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爾感到驚訝的是,去元素王座居然這麼方便,而且離加拉達爾這麼近。就在穿過天歌湖不遠,坐落在群山腳下的一個小島上。當他們走近的時候,薩爾看到一堆覆蓋著苔蘚的石塊高高矗立著排列成形。
“為什麼元素之怒們離得這麼近?”他邊跑邊向阿格菈問道。
她向他報以冷笑,然而她回答的時候眼中的調皮卻多過生氣。“如果你是一個元素之力的巨大化身的話,你還擔心有誰會來打擾你嗎?”
薩爾冷不防笑了起來,發出一聲短促而歡樂的笑聲。阿格菈笑的更厲害了,“有大地之環的成員在這裡確保元素之怒們不會受到凡人瑣事之擾。只有需要它們的智慧,或是誠心誠意提供幫助的人才能與他們交談。當然,這只是一個禮貌的說法。元素之怒們當然能夠應付好自己的事。”
他們走下湖面,雙腳踩在了潮濕的泥地上。
突然之間,他們就出現在了眼前。
四個巨大的元素生物慢慢走了過來,他們看上去很像那些薩爾長久以來效力的較小的元素化身。他們狂暴、野性而充滿力量。
盡管距離尚遠,他也能夠感覺到他們極其強大的力量。不,這樣的生物當然用不著擔心有人前來煩擾它們。
阿格菈以溫柔謙恭的聲音挨個介紹他們,“戈達烏,大地之怒。埃布留斯,水流之怒。伊森拉圖斯,火焰之怒。以及卡拉迪奧斯,空氣之怒。如果說這片土地上有什麼能夠幫上你的忙,古伊爾,”阿格菈誠摯地輕聲說道,“那就是他們了。去吧,向他們介紹自己,然後說出你的問題。”
一時間,薩爾仿佛回到他初次與元素們相會的時刻。元素的精魂們一個接著一個來到他的身邊,在他的思想與腦海中交談。現在,他們或許要在相似的情形下再來上一次了。要從哪個先開始呢?他選擇了空氣之怒卡拉迪奧斯,接著開始向他走去。
他幾乎立刻感覺到了他強大力量的沖擊。他蹣跚前行,猛烈的狂風幾乎將他吹倒。但他低下頭頂著旋風繼續前行。
在他眼中,這個巨大的元素之怒就像是一個活生生的氣旋,長著強壯的手臂和閃亮的紅眼睛。起初卡拉迪奧斯並沒有注意他,薩爾在挾著沙塵的狂風中站穩腳跟,任由它沖刷著自己的皮膚。他閉上雙眼,以之前學到的方式伸展開自己的思維。
卡拉迪奧斯,空氣之怒……我遠道而來尋求你的幫助。我來自一處飽受苦難之地,可我並不知道大地痛苦的原因。我請求它的協助,而它並不對我作出回應。在我的幻象試練上,我看到自己無法拯救我的土地。您能聽到外域空氣的呼喊聲——你能幫助我嗎?這個幻象是真實而不可更改的嗎?
卡拉迪奧斯轉過頭,用他紅色的雙眼俯視著他,他的直視令薩爾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它在薩爾的腦海中說道。
我為何要關心另一片土地上空氣的命運?我自己的元素尚在此處受苦。空氣擁有思考的力量,古伊爾。我知道你又叫做薩爾,是杜隆坦和德拉卡的兒子。你是一個強大的薩滿,就連我也能聽到你祈求的聲音。我所能為你做的,就是思考和聆聽。分析你在試煉上看到的情景。別的,我就無能為力了。
卡拉迪奧斯說完就離開了,再沒給他任何提示。薩爾感到心中湧出一陣失望,但立刻將它按捺下去。對元素之怒們發火毫無意義。如果卡拉迪奧斯能幫上忙的話,薩爾相信他會那麼做的。然而他仍舊覺得卡拉迪奧斯的話中有所紕漏。
他回頭瞥了阿格菈一眼,然後搖了搖頭。元素之怒們只是與他心靈交談,因此她並沒聽到卡拉迪奧斯說了些什麼。否則他知道她一定會嘲笑他的失敗。
現在,他看到她堅毅的臉上滿是錯愕。他又向下一個元素之怒走去。
這一次是火焰之怒伊森拉圖斯。當他走上前去的時候,這個強大生物散發出的熾熱迫使薩爾扭過頭去用手臂擋住臉頰。他要如何接近這樣的存在呢,那麼做將會烤焦他的皮肉嗎?解決的方法悄然而至。他不顧元素火焰帶來的熾熱之痛,轉而探求內心中的平靜——來自那些與他同在的生命精魂。他讓自己平靜下來,安撫自己紛亂的思維,通過想象讓自己的皮膚涼爽下來,能夠忍受強大元素之怒的灼熱。他轉身直面伊森拉圖斯,並且張開了雙眼……熱量消減了。現在薩爾能夠繼續前進了,他上前跪在火焰之怒的面前,向他重復了自己的請求。
伊森拉圖斯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這個獸人身上。盡管他剛學會了新的本領,在這咫尺之遙的距離上,薩爾也不得不閉上雙眼抵御它放射出的可怕熱量。呼吸令他感覺喉頭焦干,但他並沒有退縮。他擁有足夠的力量與這個存在對話,他不會為此所傷。
你的話令我感到憤怒,火焰之怒在他的腦海裡說道,我的憤怒是因為我自己的火焰正在這裡受難,而你無法理解,對於不能為你提供幫助,我有多麼遺憾。這片土地上的火焰精華尚且不足,我又如何能與別處燃燒的火焰對話呢?薩滿啊,我又怎麼能知道他們為何陷入痛苦和折磨呢?那是你的土地,你才能觀察得到。我能感覺到你對於達成目標的熱情,而我賜予你我的熱情——盡一切努力去治愈你的世界的熱情。除此之外,我無能為力。
一朵火花閃耀著射入薩爾的喉嚨,進入他的體內,仿佛整個包裹住他的心髒一般。他感覺到那火花的灼燒,焦炙而痛苦。但他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火焰。他一手按住胸膛上心髒的位置,往前傾身把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阿格菈就在身邊,她伸手撫住他的肩頭,讓他感覺清涼而寬慰。“古伊爾,他傷到你了嗎?”
薩爾搖了搖頭,痛苦正在逐漸消退。“不,”他說,“不……實際上並沒有。”
她雙眼探詢地看著他,然後又望向伊森拉圖斯。巨大的元素之怒已經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薩爾了。她從包裡摸出一瓶清水,但薩爾伸手拉住她的手臂,然後搖了搖頭。
“不,”他以刺耳的聲音說道,“伊森拉圖斯……贈與我火焰的熱情,以做我所需要做的事。”
阿格菈慢慢點了點頭,“你昨晚就知道了,火焰早已在你心中燃燒。但這確實是件了不起的禮物。很少有人能夠得到伊森拉圖斯之火的洗禮。”
她並沒有明說,但他聽出來她自己並沒得到那個殊榮。於是他覺得有必要補充說道,“我認為這禮物並不是送給我自己的。它是為了艾澤拉斯的元素,為了讓我能夠更好地幫助它們。”
“我也那樣祈求過,為了幫助這裡的火元素,”她輕聲說,“可他認為我稱不上。”
他緊握住她的手,“你很有能力,阿格菈。一定是因為你心中的火焰已經足夠熾熱了。”
她吃驚地抬頭看著他。他原以為她會立刻抽回手厲聲反駁。然而阿格菈卻任由他握著她的手,棕色與綠色的手指彼此相扣。過了好一會,她才溫柔地捏捏他,然後抽回了手。
“還有兩個,”她重新控制住自己,以粗魯的聲音說道,“你已經得到了一份大禮,或許戈達烏和埃布留斯能比伊森拉圖斯和卡拉迪奧斯幫上更多的忙。或許能給你更清楚地解釋下你看到的幻象。我發現有時候啊它們的神秘與其說是給我們啟發,倒不如說是令我們煩惱。”
他對她的不敬有些驚訝,但卻又不得不表示贊同。有時火焰與空氣都會表現出反復無常。
他心中那團虛幻的火焰已經熄滅,但他還能夠感受到余燼的溫度。他圍著元素王座繞了個圈,走向埃布留斯並在水流之怒面前屈膝跪下。
她立刻轉過身來。薩爾甚至還沒在心中說出自己的請求,就已經感覺到水花輕柔地拂濺上他揚起的臉龐。他舔了舔嘴唇,感覺到清冽甘甜,是他所嘗過的最清澈的水。
古伊爾,我也和你一樣感到痛苦和困惑。很多人憂心而來,但少有人像你這樣感受深切。要是在這個世界的話我自然能夠幫上你,這裡有很多水元素,屬於我的和不屬於我的。你的心中已經有了如火熱情去幫助和治愈。去讓一個受到嚴重影響的世界得以恢復。我沒法像伊森拉圖斯那樣給予你如此一份禮物。但我將告訴你,不要為你的感受而羞愧。水流將會帶給你你所尋求的平衡;它將帶來補充和恢復。在你拯救世界的旅途中,不要懼怕任何感受,也不要懼怕心中的傷痛,因為你終將治愈它們。
薩爾不由迷惑起來。我?我心中並沒有傷痛啊,偉大的元素之怒。除了對我的世界遭受苦難感到的心痛。他感覺到水花憐憫的輕拂。一個人只有在准備就緒之後,而非之前,才能面對自己肩頭的重擔。但我要再一次對你講,古伊爾,杜隆坦之子,加拉德之孫。當時機成熟,你准備好治愈你的世界之時,不要畏懼深入其中。
水流順著他的臉頰流下。薩爾再次張嘴品嘗這甘洌的液體,但卻發現它溫熱而帶著鹹味。是眼淚。他正在公然哭泣。而埃布留斯任由薩爾去感受元素與他的共鳴。
他毫不羞愧地抽泣著,知道這個感覺美好而真實。昨晚的幻象已經悲傷地展露出,眼淚是親愛的塔雷莎?福克斯頓給予他的禮物之一。薩爾意識到他希望自己出生的世界完好無損,甚至超越了從戰俘營解放他的族人的希望,甚至超越了能讓他們有一片安居樂業之地的希望。只有在那之後,才談得上別的事情。只有當艾澤拉斯從這怪異而憤怒,令它顫抖、戰栗乃至哭泣的傷痛中恢復過來之後,部落乃至聯盟才能真正得以發展壯大。這就是他感覺自己應當前來外域的原因,這就是他拋下自己深愛並且一手創建的部落的原因。這確實是唯一的選擇。
他站起身,顫抖著用手臂擦擦眼睛,然後轉向最後一位元素之怒。
戈達烏或許是元素之怒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位,甚至比熾烈的伊森拉圖斯還要壯觀。大地之怒就像是一座活生生的山岳,當薩爾走上前去,他腳下的大地也開始顫動起來。
戈達烏看上去根本沒注意到薩爾,邁著大步遠離他而去。薩爾跟在他後面跑著,從腦海中發出祈求的思感。終於,戈達烏猛地停下腳步,讓薩爾差點撞到他身上。
他沉重而緩慢地轉過身來俯視著薩爾,相比之下獸人顯得如此渺小。
你想要戈達烏干什麼?
我來自一個叫做艾澤拉斯的地方。那裡的元素精魂們陷入混亂。它們用野火、洪澇和地震來表達自己的痛苦。
戈達烏俯視著他,閃耀的雙眼瞇了起來。
為何如何痛苦?
我不知道,元素之怒。我向他們詢問,它們的回答卻混亂不堪。我只知道它們正在遭受痛苦。而您的元素之怒伙伴們都沒法幫助我解決這個謎團,從而讓我能夠幫助艾澤拉斯的元素們。
戈達烏點點頭,似乎他正期待著這樣的答復。
戈達烏想要幫忙。但另一片土地太過遙遠。不了解的土地就沒法幫忙。
薩爾對此並不奇怪。其他的元素之怒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而無法提供幫助:那不是他們的世界,他們對它並不了解。
他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戈達烏,在艾澤拉斯和德拉諾的殘存世界之前有一個傳送門。它曾被關閉,以免德拉諾的毀滅波及我的世界。現在,如果我無法阻止的話,我的世界的病痛也會由此傳播到你的世界。你真的沒法幫到我嗎?幫助了我,或許就等於保護了外域。
戈達烏傾聽著你的述說。戈達烏理解事情的需要。然而戈達烏要重復一次——對這個世界,戈達烏有所了解。這個巨大的生物跪下身來,抓起一把泥土,當著薩爾驚訝的目光塞進自己嘴裡。通過品嘗。我能知道這塊泥土的來歷,以及它蘊含的秘密。
薩爾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來了主意。難道事情就這麼簡單?
他總是隨身帶著一個小小的便攜式祭壇——一根羽毛代表空氣,一個小杯代表水流,燧石與火絨代表火焰……
……一小塊石頭代表大地。現在他顫抖著手指在腰包中摸索著,心中交織著希望與恐懼。終於,他抽出手來,掌心中放著那塊小石頭。
這正是一小塊來自艾澤拉斯的元素。別的東西——燧石火絨,水杯和羽毛——都不過是象征物。但這個正是它所代表的元素本身。
戈達烏……這有一塊來自我的世界的巖石。如果你能從中得到任何信息,我請求你,請告訴我。
戈達烏垂目凝視。這塊石頭很小。他彎下腰伸出巨手,薩爾把石頭放入他的掌中。
這不夠戈達烏嘗的,他咕噥著,但戈達烏會試試的。戈達烏想要幫忙。
這塊石頭在他手中就像一個小黑點而已,薩爾眼看著它消失在那巨大的咽喉之中。他瞟了一眼阿格菈,她攤開手聳聳肩,就跟他一樣迷惑不解。
戈達烏突然低吼一聲。大地不該是這樣。不對。這石頭憤怒而驚恐。有某個東西讓它變成這樣的!
薩爾屏息聆聽著。
有某個東西,以前一度正確,但現在出了岔子。一度是世界的一部分,但現在反常而黑暗。一度受到傷害,現在得到治愈——但卻是以錯誤的方式。是憤怒。想要傷害他人。為此它要傷害大地。必須阻止它!
他猛一跺腳,大地震顫起來。
這個……某個東西,薩爾想道,是在艾澤拉斯嗎?
這石頭懼怕著它的駕臨。不在,現在還不在。但這石頭在懼怕。可憐的石頭。他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指向薩爾。你聽這受驚的石頭發出的尖叫。所有的元素都在尖叫。大地的震顫,巨浪,火災——那都是元素在告訴你它們正在害怕。你必須保護他們不受傷害……或者說,不被徹底毀滅!
我該怎麼做?請告訴我!
戈達烏搖了搖他巨大的腦袋。戈達烏不知道。或許別的薩滿也能聽到石頭受驚的尖叫,他們可能會知道的。但我得告訴你。我之前也嘗到過像這樣恐懼的東西。當這個世界就要被撕成碎片的時候,我嘗到過幾乎同樣的恐懼。害怕被破壞。被撕裂。
戈達烏轉身大步離去。薩爾震驚地注視著他的背影。
“他吃掉了你給他的石頭,”阿格菈走到薩爾身邊說道,“他能幫上忙嗎?”
“是的,”薩爾回答,聲音如耳語般微弱。他清清嗓子,接著搖了搖頭。“他告訴我這塊石頭在害怕。所有的元素都在害怕。它們知道某個恐怖的東西將要來臨。某個一度善良並且與世界和諧共處的東西,現在卻變得反常。它曾受到傷害,而今燃燒著傷害他人的欲望。”
他轉身面對著她,“最後一點。我必須回到艾澤拉斯去。我想,如果我真的無能為力,他們也就不會幫我。我必須去弄清楚,元素們到底在恐懼什麼……並且盡我的一切所能去阻止它。因為那塊石頭表露出的恐懼就和德拉諾感到的一樣,就在它——”
“就在它被撕裂之前,”阿格菈接口道,她恐懼地瞪大了眼睛。“是的,古伊爾。是的!我們決不能讓這樣的浩劫再度發生!”
當嗜血的渴望和戰勝凱恩的興奮過去之後——凱恩?血蹄,他是一個傳奇,是部落來到艾澤拉斯之後最偉大的人物之一——加爾魯什有些意外地發現自己心中百味橫陳。
凱恩朝他發起挑戰。加爾魯什還不清楚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凱恩指控他——好像是攻擊了哪裡的德魯伊之類的事情。加爾魯什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但等到凱恩打了那羞辱的一巴掌並且提出挑戰之後,事情就變得無法挽回了。對他們雙方來說都是一樣。
老牛戰斗得很勇猛。加爾魯什絕不會承認,但他確實擔心過自己能否在決斗中活下來。然而他挺了過來。加爾魯什兩手沾上了牛頭人大族長的鮮血,但他並沒不內疚。這是一場公平決斗,兩名斗士都知道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去,而且這是一場光榮的戰斗。
可是……盡管並不內疚,加爾魯什卻感到遺憾。他並不討厭凱恩,盡管兩人多次因為政見不同發生沖突,但那是出於對如何才對部落最有有利的見解不同。真是慚愧,凱恩只不過太過老套不知道該做什麼而已。
當加爾魯什的支持者們狂歡的慶賀過去之後,拂曉已經快要來臨。加爾魯什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競技場。凱恩的屍體幾乎立刻就被搬走了,加爾魯什不知道弄去了哪裡。他並不清楚牛頭人如何處理死者。土葬,還是火葬?
競技場的地板上還有著血跡。加爾魯什認為應當有人來清理一下,他明天會找人處理的。至於現在,他正在煩惱自己居然忘了一件大事,這麼久都沒清理自己的兵刃。說起來……在哪——他左右環顧卻沒看到自己的戰斧,於是愈加焦急起來。
“您是在找血吼嗎?”這個聲音讓加爾魯什為之一驚。他扭頭看到一名庫卡隆衛士站在那裡,遞過他珍愛的戰斧並且鞠了一躬。“我們把它收了起來,在您想要之前都保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謝謝,”加爾魯什說。他對這些時刻呆在身邊的精英衛士感到有些不適應,盡管他們時常並不引人注意。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們在這樣的場合總會帶來方便。他對自己有些生氣,居然激動到把血吼忘在一邊。下次絕不能再這樣了。他朝衛兵揮揮手,那位庫卡隆再次鞠了一躬,反身退入暗影之中,只留加爾魯什獨自與他父親留下的戰斧待在一起。
他看著手中的戰斧,以及凱恩倒下時留在地上的血跡,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獸人——卻不是他的衛兵。
“這是部落的一大損失,而我知道你也清楚這一點。”
加爾魯什回頭看見伊崔格坐在看台上。那個老獸人在這裡做什麼?他不記得決斗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伊崔格,但他當時肯定在場。加爾魯什發現他對那場決斗並沒有多少印象;難怪他完全沒注意都有些誰在旁觀。他當時根本無暇分神。
他想和對方爭辯幾句,卻發現自己異常疲憊。“我知道。但我別無選擇。他向我發起挑戰。”
“很多人都看到了挑戰過程。我不懷疑這一點。但你沒注意到他倒得多快嗎?”
加爾魯什心中湧起一絲不安。“我記得不太清楚。事情發生的……迅速而激烈。”
伊崔格點點頭。他動作緩慢,加爾魯什知道他的關節時常折磨著他。伊崔格起身慢慢走下競技場台階,邊走邊說道,“不錯。那麼你一共挨了多少下?凱恩砍了多少下?很多。而他卻只挨了一下就馬上倒地了。”
“那是漂亮的一擊。”加爾魯什回答,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中帶著怒氣。是這樣的嗎?那一下正中胸膛。不是嗎?嗜血的狂暴讓一切都模糊——
“不,”伊崔格干脆地說,“那道傷口很長但並不算深。可你打出致命一擊的時候,他甚至沒能保護自己。”現在伊崔格已經來到他的身邊,“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當然覺得。而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觀察到了這一點。凱恩死得太快了,加爾魯什,雖然你沒注意,但別人注意了。比如我,還有不久之前來找過我的沃金。別人都想知道,為何一位如此優秀的戰士會被這麼輕輕一擊撂倒。”
加爾魯什開始愈發憤怒了。“說吧!”他低聲吼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想說我沒有公平贏得這場決斗是嗎?我讓他給我留下這些傷口也是在作假了?”
“不,我不認為你會不光榮地戰斗。但我相信有人那麼做了。”伊崔格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指指著血吼。“你得到了一個薩滿的祝福,在你的兵刃上塗了聖油。”
“凱恩也是一樣。每個進行生死斗的人都是一樣。”加爾魯什說,“這是生死斗的一部分。這可不是不光榮!”他開始提高嗓音,心中卻萌生了一種奇怪的情緒。這是——害怕?
“看看這油的顏色,”伊崔格說,“漆黑濃稠。不——以先祖之名,別去碰它!”
這把奪取凱恩?血蹄性命的斧刃上大部分覆蓋著干結的血漬。但沿著鋒口上有一小處,加爾魯什能夠看到上面附著一層粘稠的黑色物質,怎麼看也不像通常塗在武器上的那種閃耀的金色油膏。
“誰祝福了血吼,加爾魯什?地獄咆哮?誰祝福過這柄殺死凱恩?血蹄的斧頭?伊崔格的聲音中帶著怒意,但這並不是沖著加爾魯什來的。”
加爾魯什感覺胃裡一陣難受。“瑪加薩?符文圖騰,”他說,他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沙啞的耳語。
“殺死你對手的並不是你的戰斗技能。而是一個邪惡陰謀家的毒藥,她把你當成馬前小卒,利用你來鏟除異己。你知道在雷霆崖發生了什麼嗎?正當你在公開歡慶的時候。”
加爾魯什並不想聽下去。他凝視著斧頭,伊崔格繼續說道。
“恐怖圖騰的殺手接管了雷霆崖,血蹄村和其它牛頭人據點。那些導師,強大的薩滿,德魯伊和戰士們——全都死了。無辜的牛頭人在睡夢中被殺死。貝恩?血蹄失了蹤,也可能死掉了。一座和平的城市灑滿鮮血,全都是因為你太過驕傲,沒去注意就在你眼前發生的事。”
加爾魯什帶著逐漸增長的恐懼一直聽著,此刻他怒吼起來。“夠了!閉嘴,老家伙!”
他們站在那裡彼此看著對方。
接著加爾魯什一下子爆發了。“她奪走了我的榮譽,”他輕聲說,“她奪走了我的獵物。現在我再也沒法知道,我能夠在一場公平決斗中戰勝凱恩了。伊崔格,你必須相信我!”
今晚以來的第一次,老獸人的眼中閃耀出同情的神色。“我相信你,加爾魯什。誰也不能質疑你戰斗中的榮耀。如果凱恩死的時候知道發生了什麼,我相信他也知道你無可厚非。但要知道懷疑的種子已在今晚播下。他們懷疑你決斗的公平——並且都在私下悄聲談論。並非所有人都像我和凱恩?血蹄一樣通情達理。”
加爾魯什再次注視著他手上被鮮血和毒藥覆蓋的武器。瑪加薩竊走了他的榮譽,竊走了他所深愛的部落對他的尊重。她利用了他,也利用了血吼。那是他父親用過的武器,卻被塗上了毒藥,那是懦夫才會使用的武器,不榮譽的武器。瑪加薩作出如此欺騙行徑,簡直是對薩滿之道的侮辱。而伊崔格居然告訴他有人相信他自願參與其中?
不!對於沃金和其它私下讒言的人,他將讓他們知道他對他們的真實想法。他閉上眼睛,手握血吼的斧柄,仍由自己陷入狂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