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洛什愉快地大口呼吸著夜晚的空氣。儘管夜幕已降,這裡的空氣仍然乾燥溫暖,與諾森德冰冷潮濕的空氣截然不同。但這裡現在是他的家園了,不是北風苔原,也不是遠在德拉諾的納格蘭。而是這塊貧瘠不毛的土地。這座城市以奧格瑞瑪?毀滅之錘來命名,這塊土地以薩爾的父親杜隆坦來命名。他思考了片刻,惱怒地張大了鼻孔。而以他來命名的就只有一小條不斷被假鬼魂侵襲的海岸。
他在瑪諾洛斯的顱骨和戰甲下停留了片刻,感覺內心中的躁動平靜了少許。看到他父親所做的偉業,他確實感到心生自豪。知道自己有著引以為豪的出身固然不錯,但加洛什想要走出自己的路來,而非總是走在他父親的陰影之下。如今已屬於他的血吼正斜挎在他的背上,加洛什伸手拿起這把斬殺過他族人強大夙敵的利刃,棕色的雙手緊握斧柄。
「令尊正是部落所需要的人,在需要他的時候挺身而出。」一個沙啞低沉的女性聲音從身後響起。加洛什轉過身看到一個年長的牛頭人。一開始他並沒看清——因為她的皮毛色澤深黑,只有那堅毅的雙眼中閃爍的星光和面部的四道白色面紋清晰可見。等到眼睛適應昏暗之後,加洛什注意到她穿著傳統的薩滿長袍。
「謝謝,呃……」他等著她的自我介紹。而她笑了起來。
「我是恐怖圖騰氏族的長者瑪加薩,」她說道。
恐怖圖騰。他聽說過這個名字。「真有趣,你剛才說到部落的需要,而你的氏族卻是唯一一個拒絕正式加入部落的牛頭人氏族。」
她輕笑幾聲,粗啞的嗓音聽起來竟有些奇怪地悅耳。「恐怖圖騰按自己的意願行事,向來如此。或許我們尚未加入部落只是因為缺少足夠的理由而已。」
加洛什有些不高興了。「什麼?這還不夠嗎?」他伸出一隻粗大的棕色手指朝向深淵領主的顱骨和戰甲。「我們對抗燃燒軍團的戰爭還不算夠嗎?連戰歌遠征軍都不足以讓恐怖圖騰動容嗎?」
她堅定地注視著他,毫不為他的氣惱所動。「不,」她溫和地說,「這並沒有讓我動容。然而那些關於你在諾森德的故事……好吧,那倒確實是英雄所為。我們恐怖圖騰注目著,等待著。我們知道什麼才是力量、精明和榮耀。加洛什?地獄咆哮,和你的父親一樣,你正是部落所需要的,並且能在需要時挺身而出的人。當部落也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你們就能夠得到恐怖圖騰的支持了。」
加洛什不太確定她在暗示什麼,但有一點是清楚無誤的。她很欣賞之前在堡壘大廳裡聽到的話,這意味著她對加洛什急切想要看到的事表示讚許。這樣很好。或許終會有某個人開始想要做些什麼。
「謝謝你,長者。我感謝你現在所說的話,並且希望很快我就能有足夠的資格,獲得不僅僅是言語上的支持而已。」
他的頭腦已經開始轉動,想著如何繞過愛好和平的薩爾跟老糊塗的凱恩來獲取部落所需要的資源。這個計謀的關鍵就是在他自己的權限之內去完成。
現在不是小心謹慎的時候,應該大膽行動。等到他拿出成果的時候他們就會明白了。
凱恩和他的隨從們天不亮就起來收拾行裝,儘管慶典還在進行,而他身為貴客已被邀請全程參與。他早已歸心似箭。當薩爾下達動員令的時候,凱恩送往諾森德的軍隊全都是勇猛的戰士,並且他們也在戰鬥中證明了自己。但是沒日沒夜的浴血戰鬥也讓他們疲憊不堪。牛頭人原本是個遊牧民族,現在他們有了自己珍視的家園莫高雷。今天,他們最終走上了最後一段旅程,即將回到那綿延起伏的山丘、榮耀矗立的高地,還有留在故鄉的摯愛親人身邊。
他們決定徒步啟程好讓戰友們能夠同行得更久一些,而這也並沒增加多少艱難。天剛剛破曉,其他部落的戰士們在徹夜狂歡後要麼還在呼呼大睡要麼抱頭忍受宿醉的苦惱,牛頭人已經離開了杜隆塔爾進入貧瘠之地。凱恩已經派出佩裡斯?雷蹄(譯註:此人出自WOWRPG書《神秘之地》)前去向貝恩通報他們的歸來。佩裡斯是被稱為遠足者的精英斥候和信使中一員,他們受到凱恩的信任和直接指揮,用來傳遞最重要的口訊和信息。就連薩爾也並不完全清楚凱恩與遠足者之間的事。這並不是一個性命攸關的重大任務,但佩裡斯聽到這個任務後高興得兩眼放光,以往常一樣的飛速離開了隊伍。
晚霞為莫高雷的平原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當他們慢悠悠走到通往納拉其營地和血蹄村的岔道口附近時佩裡斯趕回來了,他在凱恩身邊放慢了速度。
「我已經按照您的要求通知了貝恩。」佩裡斯說道,「他向您保證一切都會準備妥當。」
「很好。」凱恩贊同道:「讓所有村莊的店舖都注意有一些旅行者將要經過。今晚我不希望看到有誰餓著肚子。」
「我想您會發現貝恩全都……考慮周到了。」
凱恩好奇地扭頭看著佩裡斯。這時一聲號角響起,幾頭科多獸朝他們慢慢走來。凱恩的昏花老眼看不清究竟是誰坐在這些巨獸背上,然而他的耳朵已經聽到了孩子們的歡呼聲。他們亂紛紛地跳下科多獸,歡笑喊叫著把一束束花草投向凱旋的英雄們。
「歡迎回來,父親。」貝恩?血蹄說道。凱恩朝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轉了過去,他面帶微笑,瞇著眼睛辨認出他兒子的身影高坐在一頭巨大科多獸背上。
老牛的淚水奪眶而出。這才一個人在回家時應當受到的歡迎方式。有著孩子和家人們開心的叫喊,有著自然世界的祝福。更為簡單、更為美好……更像是牛頭人的方式。
「做的好,我的孩子。」凱恩說道,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嗓音中的情感。「做的好。」
貝恩儘管和他的父親一樣冷靜沉著,此刻看到凱恩的歸來卻也滿懷歡喜。他輕鬆地跳下地來,朝著父親走了過去。他們熱情地拉著手臂,往旁走了幾步,稍稍遠離其他歡樂相迎的家庭。
「還有更多人。」貝恩看到幾名戰士往西南方走去,微笑著說道。那些幸運兒們已經到家了。「回家的路上將會排滿準備迎接你們的人。」
「真受歡迎啊,」凱恩說道,「他們都還好吧?」
「等到老兵們回來那就更好了。」貝恩說道,「奧格瑞瑪的慶典怎麼樣。」
「該哪樣就哪樣。」凱恩說,「標準的獸人方式。太多的武器啊、吃喝啊、喊叫啊什麼的。不過他們倒沒有忽視我們的族人。」
貝恩點點頭,「薩爾永遠不會那麼做。」
凱恩伸長脖子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薩爾既睿智又慷慨,他絕不會那麼做的。這次回來我有一個任務,一個只有我們才能為部落辦好的任務。」
他快速地對貝恩講述了哈繆爾的建議。貝恩聚精會神地聽著,耳朵隨之輕輕顫抖,他不時點一點頭。「這樣做是對的。」他說,「我是一名戰士,但我也要告訴您,我們的族人已經受夠了戰爭。如果哈繆爾認為對話能解決問題,那麼我也同意。父親,我完全支持您。」
這不是凱恩第一次把這看作是一種賜福,大地母親和他的伴侶塔瑪拉給了他一個如此傑出的兒子。儘管塔瑪拉多年前已經去世進入先靈的行列,從他們的兒子身上依然能看到她的影子。對他的父親而言,貝恩是個極大寬慰。他有著母親的靈性、感知和寬厚,又具備了父親的冷靜和頑強——凱恩不得不承認後一點。凱恩從未擔心過將莫高雷交留給他兒子。他很疑惑薩爾究竟是如何忍受沒有配偶沒有子嗣的生活。大地母親在上,就連格羅姆也有個兒子。現在戰爭已經結束,或許薩爾也要開始考慮配偶和繼承人的問題了吧。
「我不在的時候那位好薩滿表現得怎麼樣?」
「還好。」貝恩答道。他們說的人是瑪加薩。「我密切注意著她。那本該是個找麻煩的好機會,但卻啥事都沒發生。」
凱恩咕噥了一聲。「也許還是發生了吧。年輕的加洛什?地獄咆哮是個愣頭青,而我看到她溜出去和他說過話。」
「我聽說他是個偉大的戰士,」貝恩慢慢說道,「可是……」他笑了笑,「仍然是個愣頭青。」
血蹄父子相視而笑。凱恩伸手拍拍貝恩的肩膀,然後用力捏了捏。貝恩則握住他父親的手。
前方不遠,雷霆崖瑰麗地矗立在晚霞之中。
「歡迎回來,父親。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