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罪:畫像 正文 第十八章 約克郡屠夫
    整整一天,方木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語,眼盯著天花板,不理會任何人。杜宇雖然已經對他這幅德行習以為常,不過也隱隱感到這一次,他有點不一樣。

    晚上的時候,邰偉來了。

    推門進來的時候,杜宇正試圖勸方木吃掉自己為他買來的晚飯。邰偉看見桌子上還擺著早已冷透的午餐。

    見邰偉進來,杜宇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接著無奈的向床上努努嘴。

    僅僅一天的功夫,方木就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那兩隻死死盯著天花板的眼睛也顯得大得驚人。

    邰偉坐在方木的床邊,盯著方木看了幾秒鐘。

    「絕食?」

    方木毫無反應,眼珠動也不動。

    邰偉「嘿嘿」的笑起來,他拿過飯盆,使勁嗅了嗅。

    「好香啊,大米飯、土豆燉雞塊,這個是什麼?」

    「焦溜魚丸。糖醋口的,開胃。」杜宇邊看著方木邊回答。

    「呵,看你哥們給你考慮得多周到!還不快起來吃了。」

    方木垂下眼睛,輕聲說了句:「謝謝。」就把頭轉向床裡側。

    杜宇無奈的沖邰偉聳聳肩,邰偉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

    三個人沉默著坐了一會,杜宇就拿起書包和水杯,向邰偉作了個「我出去了」的手勢,輕手輕腳的帶上門走了。

    宿舍裡只剩下方木和邰偉兩個人。邰偉看看仍然臉衝著牆,一動不動地躺著的方木,歎了口氣,掏出煙來悶悶地抽。

    一支煙吸完,看看方木仍然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邰偉開口說道:

    「夥計,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別說是你,我是個警察,如果有個這樣的對手,我一樣會感到害怕。可是害怕歸害怕,每天躲在寢室裡並不是個辦法,如果他想幹掉你,他早晚會下手,不管你如何逃避,他都會找上門來。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先下手為強,先把他揪出來!」

    邰偉看看動也不動的方木,繼續說道:

    「我今天仔細查了查馬凱的社會關係,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所以,問題可能不出在這邊。我已經聯繫了C市公安局,請求他們協助調查在你參與過的案件中,有沒有尚未歸案的同案犯以及可能產生報復念頭的犯罪人家屬。」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沒徵得你的同意,你不會怪我吧?」

    方木猛地坐起來,邰偉嚇了一跳。

    「你能不能閉上嘴,別像個老太太似的嘮叨個沒完?」他沖邰偉大吼。

    邰偉盡力壓住火,「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你理解個屁!」方木粗魯地說,「我並不害怕,就算他現在躲在床底下,拿著刀子我也不害怕。我不是第一次面對想要我命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他的聲音猛地哽咽起來,「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的人!想幹掉我?來啊,直接來殺我!為什麼要白白搭上那麼多人?」

    他猛地把書架上的書全推到地上,隨後就頹然倒在床上。

    「王八蛋……」方木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枕頭上。

    邰偉看看凌亂地散落在地上的書,又看看眼前這個虛弱不堪的年輕人。當他得知讓方木感到痛苦不堪的真正原因的時候,心中不免對這個倔強的傢伙產生了一絲敬意。

    愛與責任,是人類最寶貴的情感。

    他彎下身子,慢慢地把書撿起來,排掉灰塵,再一本本地排列在書架上。做完這一切,邰偉坐在床邊,緊盯著方木說:「小子,起來吃飯!」

    邰偉的口氣強硬而堅決,剛才好言寬慰的態度已經蕩然無存。

    方木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睜開眼睛。

    邰偉毫不躲閃地迎著方木的目光,方木從那裡讀出了信任和鼓勵。

    就像把手槍交給生死與共的搭檔一樣,邰偉用力把勺子塞進方木手裡。

    「夥計,我們得幹下去。接下來還有幾個被害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們一定要盡可能地在他殺死更多人之前阻止他。不要去想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們誰也不會因為你的內疚而起死回生。這就是你的命運,方木,擁有比別人更多的天賦,就有比別人更大的責任。逃避是沒有用的,抓住那個兇手,就是對這些死者最好的安慰。而在此之前,」他把飯盆往方木面前一推,「你最起碼要保證自己不被餓死!」

    方木看著自己面前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飯盆,又看看表情嚴肅的邰偉。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了幾秒鐘,方木終於接過飯盆,大口地吃起來。

    媽的,真香。

    吃完飯,方木跳下床作了幾下擴胸運動,感覺胸中的悶氣都隨著呼吸一瀉而出,整個人清爽了不少。

    方木向邰偉簡單談了自己的想法(儘管躺在床上,被內疚和憤怒整整折磨了一天一夜,方木的腦子還是在圍繞著案情緊張地轉動著)。在他看來,兇手之所以把矛頭指向自己,肯定與自己參與過的案件有關。儘管邰偉所作的一切沒有徵得方木的同意,但是他也認為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思路。

    「另外,關於數字,我想應該是有特殊意義的。」

    「哦?你指什麼?」邰偉來了精神。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到目前為止,已經發生了5起殺人案,而受害者卻有6個。」方木扳著手指,「而兇手在現場留下的數字密碼,是按照從1到5的順序排列的。當初我留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因為如果數字與死者的數目相符的話,可以表達一種炫耀或者挑釁的心態。而與作案次數相符,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兇手在意的並不是受害者的人數,而是做案的次數,或者說是模仿的人數。所以,這數字應該是一個固定的數字,或者說,兇手早就考慮好了要模仿的人數。因為,」方木頓了一下,「如果是考試的話,這考試總會有結束的時候,那時,就可以考察我究竟有沒有通過考試。」說完,他平靜地看著邰偉,笑了笑。

    邰偉看見方木嘴角的微笑,卻感到徹骨的寒冷。

    從小到大,邰偉也經歷過大大小小的考試,卻沒有一次考試讓他感到這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就好像在你面前放一張試卷,要求你用筆蘸著鮮血判斷對錯。判斷對了,考試結束,皆大歡喜。判斷錯了,就會有一個人(也可能不止一個人)在這世界上消失。

    而還沒等他們意識到這是考試,前五道題已經永遠不可挽回地被打上了鮮血淋漓的×。

    「那,這數字到底是幾呢?」

    「7、9、11。」方木沉吟了一下,「應該是個單數。不過11的可能性不大,因為那樣犯罪週期就太長了,他應該急於跟我分個高下,等不了太長時間。7。」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7的可能性大一些。」

    「為什麼是7?」

    「我是個心理畫像者。大概他想跟我來一次心理上的較量。而在心理學上,7被認為是一個具有魔力的數字。」

    「魔力?」

    「是啊。一般情況下,人對數字的記憶範圍大多在7的前兩位和後兩位之間。也就是說在5位和9位之間。超過9位,大多數人就會對數字記憶模糊。所以大多數人在記憶一些比較長的數字的時候,都傾向於把他們分段記憶。比方說圓周率。此外,人類歷史上很多奇妙的事物都與7有關,例如一周有7天,音樂有7聲,顏色有7色,七宗罪、第七個……」方木的話突然停下來,臉色也變得很差。

    「第七個什麼?」

    「哦,沒什麼。」方木的臉色很快就恢復如常。

    邰偉低下頭,彷彿在考慮什麼,過了好一會,他試探著問:

    「方木。」

    「嗯?」

    「你會是第七個麼?」

    方木盯著邰偉看了幾秒鐘,笑笑說:「我不知道。如果我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最後一個。如果我不是這考試的一部分,那我就是考試結束之後的下一個。總之,我躲不掉的。」

    看著平靜的方木,邰偉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面對面的和另一個人談論他會是第幾個死者,就好像在討論天氣、足球這樣無關痛癢的話題。這實在太可笑了。

    邰偉摸摸腰裡的手槍,慢慢地說:「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方木還是無所謂地笑笑:「希望如此吧。不過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命,如果真的要我死,躲是躲不掉的。」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已經結了霜的玻璃,能隱隱看見樓下亮著的路燈和不時走過的、大聲談笑著的學生們。

    「死。」方木輕聲說,「其實,老天已經很照顧我了。」

    一個在床邊,一個在窗下,兩個人在313寢室裡繼續沉默著。方木看著窗外,邰偉看著方木。

    窗外透進來的模糊燈光給方木的側影鍍上一層薄薄的金邊。看了許久,邰偉站起身來和方木並排站在窗前。

    「如果你沒猜錯的話,還有兩個。」邰偉看著夜色中仍然喧鬧的校園,慢慢地說。

    良久,方木彷彿自言自語般輕聲說:

    「還有兩個。」

    天氣越來越涼了。女孩子們也不得不放棄盡顯曼妙身姿的時尚衣裝,衣著厚重起來。校園裡缺少了延綿一夏的色彩斑斕,不動聲色中,多了一份蒼涼和落寞。

    每時每刻,都會有大片的落葉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秋風徐徐飄落,踏上去,彷彿還有不甘心的輕輕的「喀嚓」聲。昨天薄薄地下了一場小雪。滿地的泥濘加之慢慢腐爛的秋葉,彷彿在一夜之間,曾經生機勃勃的校園,竟透出一絲死亡的氣息。

    真正讓人們心頭沉重的,並不是這讓人倍感悲涼的秋景,而是時時在校園裡匆匆而過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專案組正式進駐校園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教學樓裡、食堂裡、宿舍樓裡、圖書館裡,到處都能看見或穿制服,或穿便裝的警察。這讓每一個自由散漫慣了的大學生都感到很不自在,反感的情緒慢慢滋生。幾乎每一天,都會有學生與警察發生糾葛的事情上報到校保衛處。分管學生工作和後勤的兩位副校長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心中一邊祈禱著千萬別再死人了,一邊希望警察快點抓住兇手。

    相對於其他學生的牴觸和漠不關心,方木是這個學校裡最關心調查進展的人。按照邰偉的主張,暫時不對外公佈案件與方木的聯繫,所有以方木為背景的調查都是秘密進行的。這也讓方木能夠不受打擾地繼續對「6」的線索進行追查,當然,除非迫不得已,邰偉幾乎每天都跟在方木身邊,以防不測。

    又是一個忙碌的下午。方木正在資料室裡,對著面前的一本厚書全神貫注,邰偉趴在旁邊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一絲涎水忽長忽短地掛在嘴角。

    資料室裡有不少人,快期末了,大家都忙著寫論文,來查找資料的人絡繹不絕。邰偉不雅的睡姿讓不少人紛紛側目,管理員孫老師更是不時擔憂地看著邰偉枕在臉下的簇新的《西方犯罪200年(1800-1993)》。

    方木疲憊地揉著太陽穴,將手中的書翻到下一頁,在閱讀其中一段的時候,呼吸猛然急促起來。

    他目不轉睛地快速閱讀了兩遍,臉色因興奮而漲得通紅。隨後,他一步繞過桌子,跑到邰偉身邊,猛推了他一把。

    「喂,快看。」

    邰偉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上擦掉嘴邊的涎水,手伸向了腰間:「怎麼了?」

    整個資料室的人都被他這一聲大吼嚇了一跳,一個正踩著梯子到書架頂層拿書的男生更是被嚇得稀里嘩啦地摔了下來。

    方木顧不上周圍不滿的目光,只是抱歉地向一臉驚愕的孫老師笑笑,迫不及待的把書攤開在邰偉面前。

    邰偉扣上槍套,臊眉搭眼地低頭看著。只掃了一眼,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看罷,他伸手從衣袋裡拿出香煙,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方木見狀,急忙把他拉到走廊裡。

    兩個人在樓梯間裡默默的吸煙,抽了大半根之後,邰偉看看方木,試探性地問:

    「約克郡屠夫?你覺得兇手要在下一起案件中模仿他?」

    「我覺得有可能。」方木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慢慢地碾碎,「你剛才也看了那一段。那五元英鎊的線索跟他非常符合。」

    邰偉點點頭,慢慢回憶剛才看過的資料。

    彼得·薩特克裡夫,英國人,在1975年至1980年間殺死了13個人,被稱為「約克郡屠夫」。其殺人手法的特點是先用鐵錘猛擊被害人頭部,然後用螺絲刀猛刺被害人的胸腹部。犯案後,還喜歡在屍體手中塞入一張5英鎊的鈔票。

    「這麼說來,下一個受害者是個女性?」

    「如果他真的要模仿約克郡屠夫,那就肯定要殺死個女的。」方木眼望著走廊另一端,那裡,一群女學生正嘰嘰喳喳地從瑜伽訓練室走出來。

    「靠。」邰偉狠狠地把煙頭扔在地上,「我先回去了,召集人手採取一些有針對性的措施。你們學校有多少女生?」

    「大約,4000多人吧。」

    「他媽的!」

    當天下午,細心的學生就發現校園裡多了一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所有的女生宿舍樓都增加了女性宿舍管理員,特別在六樓專門騰出一間宿舍作為管理員休息室。女浴池和體育館女更衣室的六號更衣箱被鎖死,任何人不得使用。教學樓的六樓和六號教室、女衛生間附近常有精幹打扮,腰間鼓鼓的人在來回轉悠。

    後勤處的所有工具(尤其是錘子和螺絲刀)被逐一登記在冊,工作人員使用需填寫領取登記單。校園內也不時有學生和過往車輛被叫停盤查。民主維權的意識在校園內空前勃發,學生們的牴觸行為已經有幾次升級為肢體衝突。這種緊張的局勢維持了一星期後,警方和校方終於坐下來開了一次緊急會議,最終把盤查的對象限於30歲以上的成年男性,除非必要,學生不再接受警方盤查,校園裡這才稍顯平靜。

    一個週三的下午,方木獨自在校園裡溜躂,走到體育館附近,向身後一瞄,果真看見邰偉就在不遠處晃悠,不由得歎了口氣。

    一個學生和一個警察整天形影不離,已經讓很多人心生疑惑,所以方木建議邰偉多去關注一下校園裡的保衛工作,沒必要整天跟著自己。「我是最後一個,他不會現在就對我下手的。」邰偉表面上答應了,可是總能在自己附近看見這傢伙。

    中午的時候,方木意外的接到了邢至森的電話。老邢還是老樣子,沒有過多的寒暄,直接就問到了案件的情況,而且不無遺憾的通知方木,C市那邊的調查沒什麼結果。儘管老邢反覆叮囑方木要注意安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方木還是感到一絲沮喪,在寢室裡煩躁地踱了幾圈之後,索性出來走走。

    幾個學生會的學生幹部正在體育館外的佈告欄那裡貼海報,劉建軍也在。海報很大,一個籃球運動員正持球上籃,方木認得那是本省著名的籃球運動員蘇軍。佈告欄的鋁合金邊框有些翹起,海報無法平整地貼在佈告欄上。一個學生幹部踩著梯子,拎起一把錘子「光光」地敲著。

    一個便衣警察在下面冷眼瞧著,冷不防開口了:「你的領取登記單呢?」

    正砸得起勁的學生幹部瞄了他一眼,撇撇嘴說:「沒有。」

    拎著海報的劉建軍趕緊解釋:「不是從後勤處拿的,是我們寢室的。」

    便衣警察一聽,走上去拉拉那個學生幹部的褲腳,「下來。」

    「幹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

    「沒帶!」那個學生幹部抖抖腿,甩開便衣警察的手。

    便衣警察陰沉著臉,踢了梯子一腳。

    「下來!」

    那個學生幹部身子趔趄了一下,險些摔了下來,也火了。

    「你想摔死我啊!」他用錘子指著便衣警察的臉,「抓不著兇手,就會沖學生耍威風!有種你們快點破案啊,國家怎麼就養了你們這群廢物!」

    便衣警察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伸手把那個學生幹部拉了下來。

    方木急忙上前打圓場,還沒等他開口,疾步跑過來的邰偉就一把抓住那個擼胳膊挽袖子的警察。

    「怎麼回事?你的學生證呢?」邰偉大聲問道。

    那個學生幹部也有點怕了,小聲說:「沒帶。」

    劉建軍趕快說:「他是化學系的,叫秦大海,我可以證明。」

    「你又是誰?」

    「我是法學院的,我叫劉建軍。」他一指方木,「他可以證明。」

    方木趕緊點點頭。邰偉看了方木一眼,「這錘子是誰的?」

    「我們宿舍的。」

    邰偉拿過錘子,在手裡掂了掂,又遞還回去。

    「保管好。別外借,也別丟了,希望你支持我們的工作。」

    劉建軍趕緊點頭稱是,又用力拉拉那個學生幹部,他也不情願的小聲說了句:「是。」

    邰偉拍拍那個臉色依舊鐵青的便衣警察:「好了,你去忙吧。」

    「這幫小兔崽子,起早貪黑的保護你們,你們還他媽……」便衣警察餘怒未消的嘟囔著。

    「行了!」邰偉大聲打斷他,「巡邏去吧。」

    「是!」便衣警察瞪了那個學生幹部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走遠,邰偉歎了口氣。

    「也別怪他們。這段時間一直不分晝夜的執勤,累壞了,脾氣難免躁一點。」

    方木笑笑,表示理解。回頭看見劉建軍和那幾個學生幹部尷尬的站著,忙打圓場道:

    「忙什麼呢,有什麼活動?」

    劉建軍也露出了笑臉。

    「明天晚上,省籃球隊要和我們校隊打一場友誼賽。」他指指海報,「蘇軍也來。人家可是現役國家隊隊員啊。」

    「呵!太棒了。」方木不免有些羨慕。

    「你還說呢,早就動員你參加籃球隊。你要是參加了,也能跟國手同場較量了。」

    「呵呵,我哪夠格啊。」話雖這麼說,方木心裡還是癢癢的。

    轉頭看邰偉,這傢伙卻緊皺著眉頭。方木心想也是,這種大型文體活動的安全保衛工作難度最大。觀眾多,人員複雜,場面不好控制,搞不好那個兇手就會趁機下手。

    「到時候來給我加油啊!」劉建軍可考慮不到這些,熱情洋溢地邀請方木。

    邰偉已經拔腿就走了,方木只來得及和劉建軍說了句「一定到」,就轉身追邰偉去了。

    「媽的,這麼大的事,學校怎麼也不提前通知一聲。」看得出邰偉的心情極糟,他沖方木揮揮手,「你先回去吧,我去安排一下保衛工作。哦,注意安全。」

    方木無奈地沖邰偉揮揮手,「好。」

    第二天晚上,籃球賽在校體育館如期上演。

    校體育館是一座功能齊全的正規比賽場館,比賽場地完全符合國際標準,伸縮式看台能容納2000多名觀眾進場觀看比賽。儘管比賽在晚19:30分才正式開始,可是不到6點,體育館裡就已經坐滿了學生,連過道裡都擠得滿滿噹噹的。

    鄒團結等一干鐵桿球迷已經早早地趕到體育館占座去了,其中就有兩個留給杜宇和方木。所以,他們直到快7點了,才慢悠悠地向體育館走去。剛走上台階,就看見鄧琳玥和一群女孩子嘰嘰喳喳的走過來,一個老師不耐煩的大聲喊著:「快點快點!怎麼才到,趕快去換衣服。」

    「拉拉隊。」杜宇盯著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笑嘻嘻的說,「呵呵,有美女加油,劉建軍這小子肯定要大出風頭了。」

    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群,踩了無數人的腳之後,方木和杜宇好不容易才在座位上坐定。還沒等喘口氣,就聽見掌聲在體育館內響起,還夾雜著一陣陣興奮的口哨聲,隨後就是震耳欲聾的音樂。方木抬頭一看,一群穿得很節約的女孩子正跳躍著來到場地中央,開始表演舞蹈,打頭的正是鄧琳玥。

    學生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從即將開打的籃球賽轉移到了這些女孩子的大腿上,杜宇更是大長著嘴巴,不錯眼珠的看著。方木覺得好笑,伸手遞過一張面巾紙。杜宇不解:「幹什麼?」

    「擦擦你的口水啊。」

    杜宇笑了,狠狠地捶了方木一拳。

    幾分鐘後,拉拉隊的舞蹈表演結束。一個渾厚的聲音非常誇張地在體育館內響起,宣佈比賽即將開始。

    第一項內容:雙方運動員入場。隨著主持人的一聲令下,全場燈光盡熄,只有一盞射燈將一個大大的光圈投射在運動員入口處。首先入場的是省籃球隊的隊員們,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在體育館內迴響,大個子們依次跑進場內,威風凜凜地跨立在球場中央,最後一個出場的是國手蘇軍,尖叫聲和口哨聲在他跑向場內的一瞬間幾乎將體育館的棚頂掀翻。

    然後是J大校籃球隊的隊員們,和場內的職業隊員相比,他們在光圈籠罩下出場的時候顯得手忙腳亂,一個後衛更是在即將入場的瞬間滑倒在地板上,引來全場觀眾善意的笑聲。劉建軍作為隊長最後出場,方木看見啦啦隊在他出現的時候格外賣力的大聲叫喊,這傢伙也裝模作樣地向全場觀眾揮手致意。

    比賽開始了。不用說,即使省籃球隊的隊員們只是以練習的態度來打球,場面也呈一邊倒的局面。在平均身高在1.93米的職業球員們面前,幾乎矮了一頭的學生們顯得笨拙而膽怯。第一節結束後,省籃球隊以35:6領先。

    第二節開始後,省籃球隊開始放鬆,很少出現憑借身體優勢強打內線的情形,基本都拉到外圍來投籃。校隊的進攻開始有點起色了,司職前鋒的劉建軍表現得尤其勇猛,有一次居然面對蘇軍的防守轉身跳投命中(當然,封蓋的時候蘇軍只是象徵性的跳了一下,腳尖都沒離地)。方木注意到劉建軍每次得分後,都要對著揮舞花球,大聲喝彩的啦啦隊那裡猛捶自己的左胸。仔細看去,劉建軍的比賽服左胸上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大寫的「D」,看上去好像是用簽字筆畫上去的。

    D——鄧,呵呵,這小子。方木微微地笑了。

    中場休息的時候,省籃球隊依然保持著大比分領先。學生們似乎並不在意比賽的輸贏,能看見心儀的球星才是最重要的。讓他們感到興奮的是,休息時穿插了扣籃表演,當然表演者主要是省籃球隊的隊員。不過讓J大的學生們感到光榮的是,J大校隊也有一個隊員參加了表演,那就是身高1.86米,但是彈跳力驚人的劉建軍。

    劉建軍一共扣籃三次,其中一次失敗,另外兩個都非常精彩。每次成功,他都會衝著拉拉隊方向猛捶左胸,還要大吼一聲。啦啦隊員們也回應一陣尖叫,不時有啦啦隊員用手肘推推鄧琳玥,還抱以羨慕的目光和微笑。鄧琳玥的反應倒是比較平淡,並沒有做過份幸福狀,但是目光也始終沒有離開劉建軍。

    下半場比賽開始了。也許是劉建軍在上半場表現得過於積極,第三節剛開始的時候,他顯得有點體力不支,教練就把他替換下來暫時休息。劉建軍下場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走回替補席,而是走到啦啦隊那裡,跟鄧琳玥說了一句話,鄧琳玥的表情顯得有點驚訝,不過還是微紅著臉點了點頭。

    杜宇看在眼裡,撇撇嘴對方木說:「這下子你徹底沒有希望了。這小子今天真是風頭出盡了。」

    方木笑罵道:「你這個傢伙,根本就是沒影的事,你整天瞎說什麼!讓一讓。」他站了起來。

    「幹嗎去?」

    「去廁所啊,難道找個沒人的地方去為我的失戀痛哭一場啊?」

    相對於比賽館裡的熱火朝天,走廊裡顯得冷清異常。方木急匆匆地往廁所走,心裡惦記著早點回去欣賞比賽。在拐角處,差點和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撞個滿懷。看著表情嚴肅的他們,方木的心一下子沉下來。

    很不情願的,他告訴自己:還遠沒到徹底放鬆的時候,那個兇手,還在自己的身邊。

    一瞬間,體育館內的一切彷彿已都和自己無關。方木甚至忘了自己要去廁所,他站在原地,木然地看著兩個警察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扭頭向窗外望去,外面黑漆漆的,但是仍然能看見一輛警車停在館外,紅藍相間的警燈在無聲的閃爍著。

    看了一會,方木彷彿失魂落魄般慢慢走回體育館,回到座位坐下,他的心思卻再也不能集中在比賽上。他的目光在場地邊、看台上搜索著,果真看到了一個個目光警惕的便衣警察。他們彷彿漫不經心似的在人群中游弋,卻時時如繃緊弓弦的箭,一旦有意外發生,隨時都可以射出。

    方木回過頭,不出所料,邰偉就在自己後面的看台上。看見方木回頭,邰偉還衝他輕輕地擺了擺手。

    方木面無表情的回過頭,不知為什麼,心情一下子低落起來。

    比賽結束了,劉建軍和蘇軍一同被評為本場比賽的MVP。劉建軍手握著獎盃,滿面紅光地沖全場觀眾揮手致意。接下來就是雙方球員互相合影留念,閃光燈在場地中不時閃爍。

    觀眾已經開始退場,只有少部分鐵桿球迷留下來等著蘇軍的簽名,其中就包括杜宇。方木想早點離開體育館,和杜宇打了招呼就走了。

    館外的空氣很冷,剛從氣氛熱烈的體育館裡出來,方木不由得打了個寒噤。隨後,他就看見了館外背著手站著的邰偉。

    邰偉也看見了他,揮手叫他過來。

    「有煙麼?」他迫不及待的問。

    方木點點頭。

    「來一支,也給他一支。」邰偉指指身邊的一個便衣警察。

    方木抽出兩根煙,遞給他們,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邰偉和那個警察都大口吸著煙不說話,大半根煙吸完,邰偉說:「媽的,給我憋壞了,我們倆都沒有煙了,這會剛散場,也不敢跑去買。」邰偉指指如潮的人流。

    方木想了想,把手裡的大半包煙遞過去。

    「給你吧。」

    邰偉毫不客氣的接過來。

    「你要幹嘛去?」

    「回寢室。」

    「一個人?」

    「嗯,一個人。」

    邰偉想了一下,「你先別回去了,跟著我。一會完事了,我送你回去。」

    方木剛想拒絕,邰偉就不容辯駁的揮了揮手,意思是「就這麼定了」。

    等到人群散盡,方木又跟著邰偉在校園裡轉了一圈,重點巡邏了幾棟女生宿舍和戀人們經常約會的地方(到那些地方巡邏的時候,方木感到極其尷尬,覺得自己像個偷窺者)。邰偉打著哈欠說送方木回去的時候,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兩個人邊聊邊走,路過體育館的時候,方木無意中瞥了一眼,馬上停下了腳步。

    「你看!」

    邰偉按照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隱隱看見體育館的藍色玻璃窗內,透出一絲燈光。

    「好像是籃球館裡。」邰偉看看手錶,「早就應該清場了,怎麼還有人?」

    兩個人對望了一下,同時拔腳向體育館走去。

    鄧琳玥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邊看著更衣箱上的「9」發呆。

    剛才劉建軍跟她說,要她比賽結束後在體育館裡等他,一個人。

    有什麼事呢?鄧琳玥覺得有點緊張。

    說老實話,對劉建軍,鄧琳玥有一點好感,但是談不上有多喜歡。很多人都誤會自己是劉建軍的女朋友,可是劉建軍至今都沒對自己表白過。

    也許,今天晚上,他要對自己說那三個字了吧。

    更衣室外,帶隊老師在收更衣箱鑰匙。

    「3號、4號、……8號、10號、11號……9號呢?誰拿了9號?」

    「鄧琳玥。」一個聲音回答,隨後就聽見敲門的聲音。

    「琳玥,你還沒洗完麼?」

    「我再等會,你們先走吧。」鄧琳玥衝門口大聲喊道。

    「真磨蹭,明天你自己把鑰匙交到學生會吧。」

    說完,就聽見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離開了更衣室。

    鄧琳玥穿戴整齊,鎖好更衣箱,隨手把鑰匙牌套在手腕上。

    手機叮叮噹噹地響起來,是劉建軍發來的短信。

    「我在籃球館裡等你。」

    鄧琳玥深吸一口氣,提起背包,走出了更衣室。

    籃球館裡已經空無一人,偌大的球場顯得空曠無比。

    鄧琳玥向四面看台上張望,沒看見劉建軍的影子。

    這傢伙在哪呢?鄧琳玥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信步向籃球場中央走去。

    突然,一陣有節奏的「彭彭」聲在空曠的體育館內響起,鄧琳玥被嚇了一跳,尋聲望去,只見一隻籃球從看台上蹦跳著滾落下來。

    球滾到鄧琳玥腳邊,她把球踩住,捧起來一看,是一隻嶄新的「斯伯丁」籃球,八塊球皮上都相向印著鄧琳玥和劉建軍的名字,金燦燦的,很漂亮。

    鄧琳玥微笑了,這傢伙,還挺費心思的。

    這時,體育館內響起了齊秦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空曠的體育館內,齊秦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縈繞迴盪: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鄧琳玥抬頭望向看台頂端的廣播室,那裡亮著燈,能看見一個人在向自己揮手。

    是劉建軍。

    一曲放罷,幾秒鐘的沉寂後,就聽見劉建軍的聲音在體育館內迴響:

    「琳玥,今天對我而言,是一個很特殊的日子。不僅僅是因為我和我的偶像同場競技,更重要的是,今天,我要向我最愛的女孩,表達自己的心意……」好聽的聲音被擴音器放大,竟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鄧琳玥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感覺自己的全部身心正在被幸福感一點點填滿。

    愛吧,愛吧。

    有哪個女孩子不虛榮,有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帥氣、高大,有哪個女孩子能抵抗這浪漫的攻勢呢?

    「琳玥,我……」

    突然,整個體育館內「啪」的一聲漆黑一片,劉建軍深情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一下子墮入黑暗中,鄧琳玥懵了。手足無措的站了幾秒鐘後,她顫巍巍地喊道:「劉建軍……」

    廣播室裡同樣是一片漆黑,沒有一絲聲音回應。

    鄧琳玥又喊了幾聲,在空曠的體育館裡,自己的聲音被牆壁撞來撞去,響亮的可怕。

    「你別嚇我,我生氣了!」鄧琳玥感覺都要哭出來了。

    突然,一盞射燈亮了,一道慘白的光束從頂棚直射下來,罩在鄧琳玥身上。

    鄧琳玥被刺眼的燈光晃得眼前發花,她用手遮住額頭,緊盯著射燈的方向。

    隱隱地,她感覺到有人從看台上走下來。

    沒錯,能聽見慢慢走下台階的腳步聲。

    「是你嗎,劉建軍?」

    來人沒有回答,仍然不緊不慢的向下走,他的全身都籠罩在背後的射燈光下,鄧琳玥看不清他的臉,只是感到那是個男人。

    隨著他一步步走近,鄧琳玥終於可以肯定那不是劉建軍,因為他比劉建軍要矮半頭。

    「你……你是誰?」鄧琳玥想跑,可是雙腿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個人終於走進了籃球場,鄧琳玥隱隱約約地看見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風衣,手裡好像還拎著一樣東西。

    7米、6米、4米……陌生人離自己越來越近,鄧琳玥渾身顫抖著向後退。

    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黑色的風衣兜帽遮住了他的臉的上半部分,鼻子以下也被一副口罩擋得嚴嚴實實。

    口罩下的嘴巴動了動,不過不是在說話,看起來,是在笑!

    鄧琳玥終於崩潰了,她大叫一聲,把手裡的籃球朝對方一丟,轉身就逃。

    陌生人疾步上前,一把揪住鄧琳玥的頭髮,另一隻手高高地揚起來,又猛地揮下。

    剛剛洗過的濕滑頭髮在他的手裡猛地抽了出去,本該落在頭上的錘子狠狠地砸在了鄧琳玥的肩膀上。

    鄧琳玥疼得倒抽一口涼氣,腳下一軟,摔倒在地板上。

    陌生人「嘿嘿」的笑起來,慢慢地一步步逼近。

    她恐懼地向後挪著,手腳並用。

    「求求你,別……」

    陌生人絲毫不為所動,他上前一步,一腳踏在鄧琳玥的腿上,又揚起了錘子……

    「住手!」

    一聲炸雷般的怒喝猛然在入口處響起。隨即,「砰」的一聲,一顆子彈擦著陌生人飛了過去。

    陌生人一驚,抬頭向對面的入口望去,兩個身影正飛快地向這邊跑。他來不及多想,轉身就逃。

    兩個人趕到鄧琳玥身邊,其中一個說道:「你留下!」就提著槍向陌生人追去。

    鄧琳玥感到有人把自己扶坐起來,全身都在疼,一點勁也用不上,只能軟軟的靠在這個人身上。她掙扎著扭過頭,看見了方木緊張萬分的臉。

    「是你?」方木有點驚訝,「你沒事吧?」

    鄧琳玥無力的搖搖頭。

    「傷到哪裡了?」

    「肩……肩膀那裡痛……」

    方木暗暗鬆了一口氣,他費力的換成跪姿,讓鄧琳玥靠在自己懷裡,騰出一隻手抽出軍刀,用牙咬住刀身,打開,緊緊地握在手裡。

    得救了。鄧琳玥半閉著眼睛,感到全身的力氣彷彿都在一瞬間遠離自己,徹底癱軟在方木的懷裡。

    方木可絲毫不敢放鬆。他緊握著軍刀,感覺手心裡在不斷地滲出汗水,都快握不住刀把了。

    「砰!」外面又傳來一聲槍響。方木和鄧琳玥不約而同的全身一震,可是很快周圍又恢復了安靜。

    怎麼樣了?

    那一聲槍響是怎麼回事?

    打中兇手了麼?

    他緊張地向四周張望著,除了不遠處那個光圈,什麼也看不到。黑暗的看台上,彷彿有無數的生物在跳躍、舞動。他竭力捕捉著黑暗中每一絲可疑的聲音,可是,除了自己和鄧琳玥的呼吸,周圍一片死寂。

    等他的眼睛終於適應體育館內的光線後,方木發現前方靜靜的躺著一個籃球。

    「只有你一個人麼?」他搖搖懷裡的鄧琳玥。

    鄧琳玥虛弱的睜開眼睛,「不,還有劉建軍。」

    「他在哪兒?」方木急切地問。

    鄧琳玥的手無力的向上面揮了一下。

    「廣播室。」

    方木急忙要把鄧琳玥放在地板上,想上去看看。

    鄧琳玥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死死抓住方木的衣服:「別走,別走,別把我留在這裡,求求你!」

    方木掙了幾下,竟無法擺脫她。正要發火,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方木忙攥緊軍刀,剛一轉身,幾束手電光就照在自己臉上。

    「誰在那兒,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方木聽到了拉動槍栓的聲音。

    方木忙舉起手,「是我,方木。」

    幾個人疾步跑過來,方木認得打頭的正是昨天和學生幹部口角的便衣警察。他用手電照照方木和鄧琳玥。

    「是你?怎麼回事?邰偉呢?」

    方木來不及回答他,手指向廣播室:「快,那裡還有一個人。」

    便衣警察朝身邊的另一個警察一揮手,「你,跟我來!」兩個人提著槍,迅速跑上看台。

    方木看著他們貓著腰走進廣播室,心裡暗暗祈禱著: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手電光在廣播室裡搖曳著。

    好一會沒有動靜,方木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聲:「怎麼樣?」

    便衣警察從門口探出頭來:「沒事,還活著。」

    方木鬆了口氣,轉頭對另外兩個警察說:「邰偉去追兇手了,那個方向,你們快去支援他!」

    「不用了。」

    邰偉捂著臉,手裡端著什麼東西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開燈!」他衝上面的警察喊道。

    幾秒鐘後,體育館裡轟的一聲燈火通明。

    方木這才看清邰偉,他的臉上流著血,手裡拿著一件用面巾紙包著的東西,看起來形狀細長。

    抓到他了麼?

    你的臉怎麼回事?

    這是什麼東西?

    問題太多,方木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邰偉也沒有要馬上向他解釋的意思,他皺著眉頭看著那兩個便衣警察費勁地把劉建軍抬下來。

    「怎麼樣?」

    「沒事,就是昏過去了。」

    邰偉低下頭查看半昏迷狀態的鄧琳玥,臉上的表情放鬆了許多。

    他安排那四個警察趕快把兩名傷者送到醫院,然後,轉身把手裡的東西展示給方木看。

    是一把螺絲刀。

    兩個人無言的對望。

    果真是,約克郡屠夫。

    「媽的,這小子跑得挺快,而且肯定很熟悉體育館的環境。追到一個拐彎的時候,我隱隱約約看到他把什麼東西朝我這邊扔了過來,我偏了下腦袋,還是沒躲開。」他指指自己的臉,顴骨部位被劃開了一條口子,還在不停的滲血,「情急之下,我也開了一槍,估計沒打中。就慢了這一步,他拐過去,就不見了。」邰偉懊惱地說。

    「後來,我就返回去把這個撿了回來。」他指指那把螺絲刀。

    方木若有所思的看著螺絲刀,突然指著邰偉的腳邊:

    「那是什麼?」

    邰偉彎腰把那個東西撿起來,是一把鑰匙,用橡皮筋拴在一個小鐵片上,鐵片的一面寫著「女」,邰偉翻到另一面。

    「6?」邰偉說。

    「9?」站在對面的方木說。

    兩個人對望了一下,是9還是6?

    「這個……」方木反覆看著鑰匙,「好像是更衣室的鑰匙。」

    「女更衣室?」邰偉馬上說,「那就應該是9,女更衣室的6號更衣箱已經被鎖死了。」

    方木想了想,拿起鑰匙轉身就走。

    邰偉跟著方木來到女更衣室。方木上上下下的搜尋著,找到6號更衣箱,方木用鑰匙試了試,打不開。

    「咦,這邊,也有一個6號。」邰偉詫異的指著一個更衣箱說道。

    方木走過去,看了看釘在鐵櫃門上的「6」號鐵牌,順利的插入鑰匙,稍稍用力一擰,開了。

    他用手輕輕撥弄著號碼牌,它滑稽地圍著鉚釘轉起來,不斷變換著:6、9、6、9……

    邰偉湊過去仔細查看,發現用來固定號碼牌的兩個鉚釘,上面那個已經被撬掉了。

    「這個更衣箱,原來是9號。」他看看方木,「被人動過手腳後,就變成6號了。」

    6.

    方木的嘴角卻漸漸露出一絲笑容。

    總算沒有讓他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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