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雲湧罩江湖道,怒沖九霄金麟開。
轟雷電閃魑魎驚,錘光盾影邪魔伏。
順著「鳳陽」東南方的官道前行,途中只要經過「滁縣」,便可到達「長江」江畔,渡江之後便是「金陵」了。
「滁縣」位於「淮陽山」山區的東方邊緣,因此是個四面環山的縣城,故而地勢險要,也是中原南下「金陵」及江南的重要屏障。
本朝太祖「趙匡胤」便是在此一戰成功,大勝「南唐」緊守「清流關」的雄兵,進而平定江南,統一全國。
在縣城南方有一座名山「琅玡山」。
乃是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也是「淮陽山」之中除了「滁縣」之外,唯一令他地百姓熟知的名地。
八匹駿馬由「琅玡山」山腳的山道東行,剛轉過一座小山,前方乃是一片樹林。
前行黑騎上的「鬼面修羅」許鴻飛,轉首朝身後七騎上的諸女笑說道:「待會兒我們先在前面那片樹林內休歇一會兒,然後再繼續趕路吧。」
七女中的大姊「粉羅剎」莊秀雲微微看了看天色,卻皺眉說道:「夫郎!此時已然將近申時,依賤妾之意,還是再續行一段時候,看看是否能遇到村鎮落宿,或是找個人家借宿,否則天色一黑,大概又要露宿山林之中了。」
然而身側的「紫羅剎」金秋雪卻笑說道:「大姊,我們人多,除非是能到達村鎮可落宿,否則便是遇有人家,恐怕也無法容我們借宿,反倒不如在外露宿來得自在些。」
「紫羅剎」金秋雪的話聲一落,「綠羅剎」路飛燕也接口笑說道:「對嘛,其實現在我們的馬鞍上已有了三具油布帳及一具布篷,還有數床毛毯,足夠我們露宿時遺風擋雨,因此,已不在乎是否能住店或借宿了,若再由小妹與小雀布妥一座陣式圍住,那可比客棧還要安全且遐意呢。」
但是卻又聽「藍羅剎」常幻雲嘟嘴說道:「燕姊,在外露宿怎會比客棧遐意舒適嘛?又缺水梳洗,又沒好吃的,而且也不能逛游大街,因此還是在客棧住宿比較妥當。」
「嗤……小妹只喜歡逛街看些花花綠綠的好看東西!對山林……」
就在「紫羅剎」金秋雪笑說之時,倏聽前面的「鬼面修羅」許鴻飛已沉聲喝道:「甚麼人?是號人物便大方現身相會,莫做藏頭縮尾之輩。」
「噫?哼……哼!好功力,果然不愧是名震武林的『鬼面修羅』。」
驚異的冷哼聲中,只見前方樹林內緩緩步出一名年有七旬之上,發挽道髻、三角眼、鷹勾鼻、三綹白鬚垂胸,身穿繡有八卦太極圖,紫色道袍,背背一柄寶劍,手執一柄兩尺餘長銀絲長尾拂塵,神色陰騖的老道。
在七旬老道身後,則隨行跟出二十餘名年齡不一,穿著打扮各有不同的男女,且迅速往兩側移動包夾,形成半圓形,將夫婦八人圍住。
而此時「鬼面修羅」許鴻飛夫婦八人也已迅速下馬,且各將兵器執在手中。
玉娥、小雀、小娟三人也立即陪著「藍羅剎」常幻雲後退。
「鬼面修羅」許鴻飛手執錘、盾前行。
「粉羅剎」莊秀雲及「紫羅剎」金秋雪、「綠羅剎」路飛燕隨行兩側,行至七旬老道身前三丈之距定身。
冷漠的環望眾人一眼,只見俱是面貌兇惡,神色陰森的人,心知皆非善類,因此心中殺機已起,且毫無畏色的冷聲說道:「哼……哼!爾等聚眾在此攔路,想必是對在下夫婦有所指教,因此,也無須多做贅言了,請教爾等大號?並且請直接說明來意吧。」
三角眼、鷹勾鼻、三綹白鬚垂胸的老道,耳聞小飛之言,頓時心中生怒,面上肌膚抽動,一抖手中銀絲長尾拂塵,已神色陰森的喋喋說道:「喋…喋…喋……果然如江湖傳言相似,心性乖張傲慢且狂妄,如此就怪不得貧道了。
『鬼面修羅』!貧道乃是祁連山『紫雲真人』,此來並非為了甚麼寶藏,而是代眾多命喪你手的同道,討回一些公道。如果你能束手就擒,貧道或許能饒你一命,否則……哼……哼!必將使你生死兩難,後悔也來不及了。」
「鬼面修羅」許鴻飛聞言,頓時心中冷笑,並未響應「紫雲真人」之言。僅是朝二十餘名黑道群雄說道:「嗯……諸位之中或許有人是為報仇而來,但是其它的人呢?哼!依在下看來,報仇是假,大概皆是為了寶藏而來的吧?」
「鬼面修羅」許鴻飛直言說出群雄的來意,似乎有意羞辱人。
縱然二十餘名黑道群雄之中,確實多是心存覬覦寶藏,但是又有誰肯自損名聲承認?
因此已有人怒聲叱道:「呔!狂妄小子,莫要辱及老夫名聲,憑老夫等人的名聲,又豈會貪圖甚麼寶藏?
而且大部分的人,往昔便懷疑寶藏的真假,因此並未聽信傳言?果然近來也有傳言指出,據說寶藏全屬子虛烏有之事,乃是你這小子為了狡誘仇人,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因此老夫等人又豈會受你愚弄,在此等你?只不過是為了要替親朋好友報仇,或是為江湖安寧、武林道義,前來教訓教訓你這狂妄欺人的小子。」另一方也有人也憤怒說道:「沒錯!醜小子,你只為了勾誘仇人,便任意造謠生事,擾亂江湖武林的安寧,甚而凶狠殘厲的殺害了不少遭你所愚,卻亳無恩怨可言的武林同道。
因此,已然引起黑白兩道群情憤慨,要為遭你殘害的同道討個公道,而我等僅是率先出面的首批人而已,因此小子你是要狂妄的與天下武林為敵?還是要乖乖的束手就擒,接受天下武林的公審?」
「鬼面修羅」許鴻飛聞言,頓時冷聲說道:「哦?諸位之中有些人是為了報仇而來,也有的人則是抱著公理之心,除惡而來。如此說來,倒是在於失敬了!
可是……爾等既然常聽江湖傳言,想必皆知曉死在在下手中的人,皆是因何而死,可曾聽過在下在某時某地,毫無緣由的殺害某個人?然而話雖如此,不論仇由何來,是對是錯?但是皆屬江湖武林中為友為義的殺伐理由之一,因此尚值得在下尊敬,且會一一接下公平一鬥,以全道義,不過…」
話聲一頓,突然雙目中冷芒飛射的環望眾人,神色浮現出猙獰凶厲之色,陰森森的說道:「嘿……嘿……嘿……如果有人自視心存公理,以大義凜然之心,為了除惡而來,那麼在下只有一句話,呸!全是一群私心貪婪,卻以公理為掩的奸惡之徒,因此,殺之不為過。
來吧,在下就在此地,爾等是欲為仇挑戰?或是因貪念一擁而上?」
雖然人心貪婪,但是大多數的人多少也會有些羞恥之心,因此耳聞小飛之言後,有些人已然心生羞慚之意未曾吭聲。
可是也有些人的羞慚之心,早已被貪婪的心性掩埋,因此依然有人怒聲叱喝著:「狂妄小子,住口…」
「小子大膽!你殘殺了眾多人,竟然還敢狡言反責?」
「醜小子!你當老夫等人會聽你的狡辯之詞嗎?」
「小子,少囉唆!快交出所獲的寶藏,否則你與那些丫頭皆難逃一死。」
就在眾人惱羞成怒的叱喝聲中,「紫雲真人」則是朝小飛陰森森的說道:「『鬼面修羅』!貧道且不管他人的心意及來意如何,也不管你是否刁口狡辯,但是衝著你如此狂妄,無視在場眾人的存在,已足可令貧道與你一戰了。」
就在此時,玉娥已靜悄悄的行至「粉羅剎」莊秀雲身側,神色神秘的低語著……
而「粉羅剎」莊秀雲、「紫羅剎」金秋雪以及「綠羅剎」路飛燕三女,一兒即轉首回望,才發覺「藍羅剎」常幻雲及座騎四周,已插立了三十餘面旗旛上有一些木柱及石堆,心知已布妥一座陣式,只要遭到危急,便可退人陣內自衛了。
小飛當然也已聽見了行至身後的玉娥之言,心知妻妾們的安危已然有了保障,因此心中已甚為放心。
待耳聞「紫雲真人」之言,心中冷笑的立即將手中錘、盾相互一撞,在震鳴聲中,已然不屑的說道:「道長!不論往昔之人為何死在在下手中,也不管道長的真實來意如何,但是依江湖武林公理規矩,道長自是可代同道尋在下報仇,也可用任何理由與在下一戰,因此在下也無須贅言爭理了,只想請教道長欲與在下單打獨鬥,還是要依往昔慣例一擁而上?」
「紫雲真人」乃是縱橫江湖武林數十年的老魔,何曾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自此,聞言頓時心中大怒得怒叱著:「放肆旦憑貧道的名聲,與你單打獨鬥已算是抬舉了,不過…嘿!
嘿!小子雖然狂妄,可是不屈不畏的心性,卻挺對貧道的味口。」
「紫雲真人」話聲一頓,突然朝兩側群雄說道:「你等既然公推貧道為首,一切就以貧道說了算數,待會兒貧道與這小子比劃之時,不論勝負如何,你等皆不可插手。
貧道勝了自是沒話說,若是萬一貧道敗了,你等也不得再出手,否則便是與貧道為敵。除非是貧道離去之後,或是無力阻止,也只有任憑你等了。」
話聲一落,突然面對小飛一抖手中拂塵……
然而小飛耳聞「紫雲真人」之言後,突然心中一怔!尚未待「紫雲真人」開口,已脫口說道:「啊?老道,你是說……我倆單打獨鬥之時,他們皆不得出手,而且不論此戰勝負如何?」
「哼!怎麼?憑貧道的名聲及地位,如此說有何不對嗎?」
「不……不!在下之意,若真是如此,老道!你比白道中的那個『乾坤一劍』尚值得在下敬重。」
「紫雲真人」聞言一怔!頓時疑惑的問道:
「咦?『乾坤一劍』劉知達!小子,莫非在此之前,你曾與白道那個劉老兒會過面?」
「並非之前,而是在一年多前,在下曾與『乾坤一劍』在『武夷山』山區見過一面,當時他自恃名聲,要為江湖武林除害,因此一言不合之下,在下便與他交手拚鬥,約莫一、二百招之後才休戰……」
但是話未說完,「紫雲真人」已心中一驚的脫口問道:「甚麼?你在一年多前,便曾與『乾坤一劍』交手一、二百招,此事怎麼從未曾聽人說過?」
小飛聞言,立即解釋說道:「此事…因為當時僅有『碧玉門』的路爺爺以及『烈焰掌』曹爺爺,還有如今已是拙妻之一的路飛燕在場觀戰而已,並無其它人在旁,因此江湖武林並不知曉此事。」
在場的黑道群雄早已由江湖武林的傳言中,得知「鬼面修羅」的功力已然高達甲子之境,但是皆心存懷疑?難以相信一個雙旬青年會有多高的功力!
但是耳聞他曾在「武夷山」與白道頂尖高手「乾坤一劍」交手一兩百招,而且還有功達頂尖的「碧玉門」路老門主以及黑道頂尖高手「烈焰掌」曹山也在場觀戰,因此二十餘個黑道群雄皆是又驚又疑的低語猜測,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紫雲真人」萬萬沒料到對方在一年多前便曾與「乾坤一劍」交手數百招,因此心中驚震的思忖著:「這小子說的是真是假?他在一年前便能與武功比自己高出一兩籌的白道頂尖高手『乾坤一劍』交手數百招,雖然並未說出勝負如何,既然有武功名聲皆也比自己高的路老邪,以及『烈焰掌』曹老兒皆在場,那麼他所言之事可能不假!
若真是如此,對方的功力武技,可能已與自己相差不多,甚或在自己之上!江湖中早已傳說他的功力高達甲子之上,看來已可確定是實非虛,那麼今日這一戰,必然……」
(其實「紫雲真人」怎知小飛當時與「乾坤一劍」交手之時,功力及武技皆比「乾坤一劍」差上數籌?但是如今「五行神功」已然更為精進,內功真氣也比當時增進數籌,龐雜招式歷經多次的磨練之後,也已逐漸去蕪存菁整合為獨有的招式。
爾後又獲「碧玉門」的二位路爺爺,解說武技中的疑惑困境及套招互研,如今更為精研熟練,因此若再與「乾坤一劍」交手,雖然不敢自誇有勝算?但是大概已能自保不敗了。)「紫雲真人」思忖及此,先前的低視之心已然全消,並且有了警戒之心。可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絕不能有失自己的名聲,因此立即朝群雄沉聲說道:「諸位同道,貧道將盡全力與『鬼面修羅』一戰,但是不論勝負如何,貧道皆不再牽扯此事,並且希望諸位同道莫要為了一個不知虛實的寶藏傳言,再與『鬼面修羅』為敵。」
同行而至的黑道群雄沒想到心性高傲,手段凶殘毒辣的「紫雲真人」,竟然會一反往昔心性,說出如此之言。因此皆不知該如何回答?
但是「紫雲真人」話聲一落,已然轉首朝小飛沉聲說道:「小子,出招吧!」
而此時在小飛的內心中,不但毫無殺意,且有了敬重之意,因此默默的朝「紫雲真人」微微欠身,才提功運行「五行真氣」循序周天。
「紫雲真人」在話聲中已然提功戒備,但是卻見「鬼面修羅」突然束手朝自己欠身為禮,頓時心中一怔!且好奇的思忖著:「噫?這小子……自己闖蕩江湖近甲子時光,見過了多少的黑白兩道高手及後輩,也遇到過各種不同心性的人,但是卻從未曾見過如此奇怪的人。
說這小子猖狂,可是他卻朝自己欠身為禮?若說他軟弱心怯……」
怔思中,默默望著對方手執盾、錘,傲然挺立的威稜之態,哪像是心怯畏懼之態?而且在對方傲然挺立之態中,似乎逐漸散溢出一種大無畏的凜人氣概。
因此神色逐漸凝重,並且不知為何?內心抨然的突然湧生出一種莫名心悸,並且逐漸湧升興起一股敬意。
就在此時,突聽小飛沉聲喝道:「道長,在下身為晚輩,當請前輩指教,恕在下放肆了。」
話聲一落,身形倏然前掠,左手「虎盾」半斜護身,右手「霸錘」已然勁疾斜砸向「紫雲真人」左肩。
「紫雲真人」聞聲立即定心正神,但是已見對方錘盾疾勁渾猛的同時攻至!
因此身形迅疾朝右斜退尺餘,右手中的長尾銀絲拂塵一抖,已迅疾捲向對方右小臂。
小飛眼見對方斜退,錘勢已然不及對方身軀,右臂驟然一頓下沉,避開銀絲拂塵,左手「虎盾」疾推,撞向對方右臂。
「紫雲真人」眼見對方錘勢驟頓下垂,盾勢也已同時撞至,心中一驚!
身形驟斜,左掌疾伸拍向盾面,右手拂塵也已反手回揚,柔軟的塵尾斜卷小飛頸項。
掌擊盾面,左臂劇震,小飛借勢身形疾旋,避開了捲向頸部的塵絲,右手「霸錘」也已順勢斜揚,朝後砸向對方右腰脅。
「紫雲真人」見勢,手中拂塵貫注真氣朝右斜抖,霎時兩尺餘長的柔軟拂塵直挺如長筆,勁疾刺向對方右肘,與盾面反震的左掌,再度聚勁拍向盾面。
小飛身形疾旋,雖然尚有「虎盾」護身,但是乃是背朝對方揚錘,因此右半身已暴露出盾外,右肘當然毫無防範的落入對方拂塵攻勢之中。
然而小飛怎會不知背對敵人將會使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就在「紫雲真人」拂塵及左掌齊出之時,卻見小飛右腳疾點地面,身形再度驟然迴旋,右手錘勢僅出一半,便已回縮且順勢回砸!
如此一來,「紫雲真人」右手拂塵攻勢驟然落空,左掌剛拍至盾面,左方錘影也已勁疾橫掃向左腰。
「哼!」
「紫雲真人」又驚又怒的冷哼一聲!藉著掌擊盾面的反震之力,身形暴退兩步,右手拂塵真氣一收,下斜疾捲小飛左腳。
但是卻見小飛右腳前踏,身軀前挺為弓箭步,橫掃落空的錘勢驟頓前伸,竟然撞向「紫雲真人」前胸,左手「虎盾」的盾緣鋒刀則斜削向對方右小臂。
「紫雲真人」萬萬沒料到對方的身手竟然如此迅疾?而且攻勢也勁疾凌厲,招招是實,毫不拖泥帶水,可是如此的重兵器難以硬架硬拚,因此只得朝左暴移兩步,右手拂塵疾收上揚,順勢捲向對方右臂,左掌也已勁疾拍向對方右肩。
小飛以攻止攻,逼退對方,眼見對方攻勢,立即「霸錘」回攻,避開拂塵,且迎向對方掌勢,左臂上的「虎盾」驟然上揚,盾緣鋒刀再度削向對方右臂。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雖然兩人僅出手數招,然而旁觀群雄皆是名聲不弱的黑道高手,知曉錘、盾乃是重兵器,但是由「鬼面修羅」手中施出,勁疾凌厲毫無笨重之狀,因此心驚中,已知乃是因為「鬼面修羅」的功力高深,故而重兵器也輕如尋常兵器。
除此之外,眾人眼見「鬼面修羅」手中的錘、盾招式,乍看之下甚為平淡無奇,似乎皆是二、三流莽漢所施展的渾猛招式而已,心中思忖,只要自己施出何招便可擊退對方,或是施出何招便可將對方傷在招下。
可是再仔細觀望思忖時,卻又覺得對方平淡無奇的招式中,招招錘不離盾,盾不離錘,已然將身周空門密封,並且隱含不知的變化,似乎自己所想的招式頗不適合,除非問避,否則出招反擊或硬架之時,甚有可能會遭致何等的凌厲反擊,更何況是身手已達頂尖之境的「紫雲真人」,竟然也遭錘、盾招式逼得連連後退,若是自己上場時,恐怕……
也因此,眾人在親眼目睹拚鬥,且細觀「鬼面修羅」所施出的招式時,心中愈來愈震驚,神色也愈來愈凝重,終於知曉江湖傳言他的功力身手已然高達甲子之上,乃是千真萬確,毫不虛假,也暗中慶幸未曾為了貪圖寶藏,便貿然出手與他為敵。
不知在何時?」紫雲真人」已然掣出背後松紋寶劍與「鬼面修羅」的錘盾激鬥著。
只見青黑兩道身形,疾如幻影,迅如鬼魅,縱橫交錯,忽隱忽現,精光飛閃,劍風森寒,烏光飛旋,勁猛如雷,匹練橫飛,劍勢凌厲,錘影勁疾,盾勢如幕,稍有失手,招露破綻,必然身遭重創,血濺當場。
「粉羅剎」莊秀雲、「紫羅剎」金秋雪以及「綠羅剎」路飛燕、「花羅剎」璞玉娥,眼見夫君與「紫雲真人」交手已然過了兩百五十餘招,雖然看出夫君並未施出全力,大概只施出七成功力,便已與對方拚得勢均力敵,縱然不勝,也應無敗象。
然而關心者亂,明明知曉夫君尚留有餘力,可是依然芳心緊張,手心生汗的盯望不眨,且又急又惱的埋怨夫君,心中到底想些甚麼?為何不盡早打發那惡道?
倏然!只聽一聲冷「哼」乍響,並且見「紫雲真人」的身影暴縱而起,松紋古劍振抖中,霎時寒颼乍起,盤室匝地,七道劍影疾如飛虹,迅如掣電,凌空飛罩地面上的「鬼面修羅」。
「鬼面修羅」許鴻飛見勢,神色凝重的盯望著凌空飛罩而下的凌厲劍勢,手中錘、盾揮揚中,猛然施出以數招玄奧招式,研修合一,一攻一守,攻守兼俱,三大絕招之一的守招「浩浩浪濤」。
霎時便見密如水幕的錘影盾幕,恍如洶湧浪濤一般波波湧出,勁疾迎向疾如迅電、凌厲無比的七道劍影……
「叮……叮……鏘……叮噹…」
突聽金鐵脆鳴聲連響,劍光驟斂上影再升,隨即劍光乍顫急抖,振抖出一片恍如滿天星斗似的光點寒芒,又恍如一片急驟暴雨漫天罩射而下。
「鬼面修羅」許鴻飛守招一出,果然封住了對方凌厲無比的劍招,但是眼見對方劍勢再起,似乎較之前更為凌厲?因此心中也有氣的再度施出攻守兼俱的絕招「烈雷狂濤」。
倏然身軀暴縮如球,「虎盾」勁疾飛旋,烏光飛間中,盾影恍如形成一個四尺方圓的圓形烏罩,將驟縮如球的身軀圍罩在內,並且暴升而上。而右手「霸錘」在左手「虎盾」飛旋中,勁疾揮砸而出,有如烏球之中驟然突伸出數十根烏刺,形成一個尖椎烏球,而且不斷傳出陣陣間雷轟響聲,迎向凌空而下的劍雨。
雙方招式迅速,勁疾相迎,恍如是驚電飛閃,悶雷轟鳴……
「霹靂靂……轟……轟……」
倏然,一聲震人耳鼓有如九天轟雷暴響!
接而一道驚電帶著一個青影飛閃而出,凌空斜飛中飛電驟斂。
「紫雲真人」的身影已然斜落六丈之外,身軀踉蹌倒退五步才定住身形。
而烏球則是驟然下墜,幻回黑色身形,踉蹌四步站定身軀。
兩人剛落地站定身軀,立即各執兵器盯望對方,佇立戒備著,只見「紫雲真人」道髻散亂,汗水滴流胸口起伏,神色驚震的望著「鬼面修羅」。而「鬼面修羅」許鴻飛雖然頭額上也有汗水,但是氣機平穩上毫無喘自心之狀。
由此已知「鬼面修羅」的功力至少高出「紫雲真人」兩籌。
兩人默立對峙片刻,突然見「鬼面修羅」許鴻飛揚起右臂,露出滲出血水的一道四寸傷處,並且淡淡的笑說道:「老前輩果然高明,在下敗了!」
「鬼面修羅」許鴻飛認敗之言方出,旁觀的黑道群雄的神色上雖然有人面浮欣喜之色,並且也有人歡呼出聲,但是大多數人俱是神色嚴肅的望向「紫雲真人」。
因為他們已看出似乎有異?
「粉羅剎」莊秀雲眼見夫君手臂遭創,頓時慌急的掠至夫君身側,雖然並未開口,但是已美目泛紅的狠盯夫君一眼,並且取出一隻小瓶,迅疾為夫君敷上「魔醫」精心調配的止血療傷藥粉。
而此時「紫雲真人」似乎突然蒼老了甚多,神色默然的望著「鬼面修羅」,隨後逐漸莊嚴的沉聲說道:「少俠不必為貧道美顏了,是貧道敗了!而且敗得心服口服。並且也敬謝少俠手下留情。
唉……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代有人才出,貧道闖蕩武林數十年,理當在名聲鼎盛之時息隱武林,方可保名聲不墜,然而心性高傲,且自恃功高一等,少有敵手,如今卻……」
群雄聞言,俱是難以置信且不解?
因此,已有一人急聲說道:「前輩!這小子已親口認敗了,您老怎麼……」
「住口!哼……你懂甚麼?方纔那一招……許少俠的錘身連連擊中貧道兩處要害,但皆是一觸即收……
勁猛出招得功,卻不願傷及對方性命之時,欲拿掐力道收勢,必然要增加數成功力才能辦得到,而許少俠竟然能在錘尖及身之時,及時收勁回縮,連貧道衣衫也未曾刺破,由此可見,許少俠自始便有所保留,未盡全力,而且也因為提功收勢之時,才遭貧道劍尖削中右臂。
因此,貧道身軀雖無傷勢,實則已連遭兩度重創,又如何能傷及許少俠?」
「紫雲真人」親口說出勝敗內情之後,群雄才恍然大悟的震驚無比,驚畏或心敬的目光也已轉望向「鬼面修羅」。
但是小飛卻沒想到「紫雲真人」竟會直言不諱的親口說出內情,因此內心中對他更為敬佩。
只得訕訕的說道:「您老客謙了!方才一戰有關在下性命,在下定是有心求勝,只可惜功淺招弱,力不從心,又何曾如您所言,手下留情?因此在下……」
然而「紫雲真人」經此一戰之後,似乎內心中有了劇烈的轉變,因此,已不同於往昔的心性,然呵呵笑說道:「呵……呵……呵……許少俠不必再為貧道遮羞了。你年僅雙旬,卻已功達甲子之上,而且武技甚為浩瀚廣博,招式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毫無空門破綻,變化莫測,令人難以預料,已然超出貧道甚多。
雖然江湖傳言你心性凶殘,手段毒辣,然而在你的招式中,貧道卻看不出一絲兇殺之氣,雖然貧道先前有言,不論勝負如何,貧道皆將置身事外,但是你可知你若敗在貧道之手,只有死路一條!這一點,貧道可是勝你多多了!呵……呵……
不過,貧道且托大,如果許少俠不棄貧道的凶名,貧道願與許少俠結為忘年方外之交,但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啊?前輩……在下不敢,如此豈不是折煞在下了?」
「呵……呵……呵…小友,貧道往昔便甚為鄙視繁俗,且任性而為。因此,並不在乎那些腐俗之禮,而且貧道乃是誠心與小友結交,除非小友顧忌貧道的凶名,且耽心遭貧道奸狡所害……」
「紫雲真人」話未說完,小飛已激動的大笑說道:「哈……哈……哈……前……道長,憑在下『鬼面修羅』的凶號及殘狠毒辣的名聲,可不比道長差吧?
至於……嗤!嗤!道長可知在下幼年時,乃是個鬼心眼頻出,令人頭痛的人?道長你不怕交上在下這個小友,會將道長上觀內的財物搜刮一空嗎?」
「紫雲真人」聞言一怔!但是突然促狹的笑說道:「呵……呵……呵……小友,貧道也不諱言,觀內的銅臭之物不多,但是倒有幾個姿色不錯,嬌滴滴的雙修坤道,如果小友不怕幾位小媳婦們吃味,那麼貧道甚為歡迎你帶走幾個。」
此話一出,立即聽見「紫羅剎」金秋雪以及「綠羅剎」路飛燕兩人,皆低聲嬌啐著:「討厭,那麼老了還不正經!」
「啊?大姊!紫雲老道的觀內真有不少帶髮修行的女修士喔,我們可要盯著夫郎才行。」
正當「紫羅剎」金秋雪以及「綠羅剎」路飛燕兩人面色又羞又急的與「粉羅剎」莊秀雲低語時,「紫雲真人」卻是促狹的朝小飛擠擠眼,然後突然朝黑道群雄說道:「諸位同道,從此刻起『鬼面修羅』許少俠伉儷已是貧道方外之交的小友,貧道並不阻止同道為親朋好友報仇,但是卻不允許群起圍攻,方才貧道與小友之戰,諸位同道皆已親眼目睹,因此也奉勸某些心存貪念之人,切莫再因貪念徒喪性命了。」
話聲一頓,突然又轉首望向一片旗旛之處,默望一會兒,又說道:「還有,你們且看看那方旗旛,乃是一座極為凶險的陣式,可知小友的妻室之中,有通曉障法的高人,若是佈陣將你等困住……唉……難逃一死了。」
「紫雲真人」與「鬼面修羅」之戰以及爾後的言語,黑道群雄皆已看見聽見。
萬萬沒料到視為主首的「紫雲真人」,竟然已與「鬼面修羅」結交為友?
如此一來,若無正當理由向「鬼面修羅」挑戰,且不說勝負如何,爾後甚有可能與心性凶殘的「紫雲真人」也結下仇恨?
且不說「紫雲真人」是否會反目成仇?便是憑「鬼面修羅」的身手,有何人能抗?另外那幾個「羅剎」的功力似乎也不弱,而且眾女之中還有精通障法的人?
若是不趁此及時退出,那麼爾後萬一拚鬥一起……
況且眾人中,有幾個人真的有知交好友命喪「鬼面修羅」之手,或是真的有心要代好友報仇的,因此面面相覷之後,已有人立即說道:「老前輩之言,晚輩豈敢不遵?」
「是…是!多謝老前輩的開導。」
「老前輩!許少俠既然是您的小友,當然也屬我道中人的好友囉!如此,大家還有甚麼話說?」
於是已有不少人緩緩退開,有些尚有奪寶之意的人,眼見身側已有不少人相繼退出,人數逐漸減少,已然形成勢單力弱之狀,若再佇立不動,萬一被「鬼面修羅」及眾「羅剎」視為尚欲恃眾豪奪而仇視那就不妙了。因此也惶恐的相繼笑言,皆已無動手之意了。
「紫雲真人」見狀,頓時呵呵笑道:「呵……呵!呵!如此甚好,小友,諸位同道皆深明大義,不再有奪寶之意了,不如大家找個地方好好喝兩杯如何?」
話聲一落,立即有不少人應聲附合著。
而小飛也豪爽的笑說道:「哈……哈!哈!真是不打不相識,如此就由在下作東,大家來個不醉不歸。」
「好!小兄弟,我等共謀一醉……」
「哈……哈!好哇,前面里餘地的『老龍鎮』就有家酒館,大家走吧。」「紫雲前輩,我等先行一步,至酒館恭候了……」
於是數日後!
黑道頂尖高手之一的「紫雲真人」與「鬼面修羅」一戰之後,結為忘年之交,並且也與二十餘名黑道群雄相交為友的消息,已然逐漸廣傳。
而且還在消息中也證實了,「鬼面修羅」的功力高出「紫雲真人」。
便連自道頂尖高手「乾坤一劍」劉知達,一年多前也曾與「鬼面修羅」交手,但是也無勝負。
而「鬼面修羅」的四位夫人中「粉羅剎」莊秀雲、「紫羅剎」金秋雪以及「綠羅剎」路飛燕,俱也是功達甲子之境的高手。
其中「藍羅剎」常幻雲的武功雖然較差,但是卻精通障法及迷毒之技。
至於三位侍妾「花羅剎」、「紅羅剎」、「翠羅剎」俱也是功達四十年之上的高手,並且「紅羅剎」、「翠羅剎」兩妾乃是「藍羅剎」常幻雲的副手,分別習有陣法及迷毒之技。
如此消息果然令江湖武林震驚!
且不說「鬼面修羅」的功力及凶殘手段如何?若是欲與「鬼面修羅」為敵,也就等於要同時面對四個功達甲子的高手,甚而還須注意是否陷入陣式之中,或是遭迷毒所害。
除此之外!
「鬼面修羅」又有妻家的「碧玉門」為後援。
而黑道頂尖高手之一的「紫雲真人」則是忘年之交。
因此除了各門大派之外,尚有何人能與「鬼面修羅」夫婦為敵?
尚幸!消息中也指出「鬼面修羅」夫婦只想遊歷山河風光,以及尋找僅餘的三個仇人,並無意與人為敵,除非有何人心存敵意,恃強招惹!如果有人受江湖傳言所誤欲尋,最好先求見另有「慈心羅剎」別號的「粉羅剎」莊秀雲,或許能獲得解惑,或是獲得義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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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浦口鎮」的官道中,八匹駿騎上的「鬼面修羅」夫婦,一路笑語逗樂嬌嗔不依的緩緩前行著。
前行的「鬼面修羅」許鴻飛,默然無語的不知在想些甚麼?
後方同行的眾女中,突聽「紫羅剎」金秋雪恨聲說著,「那個死老道最壞了,都七老八十了還這麼不正經!看夫郎與他神秘兮兮的嘀嘀咕咕,真不知他教壞了夫郎甚麼?」
心性相近,一個鼻孔出氣的「綠羅剎」路飛燕也接口說道:「就是嘛!紫雲老道原本就是個不守清規的邪道,江湖武林中都知曉他的『紫雲觀』內,除了幾個打雜小道之外,全都是一些妖艷且淫蕩的坤道,飛郎與他結了忘年之交,遲早會被他帶壞的。大姊,你可要好好勸飛郎喔。」
然而「粉羅剎」莊秀雲卻笑說道:「你們也別耽心了,其實『紫雲真人』僅是我行我素不順常理,以致遭人詬病,而且久而久之才養成如此怪異心性及行徑,雖然乍見之下甚為凶厲,但是實則是個心性豁達,鄙視俗禮的人而已,至於他觀內…」
「粉羅剎」莊秀雲話聲一頓,尚未續言,「藍羅剎」常幻雲已接口說道:「這個小妹知曉,大姊、二姊、三姊!小妹以往雖然不知江湖武林之事,但是曾在爹爹書房眾多龐雜書冊中,閱過數冊醫經及道門異書……」突然話聲甚低的悄悄說道:「噓……在遠古皇家為求長生之道,於是古方士依醫經中人體內腑五臟的生機,以及氣血循環之理,才研創出調息養生之道,現今武林中的內功心法便源出於此,除此之外,又依陰陽調和之理,研著出採陰補陽之術,供帝王習練長生;故而皇宮內院嬪妃眾多,據說另外尚有一種皇后及貴妃暗中習練的吸陽補陰之術。
爾後逐漸外傳至民間之後,一些官宦及富貴人家皆也習練此道,可是卻不容於衛道之士,爾後古方士又研創出一種『陰陽雙修之術』,成為道門中的十宗十之,可是依然遭衛道之士視為邪異,因此才淪為旁門左道。而大姊讓我們詳閱習練那冊羞人的『陰陽和合』便是源出於古方士的『陰陽雙修之術』,可是夫君卻不知我們暗中在習練,萬一以後被夫君知曉,會不會……」
但是「粉羅剎」莊秀雲也低聲說道:「四妹所言的道理,姊姊也略知一二。不過你們放心吧,那人王內功高深,而且回想昔年聽他述說往事時,似乎曾與一個女子習過甚麼房中術?怪不得我們姊妹及玉娥她們,每次至少要有三至四人才能令夫郎盡興,否則姊姊豈會急著前往『濟南』,並且皆要你們習練『陰陽和合』中的吸陽之技?所以……」
就在此時!
突聽後方的小雀急聲叫道:「公子,諸位夫人!後面有不少人來了!」
眾人聞聲,俱都回首觀望!
只見身後來處之方,有一群人迅疾飛掠接近,並且已然望見後方來人,約有十七、八名,而且為首的數人之中,竟然有「逍遙書生」吳啟明在內,因此心知皆是白道之人,而且已知曉了對方的來意。
迅疾飛掠接近的人見到「鬼面修羅」夫婦八人,待接近五丈之距時才放緩掠速。
夫婦八人雖然皆已回轉座騎,但是小飛卻面浮不屑之色的端坐不動。
「粉羅剎」莊秀雲見狀,立即低聲說道:「夫郎!且不說你對『逍遙書生』有何恨意,但是總不能因此便對其他人也心生恨意,況且白道之人大多數皆甚為明理,只要以理相對,他們想必不會只憑『逍遙書生』的一面之辭,便對我們仇視。因此且先聽他們怎麼說?然後再做道理好嗎?
如果……如果夫郎懶得與他們交談,可否由賤妾應答?」
話說及此,突然面浮霞紅的羞聲說道:「而且…那天晚上,你也親口說過,要對賤妾……對賤妾…好的嘛!」
「雲妹你……唉!那天我喝醉了,說過甚麼都……好吧!隨你了……可是絕不可委曲求全,示弱於人,否則你就不必開口了。」
「好……好!大老爺!賤妾遵命便是,不過你且先以禮相迎,不要讓人抓住狂傲無禮的把柄,爾後自有賤妾視情應答,若是對方蠻橫無理,那麼也只有以武相向了。」
於是夫婦八人,立即下馬相迎。
小飛的內心中雖然不屑對方,但是依然面對白道群雄躬身揖禮,且沉聲說道:「吳夫子、諸位前輩,晚輩夫婦有禮了!想必諸位皆是專程追尋在下而來,但不知有何見教?」
神色鐵青的「逍遙書生」吳啟明雖然眼見小飛笑顏揖禮,卻毫不理睬的怒聲叱道:「惡徒!你還想奸狡作色……」
「哼!」
但是話未說完,小飛已雙眉怒挑的冷「哼」一聲,但是兩人同時被人攔阻了。
「夫郎,不可對吳前輩無禮。」
而「逍遙書生」吳啟明身側上位年約五旬,兩鬢灰白,一張國字臉,雙目神光隱隱有一股威儀神色,身穿青衫的老者,則是皺眉搶口說道:「吳老弟,對方以禮相見,我等豈可有失禮數?」
此時另一名身穿淡藍長衫,顯得俊逸儒雅的四旬文士,也笑勸說道.「吳兄,人已追到了,縱然有甚麼不悅,也有待將話擺明之後再說,否則有失我等身份。」
「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言,頓時面浮歉色的訕然止口。
而那位國字瞼,有一股威儀神色的老者,則朝小飛開口說道:「老夫乃是『天心劍』崔永福,想必少俠便是近年名震武林的『鬼面修羅』許鴻飛許少俠了?」
小飛聞言,頓時心中不悅的暗忖著:「哼!明明已知我的名號,卻還贅言多問,是故意要羞辱我不成?」
心中雖如此思忖,但是口中依然響應說道:「在下正是許鴻飛,一項凶名已令晚輩汗顏了,又怎值得前輩一提?
更不敢受前輩誇讚,但不知前輩追尋在下夫婦,有何見教?」
國字臉的為首老者「天心劍」崔永福聞言,立即笑笑說道:「許少俠客謙了!有些名號雖然不雅,也僅是便於稱呼而已。少俠,老夫等人此來,乃是受『逍遙書生』吳老弟之請,因此想……」
然而話未說完,卻聽小飛冷聲說道:「哦?諸位前輩是受『逍遙書生』吳前輩之托而來?但不知是欲以理求公道?還是要仗義除惡而來?
若要說理,只要有理,便是『逍遙書生』吳前輩一人便可尋在下爭理,又何須請托諸位勞師動眾前來……」
「放肆!崔兄、季兄,你們可是親耳聽見這惡徒之言了?當可知曉江湖傳言,以及小弟之言不差,如此狂傲無禮之人,尚能以禮相待,言理求公道嗎?」
突聽「逍遙書生」吳啟明怒聲叱止,並且恨聲說著。
但是另一方的「粉羅剎」莊秀雲也開口說道:「諸位前輩!小女子乃是婦道人家,在諸位前輩及夫君之前,依理並無開口的餘地,可是為了公理,也為了小女子夫君的名聲,小女子也要向諸位不明事理的前輩討個公道了。」
「噫?這位夫人,此話怎說?」
「粉羅剎」莊秀雲一開口,便咬群雄不明事理要討公道,等於是先聲奪人,罪壓群雄,當然引起白道群雄又疑又怒。
然而「粉羅利」莊秀雲眼見群雄已被自己之言吸引注目,因此立即說道:「小女子夫君的口氣雖不佳,但是所言也是正理,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
只要有理,任何一人皆可堂皇面對小女子夫婦討公道,而諸位聚眾追尋而至,看似要依理討公道,實則也有恃眾逼脅之意,設身處地,若是諸位前輩身處小女子夫君立場,當有何心境?豈可因此責怪小女子夫君狂傲無禮?」
沒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尤其是白道之人,事事講公理、說道義,又豈肯被人冠上不明事理的惡名?
因此「天心劍」崔永福,以及另一位身穿淡藍長衫的「雅儒」季風聞言,已然神色尷尬的互望一眼。
並且聽「雅儒」季風笑說道:「這位夫人想必是有『慈心羅剎』之稱,眾羅剎之首的『粉羅剎』了?」
「不敢!正是小女子。小女子方纔之言或許強詞奪理,但是諸位前輩乃受吳前輩之托前來討公道,可是諸位前輩可曾知曉事由始末?可曾詳思吳前輩與小女子夫君有何過節?諸位前輩可曾知曉吳前輩為了小女子夫君在此之前曾與其泰山『雲夢雙星』洪爺爺伉儷,以及其妻女同往『碧玉門』之事?」
「丫頭,住口!你知曉甚麼?本儒……」
「逍遙書生」吳啟明怒聲喝叱時,「粉羅剎」莊秀雲卻毫不理會,且鄙視的反譏說道:「哦?吳前輩方才怒斥小女子夫君狂傲無禮,那麼吳前輩如此便是理所當然的囉?原來公理、道義是如此解釋的?」
「你……氣死我了……」
然而「粉羅剎」莊秀雲的一番話,果然引起群雄的好奇?面面相覷的示意詢問,似乎無人知曉內情,也無人知曉「雲夢雙星」洪騰龍夫婦前往「碧玉門」之事,心中皆有些不是滋味。
因此「天心劍」崔永福已沉聲說道:「吳老弟,且息怒,不可因為心中有恨,便有失身份,我道中人一切皆以公理為憑,又豈可不容人據理力爭?」
「粉羅剎」莊秀雲見狀,心中暗喜,因此打鐵趁熱的續又說道:「且先不說吳前輩與小女子夫君有何過節,看來諸位前輩尚不明吳前輩與小女子夫君的過節內情,便受吳前輩之托要尋小女子夫君討公道,如此豈不是不明事理?」
至此,群雄的神色上皆甚為怪異,且有些慚色……
但是「粉羅剎」莊秀雲卻毫不放鬆,且言辭較激昂的續說道:「……不過依小女子猜測,諸位前輩此來,實則有八成是聽信江湖傳言,認為小女子夫君心性凶殘,手段毒辣,連連殘殺了不少人,所以才大義凜然的想藉由此事仗義除惡吧?
可是小女子在此想請教諸位前輩,你等可曾詳思那些人為何命喪小女子夫君手下?你等可曾親眼目睹小女子夫君為惡?難道只是因為江湖傳言,便不明是非欲仗義除惡,若是如此,你等怎配稱為白道俠義?」
說及此處「粉羅剎」莊秀雲已然雙目泛紅且有些哽咽。
而心性較剛強的「綠羅剎」路飛燕也是雙目泛紅的咬牙說道:「哼!賤妾姊妹夫君確實心性剛強,且嫉惡如仇,但是絕不會恃強凌人,除非他人有意招惹侵犯。
方纔你等追來之時,賤妾夫君便已知曉你等來意,然而卻無意開口贅言,據理力爭,已然準備與你等放手一搏,憑賤妾姊妹夫君的武功……在五日前,『紫雲真人』與二十多個黑道高手圍困賤妾夫婦,但是賤妾夫婦毫不畏懼與其對陣,而且『紫雲真人』在三百招之內便敗於賤妾夫君招下,因此你等認為賤妾姊妹的夫君會畏懼一戰嗎?
可是大姊知曉白道俠義大多是事事講公理、明道義的好人,因此不願無端引生拚鬥傷及好人,否則拚鬥一起必有傷亡,爾後又要遭人中傷賤妾夫婦俱是凶殘惡人,可是若非大姊阻止夫君,並且據理力爭,否則你等會輕易放過賤妾姊妹不願爭辯的夫君嗎?」
話聲方止,又聽「紫羅剎」金秋雪也怒聲說道:「對,正因為大姊心善仁慈,所以我姊妹皆也願意先講公理、說道義,也不願恃強欺人,但是也絕不容許有人自視名聲,且恃眾欺壓我夫婦。我們不在乎甚麼白道黑道,也不在乎甚麼凶殘惡名,不論黑白兩道,只要有善意便是友,有仇視之意便是敵……大姊,該說的都已說了,且看他們如何對待我們了?」
姊妹三人的一番話,有正理也有激憤之言,雖然使群雄又愧又怒,但是心中皆在沉思著,並且多是有大同小異的想法:「雖然以往便聽江湖傳言『鬼面修羅』是個心性毒辣,手段凶殘的人,可是確實未曾親眼目睹他的殘酷手段,也未曾聽過他做出甚麼令人髮指的惡行!
而且此來的途中,又聽得一些傳言,據說『鬼面修羅』幼年之時,曾遭受盜匪殘害親人、焚燬家園,並且身遭烈火炙燒,才變成如此模樣,從此便甚為仇視為惡之人。
爾後不知他在何處習得一身武功,並且只憑一人之力,殲滅了關外的數百個胡匪仇人,之後才入關,但是江湖武林中至今尚無人看出他的一身所學出自何門何派?
可是不知為何?遭人圍攻奪寶而命喪的『八臂修羅』黃天豪竟然成了他義父!因此使得這個『鬼面修羅』的心性更為偏激,不但仇視為惡之人也仇視貪婪之人。
雖然他為了報仇並無不對,然而手段凶殘毒辣的殘殺了甚多人,如此任性殘殺的心性及手段,已不容於我道……可是方才聽三女之言,如果確實出自於內心,那麼他應該並非如江湖傳言,是個心性毒辣,手段凶殘的人!
還有,與他同行的這些少婦,雖然不知『粉羅剎』及『紫羅剎』的出身來歷為何?可是各個容貌皆甚為端莊妍麗,想必出身亦不差,也應屬正而不邪的人,可是她們怎會願意嫁給凶殘毒辣的『鬼面修羅』?
甚而連『碧玉門』亦正亦邪的路老邪,怎會容許其孫女嫁給凶殘毒辣的人?還有,雖然『魔醫』往昔的名聲並不正,可是事實上僅是心性甚為孤僻,並非邪惡之人,他也不棄『鬼面修羅』的凶名及醜貌,肯將嬌柔秀麗的女兒嫁給他?是貪圖他所獲的奇珍寶藏?還是別有內情?
據說棲霞寺『淨塵師太』的俗家女徒,也曾與『鬼面修羅』同行一段時日,而且似乎對他的惡名甚為不以為然,如果『鬼面修羅』真是凶殘毒辣的人,『淨塵師太』又豈會容許門下與他為友且同行?那麼……
再者『逍遙書生』昔年便是心性暴躁且剛愎自用的人,若非其師『崑崙上人』的名聲,否則早已被排拒在白道之外淪為邪怪了,而且方纔那『粉羅剎』之言中,曾指出數則疑點,可是卻從未曾聽『逍遙書生』說過,莫非錯在『逍遙書生』,因此他才隱瞞未說?並且以往昔交情及道義慫恿我等前來尋仇?嗯……莫非是我等受愚了?」
群雄心中各有所思之時,「逍遙書生」吳啟明也在思忖著:「哼!這畜牲的功力……嗯……甚有可能!半年多前在『燕山』便曾親眼目睹這畜牲,已然能與功力比自己只高不低的『燕山門』門主硬拚上百招,尚毫無敗象,甚而還佔了上風。
可是……此來的途中,與同道又同時聽得一些傳言,這畜牲竟然能勝過黑道頂尖高手『紫雲真人』?如此說來他的功力勝過我近倍,看來只憑我一人,已無能力殺他了,尚幸有諸位同道為情為義同行相助,可是萬一眾同道顧忌規矩道義,不願自損名聲,同時出手圍攻他,那麼……」
「逍遙書生」吳啟明思忖及此,心中愈思愈急,但是以往心中只有恨怒,從未曾靜心深思過,現在一旦開始沉思,思緒便難停止,因此又回思到自己對他的恨怒始由,並且突然又想到……
「傳言中說他幼年之時,曾遭受盜匪殘害,全身遭烈火炙燒成如此模樣,從此便仇視惡人,並且只憑一人之力便殲滅了關外的數百個胡匪,當時……他才多大年紀,可能嗎?
爾後入關,大概就是那時便到了『濟南』,才會與大妞相識,可是他那時已身俱武功,為何肯屈就於一個小飯館中?自己因為他容貌甚為醜陋,且是個低下的小工,竟然與大妞……所以逼他東家辭退他,可是是否過分了些?而且他為何沒據理力爭便離去?
現在,與他同行的這些丫頭,那兩個身穿粉衣及紫衣,不知出身來歷的丫頭,還有『碧玉門』的路老邪的孫女,以及『魔醫』的女兒,皆是容貌端莊妍麗,英氣煥發,嬌柔秀麗的姑娘,她們為何不鄙視這畜牲的醜貌願意嫁給他?是貪圖他所獲的奇珍寶藏?還是……
而且在『金陵』及『燕山』之時,皆曾見到棲霞寺『淨塵師太』的俗家門下,出身富賈之家且美貌的江姓姑娘,也與這小子同行一道,而且似乎也對他有意,這小子究竟有甚麼好?這些丫頭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還有大妞,她竟然會為了這小子,便與自己爭執哭鬧甚而離家,以致引發出爾後的諸多……難道真是我錯了嗎?
唉……在往昔同道好友皆認為我心性暴躁,不易接受他人善言,並且勸我修心養性,可是我皆一笑置之……」
「逍遙書生」吳啟明思忖及此之時,突然發覺身周同道的神色皆甚為怪異的望著自己,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對自己心生不悅或懷疑?
而此時,「粉羅剎」莊秀雲不知與夫君說了些甚麼……
只見「鬼面修羅」許鴻飛似乎心有不悅,但是又無奈的行至「逍遙書生」吳啟明面前,躬身為禮的低聲說道:「吳……吳伯父,晚輩往昔言語中雖然多有不敬,但是晚輩從無對您有敵意,況且大妞與晚輩兩情相悅,因此晚輩在眾位前輩面前,再度請您大人大量,饒恕晚輩的不敬,並且應允晚輩求親迎娶大妞。」
然而「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言,頓時又火冒三丈的怒聲叱道:「畜牲!憑你往昔殺人如麻的殘狠心性,除非我死了,否則你別想勾誘大妞。」
身周群雄耳聞「逍遙書生」吳啟明之言,立即有人皺眉說道:「吳老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鬼面修羅』與你的閨女怎麼會有牽扯?」
「吳兄!有話慢慢說,莫要有失身份……」
正當群雄更為不解兩人之間的恩怨如何之時,突聽一聲女子怒喝聲傳至:「誰說不行的?你不答應,我答應。
女兒是你的,但是也是我生的,你這個做爹的可曾關懷過女兒?憑你高傲毛躁的心性,甚麼人也不放在你眼裡,也從不聽人勸,似乎別人都有負於你……」
但是立即又聽另一個老婦的聲音急勸止,以及蒼老的大笑聲響起:「萍兒!有眾多同道在這兒,有話好好說,否則有失身份……」
「呵……呵……呵……諸位同道皆在這兒,但不知為何與許小哥兒爭執?」
眾人聞聲,皆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只見「蒲口鎮」之方,同時行至一對七旬左右的老夫婦。
一位四旬美婦,一位不到雙旬的美姑娘,還有七名年齡不等的男女武林人。
「噫?是……『雲夢雙星』洪老前輩伉儷……」
「咦?吳兄!令岳洪老前輩伉儷,以及尊夫人也來了。」
「哦……原來是洪老前輩伉儷大駕,還有嫂夫人皆來了,吳兄你……」
而此時小飛夫婦幾人,已然轉身前迎,並且躬身,福身為禮的同時說道:「洪爺爺、洪奶奶、伯母三位大安!晚輩夫婦有禮了。」
「呵…呵……呵……好!好!你們也可好?唉……你們……且和丫頭見見吧,其它的事交給爺爺、奶奶便成了。」
小飛聞言?目光已轉望向吳夫人身後時,大妞的一雙深情目光,已然注視著自己,可是目光中尚含有不少幽怨及悲慼,而且只見她面色甚為蒼白且憔悴,不由心中愧疚且憐惜的默默望著她。
但是眼見她身穿寬鬆罩衫,竟然小腹隱然微突?頓時心中怦然一跳!
莫非她已身懷有孕?
就在此時,「粉羅剎」莊秀雲姊妹四人,似乎也已看出異狀?因此已然行向大妞,並且圍簇低語著。
使得芳心又喜、又怨的大妞,淚水已不由自主的潸然而下,又羞又怯的與眾女低語著。
如此景況,與「逍遙書生」吳啟明同行而至的群雄,初始確實不明白他們之間有何恩怨?但是由「雲夢雙星」洪老夫婦及吳夫人母女的出現,以及口中的言語,再笨的人也已看出,此乃一樁牽扯小兒女情愛的家務事。
而此時群雄俱是心中生怒,暗責「逍遙書生」吳啟明豈可隱瞞內情,卻以交情及除惡揚善的道義,慫恿眾人追尋「鬼面修羅」除惡?
尚幸追及「鬼面修羅」夫婦時,卻被三女先以犀利言詞,暫時拖延了拚鬥。
也萬幸有「雲夢雙星」洪老夫婦及吳夫人母女及時出現,才將內情明朗,否則萬一雙方一言不合,引起拚戰,且不說勝負如何,爾後必然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而且還與「鬼面修羅」夫婦無端結下仇恨!
因此群雄中有甚多人愈想愈氣憤,且心中生怒的冷眼怒視「逍遙書生」,已然不願牽址入雙方的家務事之中。
於是皆已無意再逗留的相繼告辭離去。
「啊?崔兄、季兄你們……張兄、李老弟,請留步…」
「哼……吳兄,如今令岳洪老前輩伉儷,以及尊夫人母女已至,想必已無須我等在此礙眼了吧?」
「沒錯!而且爾後……若是吳兄在我等面前與令岳及嫂夫人若有爭執,也非我等所願見,因此我等離去才是正理。哼!我們走吧……」
「逍遙書生」吳啟明眼見眾人俱是神色不悅,而且語含譏諷,因此又羞又惶然的一一揖禮道歉,並且動之以情,好言勸留,可是卻留不住心生怨怒的群雄。
因此,不到片刻,在場眾人中,除了「雲夢雙星」洪老夫婦、吳夫人母女,以及同行而來的七名男女,還有「鬼面修羅」夫婦之外,僅餘「逍遙書生」吳啟明一人了。
此時「逍遙書生」吳啟明望著眼前相聚笑語的一群人,內心中又悔又恨,好好的一家人……還有一些好友……他們皆已一一遠離自己,似乎整個天下已無一個可訴說心中怒、恨、悔、悲的人。
內心百感交集中,於是……
「逍遙書生」吳啟明好似突然蒼老了二、三十歲,身軀佝僂,神情茫然的踉蹌轉身,不知要行往何方的茫然前行……
可是尚未行出十丈,倏聽「雲夢雙星」洪騰龍的怒喝聲傳至:「啟明!你要到哪兒去?還不快過來見你妻女,還有未來女婿?」
「逍遙書生」吳啟明聞聲身軀驟然一震!
緩緩的回轉身軀,只見愛妻正引領著一群小兒女尾隨行至,不由雙目泛紅,淚水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