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琪目睹這一雙玉人扭糖似地纏在一起,互相打趣。
想想這都是屬於他的「嬌妻」之列,不由大悅,將方纔憂心之事,拋上九霄雲外去了!
飯後,藍玉瓊告訴兩人,鐵面道婆已囑他們明日上路,讓巨鶴白兒送三人渡過瓊州海峽,立即飛回替鐵面道婆傳送信柬。
故此,三人必須另做打算。
李玉琪倒不怕走路,若他一人,施展大挪移遁法,亦可媲美巨鶴之飛行。
但如今三人同行,既不能捨兩女不顧,又心急去金陵會見趙氏姐妹,詢問殺親毀家的仇人,早日報了親仇。
再說,他初出江湖,路徑不熟,若迷了路,哪一日才能抵達金陵也不知道。藍玉瓊見他沉默不言,便道:「師父此舉,一來因須與東海方壺神尼取得聯繫,二者也在令我們沿途探聽群魔蠢動的消息,所以,我認為,橫跨西江之後,可乘湘船,直下洞庭,這一路順流而下,十分快捷,不消二月,必可到達。另一方面,玉弟你可遣雪兒,先回金陵傳信,請諸位姐姐一同來洞庭附近會合,此處距離江南賊巢幕阜甚近,若有行動,豈不是一舉數得嗎?」
李玉琪一想,這話果有道理,又談了片刻,立即回房寫好一封書信,準備明晨讓雪兒送回!
一宿無話,翌日,三人拜別了鐵面道婆,約好將來道婆若是下山,可往洞庭一帶相尋,便自乘鶴飛下五指山峰,向大陸飛去。
在路上,李玉琪對雪兒說明要它先回金陵,將書信捆在雪兒的鋼爪之上。
那雪兒認準方向,道:「再見。」逕自率先飛去!
當日中午,巨鶴白兒將三人送入廣東境內,逕也飛回!
三人一商議,與其跨越勾漏山,倒不如乘坐沿海船隻,入粵江,轉西江,再由桂林入湘便當。
李玉琪、葛玉環對這一帶的路境不熟,均以藍玉瓊馬首是瞻,再說這一帶的方言特別,他倆更是一句不通!
故此,便由藍玉瓊作主交涉,在雷州先休息一陣,搭上一艘大型海船,逕向粵江進發。
李玉琪與葛玉環都是第一次乘坐海船,自然感覺萬分新鮮。
尤其那船隻,龐大無比,主桅粗有兩人合抱,高聳數丈,船分上下,足有十多個單間。
他三人租下兩個單間,藍玉瓊兩人合住一室,李玉琪則自居一房。
船汗出海,三人站在艙板上,瞻望水手操作,與海天景色,直至日暮,方才各自回房!
船行三日,將抵粵江口,李玉琪三人,正在艙中閒聊時,突然聽得船面上傳來一陣吵鬧!
出來一看,甲板上,只有船老闆一人,他十分焦急地指著水手,自艙內搬出一堆白花花的銀兩,堆放在船頭之上。
李玉琪三人十分納悶,不知他的用意何在,正想動問,船老闆一見三人,頓時面呈異色道:「少爺,你快同兩位姑娘藏起來吧,否則等會讓他們看見,又要活捉了去!」
藍玉瓊三人一頭露水,不知「他們」是誰,方欲問個仔細,船老闆抬頭一瞥,急急道:
「來啦!來啦!三位快進去吧!」
說著,也不管三人聽是不聽,一頭竄進艙裡,自去藏身去了。
李玉琪三人本立在艙門邊上,故此看不見後面,聞聲回頭,頓時瞥見天空中,飛掠來一隻巨梟。
那巨梟大如巨鵬,兩翼一橫張,寬約兩丈,鐵椽灰翎,禿頂金目,形態異常的兇猛!
李玉琪方一入目,便覺得有些眼熟,方待思索在何處見過,那梟已夾著一陣勁風,降落在船頭之上。
巨梟落地,梟背上飛縱下兩人,俯身便要拾取銀子!
李玉琪一瞥那兩人,心中頓時醒悟,這巨梟上的二人,正是那陰陽雙魔門下的弟子。
藍玉瓊雖不識二人來歷,卻猜知他們的來路不正,否則,船家怎會如此驚怕?乖乖地奉出銀兩呢?
故此,她鳳目一轉,道:「喂,你倆是幹什麼的?這銀子是有主之物,怎可隨意亂拿?」
那兩人正是東海飛狸黃震宇、東海飛魚刑震霄,他等依仗著魔島陰陽雙魔,專門勒索海商商旅。
多年以來,凡是海上經商的船隻,在他等的淫威之下,真可說談虎色變,故此自訂陋規,與雙魔弟子相約,只要是巨梟出現船上,立時由該船自動獻出紋銀五百兩,算作是買路之錢!
雙魔門下,雖覺這一點太少了,卻不但省力氣,而且還可以成為經常不斷的收入,故此,便也答應了下來!
這一次,東海飛狸黃震字與東海飛魚刑震霄,有事去中原,歸途瞥見海船,就順便下來取錢。
哪知半途殺出個程咬金,競追問他倆是幹什麼的?
他兩人本未注意艙面上有人,聞聲心中震怒,抬頭一瞧,正瞥見藍玉瓊嬌聲滴滴,英氣勃勃他說話。
刑震霄尖聲冷笑道:「好漂亮的妞兒,師兄……」
一句未畢,又看見李玉琪風度翩翩地用立一邊,心頭頓時又驚又恨,道:「好小子,原來你在這兒,可要到我『和合長春島』去嗎?」
李玉琪見兩人面露怯色,顏色蒼老,知他們尚心怯前在安徽所吃的苦頭,莞爾一笑,道:「兩位別來無恙?區區有事瓊州,並非要去爾島,不過區區曾言,三年之中,若兩位的令師不履中土,區區必前往一訪就是!」
黃震宇思及過去所吃的苦頭,至今仍未全部復原,心頭既恨且怕,卻又無力報仇,只得發狠道:「小子休要賣狂,只要膽敢來和合長春島上,保管你有來無回!」
李玉琪卻不發怒,微微一笑,道:「何以見得?」
刑震霄怒罵道:「臭小子不信,儘管試試!」
葛玉環見他倆出口不乾不淨,十分生氣,便推了李玉琪一把,道:「玉哥哥,這兩人實在討厭極了,開口小子,閉口小子,讓我去教訓教訓他們好嗎?」
黃震宇聞育,雖然沒把那纖弱的葛玉環放在眼中,卻知道若是自己贏了,李玉琪更得出手。
李玉琪的厲害,他們已充分領略過了,哪敢再來嘗試?俗語說:「光棍不吃眼前虧,卅六計,走為上策!」
故此,他不等李玉琪表示可否,立即尖聲叫道:「大爺今何有事,暫時放過爾等,下次再遇,前仇定必加倍奉還!」
說罷,對刑震霄施個眼色,道:「師弟,咱們走!」
雙雙跳上梟背,連銀子也不要了,立即衝霄而起!
葛玉環、藍玉瓊見二人膽怯之狀,忍不住同聲罵道:「好不要臉。」隨後便」嗤」地嬌笑起來!
李玉琪心知他等心黑手辣,狡猾異常,怕他們再施狡計,故此目注兩人,一瞬不瞬!
果然,那梟在衝起數丈之時,黃震宇兩人齊齊揚手,卻不見有物!
李玉琪知有蹊蹺,凝神運用「天通眼」力觀察,這一看,果見空中飄散下一片無色的粉末。
李玉琪過去得過教訓,深知這粉未必屬於迷魂香一類的東西,若是不察,嗅入鼻中,說不定又要鬧出笑話來!
故此,李玉琪不待那粉末落下,雙袖一揚,打出兩片無聲無息的勁風,頓時將粉末擊落海中。
只是他還不放心,連擊數袖後,又拉著藍玉瓊兩人,搶到上風,站了片刻,確認那粉未已被吹散,方才放心!
藍玉瓊、葛玉環不知就理,見他沒頭腦的一番做作,連問何事,李玉琪講出原委,二女方始恍然!
半空中東海雙凶,瞥見三人無恙,知道李玉琪的功力太高,無奈只好直接飛回島去了!
船家在艙裡憋了半天,方敢出來!
哪知出來一瞧,白花花的銀子一兩不少,仍好端端地擺在船頭,心裡又是疑惑.又是喜歡!
猜不出那梟上強盜,怎的會發了善心?船達廣卅,時已入夜!
李玉琪三人看到碼頭上桅帆如林,燈火點點,好不熱鬧!
三人下船入市,但見碼頭上番夷甚多,一個個黃發白膚,碧眼高鼻,夜裡望見,幾疑之皆為鬼怪!
葛玉環首次瞥見,芳心怦怦,緊偎著李玉琪,只嚷道:「好怕。」
藍玉瓊見狀,便笑著對她解說,這些都是來朝納貢的夷人,長得雖有些特別,卻不敢在天朝惹事生非。
李玉琪暗中稱奇,同時他瞥見藍玉瓊的眸珠、膚色,多少與他們有些相像,便猜知她的母親,必也是他們一族的人!
不過,藍玉瓊自幼喪親,根本不知自己的母親姓什名誰,當著她的面,卻也不敢提起,免得惹她傷心!
故此,三人在街上稍加瀏覽,便自落店。
次日,又包了一艘江船,循西江上溯,逕駛「黃格」、「平樂」,至桂林,再入湘江,便可直下洞庭!
這樣一來,所遇江船頗少,單桅獨槳,倒十分輕便!
不過,船艙只有兩間,一間是船家自居,前艙有一隻特大的木床,才是供給客人住的!
本來,李玉琪不大滿意,但藍玉瓊認為,船小輕快,利於上行,若貪圖舒服,雇個大船,路上萬一不遇順風,豈不是慢如蝸牛?
李玉琪想想也對,便只好包租了下來!
只是,如今李玉琪靈智已復,雖覺得三人已在鐵面道婆的主持之下,訂過了親,但同床卻仍不方便!
故此,他不顧兩女的反對,逕自令船家,在未開船之前,為他買來一隻小竹床,他獨自一人,便宿在那小竹床上。
這樣一來,葛玉環尤其是十分不樂。
她倒非是為了別事,只是她認為,過去李玉琪與她同床共枕,達數月之久,並未及亂。
如今,既訂了終身,為何還道學一番,避起這嫌疑來呢?這不是明擺著李玉琪心厭兩女,故意疏遠嗎?
不過,這番意思,她到底不便挑明,而只得一個人悶在心頭。事實上,李玉琪卻無討厭兩女之心!
只是,他如今已經完全成熟了,終日面對著兩個如花似玉的美人,自不免會時涉暇想!
雖然,兩女是他的未婚妻子,卻終還未行大禮。
何況,將來在趙氏姐妹面前,還得要費上一番唇舌解釋,是否能獲得原諒,尚在未定之數。
若目下便做下逾越之事,不便有失人格,更且對不住任何一人!周此之故,李玉琪不願與她們太過親熱。
藍玉瓊倒是十分樂觀,她知道只要師父應許出了頭,趙氏姐妹在她師父方壺神尼的勸命下,是不會太成問題的!
餘下的蘇玉璣、朱玉玲,她們本身便是個問題,雖然捷足先得,卻也不見得能阻撓別人!
在下山之前,藍玉瓊曾經得到過師父的保證,在他們下山之後,立遣巨鶴白兒東海傳書,向方壺神尼說明原委,請她立即傳諭趙氏姐妹,答應這事!
故此,她算計,在他們三人到達洞庭之時,可能巨鶴白兒已經完成了這項使命。
當它來找她會合之時,就可能會攜來方壺神尼給趙氏姐妹的書信,如此,她持書去見玉琳、玉瑛,還有什麼好爭執的呢?
但,事情都能那麼順利嗎?
誰知道呢?
李玉琪既然解去了忘憂木之毒,也就恢復了記憶。
他回想半年來.過著渾然「忘我」的生活,竟然連同床共枕的妻子,自小相愛的情侶,盡皆視若陌路,他心中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優急。
皆因為,他如今已然清晰地記得,當日在金陵,趙氏姐妹與朱、蘇兩人的悲愁怨苦神情。
雖然,在當時她四人並未阻他瓊州之行,但是李玉琪卻已能體會得,她們是多麼的懸心和優急!
故而,他恨不得早日返回,讓她們瞭解,自己已康復如初。
尤其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便是要在趙氏姐妹口中,探問出殺父毀家的仇人,到底是誰?
但事實上,偏偏是事與願違,巨鶴白兒被鐵面道婆遣去東海,兩地相距萬里之遙,自非數日所能到達。
再者,李玉琪想想,在金陵時,諸女對藍玉瓊兩人,表現的嫉妒與無可奈何的神色。
今若驟爾攜兩女同歸,雖不見得會引起出手相搏的熱戰,卻也可能會導致冷嘲熱譏的冷戰。
若果真這樣,反不如緩緩而進,讓巨鶴白兒,先將東海方壺神尼的書信送去,令四女有些心理上的準備好些。
故此,李玉琪雖不免恨不得早日抵達金陵,卻依然乘坐小江船上,上溯西江這且不表!
且說金陵四嬌,自李玉琪來而復去,各個是清瘦了不少。
皆因,她們都看見了李玉琪渾然忘身的形狀,皆都擔心著李玉琪此去瓊州,是否能如願解去忘憂木之毒,恢復記憶!
她四人全部瞭解,若不能解去忘憂木之毒,雖不見得會失去李玉琪,但若要獲得他的真心,卻必須重新下一番工夫不可!
這樣一來,四人終日愁顏相對,倒生了同病相憐之心。
早先,尤其是趙玉瑛對於朱、蘇兩人的些許不滿,以及朱、蘇兩人對趙氏姐妹的些許猜妒,都無形中消除殆盡。
須知,人處於患難之中,最容易瞭解與同情別人,她們四人同病相憐,因之自然而然的,合作無間了。
李玉琪走後的第二日,四人正坐在房中閒談時,突然間一聲獸嘯,自江邊隱隱地傳來!
趙玉瑛驟爾站起,秀眉一揚,道:「姐姐,你聽這不是『黑子』的吼聲嗎?我去瞧瞧!」
蘇玉璣本性喜愛熱鬧,這些日來,一方面為著等候李玉琪的消息,另一方面因有身孕,一直不曾有機會找人鬥鬥。這刻見趙玉瑛這般說法,心中料想,八成有人見江邊的船隻奇怪,貿然窺察,與守在船中的大黑猩猩,發生了衝突。
這機會豈能放過?連忙上前拉住趙玉瑛,嬌聲喚道:「瑛姐姐,我陪你去好嗎?」
趙玉琳當然也是聞聲知警的,同時,她還能更深一步地想到,黑子是遇到了勁敵,否則,怎會急嘯若電呢?
只是,她可不放心讓瑛妹妹單獨前往,皆因她性兒急躁刁蠻,只一去,十有人九非和人家打起來不可!
因此,趙玉琳站起嬌軀,道:「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趙玉瑛可不管她去不去,未待玉琳說完,嬌喚聲「好」,與蘇玉璣攜手兒,奪門而去。
趙玉琳微微點首,回頭對朱玉玲招招手兒,跟蹤奔向江邊!
江邊,在夕陽殘照之中,水勢洶湧,閃閃若千萬明鏡,歸舟點點,漁歌隱隱,巍然好一付壯麗暮景!
水灘上,那紅白各半的船弦旁邊,果然正有十幾位勁裝大漢,在圍攻著一頭大黑猩猩!
黑猩猩好生成猛!但見它身高八尺,頭若巨鬥,週身黑毛披拂,油光滑亮,兩條長臂,各長四尺。
此際,經它一施展開來,似戴似棒,若爪若掌,居然此攻彼守,前遮後攔,各有法度。
加以前處厲躍,迅如飛矢,十幾個各執兵刃的大漢,一時不但是無奈它何,甚至還不時被它攻打得退後不迭。
趙玉瑛與蘇玉璣攜手奔近,一見這等形勢,心中又氣又笑。
趙玉瑛低聲對蘇玉璣道:「璣妹妹,你不能動手,看我教訓教訓這一夥以多為勝的傢伙!」
說著,香肩一晃,人若天邊疾掠紅雲,口中嬌叱一聲,道:「何來不要臉的東西,以多為勝,欺負我家黑子!」
語聲裡,腳下未停,形如彩雲過降,身影過處,「叭」「叭」連聲脆響,數聲怒吼。
那十數位彪形大漢,連來人身材、長相都未看清,就各個吃了一個大耳括子,被打得齒搖面腫,紛紛暴退。
蘇玉璣瞥見這東海方壺神尼之徒,功力果真不凡,身法輕功,迅捷無匹,舉手投足,翩翩然若風中紅蓮,美妙至極。
不由得大為敬佩,嬌聲喝彩,一時咯咯嬌笑,頓忘那隱憂重重,又恢復了多時未現的刁蠻小女之態!
趙玉瑛一圈兜將下來,給他們每人賞了一掌,興趣盎然,意猶未盡,方想每人再打一下。
猛見趙玉琳已然趕來,蹙眉搖手,制止道:「瑛妹,別調皮啦!回來!」
趙玉瑛不能不聽,嘟起鮮紅菱唇,身形閃處,停身在蘇玉璣的身旁,嬌顏如舊,不紅不喘,煞似一直未曾移動。
一付嬌滴滴,亦嗔亦嘻的樣兒,真個是人見人愛!
那十幾名勁裝大漢,又驚又愕,紛紛後退,一字排開,到這時,才算看清了這幾位美人。
猩猩「黑子」此際嘻著一張大嘴,站在對立的兩列之間,瞪著一雙銅鈴大眼,左顧右盼,巨爪擂胸,神態十分滑稽。
趙玉琳已看清對面共十三人,有著黑色勁裝,兵刃執在手中,橫肉憤起的臉上,各有一隻紫紅的掌印,腫起老高,唇角溢血。
不由似嗔似怨地看了玉瑛一眼,而後方鶯聲歷歷地道:「各位何故圍攻我家養的黑子啊?」
這語聲溫柔,聽在那十三人耳中,不由皆十分羞慚!
以自己這面十三人之多,竟會群起而攻一隻畜生,且還無奈它何,這享若傳將出去,哪還有臉在江湖上做人?
其中二人,似是眾人之首,對望一眼,觸及頰上的紫紅指痕,左方的一個「嘩」然大叫,罵道:「臭丫頭,暗算傷人,算什麼英雄,快滾過來,讓我太行……「右邊的一個,一聞他要報名號,心中甚急,忙拉一把,仍聲道:「四弟且慢……」
這人確實聰明,皆因他審忖形勢,那少女雖說有些兒跡逅偷襲,但憑他十三人的一身功力,在江湖中也算是高手之流,卻竟都未能讓開一掌,豈非怪事?
若憑這身法,便是再打,也未必能夠討得好去,何必再自找沒趣,硬要丟人顯眼呢?
趙玉瑛俏目若電,在幾人臉上轉了幾轉,覺得這說話二人,甚是臉熟,但卻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那人阻住「四弟」發話,右手倒提兵刃,微一拱手,道:「請問姑娘貴姓芳名,這大猩猩是姑娘家養的嗎?」
趙玉瑛可覺得這兩人面熟得很,正有尋思,聞言見人家問得和善,淡淡一笑,答道:
「我姓趙名玉瑛,這黑子正是養家,但不知眾位,因何與他打了起來?」
另外幾位漢子,見自己的首領竟然是一反常態,對人和顏相問,都不由詫異地望著他,猜不出他到底是何用心?
那人並不管別人顏色,唇角流露出一絲獰笑,聲音卻仍然平和地道:「我等兄弟,路過此處,因見這船隻擱置沙灘,十分奇怪,上前查看,不料竟遇著這猩猩盤踞艙中,不問皂白,見人就打,我兄弟迫不得已,故才想下手將它除去,今既曉得是姑娘之物,自然又當別論了。」
這番話入情入理,不由趙玉琳四人不信。
尤其是趙玉琳,更是歉然一笑,道:「這船亦是我姐妹的,黑子在此看守,不料竟冒犯諸位,引起誤會,我姐妹十分不安……」
那人不等趙玉琳說完,乾笑兩聲,接口道:「姑娘不必道歉,既然事出誤會,我兄弟也不便再說別的,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說罷,也不等趙玉琳回答,回身打個手勢,逕自沿江向下游奔去!
另外十二人,雖不明這人之意,卻又似不敢反對,各自忿忿瞪了趙玉瑛一眼,剎時沒入一座疏林之中。
朱玉玲、蘇玉璣都想不到這些人,竟然會這麼好說話,三言兩語,便即退去,不由十分驚異!
趙玉琳初次出山,更不瞭解這些人有何用心,芳心中確實歉疚,頗怨瑛妹妹不問是非,動手便打。
幸虧這干人識得大體、不願計較,否則,雖屬誤會,也必然大打一場,因此,她不由白了趙玉瑛一眼。
哪知目光到處,趙玉瑛螓首低垂,怔怔出神。
趙玉琳一時以為她也同自已一般,心中歉疚,不好意思,便也不忍說她,轉對猩猩黑子道:「大黑子,以後可不准隨便出手,要是誤傷了好人,怎麼辦啊!」
黑子聞言,「哇哇」作響,又跳又叫,似是表示懂得,又似是表示並非是它先動的手,而是人家先逗它的!
趙玉琳也不理它,微一擺手,低歎一聲,道:「妹妹,回去吧。」
趙玉瑛突然「啊」的一聲,似方回過神來,只見她微皺雙眉,邊走邊問趙玉琳,道:
「琳姐,你覺不覺得,方纔那兩人十分面熟啊?」
趙玉琳「噢」了一聲,卻沒有回答。
不一會兒,四人回到房中,方才落坐,忽見丫頭來請。
四人不知何事,忙隨丫頭來至上房客廳。
她們四人尚未入室,猛然聞得室內傳出一陣哈哈的笑之聲,及一種十分耳熟的語聲,道:「你兩位酸秀才,可真個清閒,我老花子終日為李公子的下落,跑斷了腿,你們既然是先我而知,是成心想要我老花子的窮命嗎?」
不用看,聞聲知人,必是那竹杖神乞余大維到了!
趙玉琳姐妹自然識不得神乞,但朱玉玲二人卻與他熟悉至極。故此,二人一見雙雙行禮問安,道:「伯伯你老可好?」
竹杖神乞余大維風采依舊,滿身油污百補衫,鞋若鴛鴦,一黑一黃,白髮披拂,踞坐中央,手舞足蹈,正在說得高興。
一見趙氏兩嬌,美似天姬臨凡,施施然入室,已驚大了眼。
及至朱、蘇兩人隨後而進,安祥行禮問好,頓時又起眼來,裝模作樣地上下打量一番,「嘖嘖」笑道:「黃毛丫頭十八變,這話可一點不假,你沒見這兩位,前半年還蹦蹦跳跳的,數月不見,可真成了少奶奶啦!可喜可賀,酸秀才,我看你還不快請我老花子好好喝一頓嗎?」
朱、蘇兩人粉面微紅,心知他最喜歡開玩笑,認不得真,禮畢朱玉玲朱唇輕啟,道:
「伯伯,這二位姐姐,是東海神尼之徒,也便是玉瑛的兒時伴侶,結髮未婚妻室趙……」
竹杖神乞余大維聞言霍然立起,嘻笑盡收,抱拳拱手道:「幸會二位姑娘,神尼地老人家這一向可好?」
趙玉琳姐妹對這位神乞,心中頗常好笑,但此際見他霍然莊重起來,便各自萬福施禮,鶯聲齊聲,道:「謝謝前輩的關心,家師托福,健朗如昔!」
說罷,與朱、蘇兩人齊向一旁陪坐的南北兩儒行禮拜見。
南儒金繼堯朗聲笑道:「四位賢侄女,快請坐下,我等家居一處,朝夕相見,這等俗禮,得免且免了吧!」
四人依言各自落坐。
竹杖神乞余大維哈哈一笑,指著南北雙儒二人,罵道:「你們這一對酸物,真是可惡,怎的任什麼消息,也不告訴我老花子一聲,是成心要我老花子好看嗎?」
北儒朱蘭亭莞爾一笑,道:「老花子一來,吱吱喳喳,竟不容我兄弟開口說話,怎又怪責我兄弟有話不說呢?」
竹杖神乞余大維小眼一睜,右手青竹杖「叭」的一下,打在那張楠木桌上,怒道:「俗語說:『化子遇秀才,有理講不來』,還不快拿酒來,與我消氣,否則,我花子怒氣勃發,不管你有理沒理,非拆這房子不可!」
此語一出,四位嬌娘「嗤嗤」而笑,北儒搖搖頭,南儒莞爾,趕緊招呼丫環們,端酒上來!
一會兒功夫,酒萊齊上,花子上坐,六人相陪!老花子大碗飲酒,「咕咕咕」連盡三大碗,抹抹嘴,道:「酸秀才,快把李公子的行蹤,告訴我老花子呀!」
北儒朱蘭亭舉杯沾唇,道:「這事我也不大清楚……」又道:「還是讓玲兒說吧。」
竹杖神乞余大維瞪他一眼,轉身朱玉玲嘻嘻一笑,道:「少奶奶你說吧,大姑爺如今他到哪裡去了?」
朱玉玲粉面一紅,其他三人卻都被他逗得一樂。
朱玉玲看了她爹爹一眼,知道這事兒推不掉.只得緩緩把李玉琪的來蹤去跡,及與玉琳姐姐相見等情,大略述出!
余大維一面飲酒,一面靜聽,時而皺眉,時而咧嘴。
其他人見狀,想笑又不便出聲,更猜不出他何以對李玉琪這般關心,打聽得這般詳細!
朱玉玲一席話方說完,老花子一口氣灌下數十大碗,了無酒意,聽畢,哈哈長笑,道:
「群魔方動,群俠紛現,正是道魔相拼,誓不兩立之期,我老花子多日忙亂,如今看來,真是杞人憂天了!」
南北雙儒與朱、蘇兩人知他意之所指,趙玉琳姐妹初離東海,對中原魔頭蠢動之事,尚未瞭然,見狀不知老花子真意如何。
兩姐妹對望一眼,方待詢問。
只聽南儒金繼堯接口問道:「老花子,有什麼確實的消息嗎?」
竹杖神乞余大維瞪了他一眼,道:「你當我老花子是白吃飯嗎?」
說罷,掃視全桌,「唉」聲一歎,又道:「說來我老花子真的命苦,一生奔波江湖道中,幾曾享受過一日清福?數月來,你們這兩個酸物,湊在一起,不用問又是弈棋、吟詩、喝酒。」
北儒哈哈一笑,罵道:「說你叫花子囉嗦,你不承認,這刻問你正經事,而你卻偏會引出這多的騷言瘋語來。」
竹杖神乞余大維哈哈一笑,道:「俗語說:『拿人手軟,吃人口軟』,誰讓我老花子貪嘴來著,沒別的,只有說吧!」
眾人「噗哧」、「哈哈」樂了一陣子,方聽余大維痰咳一聲,道:「半年前魯中初次得知,群魔蠢動消息,酸秀才你與華老兒起草俠義貼,我老花子差遣徒子徒孫,遍傳武林,而你家姑老爺與兩位姑奶奶聯袂南下,一路上大發神威,將魔子魔孫,打了個雞飛狗跳,這兩年事兒,落在那鬼手抓魂婁立威耳中,起初他尚還不為意……」
眾人不言不食,都拉長了耳朵靜聽,老花子口中雖不斷戲耍之詞,態度卻正經了不少。
這時,他話到半截,拿起碗來,「咕咕」飲了兩大口酒,破袖一抹大嘴、虯髯,又道:
「哪知,婁大盟主連傳密令,赴兵調將,不但未摸著大姑老爺的一根汗毛,甚至還兵折將死,連姑老爺的落腳地方,都搞不清楚。」
老花子當真嗜酒如命,又盡一碗,方道:「這樣一來,婁大盟主方才毛了腳心。皆因姑老爺功力蓋世,所施的手法,盡皆是前所未睹的罕世絕學,以婁大盟主多年的調查所得,姑老爺絕非是當今武林任何一人所能調養得出的徒弟。」
老花子又飲下朱玉玲方為他斟滿的一大碗酒,接著又道:「這麼一來,大盟主細一思量,情知李大姑爺,若非是得了什麼上古絕學秘笈,便是承受了什麼隱世異人的調教傳授,知道若非是及早請出他師父及幾個老魔,來個先下手為強,說不定都會被李大姑爺各個擊破。」
「因此之故,婁大盟主立傳密令,一方面令所有手下各寨,停止買賣,暫時潛伏,一方面加緊與老怪、老魔聯絡,準備著再來個華山比武之會,邀請所有的黑白兩路的知名人士,到時候,設下層層埋伏之毒計,將異已一網打盡,永絕後患,酸秀才,你說這計有多惡毒!」
南北雙儒,雖說是老於江湖,曾經過大風大浪,但未料鬼手抓魂婁立威,會施出這招!
故而,他二人不由面目變色,齊聲驚問道:「老花子,果有此事?」
竹枝神乞余大維仰天哈哈大笑,震動屋宇,半晌方道:「這可是玩笑的事?我老花子一生雖愛玩耍,卻從不撒謊騙人,酸秀才若是不信,最多不出半月,必有請貼上門!」
這下南北雙儒,不由得有點心慌,不過他等倒非為已身安一危,卻是為武林同道朋友擔心!
老花子似是看穿了兩人的心事,復又哈哈一笑,道:「這可不是我老花子故意嚇人,大雪山雙頭老怪與勞山毒叟,還有海外陰陽雙魔已取得了密切聯繫與合作,那四魔商定,決以四人名義,在幕阜山魔窟之中,於今年八月十五日以前,必須前往觀禮,若是不去,不出一月,全家必罹奇禍,酸秀才到時候你是去呢?還是不去?」
南北雙儒與四位嬌娘,不由都勃然動怒。
首先趙玉瑛霍然站起,嗔聲道:「真想不到中原武林,竟容那魔頭如此橫行,侄女倆離山之時,家師尚言及魔頭之勢,特授密學及制敵方法,現今中原武林既然已經束手,說不得侄女等只好當仁不讓了!」
這話雖然是正義之聲,卻也把中原道上的俠義之士,說成了一干無能者,雙儒與老花子雖然不能怪她,但三張老臉,卻不由泛上羞紅!
趙玉琳早已聽出瑛妹話中有物,只是想令她收回,卻也來不及了。
無奈,只得也站起身來,歉然道:「瑛妹童稚之言,三位伯伯萬勿介意,不過,愚姐妹下山之際,家師倒確曾提及,過去與也老人家匹敵的四位老邪,家師正果在即,不能再履紅塵,改而對愚侄女稍加指點,若遇著老邪等的趨避之法,侄女等不才,卻有心追隨諸位前輩名家之後,共謀祛魔之策!」
南北雙儒與竹杖神乞余大維皆都是肝膽照人的豪邁之士。
適才趙玉瑛一番言詞,雖有些令人掛不住臉,但一者她是個晚輩,再者她所說的也都是實情,三人怎能怪她?
北儒朱蘭亭與二女關係,更深一層,不但未放在心上,反怕南儒與神乞心存蒂介。
他哈哈一笑,待玉琳嬌聲一落,立時接口道:「好,好,兩位賢侄女都說得好,想目下,武林道上,自三仙相繼隱去之後,確不但再未出現過傑出人才,便我輩庸碌之子,亦俱是各自為政,致令黑道綠林坐大,一變而為今日不可收拾之局。」
說至此處,朱蘭亭感觸良多,喟然長歎,電目環視,又道:「所幸者,前賢雖衰,後浪繼大,天網恢恢,雖疏不漏,而今爾後,就要看你們的了!」
趙玉瑛一時氣憤,說出一番憤激之言,早覺不妥,聞言低頭落坐,芳心中對北儒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老花子余大維見狀,心知她是怎麼回事,便更加不能怪她,面色一整,亦莊容地言道:
「眾位侄女可休把它當兒戲,酸秀才剛才所言,不但是句句屬實,且也代表了我老花子的心聲,我老花子雖添為一幫之主,卻慚愧不但未能將丐幫武學門楣發揚光大,而且連先師絕學亦散失了許多,老花子年近古稀,離死不遠,每一思及,常覺得無顏去見先師。」
南北雙儒與竹杖神乞相交數十年,從未見過他如此正經,不由心中詫異,對望一眼,又聽老花子慨然道:「去年在萬老兒的家中,老花子初見李公子,神采如仙,功絕當世,更難得的是生性寬仁蓋世無匹,便曾生心追隨在李公子左右,得隙討教,以期在有生之年,能再圖進益。」
此言一出,在坐的六人無不動容,心生欽佩之感!
皆因,這老花子一身傲骨,雖愛玩笑,卻是從不服人,加以年屆古稀,已然身列長者之林,卻不想,他不但如此謙虛好學,更還坦白得可愛!
武林中一向敬重的便是這種坦率正義之人,老花子的這般言詞,豈非是難能可貴至極!
余大維掃視了眾人,一見大家的神態,只聽他霍然仰天長笑一聲,恢復了玩笑之態,道:「可惜我老花子骨硬肌衰,離死不遠,雖則有心上進,卻也無力學習,何況時不我予,江湖中瑣事煩多,我花子不能放手不管,想來我老花子生就窮苦命,這輩子再別想有什麼安穩日子了。」
這語氣雖有玩笑之意,卻不能盡掩其中的頹唐,南儒心中一驚,故意打岔,放聲笑罵道:「老花子,你是灌足了黃湯,借酒裝瘋嗎?」
余大維小眼一瞪,嚷道:「酸秀才敢是心痛吃你的酒了?休說老花子海量無底,便真個醉了,也是人醉心更醒啊。」
說罷了也不理他,逕自又對趙玉瑛四人,道:「侄女們千萬別以為老花子說的是醉話,我老花子有感而發,皆因,今日一者老花子驟得李公子下落,十分高興,二者知道那神尼與道婆二仙,皆還健在人世,都有了衣缽傳人,更是喜上加喜,要知,這數月來,我老花子自得知群魔紛出的消息之後,心中焦急,如今哪!如今……」
他仰天哈哈兩聲,顯然得意至極,道:「如今在一日之間,竟知我輩俠義門中,俊彥輩出,又何愁魔丑不除,天下不寧呢?」
趙玉琳等人,心中又喜又慚。
皆因她們實在做夢也想不到,她們自己尤其是所仰望終身的心上人,在別人眼中,佔有著如此崇高的地位!
天下何事,能比得上自己與自己所愛者,得到了別人的崇敬,更快樂呢?
不過,趙氏姐妹近日雖在朱、蘇兩人口中得知了李玉琪過去的不凡奇遇,但在她們的想像之中,無論如何,李玉琪的功力,也比不上她們的恩師,東海方壺神尼的數十年潛心苦修之功呀!
這並非她們有何輕視李玉琪之心,實則任何人,對於在未經眼見之事都是難以深信了。
更何況,這要她們相信的,竟還幾乎是人力所不可達到的境界呢!
如此一想,趙氏姐妹不由得又頗慚愧,趙玉琳忙道:「伯伯如此稱譽晚輩與玉弟弟,實令晚輩等汗顏萬分,想晚輩初入江湖,見識淺陋,功力更不用提,以後須要伯伯們教導之處正多,若伯伯這般說法,晚輩等誠不知所措了!」
北儒朱蘭亭等聞言,都不由暗暗地讚許不已,像這般聞譽不傲的虛懷風度,誠屬難得!
同時,北儒朱蘭亭與四女關係最是密切,老花子這一席話,將他等捧上九霄,卻也非是好事。
便接口道:「老花子快別說啦!再說下去,反顯得陌生不實,反正目下這事兒,所需者也正是我輩的同心協力,方能有成,我輩中無論何人,便連那武林三仙算上,也未必有把握孤身一人,將這場魔劫只手消除……」
老花子余大維打斷北儒朱蘭亭的話道:「這,老花子早就知道,故此在未來此地之前,已遣派門下,為一般武林同道送去了示警之柬,若那班自認是俠義之道人士,果有些正義之感,則八月中秋之日,必可以齊心攜手,與群魔一拼了!」
老花子說完,舉袖抹抹大嘴,站起身來,便欲離去!
趙玉瑛芳心驟然一動,嬌呼一聲:「伯伯留步。
一頓,又道:「請問伯伯,可知道那太行四凶落腳之處嗎?」
這一提出太行四凶之名,趙氏姐妹都不由目射仇恨之光,眾人見狀不由心中一動。
老花子哦了一聲,問道:「賢侄女可與這四凶有什麼過節嗎?」
趙玉瑛粉面泛紅,大眼圓睜,怒氣勃勃地恨聲答道:「這太行四凶,正是晚輩的殺父毀家的大仇死敵!」
此言一出,趙氏姐妹霍然記起,當年家破人亡的一幕殘劇,都不由神色黯然,淚珠兒在眶內,閃閃滾轉。
朱玉玲、蘇玉璣齊聲「啊」了一聲,北儒朱蘭亭也覺恍然,只有南儒金繼堯不知李、趙兩家過去之事,故而不知究竟。
老花子驀然長笑,神色頗厲,笑畢方道:「這真叫冤家路窄,這太行四凶,正是勞山毒叟之徒,素居於太行山中,今日我老花子得報,他四人率領手下,竟乘船溯江而上,今晚必泊於近處,賢侄女若要下手報仇,倒是最方便不過的了!」
趙玉琳姐妹不由一起「啊」了一聲,芳心中又驚又喜,又怒又悲,一時倒怔在那裡了!
竹杖神乞余大維見狀,知道二女因為情緒過分激動,故有此態,不由心中一動,又道:
「只是,這太行四凶平日甚少遠離窩穴,這次南來,必是受鬼手抓魂婁立威的邀請,說不定那勞山毒叟也在船中。」
趙玉瑛怔愕半晌,霍然抬起螓首,目注前方,俏眼中頓時流露一股若電般閃光煞氣。
三位老人一見,心中都不由吃了一驚,暗忖:「此女好重的煞氣!」
趙玉琳此際也抬起頭來,一瞧瑛妹神態,柔聲喚道:「瑛妹」。目中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怨愁,卻祥和得多了。
趙玉瑛聞聲回頭,與玉琳目光一接,煞氣便霍然收盡,慘喚了一聲:「姐姐」,接道:
「琳姐,我們真糊塗了,今晚遇見的兩個人,不正是仇人之一嗎?」
趙玉琳緩緩點點頭,眾人見她這一付鎮靜祥和之態,又不由暗讚。
這姑娘卻得了方壺神尼的苦心熏陶,連這血海深仇的還報機會就在目前,都不致激動!
趙玉瑛見琳姐如此表示,可真是有點沉不住氣了,她上前拉住她的纖纖素手,急道:
「走啊!咱們趕緊去追啊!」
趙玉琳反手握住她的玉婉,淒淒一笑,道:「妹妹你未聽伯伯說嗎?」
趙玉瑛與她相處至今,又是同日同時所生,心意本已相通,但此時卻是急怒交集,蒙蔽了心靈,急急打斷,道:「勞山毒叟有什麼可怕,我不信……」
王琳溫和憐惜的目光,流注在她的臉上,輕歎一聲,道:「瑛妹,我想那太湖四凶既然也去幕阜,我們何不能遲上數月,到那時玉弟必已復原歸來,我三人攜手共刃親仇,豈非比現在單獨前去好些?」
玉瑛聞言,那雙俏目中淚珠滾滾而下,一下子撲入玉琳的懷中,悲悲慼戚地抽泣起來!
北儒朱蘭亭等人見狀,心中都暗覺這一對姐妹花,不但是性可人,且對李玉琪情愛之重,更是深厚無匹。
皆因,那大行四凶,卻也是李玉琪的仇敵,若今日趙氏姐妹,一舉將四兇殺卻,則李玉琪心懷的復仇之志,豈不要落空了嗎?
北儒朱蘭亭微微歎息,緩緩地勸道:「玉琳侄女說得不錯,今既知太行四凶的下落,報仇又何必急於一時?玉瑛侄女但請放心,想來玉瑛復原之後,不出半月,必會近來相聚,到那時你們再年商量,豈不更好!」
竹杖神乞余大維也道:「賢侄女但請寬心,我老花子這就吩咐手下,密切注意著太行四凶的行蹤,任他們再跑到天涯海角,也決不會找他們不著的!」
說著,便在他懷中一陣子摸索,掏出一節二寸多長的青竹,粗如中指,遞於趙玉琳道:
「侄女別小看這節竹子,卻正是我老花子的代表,凡我丐門徒眾,憑這青竹信符,皆無不唯命是聽,日後,侄女如欲找我地老花子,或探問其他消息,隨便找一個小叫化問問,必會替侄女把消息探出來的!」
說罷,把手一揮,道:「各位珍重,老花子走了!」
「走」字出口,雙肩一晃,人若脫弦之箭,在語音飄搖之中,投入室外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眾人都知道這青竹信符,乃是丐幫幫主的信號,凡是丐幫中人,只要是見著這信符,對執符之人的敬重,若對其幫主本人一般。
趙玉琳想不到老花子會給自己這個,正欲婉拒時,老花子卻已走去,使她連個謝字都未出口。
南北雙儒知道老花子的為人,倒不以為意,但趙氏姐妹,卻對他十分感激,就由於這種感激,日後與丐幫發生了密切關聯!
且說,四女拜別雙儒回房。
趙玉瑛經過一番思量,心頭怒氣漸已平息,便要過竹杖神乞的青竹信符,細一把玩,只覺那信符入手頗覺,其上刻滿許多花紋。
只是那紋路十分怪異,非字非圖,不知是什麼東西,用力一捏,竟然堅硬至極,似是實心!
蘇玉璣接去一看,笑道:「這竹子必定不是凡物,怕和百毒門的佛面杖一般,是出自龍巖出產的吧?」
趙玉瑛奇道:「什麼佛面杖啊?我怎的沒聽恩師提過呢?」
朱玉玲想岔開她的心神,便去取出李玉琪留下的佛面弓,於她觀看,並道出此弓的來歷,及李玉琪得弓的經過。
趙玉瑛接去把玩,只見那弓粗如小指,晶瑩碧綠,如玉雕琢而成,入手又涼又沉,最奇每節前後各有個笑面佛像,眉目如畫,竟是天然而成。
笑口中一孔相通,兩端用兩根深碧的蛟筋繃住,彎成弓形,微一拉動,彈力恃強,「嗖」聲作響,十分震耳。
尤其聽說,這佛面弓,不但寶刃不傷,可射百丈距離,穿石裂金,更還有降伏毒蛛之效,更令她十分喜愛。
朱玉玲見狀,嫣然一笑,道:「瑛姐姐,你不是還沒有兵刃嗎?就用作兵刃好了,反正玉哥哥寶貝極多,也使用不著。」
說著,又為她解弓弦,全竹挺直,立成了一根竹杖。
趙玉瑛十分高興,執起來試一舞動,但見那碧光閃閃,銳風嘶鳴,潛運內力,逼到那杖蛟筋上,頓時那蛟筋也變直,而成了四尺多長的一隻細鞭。
朱玉玲、蘇玉璣兩人瞥見她顯露出這手內力,心中均不由暗暗佩服。
皆因那兩根蛟筋,又細又軟,這般令它變為筆直,非有數十年精純之功,怎克臻此?
趙玉琳見妹妹這般神態,放心不少,便也挨趣道:「好啦!瑛妹,你就瓜分玉弟的佛面弓吧!可是,我呢?」
不料趙玉瑛卻不滿意,嬌聲道:「我不喜歡這種顏色,不過暫時用用罷了!」
趙玉琳道:「你啊,就是喜歡紅的,多刺眼呀!」
蘇玉璣這時已把李玉琪留下的掛囊、包囊都拿了出來,道:「瑛姐姐,玉哥哥早為你準備好啦!你看!」
說著,將裡面的東西,統統倒在床上,正是李玉琪過去得自「達親」洞天的稀世之物。
趙玉瑛一聲歡呼,只見床上面光華四射,流轉不停,共有四顆大如鴿卵的寶珠,分射出不同的光輝!
蘇玉璣執起那紅色的寶珠,送到趙玉瑛面前,笑道:「瑛姐姐,你看這對你胃口吧?」
趙玉琳早已走近,她瞥見床中之物,竟然是秀眉輕皺,若有所思,問道:「兩位妹妹,你們也各有一顆嗎?」
朱玉玲微微點頭,蘇玉璣卻「咦」了一聲,道:「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們都有,只不過顏色不同而已,一青一紫,和這衣服顏色一樣!」
朱玉玲在床上取過其白勝雪的那顆寶珠,與一卷雪白的布卷,遞給趙玉琳,同時說道:
「琳姐姐,這大概是你的吧!你試試看合不合身!」
趙玉琳不知是什麼東西,但覺那捲入手,輕軟異常,滑不溜手,而且還隱泛白銀光輝。
打開一看,外層是一條方巾,其中有一套小衣,一套勁裝,一條百褶長裙,一條束腰綢帶,一隻小掛囊,最裡面卻是鞋襪各一雙,看質料,非絲非緞,薄如蟬翼一般,毫無半點份量。
心正奇怪是何物所制,卻聽蘇玉璣道:「琳姐姐,你看這衣服,乃是天蠶晶絲織成,穿在身上,不但舒服,而且水火不侵,劍刀不傷呢!」
抬頭一瞥,卻見趙玉瑛手中也托著一堆,顏色艷如桃紅,趙玉瑛心中又復一動,問道:
「這也有六套嗎?」
朱玉玲卻道:「這裡一共只有五套,我與璣妹一青一紫,啊!玉哥哥共穿二套,算起來一共……」
蘇玉璣似乎另有發現,急忙打斷她的話道:「啊,你沒見藍玉瓊身上嗎?不知是不是玉哥哥送給她的……」
趙玉瑛在她們說話之時,轉入屏風之後,由內到外,一一試穿,竟然是十分得體合身。
穿在身上又輕又舒服,又不透風,比她原先所穿的那一身細紗衣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這時姍姍走出,接口道:「哼,一定是玉哥哥送的,他呀!」
趙玉琳看她一眼,微歎一聲,道:「若真是玉弟所送,也是天意使然,否則也不會有這諸般巧合了。」
蘇玉璣性情與玉瑛極似,聞言不由也「哼」了一聲,道:「玉哥哥風流成性,到處留……」
話出口,才想到,這不分明把自己也牽進去了?這一想,頓時羞得她垂頭閉口,紅上雙頰!
三女見狀,心中暗思,卻不便再說什麼,一時,不由沉寂一了下來,各人默想著同一件心事!
趙玉琳看看天色,便提議安寢休息。
蘇玉璣聞言,對趙玉瑛施了個眼色,道:「玲姐姐,你與琳姐姐睡好嗎?瑛姐姐要和我睡呢!」
趙玉瑛與她二日相處,感情極為融洽,性情相若,鬼心眼都多,誰不知她搞什麼鬼,卻也隨即接口道:「是!」
玉琳、玉玲見狀,當時也未想及其他,只當她倆性兒一般,談得投機,微微相對一笑,便答應了下來!
蘇玉璣等她倆轉入隔壁,神秘地閉起門窗,悄聲對趙玉瑛道:「瑛姐姐,我給你看樣東西!」
說著,在榻裡面摸出一隻碧玉葫蘆,打開蓋於,小聲喚道:「碧兒,出來!」
趙玉瑛真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何藥,瞪大了雙眼,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這時,見她對葫蘆講話,以為她要變戲法。
哪知,她還未笑出聲來,那葫蘆中,霍地躍出一隻拳大的碧綠蜘蛛!
趙玉瑛覺得十分好玩,正要過去細瞧。
誰知,那蜘蛛一出葫蘆,落在床上,一眼瞥見趙玉瑛十分陌生,頓時「嘶」的一聲,霍的一滾,剎那間,漲成面盆般大。
週身綠毛,長有寸許,眼若銅鈴,碧光閃爍,八腳著地,口顎怒張,「嘶」叫之聲,刺耳難聽至極!
趙玉瑛雖在東海學藝數載,功力奇深,卻哪裡見過這等惡物,頓時嚇得她連退三步,差一點便尖叫起來!
蘇玉璣見狀,也嚇了一跳,晃身撲到床前,一手抓起榻邊的佛面竹杖,作狀欲擊,口中也低聲喝道:「碧兒,你想死嗎?」
碧兒見狀,向床裡一翻,身子復又縮如拳頭,停身在床欄之上,雙睛看看蘇玉璣,又看看趙玉瑛,似是在詢問她:「這是何人?」
蘇玉璣知它已得道千年,深具靈性,所以如此發威,實因不識得趙玉瑛之故,見狀放下竹杖,道:「碧兒,這位也是玉哥哥的妻子,你以後也要聽她的話,你若不聽話,嚇著了她,玉哥哥回來,不打死你才怪!」
說罷,轉身對趙玉瑛歉然一笑,道:「瑛姐姐,它名叫碧兒,就是玉哥哥馴養的神蛛,外貌雖惡,但對主人卻極其忠心,是從不輕易傷人的!」
趙玉瑛此時方才放心,皆因她早已聽說過玉哥哥養的此蛛,前幾天不是還在江中救起葛玉環嗎?
故此,她由於可以想見,碧兒之性情必甚馴良,否則怎能非但不傷害人,反而會救人呢?
只是,她還不知道蘇玉璣的用意何在,僅讓她看看碧兒嗎?她不由疑惑地看著蘇玉璣。
蘇玉璣對她招招手,走近來附在她的耳邊,一陣竊竊私語,說得趙玉瑛滿面喜容,但其中卻又夾雜一絲怒恨。
夜黑漆漆,長江上風濤盈耳,金陵沿岸的碼頭邊,靠滿了大小的帆船!
多數的帆船上,都已熄盡了燈火,只留下首尾兩盞孔明風燈,微弱的放出昏黃的光彩,表示出船的位置。
但奇怪的,最邊上一艘三桅大船,卻仍然燈火通明,大艙中人影幢幢,笑語喧嘩,十分熱鬧,由外望去,雖看不見其中在幹什麼,只聽那杯盤交錯的叮叮之聲,便知是正在飲酒!
碼頭上,不知何時,霍然出現了兩條人影,纖纖細腰,翩翩長裙,分明竟是兩個女人!
那兩條人影,在碼頭邊略一遲疑,其中之一,飄然一掠,飛拔起兩丈多高,輕飄飄落在那大船艙邊。
輕巧得猶似是一片隨風枯葉,未帶出半絲幾聲音響起!
艙中人渾然不知,仍然是喧嘩如故。
那人在艙邊窗隙中向內一望,霍然舉起一隻纖掌,拍向窗戶,但掌到中途,卻忽爾收回,一掠身復又縱上岸去!
兩人聚在一起,耳語數句,其中之一,抬臂之間,只見她腑下突然彈出一團碧光,落在那巨船艙頂,一閃不見。
原來,這兩人並非別人,正是趙玉瑛、蘇玉璣兩人!
蘇玉璣因聽那竹杖神乞余大維說過,玉哥哥的仇家太行四凶,就在金陵附近。
但趙玉琳為讓李玉琪也達到手刃親他的目的,不主張現在動手,意欲等李玉琪回來再作計較。
這本來很對,只是蘇玉璣認為,太行四凶不是死人,錯過今日,尚或被他們得知消息,藏將起來,則到哪裡去找?
心中一動,蘇玉璣猛想得此一計,暗忖:「何不利用碧兒!」
原來,神蛛碧兒通靈已久,不但身蘊奇毒,而且所吐的蛛絲,也皆為它的心靈相通。
若它掏些微蛛絲,吐在人的身上,那蛛絲粘肉入骨,除非是將那塊喝肉挖掉,則無論你走到萬里之外,它也可憑借這一點蛛絲,與心靈相感之力,將人找到。
蘇玉璣過去曾聽李玉琪說過,故此想了起來,便留住趙玉瑛,意欲乘在黑行,暗中讓碧兒前去留絲!
她兩人偷偷溜到碼頭,心中尚在作難,賊人熄燈就寢,則難能逐一技求!
哪知,賊人死星高照,雖已三更,尚在飲酒,趙玉瑛掠至艙邊一望,果然見艙中,兩張大圓桌上,坐滿了八九張熟悉的面孔!
這八九張面孔,也正是她的毀家仇人,驟睹之下,芳心一陣憤怒,便想破窗衝進艙去,一一殺卻。
只是掌才舉起,想起了玉哥哥、琳姐姐以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咬牙強自忍耐,退回岸上。
蘇玉璣見她那悲憤之狀,登時曉得,艙中是何人?立即對依附腋下的神蛛碧兒叮嚀一番,放了出去。
神蛛碧兒果然乖巧通靈,全身陡縮成鴿卵般大,爬入賊人安放床鋪的艙內,悄無聲息地在每人枕上,留下了一點絲蛛。
這一著果然神妙,凡此船中人物,只要入寢,則必會不知不覺沾上蛛絲,一點兒痕跡也沒有!
趙玉瑛兩人等在岸上,片刻之間,初見碧兒彈射而出,蘇玉璣也正想迎上去將它接住。
趙玉瑛眼力如電,突然發現那大船後艄上人影一晃,心中一動,一拉蘇玉璣,雙雙掠身隱入暗影。
在此同時,船後艄那人影,似有所覺,突然掠上船頂,放目四眺!
趙玉瑛兩人瞥見那人身法如電,倏忽而動,了無聲息,宛如幽靈,不由心頭暗驚他那絕高的輕功身法!
及至看清那人長像,更不由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皆因,那人四肢各有長短,亂髮散拂,迎風飄飄,臉上顏色獰惡如鬼,雙目一大一小,閃閃放光,若似鬼火。
神蛛碧兒似發現了那人,身在空中,霍然漲大數倍,「嘶」聲厲鳴一聲,在船弦上空,盤繞一匝,忽爾向上游飛去!
那人一見,竟然不懼,仰天長嘯,聲如狼吼,雙肩一晃,人如飛矢,向上游追去!
艙中之人,聞聲以為是來了敵人,燈光驟熄,紛紛奪門越窗而出,但一到艙外,碼頭上空蕩蕩無一人影。
趙玉瑛兩人隱身暗處,看得清楚,不由暗暗竊笑,正欲顯身去逗逗他們,卻聽其中一人,笑道:「跳樑小丑之流,有恩師一人足夠,我等還是回艙去吧!」
眾賊紛紛贊同返艙,趙玉瑛暗「哼」一聲,方欲去教訓這群狂做自大的東西,霍聞其姐玉琳的聲音道:「瑛妹不可輕舉忘動,打草驚蛇,何不待來日除惡務盡呢?」
玉琳、玉瑛心靈相通,在東海之時,方壺神尼曾傳以蟻聲通語之術。
兩人若在十里之內,潛運禪功,不但可知對方所在的位置,所轉的念頭,更可以相互通話,而不為他人所知。
故此,玉瑛聞聲即知,其姐已然曉得了她們的行動,既如此說,不便有違,一拉蘇玉璣,便向居處奔去!
果然,兩人剛一進入院子,房中的玉琳已發話問道:「是瑛妹、璣妹回來了嗎?」
蘇玉璣不明就理,聞言一怔,心想她怎麼會知道的,卻聽趙玉瑛答道:「沒事啦!你們睡吧!」
說著,逕拉著蘇玉璣穿窗入房!
蘇玉璣忍不住問道:「瑛姐姐,這是怎的,琳姐姐好像已經知道我們的去處嘛!」
「她啊!鬼得很,只要我心意一動,她準知道,所以什麼也瞞不住她。」
蘇欲舉不知就理,聞言嚇了一跳,暗忖道:「乖乖,這還得了,琳姐姐不成了神仙了嗎?」「
趙玉瑛見狀,心中暗笑,卻不說破這僅是限於她們二人之間,而且還暗暗得意著,忖道:「讓她擔心一點兒也好,免得她將來在玉哥哥面前搗鬼!」
忽兒,趙玉瑛想起神蛛碧兒,不知回來沒有,方對蘇玉璣一提,卻不料碧兒藏在葫蘆中,已然聽見,嘶叫答應。
玉瑛暗暗驚奇碧兒果然通靈。
不但能懂人言,行動更是輕巧詭異,以自己的聽力、視覺,落葉飛花,尚可察覺,這碧兒何時歸來,竟不知道。
第二天,趙玉琳與兩人見面,第一句便是稱讚蘇玉璣主意想得周到,這樣一來不但可防仇人漏網,將來找起來亦極方便。
因此,趙玉琳言道:「將來玉弟弟報得大仇,論功行賞,璣妹妹是堪得第一呢!」
蘇玉璣聞言,不但不喜,反更吃驚,皆因這主意她怎會知道,難不成趙玉琳真能洞人肺腑嗎?
時光匆匆,數日一過。
這日中午,眾人見雪兒單獨返來!
蘇玉璣性子最急,劈頭第一句,便問道:「雪兒,玉哥哥呢?」
雪兒道:「他沒來!」
這話一出,四女大驚,玉瑛、玉璣更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玉琳端莊持重,雖然吃驚,卻未亂心神,問道:「他好了嗎?」
雪兒一見四位哭了一雙,知道她們會錯了意,聞言,忙解釋道:「玉哥兒完全好啦!他因為另有要事,人雖沒來,信卻來了,少奶奶,你們要不要看嘛!」
玉瑛、玉璣這才收淚,尷尬地對望一眼,相視一笑。
玉琳、玉玲也放了心,玉玲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地過去,在雪兒鐵爪上取下信來,呈送給玉琳觀看。
玉琳知她是尊重自己,心中暗生好感,站起接過來,拆開平鋪桌上,招呼眾人同觀。
只見那信,乃是寄於她四人的。
信上十分簡單,僅說他已經醫好了忘憂木之毒,一切往事,均已憶起,思及以前種種事情,深覺愧對四人。
另外,他說因鐵面道婆的巨鶴另有差遣,不能送他徑返金陵,故而只好步行而返,時日自有不少擔擱!
最後,李玉琪述及群魔蠢動,鐵面道婆有意出山,故遣他順路一探幕阜山黑道群魔總寨,以期知彼知已,克敵致勝!
若四女在金陵無事,請溯江徑去洞庭,在岳陽相會。四女看罷,多日的愁思、懸念,剎時掃盡。
朱玉玲平日雖已變得穩重安祥,但此記卻也不由自主地雀躍道:「謝天謝地,玉哥哥總算好啦!我……我去告訴爹去!」
說罷,滿懷著激動興奮,一溜煙奔了出去。蘇玉璣與趙玉瑛,更是歡生雙頰,喜悠悠地對趙玉琳,道:「琳姐姐,咱們快上洞庭去吧,聽說那裡好玩得很呢!」
王琳的芳心之中,自然與她們同樣快活,不過從外表上看來,她卻沒有太多的激動現象!
她只是嫣然地點著螓首,道:「好,咱們都到岳陽去好啦,不過,璣妹妹,你可得自己當心,不要玩壞了身子呀!」
說著,含笑指指蘇玉璣的小腹。
蘇玉璣粉頰一紅,伸伸香舌,一付頑皮樣兒,撒嬌道:「不來啦!琳姐姐笑話人家!」
玉琳、玉瑛都被她逗得嬌笑咯咯。
蘇玉璣想想,自己已成個快做娘的小婦人了,還像個小孩,不由也不好意思地跟著笑了起來!
一時之間,滿室生春,大異於適才那慘愁相對的情景,皆因,這一刻之間,不但有了前途目的,同時也有了無窮的幸福憧憬。
北儒朱蘭亭得知了這項消息,自然十分欣慰。
他與南儒金繼堯商量,與其在家坐待群魔的傳柬,倒不如先期潛至幕阜,一探敵情!
再說,老人家對於兒女輩,都有著一種翼護的心情,雖明知憑著四女與李玉琪的蓋世武功,天下無處不可去得,卻仍是不能放心,讓她們單獨行動。
故此,老兄弟一番商量,乾脆一起去岳陽,一方面為著照顧兒女,一方面也為著去欣賞洞庭的春光!
於是,在上下一致的步調之下,次日一早,四女共承趙玉琳姐妹的船隻溯江而上。
南北雙儒,攜帶著南儒的徒兒,粉面秀士王維武,以及李玉琪的兩匹龍駒,「望月」與「蓋雪」,另雇了一艘大江船,一同起程!
神猱紅兒在船上自然與玉琳、玉瑛的猩猩黑子見著了面。
起初,猩猩黑子對紅兒有些害怕,皆因為神猱紅兒乃百獸之王,性惡嗜殺,而且力大無窮。
大猩猩雖然隨著玉琳姐妹,學會了不少武技,但對這只天生的剋星,仍然是存有忌畏。
幸好神猱紅兒的惡骨,已被李玉琪用三昧真火煉化,不但性情大變,而且更溫馴得很呢。
它見那猩猩的神態,對它憚忌,不但未乘機欺負,反倒曲意相交。
故此,不久之後,這兩隻異類,竟然結交成兄弟一般的好友,坐臥與共,形影不離。
紅兒天性聰悟,更從猩猩黑子處,學會了駛船。
它們兩個輪流換班拿舵,井井有條,一點也不讓主人煩心!這兩船四人三禽,一帆風順,上溯長江,暫且不提。
且說李玉琪一行三人,上溯西江,船行多日,平安無事。
這日船入桂省境界,由於水勢轉急,行舟慢如蝸牛,一天功夫,只不過走了數十里路。
李玉琪不由心急如焚,心想像這般走法,何日方達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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