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綢為了報仇,心急如焚,匆匆趕路上徐家莊。
一路上喃喃的說:「抓著徐財,問清楚是誰指使的,殺了他再去殺那幕後元兇。」
他們一路奔人市集,迎面便見行人匆匆來往。
有高談闊論的。
有嘻嘻低笑的。
有搖頭歎息的。
沙瑤姬不由疑惑說:「這裡出了事。」
「最近不太平。」李春綢道:「徐家莊就在前面,我們過去一問便知道。」
二人來到徐家莊,只見重門深鎖,幾個公差模樣的人守在門口。
李春綢低聲道:「想不到事情就出在這裡,莫非他們又殺了別人?」
「我們往後面去。」
沙瑤姬拉過李春綢,繞著高厚的圍牆,走到後花園,那裡靜悄悄的。
她們身形一縱,便上了牆頭,腳還沒有站穩,李春綢便驚叫一聲。
「啊,我的媽呀!」
身形幾乎往後栽了下去。
原來,花園內遍地都是死屍,翠綠的草坪,也被染得紅色斑斑,顯然這裡遭受浩劫了。
「好可怕喲!」
「免驚(不用怕)!」
沙瑤姬拉著她縱人花園,只見屍首橫陳,幾無立足之地。
直進內堂,徐財的屍首也倒臥在那裡。
李春綢駭然叫道:「他們都死了,那個是徐旺。」
沙瑤姬淒然搖頭說:「哇操,你們這地方仇殺如此多,百姓如何安寧?徐家莊這一死,少說也有兩三百人吧?」
李春綢失聲哭說:「他們死得活該,只是我的父母深仇到哪裡去報?」
沙瑤姬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這個不難,那根鑲鑽棒捶既是這麼神奇,江湖上一定有人知道,只要找到那個藏主,你的事不就解決了。」
李春綢噗地跪下,懇求說:「以我們這樣菜的功夫,自顧還成問題,到哪裡找人去?瑤姬姐姐你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們這一次D巴!你不幫忙,我們注定冤沉海底。」
沙瑤姬心中想道:「反正十八年都過了,何必急於一時,就多耽擱個三五天給她了斷也好。」
可是茫無頭緒,由哪裡去找鑲鑽棒捶呢?沙瑤姬不是笨蛋。
她忙吩咐道:「趁官方還沒來處置,我們先進內室搜搜,可有蛛絲馬跡?」
「嗯!」
她們正向內走時,外面傅來人聲沸騰,沙瑤姬不願被捲入其中,便立即招呼李春綢翻牆退出。
途中李春綢喃喃念道:「徐財王八蛋殺我們一家,別人殺他一家,他既沒有棒捶,那兇手也一定沒有找著……這些是什麼人呢?棒棰到底在那裡呢?」
李春綢只顧沉思,沙瑤姬卻抬頭四處張望。
雖說這是個小小村集,卻街道整齊,房舍清亮,出了大街,青山綠水風景秀麗怡人。
照理這樣的地方定是民風淳樸,絕無如此狠辣的兇殺案。
她正欣賞著,突然遠處有人影一閃,沙瑤姬心想:「媽的,又不知道那個無聊人在鬼鬼祟祟了。」
盞茶工夫後,果然有人探頭探腦。
沙瑤姬不動聲色,吩咐李春綢繼續趕路。
她則縱身上了一株大樹,再一躍翻上了一個小山的,登高下望,一目瞭然。
方才有人窺視的地方,竟有三四個人之多,他們指指點點的說了一回,然後四散分頭而去。
「哇操,這下怎麼跟?」
沙瑤姬分身乏術,只能跟蹤其中一個。
那人走了半天路,大搖大擺進了一所大宅院。
沙瑤姬繞著那宅子向後走,見院後是一座大山崗,連綿向西伸延。
再繞過左邊,發覺山前有門樓,氣派不凡。
大門中有橫匾,上寫著「明月山莊」四個龍飛鳳舞大字。
沙瑤姬冷笑暗道:「媽的,這些殺人越貨的傢伙,原來是躲在這狗窩。」
她悄悄往回去找李春綢,將此事告訴了她,二人並找個近處的客棧落腳。
李春綢咬牙切齒道:「天殺的王八蛋,看來明月山莊的人和此事大有關係,哼,說不定是他們指使徐家莊的人,去殺我家。」
沙瑤姬搖搖頭,說:「還不止他們,當時分身不暇,沒打聽到另兩處地方是誰,反正今晚我們進莊打探便會知道。」
***「叩!叩!叩!」
三更天了。
沙瑤姬帶了李春綢直奔明月山莊。
雖然那裡戒備森嚴,但對沙瑤姬卻非難關,她輕易避過守衛直奔後院。
後院一片漆黑,只有一間獨立小屋有燈光,二人便朝那燈光處而去。
二人伏在屋簷上,悄悄的享開了一片瓦向下窺望。
只見有四個人圍坐桌前,由於他們都是低著頭,沙瑤姬便只看得見四個黑鴉鴉的頭頂,無從分辨面目。
但聽見其中一人聲音極熟,判定必是明月山莊莊主高長風,其他三人看來必是他的手下無疑。
他們說話聲音極輕,聽不清楚,沙瑤姬只能重複聽到「錢家堡」三個字。
李春綢似乎也聽到了。
她迷惘的說:「好像是錢家堡,對了,他們下一回要去殺錢家堡的人了。」
她緊緊抓住沙瑤姬道:「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尋仇,我們快去通知錢伯伯,萬一高長風去了,咱們還可一舉兩得,連我的大仇也報了。」
「什麼人?」
突然屋內傳來喝聲,沙瑤姬低呼一聲「糟了」,連忙拉著李春綢飛縱而去。
明月山莊頓時燈火大亮,只見人頭鑽動,手舉火把幾乎翻遍整座山崗。
而沙瑤姬和李春綢一口氣狂奔至山下,才喘著氣說:「好險,好險!瑤姬姐姐,現在咱們快去通知錢家堡的人。」
沙瑤姬沉思不語。
李春綢忙道:「你不是說過錢寶用鐵松子引你人錢家莊,他們一定早知道明月山莊對他們不利的,瑤姬姐姐,我們快去呀!」
「老實告訴你好了,我不想介入他們的紛爭。」
「可是,你說過要幫我報仇。」
「我懷疑他們之間有不可告人的事,日剪二幫人馬齊聚錢家堡,為了什麼?他們告訴過你嗎?」
「沒有。」
「我懷疑這其間必有陰謀,不是我們想像那麼單純,所以我不去。」
說完,靠在一株大樹休息。
李春綢一聽她不去,心中既失望又氣憤,抬腳猛踢樹幹出氣。
「什麼東西又醜又怪的,哪像樹幹,就像煙囪,鳥漆馬黑,看了就討厭,踢踢踢,踢死你……」
沙瑤姬聽了忽地一愣,似有所覺,忙道:「對,我們去錢家堡。」
李春綢一聽,驚喜歡呼說:「太好了,太棒了,去幫他們小寶一定感激你的,還有錢伯母。」提到錢夫人,沙瑤姬心裡很不是味,她一言不發直奔錢家堡。
李春綢一路上嘮叨個不停,一會嘻嘻哈哈提到錢寶,一會又恨恨的大罵高長風不是人。
***一個時辰後,二人來到錢家堡。
天色還是灰暗。
四週一片沉寂。
堡裡的人仍沉睡不醒。
李春綢直奔大門口,沙瑤姬卻一把抓住她往後面跑,一面說:「別急著見你男朋友,我們先去那邊。」
「我們伏擊嗎?」
「不是,去看那煙囪。」
「噗嗤!」李春綢笑道:「就為了我說那棵大樹醜的像煙囪,引起了你的興趣?」
沙瑤姬搖頭不語,她遠遠迎望著那個煙囪,哺喃的說:「這裡又不是灶下,要煙囪做什麼?」
「也許當初這房子,是打算做灶房的。」
「佈置得如此精美嚴密的房間,怎麼可能是灶房改裝的,即使是的話,也必定會連煙囪也拆掉,現在它看來簡直不倫不類。」
「因此,你認為這又是灶底藏屍那類的事?」
沙瑤姬正色說:「最讓我奇怪的是,我曾由煙囪穿進去,並沒有弄得一身蛛網或灰塵,我說那裡經常有人出入的。」
「所以,你要再進去查看,才甘心是不是?」
「不錯,你留在這裡守著,我過去。」
她駕輕就熟直奔那煙囪。
李春綢守在外面有些緊張,大約半個時辰沙瑤姬才出來。
「我們找喇叭王去。」
「發現了什麼?」
「找著他們再說。」
反正來到錢家堡李春綢就高興,她一路嚷著奔向錢寶兄妹房間。
他兄妹緊磷而居,李春綢敲這扇門,又敲敲那扇門,還輕聲叫道:「快起來,明月山莊人要找你們嘍!」
錢寶、錢小蕙匆匆披衣而出。
「你們怎會知道這消息?」
李春綢道:「怎會不知道?我們剛從明月山莊出來。」
「我去叫醒爹。」
錢寶一面說,一面離開。
沙瑤姬三個人則走向大廳去。
喇叭王睡眼惺忪,一邊披衣一邊匆匆出來,見了沙瑤姬也來不及寒暄,便問:「他們又來鬧事?」
「好像是這樣。」沙瑤姬道:「我們到你書房去。」
喇叭王呆了呆,問:「去那裡做什麼?」
「有關係,去了再說。」
喇叭王只好帶領他們到後院,進書房門之前,喇叭王在大門上摸索了好一會。
手法快捷。
但逃不過沙瑤姬的眼睛。
他正動了幾個機扭,想是把它們關掉了。
進了書房,李春綢眼睛一亮,她是初次來到這裡,內裡陳設委實令她瞠目結舌。
雖然她也是富貴人家,家中陳設卻和這裡相差十萬八千里。
她失聲讚歎道:「贊,好地方!」
聞言,喇叭王臉現得色。
此時,室內只有喇叭王父士二人,連同沙瑤姬、李春綢共是五人。
沙瑤姬仰首望向煙囪,問:「那煙囪是做什麼用的?」
喇叭王回答:「當時原想用作灶房。」
「我很好奇想看那煙囪,可以嗎?」
「當然可以,請隨意看。」
「我不是要看外面,我要看裡面。」
「裡面?」喇叭王怔住了。
錢寶忙道:「沙姑娘,你半夜三更到來一定有重要事情,看煙囪任何時候都可以,何況裡面骯髒的很。」
「不,我現在就想看看。」
喇叭王一付不解,牢牢盯住沙瑤姬。
李春綢笑著說:「錢伯伯,既然瑤姬姐姐如此好奇,你就讓她看看吧!」
喇叭王歎道:「沙姑娘,這些地方不適合你看的。」
「我實在有興趣要看。」
沙瑤姬索性坐了下來,大有不看不行的樣子。
錢小蕙望望喇叭王,又望望各人,她為難地說:「我不知道煙囪有何好看,爹,既然沙姑娘一定要看,就讓她看看吧!說不定她知道一些事情。」
喇叭王耐不住錢小蕙和李春綢求告,頓足歎道:「看了又怎樣?」
錢寶急說:「爹,這地方不能給人看的,難道你忘了嗎?」
「為什麼不能?」錢小蕙訝異道:「一管煙囪罷了。」
錢寶喝道:「妹妹,你不懂事,少胡說八道。沙姑娘,這裡又窄又小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到前面談談,家母很記掛你呢!」
錢夫人恰於此時走了進來,喇叭王見狀,差點氣得暈過去。
她一見沙瑤姬親親切切迎上來,抓住她的手,撫摸著說:「姑娘,聽說你來了,我就急急忙忙穿衣服。哎呀,怎麼到這裡來嘛!快快快,快請沙姑娘到前廳休息,小蕙吩咐快備酒菜。」
錢小蕙說:「娘,沙姐姐要看煙囪呢,爹不讓她看。」
錢夫人笑道:「煙囪有什麼好看,不過沙姑娘要看,就讓她看吧!」
「夫人……」
沙瑤姬不待喇叭王說完話,一聲「謝了」,就靈猿一樣,竄上了房頂,左手攀住煙囪口,右手伸進去撈。
錢寶突的大叫一聲道:「小心,有暗器!」
沙瑤姬已笑著縱下地來,手中捧著一個藍包袱,笑嘻嘻道:「錢少爺,多謝你好意,不過你安啦,我早將它們收抬妥了。」
「查某郎(女人)不待在房裡,跑來這裡多管閒事,真是氣人。」喇叭王一邊在埋怨錢夫人,一邊驚叫:「你來過了?」
待至看見藍包袱,氣忿的大吼一聲:「拿來!」
旋即撲上來搶。
沙瑤媽一轉身,輕巧避過了他,笑道:「帥咆,瞧你緊張樣子,裡面到底是什麼寶貝呢?」
說完,將籃包袱丟向李春綢,說:「你打開看看。」
喇叭王怒道:叫小妖女,你為何不講理?這是我家的東西,怎能隨你亂來?快還我,否則,老夫就不客氣了。」
他邊說邊縱,千下撲到李春綢面前,伸手就奪那藍包袱。
他快,沙瑤姬更快,迅速搶到李春綢身旁將她推開,自己佔了她的位子。
喇叭王衝到時,雙手一抓,正抓到她的雙乳,沙瑤姬快如閃電扣住了他的腕脈。
「錢夫人,你們都看到了,他非禮我!」
「胡說……」
喇叭王沒料到沙瑤姬如此認真,掙扎兩下,只是沙瑤姬的手指有如鐵爪,越是掙扎越是箍得緊,乾咳一聲,方才放棄。
錢夫人埋怨道:「臭毛病老是改不了,活了一大把年紀,連沙姑娘的豆腐,也要乘機揩油,真是老不休。」
「我……我沒有呀!」
「我又沒老花眼,有沒有我心裡明白。」錢夫人不悅道:「沙姑娘又不是外人,真有什麼也不怕讓她知道的。」
在他們爭吵中,李春綢已經解開了藍包袱,她失聲大叫道:「啊!棒棰,那根棒棰……」
眾人也為之一怔!
只見那根棒棰,通體閃閃發亮,形狀就像男人的陽具一模一樣。
李春綢哭叫:「不會的,不是這根,不是這根,瑤姬姐姐,不是它」
沙瑤姬叫道:「是它,就是它。」
錢夫人見她們神色不對,忙問道:「什麼事?沙姑娘,到底什麼事阿?」
沙瑤姬苦笑說:「錢夫人,這要問問你丈夫了。」
喇叭王怒不可遏道:「少廢話,這是老夫的家事,沙瑤姬,別仗著你幫了我的忙,就想事事插一手,你大概也想分一杯羹吧?」
聞言,沙瑤姬大笑說:「如果我要,早就獨吞了,才不分給你們。」
錢夫人莫名其妙問:「什麼一杯羹?我怎麼聽不懂。」
沙瑤姬說:「李春綢,你把棒棰的下端轉開來,裡面有張紙,你看看。」
李春綢一聽,連忙轉了開來,抽出一張紙看了一會,突然切齒叫道:「真是你,真的是你,喇叭王,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
她氣忿撲向喇叭王,喇叭王並不避開,乘勢伸手去搶她手中的紙張。
但沙瑤姬比他又快了一步,早已攫到手中了。
錢夫人嚇得混身顫抖,急急叫道:「你們鬧什麼?住手啊!」
沙瑤姬順手將紙張交給錢夫人,說:「你看看就明白了。」
錢夫人接到手,仔細看了一下,氣得混身發抖,她指著喇叭王氣道:「這是盟約,原來你勾結金獅堂、桃花島、明月山莊,你們大概是分贓不均了,所以他們才來要你好看。你這死役有良心的,若不是沙姑娘相救,我們一家兩百來口早給你累死了。」
沙瑤姬火上加油說:「錢伯母,喇叭王偷了他們的藏寶圖,紙上說這藏寶圖是藏在棒棰中的。」
錢夫人越聽越氣,罵道:「為了獨吞錢財,你連妻子兒女都不顧了,你會被錢壓死的。」
喇叭王似乎很委曲說:「牽手(老婆),我沒有啊!」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睜著眼說瞎話。」錢夫人氣道:「快把棒棰拿給我。」
喇叭王囁嚅說:「你要那棒棰幹什麼嗎?」
錢夫人氣呼呼道:「你當老娘要棒棰往洞裡塞不成?」
「我……我沒有……」
「沒有就給老娘閉嘴。」
喇叭王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狡猾陰險,錢夫人正好是他的剋星。
錢夫人向來是溫文嫻淑,和靄可親,錢家堡上下僕人都對她非常尊重,但發起雌威來沒人敢吭半句。
沙瑤姬吩咐李春綢,將棒棰交給錢夫人。
錢夫人端詳著棒棰,是根古玉雕成的,上面鑲滿了鑽石,確實是寶物。
沙瑤姬插嘴說:「藏寶圖就藏在龜頭裡,你只要轉開龜頭就行。」
錢夫人依言照做,但裡面卻是空的,怒問:「藏寶圖呢?」
「我怎麼知道?」喇叭王說。
李春稠淚流滿面,恨恨的道:「你偷了棒棰,藏起地圖,還嫁禍我們兩家,指使徐旺兄弟把我們趕盡殺絕,又指使別人將他們殺盡,喇叭王,你可真狠毒。」
喇叭王目露凶光,說:「你胡說,有何證據。」
沙瑤姬冷笑道:「難道要我把那三路人馬再找來嗎?他們大舉尋仇不用說,就是為了藏寶圖失蹤,他們若知道棒棰在你這裡,你不承認偷了地圖也不能了。」
喇叭王給她說中心事,老羞成怒,咆哮說:「是又怎樣?干你屁事?」
「李春綢的事,就是姑奶奶的事。」
「你想怎樣?」
「哼,我想怎樣?簡單,李春綢想怎樣,姑奶奶就怎樣。」
李春綢忿恨交加,哭道:「老賊,王八蛋,我要殺你,我要報李、陳兩家滅門血債,不共戴天之仇,我要把你碎屍萬段。」
叫罵聲中,抽出腰間軟鞭,「呼」一聲,瘋狂揮掃出來。
「啊!」
錢夫人和錢小蕙驚叫一聲,閃身避過。
喇叭王陰冷道:「臭丫頭,你那條鞭要過二十年才能打著我。」
李春綢恨恨說:「老賊,你不敢說蓮花劍也要二十年才能殺得了你吧?瑤姬姐姐說了,她代我報仇。」
聞言,喇叭王嚇了一跳!
沙瑤姬功力他是見過的,別說自己打她不過,五個喇叭王也不是她對手。
喇叭王是工於心計的傢伙,他眸子一轉,忙陪笑道:「賢侄女,你誤會了,我無法向你述說真相,這棒棰不是我的,是長檯派的『甘瘤子』放在我這裡的。」
「現在我不聽你瞎掰,我只要你的頭,去祭李陳兩家兩三百口的冤魂。」
「慢著!」沙瑤姬問:「這又關甘瘤子什麼事,你認識他?」
「甘瘤子我沒見過,都是由他弟子出面的,我們正計劃合夥一宗大買賣。」
「哦,真的?」
李春綢沉往氣道:「瑤姬姐姐,我和你怎麼說過的?」
「你說,找到那個藏棒棰的人,他就是指使的元兇。」
「我是這麼說了,我還說過什麼?」
「你要親手殺了他,如你不濟,我助你。」
李春綢對喇叭王說:「聽見了嗎?老賊。」
喇叭王還要狡辯,錢夫人是個深明大意的婦人,她已淚流滿面,哭著道:「錢通,想不到你這麼大把年紀,棺材都進了一半的人了,還惡性不改。
我嫁你時,不知道你是專門打家卻捨的土匪,你發誓改過,我也為你生兒育女,我以為你當真改過做人,誰知道狗改不了吃屎。而且變本加厲,居然嫁禍殺人,你真是該下十八層地獄。」
她哽咽一會,忍住傷悲問道:「小寶,你大概也知情嘍?」
錢寶低頭不敢回答,李春綢卻是滿含傷心淚水凝視他。
她還不敢去想自己的心上人,也是自己的仇人。
錢夫人又厲聲問女兒:「當然你也有份了?」
錢小蕙還未開口,錢寶已搶道:「不關妹妹的事,是孩兒不好。」
錢夫人轉問李春綢,說:「你打算怎樣?」
李春綢低聲回答:「我答應了死去的兩家,要取元兇的腦袋。」
錢夫人淚水盈盈,顫步走到喇叭王面前,道:「聽見了嗎?」
喇叭王將一腔怒氣遷怒到她身上,大聲罵說:「賤人,你幫外人要我的腦袋?」
「忘記當日你是怎樣向老娘發誓嗎?」錢夫人氣道:「你說,你再幹不法勾當,就死在老娘面前,否則願遭天打雷劈。」
錢小蕙見娘認了真,嚇得跪在她面前,哭求道:「娘,饒了爹這次,下次他不敢了。」
錢夫人哀傷道:「他這三、四十年來,什麼傷天害理的買賣不干?單是李家這一件,已夠他賺了,兩三百人的頭換一個頭,他划算得很。」
接著,又沉聲道:「還有你,小寶,過來。」
錢寶被她一喝,混身戰慄,連忙跪下,求道:「娘,孩兒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嗎?」
「娘……」
李春綢雖痛恨喇叭王,但錢寶卻是她的心上人,要取他的腦袋,她可不忍心下手。
錢寶跪下來,李春綢也是淚流滿面,別過臉去痛哭。
錢夫人對沙瑤姬說:「是我們錢家祖上失德,沙姑娘,錢家百餘口人是你救的,現在你要怎樣處置他們都可以,小蕙無辜,你就放了她。」
沙瑤姬只殺過毒蛇猛獸,從未殺過人,尤其在這哭哭啼啼的情景下,她傻了眼,手足無措了。
喇叭王是江湖老薑,最善察顏觀色,見風轉舵。
他知道女人家心地,便早斂了一臉兇惡無賴相,不住對老婆說好話,要她求沙瑤姬網開一面。
沙瑤姬趁機把事情推到李春綢身上,說:「這是李姑娘的事,我賣屎(不能)作主。」
呆怔了半天的錢小蕙,突地跪在李春綢腳下,哀傷的哭泣,喊道:「春姐姐……」
恨!
痛!
李春綢滿懷的痛恨,在接觸到錢寶那絕望的眼神時,她的手就抬不起來了。
她頓足哭道:「我不是在做夢吧……天,阿!」
最要好的朋友。
最心愛的人。
剎那間都變成了仇人,都要等待自己去解決。
這急劇的轉變,豈是一個家破人亡,受盡折磨的少女所能忍受的。
別說李春綢,即使是沙瑤姬,也不知應該如何處置?屋內一時沉寂,只有一片哭泣聲。
喇叭王過去的放蕩、委屈,方纔的凶狠、無賴,都化作烏有,現在只是一個垂頭喪氣等待判決的糟老頭兒。
李春綢強抑激動情緒,迷惘喃喃的說:「我死去的父母,和陳家的百餘口,都在等我,他們要報仇,要雪冤。」
語畢,目露凶光盯著喇叭王和錢寶,恨道:「如果我也像你一樣凶殘,我會殺你一家雞犬不留。」
喇叭王駭然說:「不能,你不能,他們都是無辜的。」
「一家性命換兩家性命,你還是賺了。」
錢夫人垂泣道:「李姑娘,你應該這麼做,這老頭幹盡傷天害理的事,禍延子孫,是他罪有應得,只求你看在小兒相愛份上,放過小寶吧!我這裡不勞你動手,自己了斷就是。」
說著,一頭撞向牆壁。
「娘」
錢小蕙哭叫著撲上去,已遲了一步,只見錢夫人皿流滿臉,奄奄一息。
這是李春綢日夕盼望的一刻,但到這一刻來臨,卻是那麼殘忍,那麼悲痛。
她抬起滿是淚水的眼睛,望了望錢寶,驀地眼前人影一閃,直撲過來。
原來,喇叭王狗改不了吃屎,趁大伙心情紊亂之際,反客為主,立即一掌撲向李春綢。
哇操!
以喇叭王的功力,兩個李春綢也抵擋不住他這一掌。
他這是拚死掙扎的一掌,打不死李春綢,李春綢就會要他的老命。
所以,他連沖帶勁使出了半輩子的氣力,李春綢本在發怔,待喇叭王撲到面前,她才驚叫惶恐。
沙瑤姬站在遠處,正為錢夫人的深明大義而難過,沒料到喇叭王會有陰險毒辣的一招。
她正要出手相救,錢寶已飛身撲到,擋在李春綢面前,呼叫:「爹,不要殺她。」
「砰!」一聲大響。
與他呼聲同時,又是一聲慘叫,和著一聲驚呼,李春綢和錢寶相擁一同倒地。
錢寶口噴鮮血,靠在李春綢身上不住喘息。
李春綢驚魂甫定,才知喇叭王竟誤傷了自己的兒子,而錢寶那不顧死活救她的一片真心,令她又是痛惜,又是感動。
她抱著錢寶痛哭起來。
錢寶吐了一地鮮血,喘息不已,芾笑道:「我替了我爹,你放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