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鐵口一出來,拖著行李的陸濤就想發火,在他眼前展開的是一條小街,小得剛剛容得下小小的地鐵出口,街上人不多,雜亂而乾淨。
夏琳向前走,陸濤氣喘吁吁地跟上。
夏琳,你敢肯定這是巴黎嗎?
夏琳點點頭:不許對我喊
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叫:跟我回北京去!
陸濤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認為這地兒必須清理整頓一下,要不然根本不時尚,也浪漫不起來,我告訴你,我可是北京來的,見過髒亂差,可沒見過這麼髒亂差的,那管市容的都哪兒去了?你帶我去巴黎市政府吧,憑什麼讓我女朋友住這兒啊!我有意見向他們提!
我搬了六次家,從郊區到市區,從市區又到郊區。情況是這樣的,郊區便宜,不方便,市區貴,方便。我告訴你啊,這是我找到的最好的地兒!你要是不滿意就
我是說,我是說我愛你,一想到你在這種地方混了兩年,我就想
夏琳看著陸濤做感動狀。
陸濤接著說完:何必呢!
兩人同時長出一口氣,夏琳笑了。
我就知道你想說替我哭一次吧,反正我是哭不出來了。陸濤說。
連說話都看人下菜,你這機靈勁兒在這兒准用得上!我告兒你,我這麼牛的人,住的地兒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特牛!走!快到了!夏琳加快了腳步。
牛到什麼程度?陸濤氣喘吁吁地問。
我租房的時候,廣告上寫著呢,可以看到埃菲爾鐵塔。晴天,推開窗,窗外是一幅高保真全景巴黎市容攝影,能得獎的那一種;有霧的時候,窗外就像是一幅印象派的畫兒,黃昏很美。到了夜晚,那燈火,那氛圍,那情調,更美的是夜晚加薄霧,每一時刻顏色都在變,你能感受到這城市是活的,會呼吸,比接吻的感受還要香甜。啊,神聖、比例、節奏、藝術,明話兒告訴你吧,不用法語簡直說不明白,用法語說呢,你目前的水平又聽不懂,所以我還是別說了!夏琳停下,用手一指,到了。
陸濤根本沒有看夏琳手指的方向,他看著夏琳快速移動的身影,跟著她走。他簡直被她迷住了,在他心裡,夏琳是公主,巴黎是她的皇宮,是放在她周圍的一個佈景。漂亮的是夏琳,她站在這裡,對他說話,令他產生陌生與神秘感,他認為他現在更愛她了。
巴黎,你以後想把我怎麼樣?
這是一座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建的樓,又舊又破,夏琳租的房子在最頂層,兩人沿著窄小的樓梯走上去,一直進入夏琳室內。
陸濤拉開窗簾,對著窗子:家,我們的家!沒想到真有鐵塔哎。
夏琳:廢話,沒有我能租嘛!
陸濤打開窗子,往下一瞧:哎,夏琳,你看,那下面哎,誰那麼缺德呀,以為我不懂呢吧,夏琳,那不是墓地嘛!
夏琳在麻利地收拾房間:圖一清靜吧。
陸濤:你就不怕鬧鬼嗎?
你沒來之前我有點怕,有你在我一點兒不怕了!去,別在那兒一驚一乍的,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找我鄙視呢吧你!
陸濤撇撇嘴:哎,他們法國政府搞的什麼規劃啊,太落後了,把墓地放人家住宅下面,我告訴你,遠在中國北平解放初期,這種醜惡現象就被絕跡了,怎麼在這兒死灰復燃了?1968年革命的時候巴黎的大學生們怎麼不抗議呀?回頭我趁夜裡沒人到下面畫一幅塗鴉去你幫我把法語拼寫正確啊,我要寫:要寧靜,但不要墓地!
反正你成天閒著沒事兒,就替法國大學生們抗議一下吧!
什麼巴黎啊,農村!
把窗戶關上!你再這樣用中文大聲喧嘩,一會兒鄰居默默地就打電話報警了,咱就得重新再找地兒了,你再也別想從窗戶裡看到埃菲爾鐵塔了。
陸濤關了窗戶:我們直接搬到鐵塔下面住吧?
幫我收拾完屋子再搬吧。夏琳一腳把一紙箱子踢到陸濤面前。
陸濤卻重新打開窗戶,對著空中指指點點:巴黎,我對你印象不好!你委屈了我媳婦兒夏琳!你,你,你以後想把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