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穿亞述的國土,一直向東,就可以到達位於底格里斯河河畔的尼尼微。這或許是艾薇在古代西亞目前見過的最大的城市,呈四方形,早前辛納曾經自豪地介紹說,如果靠走的,從一側到另一側大約要花三天的時間。這種鬼話艾薇起初權當是吹牛了,但親眼看到尼尼微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延綿不斷的建築時,她卻信了一大半。
看到她有些震撼的樣子,大烏雲不由開始趁熱打鐵又指手畫腳地補充說:"尼尼微是四大土丘的連接體,庫楊積,即尼尼微的所在地只是其中的一座主城。若把迦拉、尼尼微、卡薩巴和卡蘭裡斯四大土丘連接在一起,才是尼尼微的準確定義,很大的。"
艾薇心裡確實在讚歎,這麼多年前就有了"都市圈"的概念,要是再修建上電車那還得了。她一邊欣賞著尼尼微城的標誌雄獅,一邊打量著周圍與埃及略有不同的建築風格。懷抱著一點觀光客的心情,她就這樣一路隨辛納前行,一直來到了一座呈四方形的寬大的府邸前。艾薇好奇地歪歪頭,看看辛納,"將軍府?"
辛納理所應當地搖搖頭,"這裡可是尼尼微,我的府邸在亞述城。"他一邊吩咐衛兵進去通報,一邊對艾薇繼續解釋道,"這就是殿下在尼尼微的居所。"
艾薇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心裡卻一直緊張看見了那薩爾以後如何談秘寶之鑰的事情。
聽了辛納下屬的通報,府邸裡立刻有人匆匆出來,穿著白色長衫頭系銀色髮飾的侍者恭敬地向辛納拜禮,隨即就讓開了通路。辛納雷鳴般地笑著,二話不說挺著胸就往裡走,步子還得意地加快了幾分,艾薇連忙小跑著跟上去。踩著細石鋪成的路徑進了金黃色泥磚砌成的門牆後,眼前豁然開朗。白色的階梯、精緻的水池、錯落層疊的建築和點綴般穿插在各個建築上層的花園。
那與埃及截然不同的畫面。同在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亞述的建築風格受到巴比倫的影響更大,而巴比倫後世聞名天下的空中花園,卻也有考證說雛形出於古亞述。耳邊似乎還可以聽到水聲,那薩爾還頗有閒情逸致地放了幾隻鳥兒在院子裡。去了翎羽,鳥兒飛不高,只是在水邊撲騰著,漾起的水波在陽光下泛起淡淡的流金。艾薇不由有些出神,卻突然被誰一個栗暴彈在腦袋上。她摀住額頭有些驚訝地抬起頭,卻望進了一雙擺明愛甩不甩的凝黑雙眸。
"奈菲爾塔利,啊,竟然真的是你。你跑來這裡做什麼?"那薩爾身穿天藍色的長袍,從左肩開始到腰部繫著櫻紅色滾金的長巾,頭頂戴著金色的髮飾,手裡則拿著一把茶色的羽扇。典型的亞述貴族的打扮。艾薇狠狠地瞪了他修長的手指一眼。但雖然她已經明顯地通過眼神表達了不滿,那薩爾卻乾脆不把剛才那一下當回事,見她帶著怨氣地看回過來,他便又將微挑的雙目移到一邊,拿出扇子,扇一扇,開口便又是諷刺,"不會又遇到什麼麻煩了吧?你可真是麻煩不斷啊。"
他以為艾薇會如常跳腳地反駁他。但是她卻沒有,只是開口想要說些什麼,然後又歎了口氣縮了回去。那薩爾看看站在一邊看戲的辛納,大烏雲聳聳肩,表示她一路上一直都這樣,心事重重的。
那薩爾於是拉起艾薇的手,搖一搖,好像哄小孩子一般地問道:"怎麼了小丫頭,和本大人說說吧。"
艾薇抬起頭,水藍色的眼睛裡映出那薩爾關切的樣子,"那天在底比斯的王宮裡,你曾說過,若我拿到了水火之鑰,自然會有人來接應我。"
那薩爾一愣,隨即眉頭皺了起來。還不等艾薇繼續說,他已經推著她轉了個身,用他輕快到令人起疑的語調說,"你都已經來了亞述,接應的人就不需要了。我帶你四處轉轉,然後再談秘寶之鑰的事情吧。"
艾薇一愣,正想著如何回復那薩爾的話,突然門外傳來衛兵恭敬的聲音。那薩爾眼都不抬一下,"你先出去。"
衛兵稍微猶豫了下,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但是殿下……赫梯派了使者進來,陛下要您在三日內回到亞述城。"
赫梯。
聽到這兩個字,艾薇和那薩爾的眉頭一起皺了起來。但是二人又不約而同地在對方發現前調整了自己的表情。那薩爾撓撓頭髮,對著艾薇點點頭,"看來,得回一趟亞述城了。"他頓了頓,又說,"你可以留在我這裡,我大約要一個月左右回來。我會派人照顧你的起居,你若有什麼需求,我可以讓尼尼微的市長幫助你。"
艾薇只思考了一秒,便回答道:"我和你一起去亞述城。"
那薩爾微微挑眉,彷彿艾薇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他於是對還在門口戰戰兢兢待命的衛兵吩咐了一句:"你回給父王,我三天之內一定回去。"
古埃及新王國第十九王朝時期,中亞述第五位君主阿達德尼拉裡一世,一共有五個兒子、三個女兒。而較為得到國王重用的王子不過兩位,其中之一是恩利爾·庫杜裡·丹,今年三十三歲,是阿達德尼拉裡一世正妻的兒子,排行第二,而二十四歲的薩爾瑪·那薩爾排名第四,是國王一名已經去世的側室的孩子。由於丹的兄長是庶出,再加上丹比較懂得左右逢源,在朝中頗拉攏了一批人脈,全亞述上下於是有不少人認定了丹必然會是第一繼承人,未來亞述的掌管者。當然,與之對立的便是堅持以長幼加立,將第一王子立為繼承人。也有很少一部分人力挺薩爾瑪·那薩爾,但是他卻對王位一事興趣缺乏,似乎不管是誰要繼位,他都絲毫不感興趣。
但即便如此,阿達德尼拉裡一世卻依然很信任他,時常交給他一些重要的任務。譬如這次的赫梯使者來訪,還特意把他從尼尼微叫了回去。
埃及、赫梯與亞述的關係是很微妙的。
整個西亞地區,埃及與赫梯的勢力最為強大。其他的周邊國,或多或少都是在附屬於某個勢力,譬如努比亞之於埃及,或是敘利亞之於赫梯。但是亞述是不同的。它與埃及和赫梯在地理上都有一定距離,使得兩國都無法輕易觸及亞述。再加上赫梯與埃及近年來的爭霸,更是無人顧及它的發展,這一切讓它在過去的百年內得到了機會迅猛發展。
完善刑法,擴建城市,穩固政體,最為重要的是,發展軍事。在埃及和赫梯沒有反應過來前,亞述已經擁有了一支強大到足以自保的軍隊。只是,它仍然沒有能力向西擴展,與兩大帝國相抗衡。而就在這一刻,赫梯與埃及也注意到了這緩緩新起的威脅。
赫梯和埃及斷然不會放任亞述發展,從而變為三國鼎立的複雜局面,也無法出兵攻打它使得另一方乘虛而入。因此,二者都不約而同地暫且使用了交好的手段,不時派出使者維護外交關係,並探聽亞述動向。
處理好每次這兩個國家派來的使者,便是一項極為重要的任務。既不能怠慢,也不能顯出對某一方特別的屈膝。那薩爾每一次都被拉來做這件事情,算是積累了不少經驗,逐漸地也就成為了對西亞整個動向,赫梯、埃及二國最為熟悉的人士。
這一切都是艾薇在前往亞述城的馬車裡,聽車外騎著馬的辛納如數家珍一般地說的。等他說完,一行人已經到了亞述城的門口。那薩爾從另一輛馬車上跳下來,走過來對艾薇說:"我要辦些正事,你不太方便跟著,先讓辛納把你安頓起來。你要找我談的事情,等我有空了再慢慢說。"
這次赫梯使者前來讓城中如臨大敵,那薩爾和辛納二人都是忙得連影子都見不到一個。艾薇依著辛納的安排住進了將軍府,然後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能和他們見上面,艾薇百無聊賴,於是決定自己出門走走,順便搜集下風之鑰的信息。
告訴衛兵自己的去向後,艾薇就換上了亞述普通少年的裝束,再用頭巾把自己的頭髮裹了個嚴實。身材嬌小的她,體型與一名十歲出頭的少年無異,省了她不少麻煩。就這樣,她一頭扎進了亞述城。與尼尼微不同,亞述城頗有政治中心的感覺,空氣裡總覺得多了幾分莊重肅穆,少了幾分娛樂輕鬆。路上的行人都是匆匆的,各個階級由穿著就可以一覽無餘。藍色、紅色與金色為主調的色彩給莊重的城市帶來了幾分華美。只是有時路過的帶著血腥味的亞述士兵依然讓艾薇感覺到十分的不適。
轉了許久,也沒遇到什麼特別的人或者事,艾薇正覺得無聊想要回去,倒是聽到城東似乎熱鬧了起來,打聽之下才得知是日常的集市。亞述王室都偏好寶石,亞述城寶石的集市也就特別發達。對艾薇而言,這正是她尋找秘寶之鑰的最佳途徑。想到這裡,艾薇便順著人聲走過去。越接近集市,人就越變越多,耳邊叫賣聲、講價聲不絕於耳。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艾薇一路向東,因為她看到集市的另一端似乎有商人正在收拾行囊準備離開,而他的攤位上擺著並不起眼但頗為罕見的珠寶原石。跟著可米托爾,積攢了不少寶石的知識,雖然還不能像那薩爾或者可米托爾一般直接就判斷出寶石的產地、分級、好壞,卻可以大致判斷出不同寶石商人的格調。這位商人,顯然對寶石很瞭解。她不想錯過這條線索。
與此同時,集市中的另一位年輕人正在向西行去,他身穿黑衣,用黑色的頭巾裹起頭髮,並遮住了一半的面孔,讓人無從分辨他的身份。
充滿亞述人的街道,擁擠狹小的集市,二人被緩慢流動的人群湧向不同的方向。而突然,不知是誰在推搡,他們各自趔趄了一下,在抬頭整理的那一剎,一抹熟悉的藍色劃過了彼此的視線。
艾薇一怔,隨即停下了腳步,亞述市民們仍然在繼續向不同方向湧去,而她的身體卻似乎被某種奇異的執著拽住一般,怎麼動也動不了。
只見得那雙眸子的主人偏過頭來,看向她,穿過繽紛凌亂的色彩,兩抹視線毫不猶豫地交匯。然後,他慢慢地,來到她的面前,修長而帶著骨感的手指撕開漆黑的頭巾。陽光灑在他黑色的頭髮上,冰藍的眸子裡流轉出淡淡的光芒,襯托得他白皙的皮膚更加顯眼,俊逸的臉龐上依然帶著從未消失過的戲謔與玩世不恭。
在另一個歷史裡,呵護她的人、被她背叛的人、想要置她於死地的人。
在未來的時空裡,保護她的人、溺愛她的人、血濃於水的親人。
他看著她,優雅的聲音劃破長久的沉默,"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艾薇愣了很久,久到她又被周圍的人撞了個趔趄,然後略有尷尬地被冰藍眸子的主人帶著笑意扶住為止。她連忙整理情緒,將表情調整為愛搭不理的樣子後故作鎮定地扔出來一句:"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他一點也不惱,卻繼續說了下去:"怎麼這樣快就忘記我了!"他的聲音輕輕的,好像重了就會把她嚇跑一樣,"上次在底比斯集市見面的時候,你就那樣跑過來,非說我是你的哥哥,還抱著我哭得好像一個淚人。"
心底一緊,艾薇再也沒辦法假裝鎮定了,想問的話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只由著他帶著幾分溺愛地拍拍帶著一臉驚訝、迷茫、不解的她,"我說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只是沒想到,竟然會是在亞述。"
亞述的人們繼續向前湧動著,街角的商人早不知去了哪裡。
艾薇用力地盯著他,雙眼一剎都不敢離開,腦海中隆隆作響。
雅裡的記憶,究竟從何而來。
大腦在飛速地旋轉,但是思緒卻被略帶著些嘲諷的中性聲音打斷了,"你這喜歡招蜂引蝶的架勢還真是百年不變啊。"
艾薇回過頭去,只見那薩爾頂著兩個黑眼圈,一臉怨氣地站在他們後面。
那冰藍雙眼的主人繼續微笑,又打算用黑色的頭巾將頭髮和臉圍起來。那薩爾冷冰冰地甩給他一句:"別費這個工夫了,我已經看到你了。你這樣的喬裝瞞瞞別人還行,騙我有什麼用嗎?"
他頓了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那薩爾,我這次只是順便來逛逛,沒想插手兩國的政事,你有什麼要緊事去找拉巴爾納談。"
"你要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談,派那個拉巴爾納來折磨我實在太不夠意思!"那薩爾皺起眉,深黑的眼圈顯得兩個眼睛更加深邃,彷彿陷入了眼眶裡去,"不過是例行的拜訪,一件小事要確認三次,還要各種大小文書以及章程縟節,我要是有一點異議,他就大喊不敢做主,亞述沒有誠意什麼的。老子已經夠了!"
"我很開心能見到你這樣狼狽的樣子。"對方似乎心情很好。
"該死,雅裡!你再這樣我就把你綁起來送到埃及去。"那薩爾幾乎已經咬牙切齒了,"不要以為我們交情還不錯老子就不敢拿你開刀。"
雅裡依然是笑,冰藍的眼睛裡映出了艾薇滿是迷茫的臉。他一伸手將艾薇拉了過去,硬是將她拉到自己身側,彷彿她是他帶來的人一般,"那薩爾,你有什麼事情要找我?我很忙。"
那薩爾看了艾薇一眼,翻了個白眼,"忙著泡妞?"
"你要是沒事我就先走了。"
雅裡攬著艾薇作勢要轉身,那薩爾一把伸過手去將艾薇拉住,"這可不行,小丫頭跟你走兩天骨頭可能都不剩了。"他手一用力,就將艾薇扯到自己的身邊,"況且,她要在亞述出了什麼問題,事情就複雜了。不過,很巧,這幾天她正好住在我那裡。你要是方便就還是乖乖地來亞述王城,你要是讓我再繼續對著你們那個拉巴爾納,我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沒說不去王城啊。"雅裡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說道。那薩爾惡狠狠地瞪向他,他便繼續平靜地說,"這次使者名冊上寫著兩個名字。"
"拉巴爾納和塔利。"那薩爾又白了一眼,"你總不會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加上去吧。告訴你,就算是你,進城的使者數目也不是想增加就能增加的噢。"
"塔利就是我。"
雅裡和那薩爾的交情與政治無關,至少二人的相識是在完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情況下發生的。那薩爾是一個喜歡雲遊各地、收集寶石的人,每每得到一絲半縷關於特殊原石的消息,他就會放下手裡的事情,找個借口拉上辛納衝過去。十年來也走遍了整個西亞的若干大城市。與雅裡的相遇就是在赫梯一個較為重大的集市上。
那一次,那薩爾遇到一塊非常珍貴的原石,他準備了很多錢,而且帶著十二分的誠意,但是非常倒霉的是,那個商人是巴比倫人,還是一個帶著強烈民族主義情緒的巴比倫人。巴比倫的商人向來不太看得起亞述商人,覺得他們的興起多半是靠著背後國家強大的軍隊機器來支持。每每都是軍隊出去掠奪,商人在後面撿便宜,把戰利品低價搜羅出來賣。因此,那薩爾說破了嘴皮子,出了天價,到最後那個巴比倫人就是不願意賣。
後來一直站在旁邊等著的雅裡看不過去了,把那巴比倫人拉到一邊沒說了幾句話就讓他乖乖地把原石賤價賣了出來。然後雅裡一揚手,就那麼將寶石送給了那薩爾。那薩爾一開始對他那種故作大方的樣子咬牙切齒得不行,想著回頭找個沒人的地方捅了他。還是辛納在旁邊安慰說:"要是沒有人家幫忙,你不就得不到這原石了。"
然後雅裡說了一句讓那薩爾徹底崩潰的話:"你要是喜歡,再多的寶石我都可以送給你,這是美麗的小姐應享有的特權。"就在那薩爾陰沉著臉握緊了腰側的彎刀的時候,雅裡轉過頭來雷打不動地微笑著,"不過我確實想聽聽,作為一個亞述商人,你對赫梯的集市有什麼看法嗎?"
後來才知道,雅裡會出現在那個集市除了對商業的愛好以外,其實也是想瞭解一下各國對赫梯目前商業體系的看法。他叫人買了赫梯特有的好酒,邀請那薩爾和辛納坐在哈圖莎最好的館子裡暢聊了大半天。他們從集市聊到物資,再到軍事,再到政治。兩個人都覺得格外的相見恨晚、臭味相投。
到最後二人都是微醺,雅裡便說:"若你不是亞述人,不如就來赫梯做事情。"
那薩爾也說:"我看你長得不像純種的赫梯人,倒是來亞述給我做事情吧。"
二人語畢,相視,又各自沉默了一會兒,舉起杯來一口飲盡。
從未暴露過彼此的身份,亦從未交換過姓名,但是心底似乎在長久的交談後對彼此的身份都有了些預感。因此再後來那薩爾出訪赫梯的時候,在王座的旁邊再一次見到黑袍紫襯的雅裡時,一點也沒有驚訝。二人的關係,在沒有政事糾紛的時候就成了海扯的損友。
在過去的五年裡,二人一直沒有斷了來往。每每赫梯被埃及佔了便宜,那薩爾就會一封書簡過去大肆嘲笑雅裡一番,而反之,亞述宮廷產生什麼變化,雅裡也會托人帶口信過來,"還是來赫梯給我幹活吧,看你在亞述也玩不轉。"
只是二人都頗有默契,從未讓他們私人的交情影響到雙方對政事的判斷和決策。但是那薩爾知道這次不尋常,雅裡從未親自出使過亞述,這次雖然是用假身份出面,卻依然說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他親自處理。
那薩爾一邊拉著一頭霧水的艾薇,帶著一臉閒適的雅裡往宮殿走,一邊在心裡不住地擔憂。本以為埃及與赫梯這些日子鬧得不可開交,亞述可以高枕無憂一會兒,這番不知道雅裡心裡抱著什麼打算。現在的亞述雖然已經比數十年前強大了許多,但是在赫梯與埃及面前卻依然是一個剛剛興起的萌芽。不管哪個國家威脅它,或者是刻意拉攏它,都會讓它陷入與另一個國家為敵的困境。
於是,到了亞述城,那薩爾不管艾薇的抗議,匆匆忙忙地吩咐侍者把她帶回休息的地方,然後轉身就把雅裡逼到一個角落,開門見山地就問了:"你這次來,到底有什麼事情?"
年輕的統治者眨眨眼,俊秀的臉上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那薩爾政治敏感度很好,見解也不錯,但還是嫩了不少。他這樣焦急的發問正是說明了心底的不安。雅裡於是就四兩撥千斤地回復道:"我說過了,我來和政事沒什麼關係。"
那薩爾一時無語,如同兩枚烏亮石子的眼睛裡擺明寫了"不信"二字。
雅裡淡笑,"我還有事,政事你去找拉巴爾納。"說完,不等那薩爾回復,他便邁開步子,朝著艾薇離開的方向趕去。那薩爾氣急敗壞地想要跟上去,可又被匆匆來報的侍者糾纏住,非說拉巴爾納大人說有要事求見。剛想擺脫侍者,拉巴爾納顫顫巍巍的赫梯腔調的亞述語已經在自己耳邊響起,"殿下——這件事情十分重要,關於赫梯向亞述出口哈圖莎羚羊角的關稅問題……"那薩爾還沒有組織好語言敷衍,拉巴爾納就好像事先設定好程序一般,絮絮叨叨地用官方語言說了下去,一抬首,雅裡早已沒了蹤影。
另一方面,艾薇心事重重地跟著侍者往宮殿深處走,身後突然傳來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她回過頭去,正好對上雅裡淡淡的笑臉。月色塗抹在二人中間的空隙,他如同中音提琴般優雅的聲音劃過她的耳際,"別急著走,我有話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