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法裡奧醒了過來。他說不清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肯定不會短。至少是一天,或者更久。
在他緩緩恢復意識的時候,瑪法裡奧注意到了一件麻煩事。他的身體幾乎沒什麼知覺,彷彿正以夢境形態靈魂出竅一般。但大德魯伊知道他仍處身於現實位面而非翡翠夢境。
他的頭突然如受重擊一般。瑪法裡奧試著放鬆下來,於是痛苦也隨之舒緩。這證實了他的恐懼。他已經淪為階下之囚,而那人對德魯伊的能力頗有瞭解。
瑪法裡奧謹慎地想要睜開眼睛。他先是把眼皮瞇開一條縫,發現沒有帶來更大痛苦,於是便開始進一步嘗試。
他看到自己懸在離地幾尺高的地方。瑪法裡奧想要扭過頭去,但腦袋裡又開始怦怦直響,同時還伴隨著一陣劇痛,讓他回想起被人當頭一棒之前遭受的痛苦。
大德魯伊被迫再次閉上眼睛放鬆下來。等風平浪靜之後,他又再作嘗試。但這一回瑪法裡奧只是往前看去,利用眼角的餘光猜測著周圍的環境。
他勉強能瞥見自己兩腳分開,因而判斷自己被綁在兩棵樹幹之間。有人不嫌麻煩地把他捆了個牢,這很奇怪,他們只要動手殺了他便可。而對方沒這麼做反倒讓大德魯伊感到擔憂。
這地方離他踩中陷阱的位置不遠。瑪法裡奧看不到那兩名哨兵的蹤跡,但想來她們定不能倖免。而他之所以沒死完全是因為自身力量強大的緣故。這兩條性命的無謂損失讓瑪法裡奧倍感憤怒。哨兵們送命只是因為她們恰好與大德魯伊同時出現。
附近的樹木想要向他發出警告,但卻為時已晚。那顯然是個精巧的陷阱。瑪法裡奧幾乎敢賭咒它是專門為他設下的,不然怎麼會正好出現在他走的路上?他現在有些後悔沒有派人去通知瑪維。
他的視野邊緣有什麼東西在移動。片刻之後,加洛德的姐姐出現在他的面前。她臂彎裡挾著頭盔,狐疑地左顧右盼,顯然是在尋找捉拿瑪法裡奧的人。
他想要開口說話,但頭又開始作痛了。但他顯然還是弄出了什麼聲音,因為她抬頭朝他看了過來。
「唷,終於醒了。」
這話將可怖的真相展現在大德魯伊的面前。他一定是流露出了恍悟的表情,因為瑪維朝他會意地笑了笑。
「偉大而強力的大德魯伊瑪法裡奧·怒風,」她極具挖苦地宣告道。「卡多雷一族的拯救者……」瑪維朝他身下唾了一口。「倒不如反過來說,是這一切的毀滅者……」
儘管疼痛難忍,瑪法裡奧還是發出嘶啞的喉音。「為什麼?」
她眉頭一挑。「我必須承認,這可真讓人吃驚啊。你本來是該被我們設下的陷阱所殺死的,現在你都能說清楚話了。看來你甚至比我所預計的更為強大。」
瑪維朝一旁看去。妮瓦和另外兩名看守者走進了瑪法裡奧的視野。他們向加洛德的姐姐敬禮,卻對眼前的囚犯一點不感到吃驚。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妮瓦匯報道,一面朝瑪法裡奧的方向瞥了瞥。「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處理掉他,女主子。」
「不……他在這就好。不會有人從達納蘇斯到這個地方來。至於我們的獵物,那不過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即便現在也不受任何威脅!」她看著大德魯伊。「不……他得暫且活著。我已經作出決定,應該給他一個特別的處刑。」
「您的弟弟——」
瑪維突然怒視著妮瓦。「你知道他的身份。你不可以碰他。他信任我,因而會為我們說話的。就讓他懵懂無知好了,暫且放棄你的心願吧。」
妮瓦沉默地點點頭,一時間被嚇住了。
「那些蠢貨很快就會過來了。你們最好去跟其他人在一起吧。」她左右看了看。「加艾拉在哪?」
「如您所命,正在毀滅殘留的證據。」
瑪維竊笑起來。「很好。這些哨兵死了之後,就沒人知道是我們叫大德魯伊來此的了。」她又朝瑪法裡奧這邊瞥了一眼。「繼續做你的事吧。我還要讓這位人民英雄再好好享受一下痛苦的滋味。」
妮瓦朝瑪法裡奧嗤了一聲,然後帶著其他看守者離去了。瑪維也隨之走到了大德魯伊的視野之外。
痛苦再次向他襲來。瑪法裡奧想要出聲尖叫,他的嘴巴卻根本不聽使喚。
等到劇痛稍減之後,加洛德的姐姐又走了回來。她現在以全然輕蔑的表情打量著他。
「這樣好多了。沉默是金,對你尤其如此。我很高興你能醒過來,大德魯伊。妮瓦想要你一死不再礙事,但我總覺得你真的不配得到一個乾淨利落的死亡。因為你對我們的族人犯下了如此之多的罪行……」
儘管口不能言,瑪法裡奧仍試著用目光來表達自己的意思。他想必成功了,因為瑪維聳聳肩回答道,「不,我想你對一切都視而不見。你總是堅信自己全知全能。但真是這樣的話,你和泰蘭德就不會讓這些噁心的兇手回到我們當中!上層精靈們只有一條路可走,而你也將與他們同行!」
瑪維從腰帶上拔出一把匕首,深情地注目著它。「看到了嗎?這是一把特別的匕首。我專門為你弟弟準備的,但從來沒機會用上。在我被投入外域的守望者牢籠之前,它被從我身邊奪走了,直到後來在黑暗神廟擊敗伊利丹之後才拿了回來。我原本希望他的死亡非常緩慢,這樣他才有時間來反思自己為何必須受到懲罰。好吧,你和他是天生一對!不僅一同出生,也一樣傲慢!」
她扔出匕首。瑪法裡奧看著它飛了過來,以為自己劫數已到。然而在最後關頭,那匕首自動改變了方向,擦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
「在永恆之井對我們造成了那麼多的毀滅之後,伊利丹卻還是再造了它!為什麼?因為他宣稱這是為了我們族人的福祉!然後他加入了惡魔的行列,由神至形都化為他們當中的一員!為什麼?因為他宣稱我們要生存下去就必須變得和敵人一樣,用他們自己的邪惡去對抗他們!」她嘲弄地說道。「我們都很清楚後來的結果……也都知道他的話一向是何等的虛假……」
瑪維把手往旁一抬。匕首便刀柄朝前地落在她的手上。她再次端詳著它,像是覺得它極其迷人一般。「對於你那個弟弟,我們本可以省下那麼多的麻煩,但你卻把對他的擔心置於我們的族人之上。你放縱他攻擊我們,大德魯伊,就好像是你親自把他從牢裡放出來的一樣……而這只不過是你的罪行之一……」
在瑪法裡奧看來瑪維無疑是瘋了,而且很可能已經瘋了好長時間。她一生當中都長於求存之道,因而懂得聰明地隱藏自己的本色,扮作泰蘭德和瑪法裡奧所希望看到的樣子。
「你知道的,這幾千年來我學到了一些小把戲。要不然我也沒法在你弟弟的假慈悲下活過來。」她的雙眼一時間變得空洞起來,好像陷入了昔日陰暗的回憶當中。「我搞到了一些小禮物,比如這把匕首,也學會了一些新的能力,能夠用來誘捕惡魔……以及上層精靈。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的犧牲,但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知道這就是我為之努力的一天,能夠一勞永逸地把上層精靈的污點從我們的族人身上清洗掉,同時也根除掉你帶來的醜惡影響……」
她收起匕首,然後盯著自己的階下囚看了幾秒鐘。在瑪法裡奧看來,好像瑪維再也沒把他看在眼裡,再也不相信他的存在。
加洛德的姐姐又繼續說了起來,只是現在她的腔調變得更加和善。「我必須得走了,瑪法裡奧。有些客人必須要我去照顧。大法師莫丹特和他的同夥們對我請他們到這來的原因想知道得要死,而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
瑪法裡奧試圖吸引她的注意,這都是為了上層精靈們的緣故。他知道瑪維打算對這些施法者做的事一定有著極大的危害。
「別煩了,」她開玩笑地說道。「等我料理完他們過後,我會親自過來關照你的。我保證,你不會感到被怠慢的。我已經選好了一個特別的地方,好把你關押在那裡服刑,就像你的弟弟那樣。」瑪維的聲音變得更為鄙夷。「那可是一個好地方,既然你覺得我們失去不朽再為合適不過,那你就在那裡慢慢腐爛至死吧……」
說完之後,瑪維嘲弄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瑪法裡奧等待著,卻不見她再次走進視線。他現在確是單獨一人了。
自打一開始,大德魯伊就試圖找出一些能夠加以利用的弱點,但瑪維的陷阱考慮得十足周到。然而他還是不斷地嘗試。顯然瑪維徹底打算殺害莫丹特和其他幾人。另外幾起暗殺不過是考驗和嘲諷而已。現在她已經充分相信自己有能力去挑戰上層精靈的領導層了。
就在他努力的時候,頭痛和悸跳又開始了。但瑪法裡奧不顧一切,只專注於自己逃脫的嘗試。瑪維或許完全瘋了,但大德魯伊知道她的堅決,知道她的機變。若非確定自己能夠成功的話,她就不會去試圖刺殺那些施法者。而要是她這麼認為的話,沒有什麼——絕對沒有什麼——能夠擋她的道。
畢竟,在她心中,她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族人盡忠職守而已。
加洛德順便去了艾露恩神殿尋找瑪法裡奧,但大德魯伊並沒有在那裡。泰蘭德現在肯定已經到了灰谷,因而前衛兵隊長認為能在艾露恩姐妹會附近找到她的丈夫,因為她們是最有可能告訴大德魯伊高階女祭司現況的人。
他問過值勤的神殿助手,但卻一無所獲。她們從昨天開始就沒見過瑪法裡奧了。有人建議加洛德去塞納裡奧區找一找,既然沒別的地方可去,加洛德便也到那裡走了一趟。但他在那裡遇到的德魯伊們卻同樣幫不上忙。他們的領袖經常獨自外出去和森林交流。由於沒有切實理由叫他們去尋找瑪法裡奧,加洛德只能滿足於他們的保證,只要一有大德魯伊的消息,他們就會提醒瑪法裡奧昔日的軍官急於求見。
加洛德知道,不管瑪法裡奧身在何方,自己都必須耐心等他回來。但他卻隱隱覺得太過於巧合,這種直覺在戰爭中曾救過他的命,而最近又讓他心生懷疑。可能是有人故意誤導了大德魯伊,在最需要他的時候把他引向了別處。但苦於沒有證據,他只能獨自去調查真相是否如此。
加洛德決定去找伊德裡克,希望這個吉爾尼斯人知道瑪法裡奧的下落,要是他能幫助前衛兵隊長找到大德魯伊就更好了。伊德裡克和加洛德一樣對諸如謀殺案之類的事件感到擔憂,因此暗夜精靈認為這個狼人可能會伸出援手。
加洛德擔心撞上殺手們留下的另一個陷阱,於是繞向了更為南邊的地方。他現在已經熟悉這片土地,知道從這有條道路直通吉爾尼斯人的營地。此外,加洛德希望能撞見一個能代表國王與達納蘇斯交涉的狼人。這樣的話他就能更快得到答覆,也能避免走上不必要的遠路。
儘管他一路順利地走向他們的營地,前衛兵隊長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受詛咒人類的蹤跡。根據他往常的瞭解,事情有些不同尋常。通常總會有至少一兩個狼人身負公務往來於營地和首都之間。
當他接近營地的時候,加洛德注意到另一件怪事。不錯,狼人們在林中悄無聲息,但他總該多少聽到些行動的聲音。現在卻好像他們都睡著了……或者走掉了。
但正當他這麼想的時候,加洛德感覺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正為心事而焦躁,於是乾脆停下來等著。
正如暗夜精靈所希望的那樣,一頭狼人從樹林中溜了出來。實際上,這正是他所尋找的那個狼人。
「伊德裡克,太好了!我想和你談——」
狼人示意他沉默下來。加洛德立刻照辦了。
從加洛德來時的方向遠遠傳來一聲壓抑的喘息,接著是一聲咕噥。伊德裡克從暗夜精靈身邊躍了過去,加洛德轉身跟了過去。
有人在跟蹤加洛德。暗夜精靈發現自己根本沒能發覺。不管那人是誰,他一定在潛行上受過極好的訓練。
他立刻想到了那些殺手。如果他們能夠殺害上層精靈,那麼跟蹤加洛德這樣一個傻瓜定是易如反掌。畢竟,他的技能顯然是大為退化了。
他剛追了幾步就差點和伊德裡克撞在了一起。狼人僵直地站著,朝前方不遠處瞪去。
那是另一個狼人……卻不見了腦袋。令加洛德沒想到的是,他死後仍保持著狼人形態。
那殺手確實技藝高超。加洛德能看到狼人的頭被平整地割了下來。更令人震驚的是,他眼前證據表明那頭狼人當時正面對著殺害他的人。
「我警告過薩繆爾不要輕率大意!我警告過他,即便對我們來說他們也非常危險!」
「誰?」
伊德裡克沒有回答。狼人大吼一聲朝著殺死他同胞的兇手的方向衝了過去。這一次加洛德徹底迷惑了,他別無選擇只能跟在後面。但加洛德立刻發現這是件難事,因為狼人四腳著地發力狂奔,他的速度也大為增加。
狼人邊跑邊朝空中嗅著,追蹤著氣味的源頭。兩人飛快地離開了營地的附近,很快越過了達納蘇斯最僻遠的邊緣。密林中的樹木不祥地招搖著,但兩人並沒減慢腳步,儘管加洛德對前方有著不好的預感。
伊德裡克停下了腳步,他站起身來鼻口朝天,深吸一口大氣然後呲牙低吼起來。加洛德環顧四周,但除了樹木什麼都沒看見,他不禁想知道吉爾尼斯人準備幹嘛。
「不可能跟丟他們的,」伊德裡克低聲說道。「氣味就在這裡……」
加洛德聞到了一陣馥郁的花香。這原本沒什麼奇怪的,但在加洛德看來這味道和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太協調。
伊德裡克似乎並沒注意到這一點。此刻他正想著別的事情。「我根本就不該在這的……我該把這事留給你們暗夜精靈自己解決!國王要我們所有的戰士都同他一起出征,只留幾個人下來照看小孩和病人!我本是要走的人,但我求他讓我留下來!我為何要這麼做?這是你們的問題,不是我們的……但大德魯伊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我不能坐視不管……」
「你在說什麼呢?」加洛德問道,狼人的嘀咕讓他分了心。
他的同伴凝視著他。那雙眼眸中帶著不同於其它野獸外觀的溫柔……溫柔,但不是軟弱。伊德裡克的骨子裡仍是個人類。「別管那些了!這些暗殺事件!離我們太近了,我不喜歡這樣!主上命令我們都別管這事,但我做不到。我去調查了。我發現了真相,但我不知道有誰會相信我!這就是我留下來的原因!我不能坐視不管——」
他沒再說下去。突然間,從樹林深處傳來一根樹枝斷裂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朝他們飛了過來。
「臥倒!」加洛德大喊一聲,朝狼人撲了過去。伊德裡克驚叫了一聲,和加洛德一起滾倒在地。
月刃掠過狼人先前所站的位置,刈過後面的樹叢,然後轉個圈又原路飛了回去。
伊德裡克一把推開加洛德。「趴著別動,暗夜精靈!這場狩獵是屬於我的!」
加洛德想要叫他回來,但吉爾尼斯人對自己的能力頗為自信。狼人在林木間跳躍著,全然不顧另一把月刃從他身邊掠過。
前衛兵隊長抓起一塊沉重的石頭擲了過去。石塊正中月刃使它偏向了一邊。這把致命的武器撞到一棵樹上,割開了一道深深的裂口,然後從樹幹上彈了下來,落在了不遠處的地上。
加洛德匍匐上前拿到武器。他並不擅長使用月刃,而是更偏愛長劍。暗夜精靈咒罵了自己一聲,不僅是因為缺乏這方面的訓練,也是因為沒把喜愛的寶劍帶在身上。
加洛德盡可能拿好月刃,蹲低身子跟在伊德裡克後面走去。他一開始並沒有看到狼人的身影,但卻知道那個吉爾尼斯人前去的大致方向。
當穿過濃密的灌木叢時,加洛德感到渾身刺痛,但他盡力不去注意。只要他活下來的話,以後有的是痛的時候。
他猛地衝過一道樹牆——卻勉強來得及在摔死之前抓住一根樹丫。前方的地面猛然下降了將近百尺。加洛德往後退到安全的地面,一時間思考著在世界之樹上竟有如此驚異的地貌,那些德魯伊們在塑造這樣一個模擬艾澤拉斯大陸的國度之時一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一陣打爭的聲音讓他重新回到了現實中來。他聽到了伊德裡克的吼叫和另一個人咕噥聲。然後是一聲巨響。
加洛德緊握月刃循聲而去。這場打鬥一定就在附近——
一道弧形的刀鋒擦過他的咽喉。千鈞一髮之際,加洛德眼角注意到一絲閃光,因而能夠及時舉起他順來的那把武器。
但和之前那把不同,這次迎面而來的兵刃並非是脫手投出,而是握在一隻老練的手中。起初加洛德以為那是一名哨兵——直到他看到了那張臉孔。
妮瓦冷笑著再度揮舞起她的暗影新月刀。她的眼中帶著瘋狂,但瘋狂中又帶著狡獪。她逼得他背抵到一棵樹上,然後壓制住了他的武器。
「這不是很浪漫嗎?」她嘲弄地說道,將暗月刀逼近他的脖頸。「就只有你和我……」
「伊德裡克……在哪裡?」
「那條賤狗?我待會再去撥他的皮!做件漂亮的披風……」
聽到那位勇敢狼人的死訊令他怒火中燒。加洛德一直擔心這個吉爾尼斯人會低估那些跟蹤者,儘管伊德裡克自己也警告過他的同胞。
還有一件事情仍然加洛德迷惑不解。他為何一開始就被人跟蹤?難道妮瓦擔心他會知道什麼,並且打算向瑪維發出警告?
瑪維……
加洛德咒罵了一聲,這下他全都明白了。妮瓦越發笑得厲害,表情也越發嘲弄。
「想明白了,是不是?你不光長得好看,腦子也還不錯!你姐姐將要清洗掉我們的族人所受到的一切玷污!不要上層精靈,不要賤狗,不要人類……不要聯盟!我們不需要從他們那得到任何東西,而他們卻把自己污穢的生活方式帶到了我們身邊!」
要是她真的相信這些那一定是瘋了,而如果她真的協助瑪維進行這場「清洗」的話,那加洛德的姐姐就更加瘋狂了。他能夠明白事情是怎麼發生。她的整個一生都是在以不同的方式來保衛暗夜精靈一族。而上層精靈的回歸一定是個轉折點,就彷彿是辛-艾薩裡再次宣稱對他們族人的統治一樣。
暗月刀的鋒芒逼近他的喉頭。妮瓦強而有力,儘管她未必比得過加洛德,但卻利用了槓桿作用的優勢。
「她……為什麼……要我死?」他嘶聲問道。
「瑪維可不想!她認為可以把你當做傀儡!但我一直都在觀察!你比她所想的更加危險!她會明白我殺你的原因。她知道我的信仰!」
加洛德明白沒法說動妮瓦放棄她的凶殘手段。在她狂熱的眼中,自己不過是個絆腳石而已。
從妮瓦身後突然躥出一個陰暗的身影。加洛德勇敢地朝她身後望去,他看到伊德裡克渾身沾滿他自己以及其他人的血跡,猛地撲向瑪維的副官。
但妮瓦更是技藝高強。她將暗月刀從加洛德身上移開,旋了個圈正好來得及把撲過來的狼人開膛破肚。
不幸的是,妮瓦的行動讓她在加洛德面前露出了破綻。他已經來不及去救他的拯救者,但卻能為他復仇。那把偷來的月刃深深砍進了她的後頸。
妮瓦轉了個身朝一旁倒了下去。她一腳踩空,勉強攀住崖壁的邊緣。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執著地一把抓住加洛德的手臂,想要拖著他一起摔下去。
一雙利爪撕扯著她的手腕。伊德裡克猛烈咳著撞向妮瓦,令她鬆手放開了加洛德。
兩人糾纏著往下方的地面墜去。
撞擊的響聲令加洛德發自內心地戰慄起來。暗夜精靈往下看去,發現兩具屍體現在已經分了開來。伊德裡克腹部朝下躺在那裡,看上去像是睡著了而非死了。至於妮瓦——
妮瓦動了動。幾乎難以察覺。在這樣一個遠離任何女祭司或者德魯伊的地方,她沒有任何恢復的希望,但這個刺客尚未斷氣。
加洛德突然祈禱她能堅持下去。他強忍傷痛,盡快朝那兩人的位置往下攀去。他已經在戰場上見識過太多的死亡,因而能夠斷定狼人已經死了。
妮瓦呻吟了起來。加洛德跪倒在她身邊,正好見她睜開了一隻眼睛。
「來-來和我吻別是嗎?」她傻笑著輕聲說道。
「不。我來是要看著你緩慢而痛苦地死去。我見過像你這樣的傷者。你能夠再活幾個小時,或許一兩天。在哪之前我已經走了。你會孤獨地死去,除非有什麼動物過來把你活生生啃了。」
妮瓦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看上去迷茫而動搖。「殺了我。你-你知道……你知道你願……願意這麼做。」
「我沒理由給予你任何的安寧。你殺害了我的朋友,還有他的朋友……」
妮瓦笑了起來,這使得鮮血從她的嘴角溢出。「那狼人……比我原想的厲害。他一定殺了塔西娜,而此前我倆還以為已經幹掉了他。」
聽說附近還有另一個敵人之後,加洛德迅速環視左右,但卻什麼都沒看到。
這讓妮瓦笑得更厲害了……看上去也愈發臨近死亡。「別-別怕。要是……要是她在附近,你……你不可能還活著!她和我……」看守者突然渾身一震。「唔!艾露恩在上……殺了我!」
加洛德不為所動。「告訴我姐姐在哪,而我就會終結你的痛苦。」
「你……你不可能及……及時找到她!」說到最後,妮瓦在痛苦中帶上了幾分快意。
「如果你快點回答我就能。作為回報,我發誓會盡力幫你。」
她怒視著他。「我不會……告訴你。」
他把手伸向腰間,腰帶上配著一把小刀。加洛德解下那把短而鋒利的匕首。「我會終結你的痛苦。那只會變得越來越糟。我知道的。我曾在戰場上目睹過很多次。出色而強壯的戰士——比你我更為強壯——他們因外創和內傷的痛苦而哭號不已。最慘的是那些離燃燒軍團太近讓我們無法靠近的人。他們過了好幾天才斷的氣。」他別開頭,回憶著那些往事。「我都不記得有多少次要親手為他們送行,因為沒有任何治療者能夠哪怕只是舒緩他們的痛苦。」
妮瓦轉頭往遠處看去,儘管每一個用力的動作都讓她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的脖子還沒斷掉,但加洛德知道她並不會因此感到舒適。她身體的其他部分都已經傷殘變形。
他不情願地收起小刀站起身來。這個動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不能——」
「我是在浪費時間。不管怎麼樣我總會找到瑪維——」
「等等!」受傷的刺客咬緊牙關,然後喘息著說道,「瑪維要—瑪維要殺死那些上層精靈。首先……首先是他們的領袖……然後是其他人。」
這個信息並沒有讓他太過震驚,因為他已經見證過了。「這我已經知道了。永別了,妮瓦……」
「等等!」她咳了起來,口中湧出更多的鮮血。「等-等等。你姐姐……你姐姐還有另一個驚喜。我……我沒法讓你讓你去救那些該死的法師……但我……我能夠把大德魯伊交給你……」
他難以掩飾這個秘密對他產生的效果。加洛德又回到妮瓦的身邊。「瑪法裡奧?他出什麼事了?他在哪裡?」
她瞪視著他。「首先……你……你得保證。我瞭解你,影歌。瑪維說……說你總是信守承諾……像個乖孩子一樣。告訴我……告訴我你會殺了我,而我就會把大德魯伊交給你……」又是一陣咳嗽。更多的鮮血。「這也沒什麼關係……要是上層精靈們死了,他就會顏面掃地……」
瑪維捉拿了瑪法裡奧……這個可怕的想法閃過加洛德的腦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沒有做好隨時殺掉大德魯伊的準備。時間至關重要。「我向你保證。我會結束你的痛苦。」
她看上去寬慰了許多,然而全無血色。她盡力告訴了他應該採取的路線。加洛德身為一名熟悉與瀕死者溝通的戰士,能夠分辨出她並沒有撒謊。她的描述中有一些紕漏,但他覺得自己已經知道得夠清楚了。
「你……你保證過的。」她說完之後又繼續說道。
「我知道,」加洛德回答道,然後拔出了匕首。
妮瓦打量著那把小刀,然後舉目望天。
「你……來不及阻止她了,」妮瓦嘶啞地說道。「太遲了……」
他什麼也沒說,用匕首熟練地完成了自己的諾言。
完事之後,加洛德·影歌站起身來。儘管妮瓦是個敵人,他仍然對讓她承受了這麼久的痛苦感到遺憾。這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但是,加洛德需要知道他姐姐想要做什麼,在哪裡做。儘管妮瓦沒有和盤托出,她至少說了一件事情。老實說,在加洛德看來,這遠比所有上層精靈的性命加起來還要重要……瑪法裡奧的下落。沒有什麼比拯救大德魯伊更為重要的了。
加洛德俯身朝向伊德裡克。他用手指對著狼人的身體臨空畫了一個新月的形狀。那是艾露恩的徽記。他祈禱月之聖母能夠將伊德裡克的靈魂帶往狼人一族死後所往之地。伊德裡克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一位出色的戰友,不遜於加洛德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任何夥伴。有這樣的人站在自己一邊,要是聯盟的成員們看不出這有何意義的話,那他們就全都是傻瓜。他們甚至可能扭轉部落所取得的優勢,儘管目前看來他們比聯盟更為適應如今艾澤拉斯所變成的狂野世界。
暗夜精靈盡可能快步地轉身離去,這時他才想起忘了問清妮瓦,在他和瑪法裡奧之間還有沒有別的陷阱。只要一步不慎,營救大德魯伊的行動尚未開始就會提前告終。
而這一次,也再不會有人來救加洛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