這是個夢,這將是她過去數百個日夜間最真實的夢。
「艾薇公主,歡迎您的歸來。」
他這樣說著。艾薇卻懵了。她伸手去拉自己的頭髮,依然是短短的,只是蓋過了自己的臉頰。然而拾起額前的一綹,她卻驚訝的發現自己染後的顏色已被洗去,透露出了柔嫩的金色。
禮塔赫微笑著,將手中的祭刀放下,走到她的身邊,禮貌地向她鞠躬。
「歡迎您從歐西裡斯神的住所歸來。您的轉生是神的恩賜,尼羅河的祈盼,法老的榮耀。陛下一直期望著您的歸來。他之前一直守在您的身邊,現在很快就會從底比斯王宮趕回來見您。」
艾薇想要直起身體,但是卻虛弱地沒有力氣。禮塔赫連忙繼續說道,「您嶄新的肉身失去意識已經有三天的時間,身體必然比較脆弱。請您暫時留在這裡,我們還需要完成祭祀的最後一個部分。」
三天時間……中暑之後竟然昏迷了足足三天。她看來真是累壞了,大概一直在熟睡吧。
她揉了揉眼睛,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的一般問道,「你叫我什麼?」
禮塔赫微笑著回答道,「艾薇公主,怎麼了嗎?」
艾薇一愣,皺著眉想否認。禮塔赫卻彷彿攔住她的話一般,繼續說了下去,「您剛從歐西裡斯神的庇護下歸來,一定有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但是有陛下與諸神的祝福,您一定會很快就恢復原先的記憶。」
歐西裡斯神的庇佑……
艾薇抬起頭,看向自己週身。巨大的阿蒙拉神像冰冷地注視著遠方,數百名祭司手持青蔥的植物向她進行誠摯的祝福。初升的太陽將驕傲的光線橫掃進空闊的神殿,空氣中漂浮著金色的塵屑,遠處隨風飄來沉沉的低樂,大祭司雄渾的聲音迴盪在卡爾納克上空,重複不止的繁冗禱詞,祈求著艾薇公主的靈魂,回到她的肉體。
他們崇敬死亡。他們認為人的死亡,只是短暫的分別。死者可能通過試煉,從另一個世界回到生者的身邊。他們認為,她是艾薇公主靈魂的歸來。
禮塔赫收起了溫和的微笑,他拿起利刃雙手合十,口中詠唱著祭司的咒文,刀鋒向檯子上迅速地落下去。那一刻,艾薇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眼神,她踉蹌地衝下自己躺著的地方,不顧自己虛弱的身體、他人的阻攔,她撲倒在禮塔赫身上,將年輕的祭司連拉帶拽地扯到一旁。
祭刀掉在一邊,落在地面上,發出刺耳的響聲。周圍的祭司都驚呆了,他們保持著原有的姿勢看著他們,遠處的禮樂聲沒有停止,廳內卻是一片靜寂。艾薇顧不得確認禮塔赫的情況,就匆忙地趕向祭台。年輕的少女被捆綁著,嘴被堵住,雙眼驚恐地看著艾薇,止不住地流著眼淚。
「阿納緋蒂……」艾薇慌忙用手去解她身上的繩子。
禮塔赫在她身後站了起來,他兩邊還是少年的年輕祭司小心地扶著他。他皺皺眉,溫和地說,「艾薇公主,必須向阿蒙拉神獻上我們的尊敬。這個女奴是純潔的,請您讓開,祭典很快就可以結束。」
「你說什麼啊!」艾薇轉過頭來,身體護在阿納緋蒂前面,「我不會讓你們殺死她。」
禮塔赫扶住自己的額頭,微笑間似乎閃過「真是麻煩了」這樣的神情。他側過頭去,與旁邊的人小聲的囑咐了幾句。年輕的小祭司匆匆地轉身跑了出去,禮塔赫又轉過來對艾薇慢慢地說,「殿下,您在古實一定經歷了很多事情。請允許我們帶您回到後面休息,祭祀的事情,您不用費心了……」
艾薇聞言,反而更加大力地用身體緊緊護住被堵住嘴的阿納緋蒂,大聲地說道,「你們只是以為我是艾薇公主的替代品!你們看清楚,我不是他的妹妹!」她的聲音變得那樣冰冷,就好像極地的雪水一樣,激烈地流動著、衝撞在尖銳的岩石上,激起了劇烈的水花,「看著我的樣子!」
她揚著頭,神殿裡她湛藍的眼睛散發出一股妖冶的光芒。她直視著眼前全埃及上下最權重的第一先知,精緻的眉頭鋒利地踅起,「我的頭髮是金色的,我的眼睛是藍色的。我從來就不是他的妹妹!」
整個大廳裡祭司們驟然變得沉默,禮塔赫依然帶著微笑,笑容卻有些僵硬,「殿下,您一定是太累了,不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陛下很擔心您的。」
有意也好,無意也罷,看來禮塔赫要將她的身份做戲到底。艾薇伸出手,指向身後的阿納緋蒂,「我不管你們想要怎樣,阿納緋蒂不能殺。」
「殿下……」
「一個女奴而已,給她。」
淡漠的聲音在偌大祭祀廳間緩緩地迴盪,年輕的君主佇立在大廳的入口,金色的陽光從他的背後照射過來,他如沐神光。周圍的祭司紛紛彎下腰去,拜倒在地上。禮塔赫退開幾步,恭敬地向他拜禮。艾薇揚起頭來,水藍的眼睛裡映出法老的身影。
黃金的尤阿拉斯在他額頂閃耀著,他邁著步子,來到大廳的中央,孤獨而頎長的影子落在青花石的地面上。
「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疲倦,波瀾不驚的語調下似乎隱藏著洶湧波濤。而他的面孔如常平靜,琥珀色的眼睛掃過艾薇,又落到他身旁的禮塔赫身上。
他並未期待艾薇的回答,只是繼續吩咐著,「你們下去吧,改用母羊繼續祭祀。從今天開始,這個女奴是艾薇公主的財產。」
祭司們恭敬地應承著。禮塔赫一揮手,他們從祭台上將阿納緋蒂放了下來,隨即架著她,有秩序地向殿外退去。
「阿納緋蒂——」艾薇有些擔心地叫著她的名字,想要跟上去,但是卻被拉美西斯伸手攔住。
「她是你的了,不會有人動她。」他似乎安慰一般地說著。
祭司們一個個地都離開了,就連禮塔赫也悄然退去。廳裡只剩他們兩個人。他依然伸手攔著她,或許,更似是攬著她,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廳那麼大,他們卻離得那麼近。
「你回來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垂下頭,他看向她。
*
她張大眼睛,看著他眼中的自己。明明是金色的短髮,碧藍的雙眼。雖然知道說出真實的情況或許會使自己陷入尷尬的危險,但是她始終不願意再扮演那名銀髮的少女。艾薇公主是緹茜的女兒。她並不是艾薇公主。
她終於輕顫地說,「我……不是你想的艾薇公主。」
空氣中一片凝滯的沉默。他的眼神將她置於深邃的海底,四周似乎變得冷去了,只剩下嘴巴還在機械地動著,「雖然我經歷了原本屬於她的一些事情,但是我並不是她……你若一心想找她,你便找錯人了。」
他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在聽她的話。依舊拉緊了她,低沉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愉悅,「奈菲爾塔利,你很快便知埃及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她愣愣地看著他,他便鬆開了攬住她腰的手,代之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掌,拉著她來到了卡爾納克神殿的入口。數百隻公羊石塑連接著前往王宮的道路,夕陽漸漸由金轉橙,不遠處尼羅河水起落的聲音宛若大地的呼吸。他帶著得意的笑容,輕輕地垂首,看著她茫然的臉頰,逕自地說著,「埃及是屬於太陽的國度。這裡有豐饒的土地,不息的尼羅河和忠誠的子民。」
他繼續拉著她,走出神殿,沿著公羊連接的祭祀道,向底比斯王宮走去。夕陽即將落入尼羅河,蔚藍的河水上映起一片赤橙,對面的西岸彷彿遙不可及。祭司們依然留在神殿,法老的衛兵不敢踏入祭祀道,只敢在外面遠遠地跟著。頎長的道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他繼續說著,「我是埃及的法老,我擁有埃及。」他隨即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睛裡隱抑著她久未見過的熱情,彷彿他等了她好久,她終於來到他的身邊。他的話裡依然帶著王者的武斷,但卻始終帶著某一份淺淺的不安,他的手抓得她很緊,緊到生疼。
他繼續說著,「你留在埃及,留在哈比女神的身邊,壯美的尼羅河畔,我的手側。」他頓了頓,「總有一天,你會同我再一次一併走過這條道路,接受子民的祝福——」
「但是……」他的話說得如此誠摯,艾薇卻覺得格外置身事外。他並不知自己是誰。這些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對誰而說,她要的不是這樣一段沒有沒腦的話而已。然而問題沒有問出口,他卻又一次將她打斷,一雙眼睛仔細地看著她,言語裡已經帶有了幾分決然,「奈菲爾塔利,我不想聽到你的回復。我並未打算徵求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