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隨著費雷爾先生通過走廊,來到另一個房間,蒙代爾先生等在這裡。他的工作習慣是,把自己的創意講出來,讓低等級的設計師來發揮,並試圖從中獲得靈感,當然,他總是失望的,新人極少能給他驚喜。
夏琳坐到前面,把抱著的筆記本放下,接上投影儀,坐定。接下來,便開始向蒙代爾先生演示她的設計作品。
我的設計主題是百合花。我希望看到百合花盛開在冬天裡。我採用了鮮艷的顏色,主色調是綠色和白色,是這樣一種綠
投影上不停閃過夏琳的設計作品。
由於蒙代爾先生坐在前排,夏琳無法看到他的臉,更無法根據他的反應來調整自己的思路,她只能順著說下去,她甚至認為蒙代爾先生根本沒有聽。
事實上,蒙代爾先生面無表情,一邊看著屏幕,一邊不時低下頭,翻著手裡最新一期的時裝雜誌。忽然,他對身邊的費雷爾耳語了兩句話,費雷爾立刻用手指敲擊桌子,使夏琳停下,然後高聲說:我們是為冬季巴黎時裝周在做設計,不是為香港、新加坡,也不是為日本。百合花是十二年前巴黎流行過的主題。
夏琳站起來,說:請讓我說完。
蒙代爾先生甚至頭也沒有抬,他在繼續翻動雜誌。費雷爾先生望向夏琳,聳聳肩,手一攤,表示不行。
夏琳長出一口氣,合上筆記本,拔掉連接線,走出去。
她連續兩個星期加班加點、點燈熬油的工作成果就這麼化為烏有。
夏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苦笑著對同室的另一個女孩說:下面該你了。
這個女孩叫郭栩如,來自香港,比夏琳早來兩個月,她們倆既是競爭對手,又是閨中密友。
郭栩如笑一笑,打了一個V字手勢。
費雷爾先生走進來。
郭栩如被叫了出去。
閨中密友
沒過多久,郭栩如撅著嘴回來了,蒙代爾先生對她的設計也不感興趣。
兩個姑娘感到很鬱悶,她們工作都很努力,然而她們一直得不到蒙代爾的認同。像往常一樣,兩人決定下班後一起逛街來消愁解悶,她們有一個共同的解壓法,那就是溜旱冰。
今天,夏琳準備向郭栩如展示一下自己從北京來的男友,事實上,郭栩如已從夏琳那裡聽到很多關於陸濤的事情。一般來講,兩人在沒什麼可說的時候,夏琳便要講一講陸濤、國內的朋友圈,以及發生在朋友間的種種事情。這些事情距離郭栩如是如此遙遠,以至於她竟然感到很新奇。
當夏琳問到郭栩如時,她只是搖搖頭,最多簡單地說一說自己高中時暗戀一個會打網球的男生,再後來,交過兩個男朋友,全都不痛不癢。香港其實很傳統的,吃了兩頓飯,就要談婚論嫁,講的都是誰家有錢,誰家生活好,其實很無聊的,不然我不會到巴黎來。
得知陸濤也來到巴黎,郭栩如看起來比夏琳還興奮,她很想知道陸濤在幹些什麼:他是天天宅在房間裡燒飯嗎?
夏琳手一揮:他燒飯?甭想!他是一個群居動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手機裡有沒有狐朋狗友給他發短信。
那他天天幹什麼?
夏琳笑了:你永遠不用管北京人會幹什麼,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自得其樂的動物,陸濤來巴黎想幹的第一件事說出來能把人氣死。
是什麼?
你猜啊。
看博物館?
才不呢。
上街看建築設計找靈感?
得了吧,你猜不到!我告訴你他幹什麼,他去要飯,而且自己奏著樂要。
他用什麼樂器?
街上買的幾個破鍋破碗,用一把破勺子敲,在家還練呢,你知道他敲什麼?
敲什麼?
敲貝多芬的作品!
啊?哪一個作品?
我還是別說了,聽得我都快煩死了。馬上就下班了,你要是願意繞一點路,就能聽到他在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