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掌之力,雖說是劈控推擊,並不打實,以東海飛狸兩人數十年苦練之功,少說點也有兩千斤以上勁力。
真個擊中不要說對方是個血肉之軀,即便是千斤巨石,也必能擊飛丈半,碎成片片。
可是奇怪得很,那兩股勁風,挾帶著凌厲狂颶,捲起了遍地塵泥,撲到李玉琪近身寸半之處,竟恍如泥牛入海一般。
不但是風勢立住,便連那漫空塵沙,亦紛紛墜落地下,而李玉琪本人,仍然是一付泰然神態,負手閒立。
不但是夷然未傷分毫,便連那衣站下擺,也未被吹動分毫。
這是何等的神功啊,黃震宇兩人,驚異不說,更是嚇得平舉著推出的右江,怔怔出神。
好半響,刑震霄還過魂來,暗叫一聲:「有鬼!」
縮回手揉揉眼睛,轉過臉望望師兄,也是一付驚異茫然之態,怔視著李玉琪胸前出神。
方想出聲招呼,卻聽李玉琪嗤地一笑,說道:「喂,別怔啦,還有兩掌呢!」
這一聲只羞得兩人面上泛紅,惱羞成怒,同又尖聲兒暴叱,目光下兩人一臉鐵青,剎時間鬚眉怒張,猛地裡挫腰欺身,上前一步,兩人四掌,不約而同地往上一翻,竟用出十二成勁力。
以雙撞掌之式,再翻腕一招「力推華山」,疾若閃電般,向李玉琪左右兩助胸前印去。
這一招,乃是那陰陽雙魔的看家絕學和合掌中的一招,並非是普通的劈空掌法,勁道亦迥異於前。
故而剛發掌時勢子雖猛,勁力極足,卻並無勁風狂飆帶起,勁力內含不吐。
只一印中吐勁,人體外表亦無傷痕,內腑五臟血脈,即便是精鋼鑄就,亦必被震成粉碎不可,端的歹毒至極。
兩人因見對方,外觀雖是個文弱書生,像似弱不禁風一般,卻不料一試之下,竟確具精深奇奧之學,將兩人力逾千斤的劈空掌力,不知用何方法,消之於無形,在心中不但懷疑,更是懼怕。
怕萬一三掌無功,推不動人家丟臉不說,剩下的動手過招,無論對方用何兵刃,也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故此,這兩人竟不約而同,狠下心用出極為歹毒的看家絕學,乘對方受約言拘束,不能還手之際,一舉擊斃對方。
一來為師妹報了大仇,二來也為自己除一大敵。
但兩人又怎知,李玉琪身具佛家秘學,習得兩儀降魔禪功,早已是金剛不毀之體,「降魔禪障」無柔不克,無堅不催。
一經運出體外,不要說集合他兩人之力,不能推動李玉琪分毫,即便他兩人師尊陰陽雙魔來臨,亦未必能奈他何呢!
李玉琪宅心仁厚,有意戲耍兩人,雖己運出降魔禪障,將身護住,初出一掌,李玉琪僅將那勁風消解無形,並未反震使兩人受傷。
此時,一見兩人神色有異,目閃狠毒光芒,四掌合勁不吐,印上身來,心中一動,面上立顯溫色,鼻中微「哼」一聲。
說時遲,那時也不過是電光火石的剎那,兩人四掌,已同時印在李玉琪前胸雙助之上。
那兩人同時吐氣開聲,內力猛吐,想使那十二成內力,透入李玉琪體內,震碎李玉琪內臟。
卻不料,就在勁力猛吐之剎那,印掌處突然各生一股灼熱潛勁,自四掌掌心處,穿透而入,經雙臂侵入週身。
那潛勁灼熱異常,恍似一條小火蛇,串行所經脈胳之中,本身所有之純陽真氣,一經遇上,立被其吸收吞食。
而火蛇亦因之膨脹無己,煞然像要爆體而出一般。
這一來,兩人的苦頭可吃大了,想撤掌,己被吸住,想求饒,可又說不出口,一時間,只好咬牙切齒,強忍著內臟如焚,真氣被吞之苦,但額上的汗珠子,卻不肯聽話,一顆顆,一串串,順著面額滾滾而下。
李玉琪視若無睹,雙手背負,悠然而立,只是那玉面之上,神色極為深沉,而兩人體內之四條火蛇,相反得更顯活躍。
只一刻,己由「太陰肺脈」轉入「少陰心脈」「少陰腎脈」,合匯於「下陰」要穴,循「太陽膀胱脈」向丹田燒去。
這一來,兩人忍耐之力再強,亦受不住這烈火焚身之苦,但聞兩人,兩聲尖聲殘吼,李玉琪俊目一瞥,口中喝道:「去吧!」
倒負的雙手,衣袖兜在兩人腰上一抖,這兩人果如那斷線的風箏一般,並排著倒飛二丈,一跤跌坐在地上,喘息不休。
李玉琪正欲開言,不遠處土山巨松之巔,陡然現出一紫一青兩個人影,疾若天邊流星,掠空而至。
又像是兩隻大彩蝶,翩然飛臨,左右一分,停立在李玉琪身側,兩聲銀鈴般「玉哥哥」
嬌聲響起,緊接著雙臂,立被那兩雙柔荑挽起!
不消看也不消說,那兩人自然是朱玉玲與蘇玉璣兩位新婚的娘子了,但怎的到這般時候,方才出來呢?
李玉琪詫異左顧右盼,入目的不但是兩雙脈脈含情的清澈鳳目,更還有兩付艷若朝霞的裝扮。
原來,這二位娘子,雖然是同被紅兒怒嘯之聲驚起,卻知道只要玉哥哥一人出去,便足以應對一切,故而並不慌張,而逕自梳洗起來。
女人家,尤其是婦人家,更尤其是新婚娘子,梳洗可最是件麻煩的事兒。
蘇玉璣自小就女扮男裝已慣,驟還女服,不要說婦人的髮髻挽不上去,便是那姑娘家的髮辮,也得梳弄上半天,也未必能成。
這一來朱玉玲自然是義不容辭,她每天都先為璣妹妹把頭梳好,才能替自己梳洗。
前兩天朱玉玲亦是梳髻無成,故此每日晨梳弄個半天,還得讓兩人那如雲的秀髮,披拂在肩上。
今晨卻到底被她摸著了竅門,將兩人頭髮,都縮上了後腦,扮成了地道的婦人裝扮。
故此,自不免就多耽擱一些時辰,亦不免令李玉琪在驟見之下,會產生了不同的感覺。
不過蘇玉璣扮成地道的小婦人,性情兒卻是絲毫未改,但見她嬌憨憨地望著玉哥哥唁啃一笑。
鳳目兒一轉,紅唇兒向那正跌坐地上「哼」「哈」不止的兩人一呶,挽住李玉琪一臂的玉手一緊,柳眉兒同時上揚,嬌聲兒問道:「玉哥哥,這兩人是誰呀,大清早就跑來吵人家睡覺,真可惡極了,玉哥哥,你打了他們一頓沒有?」
李玉琪只顧得欣賞兩個嬌妻的新裝艷態,一時倒將那兩人忘了,蘇玉璣這一問,提醒了他。
卻見並不即答蘇玉璣詢問,掙脫兩臂,一飄身掠至東海飛狸師兄弟身畔,正色朗聲道:
「剛才我已試出,你等體內,吸取之陰精特盛,想來即是那陰陽雙魔的弟子,平時裡必也慣於蹂躪女性,盜取元陰,做那傷天害理之事,故此適才,我己以本身降魔真氣,將爾等少陰腎經脈焚燬,自今以後,功力雖在,卻己承『潛龍勿用』之狀,永不能再與女性接近了!」
「此舉看來,雖較殘忍,但你等若循正途修為,仍不難安享天年,若妄想祈靈藥物,『潛龍』一動,慾念一發,必致元陽盡洩,咯血亡身不可,故望爾等,好自為之,歸告爾師,從速放下屠刀,回頭是岸。」
「否則,如果執迷不悟,妄圖再入中原生事,或不知悔改,不出三年,在下必親自尋往魔島,為天下眾生,除此淫魔大害,到時卻不能說李玉琪不教而誅啦!」
說罷,又趨至兩人身後,各拍了一掌,那兩人方才「哇」的一聲,各咯出一口濃痰,緩過氣來。
徐徐調息多時,方始起身,對一旁站在三丈開外低聲談笑的三人,惡狠狠瞪視了半響,竟毫無絲毫悔過之意,刑震霄首先尖聲開言道:「好小子,今天我刑大爺師兄弟兩人,被你鬼計暗算,這筆帳,大爺等記在心頭,放過今朝,將來終有找你討還之日,若真有膽,我和合長春島更隨時獲迎大駕光臨,否則,大爺兩位師尊,只有意再入中原,必也先尋你這小輩算帳不可,你就等著好了!」
李玉琪見這兩人,惡根深厚,雖吃了這麼大苦頭,外表觀之,已驟衰老了十年不止,竟還無半點悔改之意,心中大怒,面色一沉,怒叱道:「無知狂徒,你以為小小一島,就能嚇住人嗎?話己說過,若你那淫魔雙師,三年之內不來中士,我李玉琪必會尋上島去,考察爾等,若果如一般傳言中所說那般可惡,不知悔悟,我李玉琪若不令爾等屍沉大海,決不再返回中原一步,話以至此,善惡存亡,基於一念,還不趕緊回頭是岸!」
最後那「善惡存亡,基於一念,還不趕緊回頭是岸。」一語,李玉琪竟傚法佛門「獅子吼」喝出,恍若是青天中,一聲霹靂,震徹雲霄四野,不要說黃震宇兩人,被震得心驚膽戰,面青氣促,一溜煙撒腿逃走,便是那兩位新娘子,驟見玉郎聲色俱厲之態,驟聞這震耳語聲,也同時嚇得是臉紅心跳,怦怦不平,怔住出神。
好半晌,朱玉玲兩人方才回過神來,蘇玉璣纖纖素手輕拍胸口,嬌媚懶憨地吐了口氣,翻白眼瞥見李玉琪,呆視著遠方出神,不由得「嗤嗤」一笑,輕推了他一把,悄聲埋怨道:
「你看你,好好他說完,使這麼大力氣幹什麼,真把人魂都嚇掉了!」
李玉琪收回目光,忽然「唉」聲長歎一聲,他是歎息自己如此地處置那兩人,是否合適。
朱玉玲與蘇玉璣兩人卻是一怔,不知他因何而歎,蘇玉璣卻又是白了他一眼,嬌啐道:
「一大早生哪門子氣啊,是後悔把人家嚇走跑了,沒有狗熊耍了嗎?那還不容易,我去捉他們回來就是」!
說著,當真一伏身就欲追下,李玉琪一急,又是一歎,歎聲裡伸手抓住蘇玉璣玉臂,止住她欲起的勢子。
氣得蘇玉璣一跺腳,「砰」的一聲,地上跺了個半尺深坑。
李玉琪見狀,反而「嗤」地一笑,伸手在她那粉頰之上,輕輕地抒了一把,含笑道:
「看你這份淘氣勁兒,這地又沒得罪你,好好地跺個大坑幹麼!」
蘇玉璣聞言一翹朱唇,向前一撲,撲倒在李玉琪懷內,玉掌握拳,在李玉琪胸前輕輕連捶,邊捶邊撒嬌嚷道:「我不管,我不管,你欺負我,你欺負我!」
朱玉玲在李玉琪身後見狀,抿嘴輕笑,李玉琪猿臂一舒,緊擁住蘇玉璣纖腰,張口作勢,故意嚇她道:「你再打我,看我不咬你一口才怪!」
說著,真個俯首欲咬蘇玉璣玉頰,蘇玉璣一聲驚叫,化拳為掌,托住李玉琪下頷嘴唇,嬌聲呼道:「玲姐姐救命啊,老虎吃人啦!」
邊呼邊作掙扎,欲脫出李玉琪的懷抱。
卻不料李玉琪不但不放,雙掌交錯一探,己搔在蘇玉璣肋下,搔得蘇玉璣「咯咯」嬌笑,週身震顫,不一刻便自嬌聲告饒道:「好哥哥……算我怕你……請饒了……·小妹吧!」
朱玉玲在一旁微笑不語,李玉琪住手伏首問道:「你知罪了嗎?」
蘇玉璣忍住笑答道:「小妹知罪了,請玉哥哥手下留情,放過一遭!」
李玉琪得意一笑,又道:「好,那麼你來親親我,我就饒你!」
蘇玉璣粉臉一紅,白了他一眼,眸珠兒一轉,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兒,然後皺起柳眉道:
「那你得放手呀,不行,再鬆開點,嗯,閉起眼來,好乖!」
說著,兩手扳住李玉琪雙肩,等他剛將眼睛閉上,雙手放鬆,雙手猛地一推,一個倒縱,飛出去兩丈多遠。
落地轉身,發出咯咯的得意笑聲,向土山之上馳去。
李玉琪一發覺上當,大叫一聲,作勢欲追,嚇得蘇玉琪拚力往前馳,晃眼間穿入樹窟。
李玉琪卻被他身後的朱玉玲拉住,並未真的去追。
李玉琪回頭瞥見,朱玉玲面含巧笑,映著日光,週身紫霞閃閃,晃若仙子下凡一般,心頭一蕩,不由自主地舒臂欲摟。
朱玉玲晃身閃開,婉語笑道:「玉哥哥,我還沒給你梳頭呢,快回去吧,我也該去弄早餐了!」
說著,挽住李玉琪手臂,一同向土山返去。
回到窟內,朱玉玲先去廚房端來溫水,入室一看,蘇玉璣與李玉琪兩人己然纏作一堆,好半晌,蘇玉璣方才掙起身來,白著李玉琪埋怨道:「你看你,又把人家的頭髮弄散了,真氣死人!」
李玉琪卻不認帳,反振振有詞道:「這怎能怪我,誰叫你不認帳來著的!」
蘇玉璣時翹著嘴不再答喳,自去古銅鏡邊梳理秀髮,朱玉玲卻接口道:「好啦玉哥哥,快來盥洗吧,我可要去弄飯了,沒功夫侍候你,璣妹妹,勞你駕,等會為玉哥哥梳頭吧!」
蘇玉璣沒好氣地回道:「我不管!」
說不管,並非真不管,一會兒李玉琪盥洗己畢,蘇玉璣將他推坐在鏡前,為他梳發整巾,玩性兒竟然化去不少。
李玉琪心想:「大概是被玲妹妹感化的吧!」
一會兒,朱玉玲弄好早點來請三人去飯廳吃飯。
飯後,李玉琪經昨夜一夜思量,及今晨被東海飛狸、飛魚一鬧,己然醒悟不該如此貪圖這眼前之歡,而應當早日啟程,導親復仇,在江湖中作一番事業。
故而便向兩位妻子提出,令她倆收拾準備,以便等雪兒自曲阜返來之後,好立即啟程南下。
朱、蘇兩人,對此地雖不無留戀,一來知道玉哥哥尚有要事待辦,不宣久留,二來無論去到何處,均不會與他分離,只要人在,地方自無所謂。
三來實在也怕留在此地,使玉哥哥在了無顧慮的情況下,欲取欲求,使二人勞累不堪。
有以上的這幾個原因,那朱、蘇兩人,雖對樹窟地室,心存著一份特別的留戀,卻也是欣然首肯,著手準備離去。
午後,八哥雪兒帶著一股子醇醇醉意,自曲阜飛返,鐵爪上竟然抓回來一包衣物。
三人欣然接過,打開一看,裡面除了掉下兩封書信之外,其他儘是些嶄新的衣服,每人一套,不多也不少。
那衣衫除卻李玉琪的內外各一套藍寶色儒衫裹衣之外,兩位新娘的衣裙,都是精工繡制而成。
給朱玉玲的一套,是她一貫心愛的深紫羅緞製成,金絲滾邊,對襟繡祆上用純金絲插繡著兩隻鳳凰。
一左一右,對立的胸臆,鳳尾瀉撤下,直撒滿下番百褶羅裙,兩鳳神態維肖,單爪踞地,剔翎弄羽,翩翩然呼之欲出,堪稱是妙手天工。
朱玉玲提在手中,喜極而跳,但只是跳了兩下,便忽又泫然而涕,擁抱著那一套新紫裳,嗚咽地哭出聲來。
那邊,蘇玉璣早已取過那屬之於她的衣衫,比量了半晌,那一身羅裳,可並不比朱玉玲的稍遜半分。
只不過是色兒不同,乃是青湖色羅緞製成,銀絲滾邊,純銀線插繡雙鳳,神態亦是一般無二。
蘇玉璣當然是也喜得亂跳,但也只跳了半下,便瞥見玲姐姐化喜為悲,悲切涕泣嗚咽,神態間煞是傷心。
蘇玉璣心中雖然不解玲姐姐為何竟會如此,卻慌忙著放下,奔過去詢問勸解。
卻不料,當她與李玉琪一同來至榻旁之時,尚還不曾想起,應該如何開日之時,朱玉玲已經坐起身來,望著他們兩個愕然的神色,「嗤」的一聲,復又笑出了聲來。
站在榻邊的兩人,可被這一笑,雙被笑暈了頭,卻也放下了心。
蘇玉璣第一個忍不住,擰腰肢坐在朱玉玲身邊,邊取下羅帕為她抹淚,邊急聲摧問道:
「玲姐姐,你瘋了嗎?又哭又笑,鬧什麼鬼啊!」
這一問不打緊,雖說出了呆立在一旁的李玉琪心中疑惑,卻又把朱玉玲問哭了。
只見她,那剛剛破涕為笑的花容之上,復又罩上了一層愁緒,悲慼戚地一聲「唉」歎。
直歎得李玉琪沒來由便覺得心頭一沉,他忍不住舒臂握住朱玉玲玉婉,柔聲兒問道:
「玲妹妹,你怎麼啦?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嗎?」
朱玉玲聞聲,鳳目兒流波一掠,觸到李玉琪關切焦急之狀,芳心中但覺得一陣溫馨,剛才那股子無形哀怨之氣,一股腦兒化成雲煙。
芳心一寬,嬌容上立刻轉化成柳媚花嬌,紅菱唇忍不住再次綻開,恍若是帶雨海棠!
李玉琪一見怔怔呆視,蘇玉璣睹狀兒閉唇竊笑,朱玉玲發覺自己失常,陡然間紅霞泛湧,反玉婉輕拽李玉琪坐在身畔,婉聲兒解說道:「唉,你們不知遁,這件衣服,乃是幾年前家母親手精製,製成之時曾對我說道『玲兒呀,這衣服是為娘為你做的做後一件衣服了,故此現在你可不能穿它!』當時我真不懂,怎麼娘好好的會說這種不祥之語呢,又怎的不讓我穿呢?當時我就問娘為什麼。
娘說『唉,我現在雖然不老,可自覺眼力較年輕時差了,所以想乘此時尚不十分衰老之際,為你做好嫁衣,有朝一日,你找著了人家,出嫁之時,才准你穿著,到那時,你不就成了別人家的人了嗎?為娘的雖然病你,卻也不能跟你去呀!』」
朱玉玲學著他娘的腔調,述說過去她母女閒話家常情景,維肖維像,活像是個老太婆。
但聽的兩人,不但不覺得可笑,反都覺有點兒鼻酸難過,朱玉玲述至此處,更不由流下了兩行清淚,咽聲往口。
好半響,還是蘇玉璣打消沉寂,輕推了朱玉玲一把,好奇地問道:「玲姐姐,當時你怎麼說啊?」
朱玉玲抹去淚水,瞄了李玉琪一眼,繼道:「當時,當時我因見娘無端傷懷,心中也不好過,便撲在我娘的懷中,道:『娘這麼疼愛女兒,誰捨得離開娘呀,趕明兒女兒武藝練成以後,跟爹爹到江湖闖一番,玩上一陣,以後回來就永遠呆在家裡,再也不離開娘了,誰稀罕嫁什麼人呢!』」
蘇玉璣「嗤嗤」地一笑,朱玉玲白了她一眼,住口不言,李玉琪卻摧問說:「後來呢?」
朱玉玲轉頭掃視他一眼,似乎也想以白眼相加,但一觸李玉琪瀟灑俊容,旋而幽幽一歎,道:「那時,娘將我摟了半響,連呼我乖女兒,可是一會兒又不知怎的,將我一把推開,歎著氣道:『唉,玲兒呀,現在你說得好聽,等將來真個遇上了人,為娘的便是磕頭,怕也留不住你呀,俗語說得好,『生女心向外』,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誰叫我自己不爭氣,生不出兒子來呢,唉!』」
「那時我聽了真生氣,怎麼為娘的這般多心,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不相信,當時,我真想發毒誓,這輩子永不嫁人,誰知娘卻好似十分煩我,一連揮著手趕我,說:『去去去,快走吧,別在這意我傷心了!』」
「當時,我一氣跑回自己房內,大哭一場,後來娘把這件衣服拿了來,讓我試穿,我便說什麼也不要,一直鬧了好幾天,娘才無可奈何地將衣服收了起來,想不到娘將它一存好幾年,到今天卻讓雪兒帶了來給我,你想,我見著了這件衣服怎麼能不會傷心呢!」
說著,倒在李玉琪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
兩人見她如此,心中都有些兒既悲且笑,所悲者乃是受朱玉玲感染之故,所笑的卻是好笑朱玉玲言不由衷,一年前尚想向她母親發誓,此生不嫁,一年後言猶在耳,卻己然樂為人婦了。
不過,兩人卻都不敢笑出聲來,而只是默默地凝視著朱玉玲,不知應該如何勸解才好!
幸虧,朱玉玲不過是一時感觸,不一刻便自動止住。
緩緩地抬起頭來,仍然滿面含愁地流盼了李玉琪一眼,瞥見他閉嘴忍笑似悲似喜之狀,不禁嬌嗔大發,婉聲兒怨道:「你還笑啊,不都是你害的!」
這從何說起?李玉琪暗中叫屈,瞪目不知所措。
蘇玉璣似若隔岸觀火,見狀嗤嗤一笑,出手指輕點李玉琪額角,嬌聲道:「傻哥哥,要不是你這冤家,怎能引動了玲妹妹春心,又怎能令玲妹妹背井離鄉,隨你這冤家遠遊江南,飽嘗這風霜滋味呢,所以啊,千錯萬錯,錯在你這傻哥哥長得太俊,錯在你……」
蘇玉璣這一陣嬌語調笑,恍如連珠炮響,雖說得李玉琪眉開眼笑,頗為得意,卻氣得朱玉玲嬌嗔脆叱,追著要呵癢治她!
故此蘇玉璣竟拉住李玉琪作擋箭牌,未想被朱玉玲真個抓著,別人還未怎樣,自己卻己然笑彎了肢腰,連聲告饒求恕不己!
這一陣笑鬧,將適才愁雲掃盡。
三人間至桌邊,取過兩封書信,見一封是北儒朱蘭亭寄於玉琪,另一封則是朱夫人寄於朱玉玲一人的。
朱玉玲先將自己母親寄來的放起,與二人同拆朱蘭亭的一封,只見信中對三人從權完婚一節,表示嘉許外,並以此事為例,功力雖然重要,閱歷亦必不可缺少,否則到處是鬼城伎倆,慣常乘虛而入,令人防不勝防,若不能先欺識破,稍一不慎,便墮入暗算的陷阱。
故特別囑咐三人小心謹慎,切勿大意,勿再效那小女兒態,任意使性子,而致為人所算。
此外,朱蘭亭信中告知三人,賽純陽玄真道長,己安抵駱馬湖,繼任水月觀觀主,朱蘭亭自己鑒於此次之事件,雖然僥天之悻,落得個圓滿收場,卻因之頗不放心三人獨行。
故在信中囑咐,抵金陵後不可再隨意亂闖,可先定居一處,候來年開春之時,北儒朱蘭亭立即兼程南下,與三人一同計劃另一步驟等語。
三人看畢,尤其是朱玉玲喜上眉梢,直誇她爹爹真好。
李玉琪雖喜,心中卻有點內疚,故而默默不語,蘇玉璣最是心安理得,毫不在意,嚷著要朱玉玲拿出另一封信來同觀。
朱玉玲卻也作怪,聞言一溜煙逃出房去,藏起來一人獨自拆閱,好半晌方才臉蘊笑意鳳目泛紅地跑了回來。
李、蘇二人知她是看信所致,並不為疑,卻都好奇地想知道信中說些什麼!
但是,朱玉玲更是不肯將信兒公開,卻笑嘻嘻對蘇玉璣道:「看你還得意,娘罵你是個鬼丫頭呢!」
蘇玉璣眸珠一轉,奇道:「別胡說,我哪裡『鬼』了,娘才不會罵我呢!」
李玉琪想起從前蘇玉璣女扮男裝之事,竟將那一干老江湖瞞過之事,哈哈一笑,輕擰著蘇玉璣粉頰笑道:「還不『鬼』,竟將娘也騙了,娘不罵你罵誰!」
蘇玉璣被他一提,想想果有道理,咭咭一笑,反唇相譏道:「我騙人只是騙人眼睛,玉哥哥卻是騙人家的心肝,娘要罵當然應該先罵你才對呀!」
說得有趣,朱玉玲咭地一笑,李玉琪玉頰一紅,作勢要呵她肋下,嚇得她驚聲一呼,閃身朱玉玲身後,一吐香舌,作了個鬼臉兒道:「別凶好不好,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啊,你倒是決心走不走呢!」
李玉琪聞言警覺,奔出窟去看了看天色,回來道:「天色己晚,看樣子只好明兒個動身了,我們在此停一晚吧!」
說畢,還自趨至榻邊睡倒,閉目養神起來。
朱、蘇兩人見狀,知他今晚想賴在此地,對望了一眼,蘇玉璣做了個怪像,逗得朱玉玲閉著嘴跑出房去,自去作飯,蘇玉璣連忙也跟去幫忙。
昨霄徹夜未眠,雖不至於覺得倦累難過,此時一靜下心來,不一刻便逕自睡去。
一覺醒來,朱玉玲已將飯菜做好,在飯廳招呼前去用飯。
李玉琪轉身轉入飯廳,進門時陡覺得得眼前一亮,只見那兩位新婚的娘子,己換上了一身新裝!
朱玉玲週身紫光金霞閃閃,胸前的兩隻金鳳,隨著那呼吸之勢,微微悸動,翩然如生,恍似活的一般。
再看蘇玉璣週身青碧銀霞,胸前是兩隻雪白的銀鳳,亦如那朱玉玲的一般,宛如活物。
這兩身穿著,襯著她倆無一不似的面貌,身材,宛如是一雙解語名花,紫巍巍,青閃閃,迎風驟放,那本身便活似兩隻鳳凰。
李玉琪當門呆立,目不暇接,兩人卻同時襝衽施禮,微笑同聲道:「玉哥哥請來上坐!」
說罷,左右一分,各挽一臂,將他引至上位坐下,兩人又面帶巧笑,一人端飯,一人斟酒,侍候得一方面有點兒受龐若驚,一方面有些兒飄然若仙,直到飯畢,方纔還過魂來,詫異地問道:「你們鬧什麼鬼啊!怎的,怎的……怎的……」
「怎的!」什麼?他卻又張口結舌說不上來。
兩人聞言,也不回答解說,只相對微微一笑,仍然是我行我素,雙手遞奉香茗,直到將一切瑣事做完,三人回返臥室,蘇玉璣方才言道:「玉哥哥,我們明天就要走了,這裡的東西怎麼辦?」
這,李玉琪可未曾想過,此時經她提起,暗想若任其保留原狀,說不定將來被別人發現,據為巢窟為害地方,當然不能留,若要將之毀去,一來不忍,再者也有點可惜,想想,一時可真沒辦法。
朱玉玲見玉哥哥也無主意,便自桌上玉盤之中,取出一顆明珠仔細把玩,見那明珠竟有半寸,透明泛亮,竟是顆上好珍珠,取過玉盤一瞧,那盤中顆顆如此,都是人間罕見珍品,心中一動,倩笑道:「玉哥哥,我倒有個主意,不知你贊成不!」
李玉琪也不問是什麼主意,連說:「贊成!贊成!」
蘇玉璣嗤地一笑,欲言又止,朱玉玲道:「此處一切,想都是葛紫荷生前掠奪別人之物,現在她已死,不若我們拿出去相機救濟貧民,為葛紫荷做些善事,其他笨重這物,仍先留此,等將來北返時再行設法取出,至於此窟,雖然隱密,但終能被人發現的,若是好人倒還罷了,若是被大盜、淫魔據為巢寨,則頗為不當,所以最好在我們走時,想法把窟口阻塞起來,例沒有後顧之慮了!」
李玉琪連頭稱善,略有所悟,等朱玉玲說完,立好接口道:「有了,我那神蛛碧兒,善吐蛛絲,那蛛絲不但堅固無匹刀劍無傷,更與它本身真靈相通,氣機相感,若令它吐絲將窟日封起,不但別人見了害怕,不敢妄動分毫,就是萬一有人能夠破網而下,我等雖還在千里之外,碧兒亦然有所警覺,到那時,我們豈不也知道了嗎?」
朱、蘇兩人聞言,驚詫之餘,稱善贊同,於是便開始翻箱倒櫃,將其中一干金銀珍寶等物,裝入一個大袋,大約共值十萬兩。
不過,那牆上明珠,因用以照明,暫時均未取下。
這一陣忙碌搜集,費時甚久,一切弄妥,己是初夏時分。
朱、蘇兩人,連忙跌坐榻上,又修習了一個多時辰的日常功課,方始陪伴著李玉琪睡下。
一宿無話,次日清晨,李玉琪吩咐紅兒,為三馬配上鞍籠,早餐己過,李玉琪在各室內一轉。
揮袖虛空連揚,施展出兩儀降魔神功,將一干珍珠收在袖內,交予朱玉玲、蘇玉璣兩人分別收入掛囊之中。
三人出得樹窟,李玉琪果然放出神蛛碧兒,玉掌一舒,那碧兒躍踞掌上,朱玉玲兩人在旁,心中雖有點兒怯森之意,卻好奇地,欲想看看那碧兒如何布網,故此,均靜立一旁,並未走開。
李玉琪右掌托住神蛛,左下指著腳邊窟窿作了個手勢。
神蛛碧兒立即會意,「嘶」的一聲,彈跳而起,就在空中,一陣翻滾,落下時己然漲大,看上去綠光閃閃,好不怕人。
雖是在大白天裡,明知道這神蛛不會傷人,朱玉玲兩人仍不免嚇得瞪大了鳳目,往後直退。
碧兒落地,並不立即移動,只見它八爪踞地,後尾一翹,「嘶」「嘶」數聲微響,電射出八根銀絲,穿入窟窿對面的巨木之中。
緊接著,八腳划動,盤絲遊走,不消半盞茶時,巨網便自織成,罩住了整個窟口出路。
朱、蘇兩人一邊細看,又奇怪又欣喜,怯俱之意也已除去不少。
一見那碧兒將網織好,蹲踞巨網中央,昂首舞爪,狀頗得意自豪,不由趨近李玉琪身邊,同時讚道:「玉哥哥,這碧兒真神,這網上有毒嗎?」
李玉琪微笑道:「這同平常是沒有毒的,不過碧兒己能精通玄功變化,大約是可以在上面放些毒氣吧!」
神蛛碧兒果真通靈至極,竟能懂得三人對話,聞言嘶聲一叫,引得三人對他注意,後臀微翹,口顎顎鉤一張,夾住一根蛛絲。
只見它那蛛絲本是銀白之色,粗如麻繩、被它顎鉤鉤住,不一會,竟立即轉成黑色。
三人一見,知它是表演施毒,朱、蘇兩人都覺得好玩,不山得鼓掌叫好,李玉琪卻叫道:「碧兒,算了吧,快把毒液收回來吧,就你這網己夠嚇人的了,如再下毒,萬一有人碰著,豈不要立刻被毒死嗎!」
碧兒真個敢話,聞言果然將毒素收回,在網中一彈躍起,空中連翻,落在李玉琪掌上之時,又變成拳頭大小了。
李玉琪遂令它鑽進碧玉葫蘆,朱玉玲望著蛛絲,懷疑道:「玉哥哥,這蛛絲真那麼結實,不畏刀劍嗎?」
李玉琪知她不信,微微一笑,說:「這還有假嗎?不信你就拿劍試試看啊!」
朱玉玲正中下懷,反臂抽出「紫虹劍」,紫霞一閃,用起三成真力,一劍向蛛絲劈去。
劍絲一觸「膨」的一聲,蛛絲果然未損失毫,紫虹劍卻被彈起老高。
朱玉玲頗不服氣,暗忖:「我這把『紫虹劍』能夠吹毛立斷,無堅不摧,竟不能斬斷這小小一絲,真是怪事!」
想著,舉劍又劈,這一次加倍用力,竟運出五成功力,心想:「這一劍之力,少說點也有千斤,就是磨盤大石,也能一分為二,看你這蛛絲是否還能擋住!」
想也想,劍卻早已挾著破風之聲劈下,聲勢確是嚇人。
哪知一劈到絲上,又是「彭」的一聲,聲如擂鼓,整個蛛網被劈得顫了兩顫,蛛絲卻仍然未斷。
劍被彈起老高不說,朱玉劍握劍的右臂,竟被震得麻了一麻,虎口一熱,幾乎把劍不住。
這一下,可不由不信了,朱玉玲叫聲:「真厲害,真厲害,若人被它遇上,怕不是無物能治了嗎!」
李玉琪一邊摧促二人下樹,一邊道:「那也不見得,所為『一物降一物』,神蛛蛛絲雖然無敵,卻怕我這小小的一根佛面碧竹杖呢!」
三人上馬並騎緩行,蘇玉璣問道:「玉哥哥,你說的就是在駱馬湖用以制敵的竹杖嗎?」
李玉琪道:「正是此物!」
接著又掏出來令兩人傳觀,又將得杖經過,一一述出。
朱玉玲持杖細觀,見那杖粗如小指,長藥兩尺二寸,每節前後各有一個佛像,口鼻眉俱全,口張若笑,中有一孔相通,全竹晶瑩碧綠,宛若碧玉雕琢而成,入手不但冰涼,份量亦頗沉重,不禁連連稱奇。
前端竹孔中穿著一根蛟筋,其色亦為深碧,摸在手中,也是冷冰冰的,共有二股,每股約有二尺多長。
朱玉玲反覆把玩,陡地略有所悟,將蛟筋纏著的一端,穿入竹杖另一個孔,用力一拉,將碧竹杖變成弓形,再將那兩股蛟筋繫緊為弦,微一拉動,弓弦彈力強大,「彭彭」作響。
朱玉玲見狀,大喜道:「玉哥哥,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嗎?」
李玉琪奇道:「這不是佛面碧竹杖嗎?」
朱玉玲嫣然笑道:「玉哥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乃雲南百毒門中,鎮山之寶,佛面弓也,聽爹爹說,這百毒門雄踞雲南,善養各種奇毒之物,如與人結下梁了,慣常放出毒物,暗中傷人,手段陰辣無比,所幸者,百毒門人世居雲南,並不常來中原江湖中走動,故而亦無大害。」
「據傳那百毒門中,有一佛面弓,乃是龍嚴佛面竹杖根所制,聽說那佛面竹根生長在岩石之上,其根深入岩石,最下者可達數十丈深,故而不但難找,竹根本身之生長亦是萬分困難,每百年方能生長一節,再百年能印出一個佛面,故此一節,便要長三百年之久。」
「據雲,那百毒門中的佛面弓,上面只有一個佛面,每節亦無小孔,想來是生不得深之故,但已經十分厲害了。」
「因為那佛面竹,不知是何緣故,竟生為百毒剋星,無論再毒再大的毒物,一旦遇此竹,凶焰立斂,不僅是不敢妄動傷人,如由執竹人加以訓練,久則便可將毒物收服,聽人命令了。」
「所以,那百毒門中,除掌門人有一隻長約二十節的佛面弓外,每一門下,各有佛面竹一杖,執為信符。」
「那佛面弓弓弦,聽說是以千年寒碧毒蛟的蛟筋所製成的,亦具有克制毒物的特性,更妙的是,那蛟筋堅固邊常,寶刃不能損傷,彈力極大,以至發射羽箭彈刃,能遠達百丈之外,穿金裂石,無堅不摧,故被百毒門供奉為供山之物,被武林人視為奇寶之一。」
李玉琪、蘇玉璣兩人聽得入神,三人於不知不覺間,己然走完了荒地,轉入官道之上。
雪兒棲息在朱玉玲馬頭之上,聞得朱玉玲說到這裡,只聽它「呀」了一聲,插言道:
「玉哥兒啊,玲少奶說得不錯,這竹杖過去確實是百毒門之物,你記得嗎?過去,我對你說過,那神蛛碧兒的舊時主人,不是叫什麼百毒使者嗎?」
李玉琪點點頭,表示記得,雪兒高興地道:「那百毒使者,就是百毒門的始祖啊,想當年使者被陰陽真人殺死,禪師將使者的百毒秘笈取來,順便帶來了這只竹杖,現在的百毒門,大約就是百毒使者的徒子徒孫了!」
蘇玉璣不解地問道:「那為什麼這竹杖會掛在玉哥哥經過的甬道裡呀!」
雪兒「咳」了一聲,老氣橫秋地道:「這個都不懂嗎?老禪師佛法高深,自然能算出前因後果,知道在後世若干年後,玉哥兒會來的啊,若是不把這竹根,掛在那裡,玉哥和怎能破除蛛網,收復了碧兒呢!」
蘇玉璣見雪兒輕視自己,一翹嘴不去答喳,轉而要過朱玉玲手中的佛面弓來,接著道:
「這弓真能射那麼遠嗎?我試試看!」
說著,探手入囊摸索半晌,才摸出一顆珍珠,又道:「就用這顆珠子試試吧!喂,雪兒,射出去珠子你幫我拾回來好嗎?」
雪兒脆聲應好,蘇玉璣抬首四眺,見天邊百十丈遠處,正飛翔著一隻老鷹,那老鷹老遠望去,只有拳頭般大,正在低空盤旋著,似在尋找食物。
蘇玉璣一指那鷹,又道:「玉哥哥,你看那老鷹多可惡,大概又在找小雞抓食吧,看我打它下來!」
說著,將珍珠扣在蛟筋之上,用力一拉一放。
「錚」的一聲,弓弦響處,那顆珍珠,疾著流星趕月,日光下帶著一道光華,及一陣嘶風破空之聲,直向那老鷹飛去。
雪兒一聽得弓弦響聲,也立即脆聲叫道:「玉哥兒,看我抓它回來!」
聲未落,只見它雙翼己張,拍擊飛出,身化一溜銀光,疾如閃電般,直追在珍珠之後飛去。
瞬息間,前面珍珠己出去百丈,雪兒也變成了一個小銀點。
但,快雖快,無奈是距離過遠,蘇玉璣因未將那老鷹前飛速度計入,而逕射老鷹身體之故,那珍珠竟擦著老鷹後尾打空。
李玉琪鼓掌大笑,蘇玉璣粉面一紅,白了他一眼,瞥見那雪兒,似己追上珍珠,鐵喙一啄,竟將那珍珠含往。
蘇玉璣速又摸去一顆,扣弦再發,「嘶」的一聲,又是一溜白光射出,眨眼飛射百丈。
這次可未曾落空,只見那遠處,光華一致,己穿入老鷹腹內,那老鷹立被這一珠之力射死,翻滾著向下落去。
李玉琪眼神奇佳,看得很是清楚,只見那遠處,雪兒己舒爪將死鷹抓起,風馳電掣般飛了回來。
片刻間,雪兒飛近,朱、蘇兩人,瞥見那雪兒抓下的老鷹竟有磨盤般大小,不禁又驚又喜。
便是李玉琪也覺意外,想不到小小一弓,能射出這麼遠不說,還能將這磨盤大的老鷹擊斃,實在令人可喜。
蘇玉璣接過雪兒吐來的珍珠,卻望著那死鷹發愁,皺眉道:「玉哥哥,那顆珍珠怎麼取出來啊!」
李玉琪令雪兒飛近馬邊,看準傷口,駢指虛空一劃,三尺外懸空的鷹腹,立即應指劃開一條,長有一尺的大口子,鷹腹內五臟鮮血立即流落地上,那一顆珍珠也隨著心肺墮落地上。
此時,三人在馬上一直未停,三馬並馳雖不急速,卻也於眨眼間前馳丈餘。
李玉琪回頭一瞥,伸兩指凌空一召一夾,那地上的珍珠,立即飛起,夾在李玉琪兩指之中。
日光中,朱、蘇兩人看清此景,因而驚大了眼睛,好半晌,蘇玉璣方才接過那顆珠子,嬌叫道:「乖乖,玉哥哥會法術嗎?」
這能怪蘇玉璣大驚小怪,須知她雖知李玉琪相處已久,知道這玉哥哥功力深厚,卻不知到底深厚到何種程度。
李玉琪雖也曾在她面前屢次施展身手,卻都因對手太過無用,而未能盡出全力,都是一兩招內,挫敵傷人。
故此,實在說來,連朱玉玲算上,都不能徹底瞭解,李玉琪功力臻達何種境界了。
李玉琪在無意間用出,這種武學中最難練成的虛空攝物之法,兩人哪能不驚奇萬分呢。
李玉琪見她兩人之狀,也不解說,只微微一笑,將佛面弓要過收起,一指前途,道:
「前面就要入鎮了,咱們要打尖嗎?」
朱玉玲一看天己近午,便婉聲兒應好。
不一刻,三人三騎馳入鎮內,一看街頭鎮牌,上寫著「果頭」兩字,知是果頭鎮了。
這果頭鎮乃是在蘇皖邊境之上,三人為早些到達金陵之故,並未走大道,而順從著蘇玉璣主張,由此地探索穿越洪澤湖,經「老子山」「馬家集」,再入蘇境,經「六合」直趨「下關」,渡過長江,便是金陵了!
這一路,雖然不比經由大路而行來得舒服,卻近了三百多里,故此三人便走到這裡來了。
三人入鎮之後,在一間比較清潔的飯店前下馬,店小二一見這三位美如天仙臨凡一般的人物光臨,哪還不盡力侍候。
李玉琪三人入坐之後,朱玉玲點了幾樣李玉琪愛吃的小菜,李玉琪卻乘機打量了四周。
只見飯堂不甚大,十幾張桌子上,只有八成客人,八成客人之中,倒有五成是本地之人。
李玉琪在看人家,人家可也在看他,本來嘛,誰叫他三人衣著華貴,長得又都是俊美無匹呢。
李玉琪出來這些天,對於別人的注視,已然是習以為常,不以為異,看過以後,也就算了。
卻不料,他剛剛回過頭來,便聽見最遠處的一桌上,有人吱吱喳唱歌地在低聲談論道:
「喂,張三哥,我看那小子有點像最近江湖上傳說紛紛的什麼藍衫神龍呢,你說是嗎?」
李玉琪聽力特異,異然相距甚遠,語聲低啞,卻也是入耳清晰。
聞言抬頭一瞥,見那桌上坐著一個短裝打扮的人,剛才的語聲,便是其中一個面有刀疤的漢子所發。
不過,那五人並未發覺,己被李玉淇所見,仍然說個不休,李玉琪也只當沒事,眼光一掃而過,正遇著一雙奇亮的眼神。
從那眼神中測知,那人功力必然不弱,李玉琪一愕,想不到這小鎮會有這般人物,不由留上了神。
這一留神不打緊,差點令李玉琪笑出聲來。
原來,那人滑稽得要命。
大寒天頭上什麼不戴,光禿禿一顆頭,寸發不生,腦門子又尖又高,油光滑亮的像抹過油一般。
腦門下額凸如鵝,眉毛稀落幾乎沒有,雙眼凹眶內,最少有半寸之深,又圓又亮,開闔間閃現精光。
鼻子尖高翹起,也和那光腦門一樣,兩邊顴骨高聳,下頷上翹,嘴唇特別闊大,似也厚足半寸,再配上兩隻兔子招風大耳,真是十足的「五嶽朝天」奇像。
他看到李玉琪看他,高興地笑了一笑,厚嘴唇幾乎裂到耳根之下,立即露出兩顆特大特白的門牙來。
李玉琪忍不住蕪爾一笑,心道:「這個人真是好玩,還挺和氣的呢!」
那人瞥見李玉琪一笑,似乎更是高興,嘻嘻有聲,竟拱手打起招呼來了!
李玉琪也只好拱拱手,算是回禮,蘇玉璣見飯菜送來,她立即招喚李玉琪飲食了!
李玉琪邊吃,邊凝神締聽那五人談話,只聽得另一人道:「不會是吧!你看他文弱得像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哪會有什麼武功呢,倒是那背著寶劍的妞兒,眼神奇亮,像個練家子,唉,這小子艷福真好,你不看那兩個妞兒多美,要是同我張三爺睡上一夜,就是叫我立刻就死都行!」
此言一出,那同桌的幾人,立即一陣哄笑,李玉琪聽在耳中,氣得劍眉一豎,想了想又復忍住。
朱、蘇兩人,見玉哥哥剛才拱手,現在豎眉的樣兒,可都有點兒莫名其妙,不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卻不便詢問,或放眼出去亂看,而只好悶在心裡。
這其中可有緣故,若是數日之前,蘇玉璣早就嚷嚷了,如今自從那雪兒自曲阜帶來朱夫人的親箋書信之後,尤其是蘇玉璣,活像是變了性兒。
原來朱夫人信中,除對朱玉玲表示了慈母的愛憐懸念之情以外,還說了一篇為婦之道,教玉玲切記遵行,以體現夫婦、姐妹間合巹親愛。
當然,這道理不外乎三從四德,坦城待人,謙恭處世等等,朱玉玲閱罷,在感謝母慈之餘,自願竭力遵行。
她與蘇玉璣己然是形同一人,自然也無隱瞞的道理,故此,在李玉琪不在之際,將信予蘇玉璣看過,蘇玉璣自不免亦願奉行。
因此之故,昨晚二女之態度,均有所轉變,而今日,處於大庭廣眾之間,亦沒有過去豪邁不讓鬚眉之氣了。
李玉琪可未曾注意這些,仍注意收聽那幾人的談話,只聽他們笑畢,那最先說話之人,又道:「張三哥,這次你可走了眼啦,你只知那妞會武,可知道她便是大大有名的雲中紫鳳朱玉玲嗎?」
那自稱張三哥的道:「怪不得人稱你鬼機靈,你的消息可真多,是從哪兒聽來的呀!」
那人得意一笑,又道:「這還要什麼消息,光看那一身紫衣不就成了,三哥你不知道,咱們五位寨主,可就是死在這妞兒同伴手上的,聽說那小子與他們一齊南下,怎的他三人失蹤了幾天,那小子就不見了,卻不知打哪兒又鑽出一個小妞兒來了?真是娘的邪門!」
另一陌生的聲音道:「機靈鬼,你不會認錯了吧?」
那機靈鬼又道:「如假包換,不信你出去看看,門外頭准還有兩匹龍駒駿馬,一隻大白鳥和一隻小猴子,這一堆畜生,是那個叫什麼『藍衫神龍』的招牌,絕錯不了!」
又—人道:「那你得趕快去報信呀,若讓人家溜了,可有你的樂子瞧的呢!」
機靈鬼又得意道:「信早報過了,你等著瞧吧!這三個娃兒,只要敢再往西走,六寨主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到那時,哈哈,我說張三哥,說不定我兄弟交上了好運,還可以分得一杯羹呢!」
李玉琪練就兩儀降魔神功,己具天耳通神之力,雖在那人聲吵雜的大庭廣眾這間,仍能清晰地收聽,大廳那一端一桌凶漢的談話!
起初,李玉琪頗為懷疑,凶漢所指是不是自己?所說寨主又是何人?
漸漸地,細思量,竟有所悟,暗想道:「好,你等既不肯聽從勸告,改過遷善,說不得我李玉琪這一次就要大開殺戒了!」他的心意既決,便也不再多聽,匆匆食畢會帳,陪同蘇玉璣、朱玉玲兩人,立刻出店上路。
出門之際,不經心回頭一瞥,目光到處,正瞧見店裡,那一個滑稽人物,嘻著一張大口,對著這邊瞧來。
四目一觸,那人又是一拱手,只見他嘴唇微動,李玉琪耳邊,立即響起一陣細若蚊鳴的語聲道:「李兄,小心防賊,前途再見!」
這分明是「傳音入密」的上乘功大,李玉琪心中驟然一驚,想不到那人年紀輕輕,功力竟己臻此境界。
且其言中、似也聽得群賊蠢動消息,好意示警,熱忱可感,李玉琪知他必是俠義中人,忙也拱手「傳音」答道:「兄台好意,在下心領感謝,就此別過了!」
那人聞言,似也頗覺意外,想不到李玉琪小小年紀,功力比他更高,那語聲呼來雖是低細,入耳卻極驚心。
就在他一怔之間,李玉琪己然閃身出店。
店外,紅兒照顧著三馬,己然吃飽,雪兒卻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李玉琪心知雪兒通靈慧敏,此時飛開,必有緣故。
好在三人順路前行,所經皆是曠野,不慮雪兒在空中察看不著,便不再等,知會朱、蘇兩人上馬,逕自向鎮外馳去。
三匹坐騎,腳程都極快速,李玉琪所乘黑馬,雖非龍種,經過數日來與龍駒「望月」
「蓋雪」相處,被兩匹馬龍駒迫著,每日練習體力,例確比過去進步了不少,故此行來,極其快速。
三人馳了一程,己離開果頭鎮很遠,冬日雖無風雪,仍顯得一片荒涼淒蒼,路上行人,除少數販夫走卒,結隊搭伴而行,至極稀少。
李玉琪看到四處無人,遂緩緩放疆徐行,將店中所聞告知朱、蘇兩人。
第一個蘇玉璣,雖為人婦,也獲得了為婦之訓,無奈年紀仍小,稚氣玩性仍未盡脫,聽說前途有架可打,自己又有恃無恐,哪能懼怕,等李玉琪話音一落,立即「呵」了一聲,又驚奇、又羨慕、又頑皮地道:「玉哥哥好美嘛,才打了兩架,名頭就傳出去了,什麼『藍衫神龍』,聽來倒是蠻威風的,不過卻不大像你!」
李玉琪奇怪地問道:「那你說我像什麼?」
蘇玉璣「咯咯」一笑,眼珠子在李玉琪面上一轉,「嗯」了一聲,道:「依我看嘛,你倒是像個藍衫娃娃,否則,否則……否則每天晚上,吵著要吃……」
「吃」什麼?沒說出來,粉面兒端的竟自染上暈紅,「嗤嗤」地笑伏在鞍上,直不起柳腰兒來了。
朱玉玲聞言,閉嘴嬌笑了出聲,俏目一瞄,瞥見李玉琪玉面泛春,在馬上伸臂,探手伸入蘇玉璣肋下一搔,口中嚷道:「好呀,你這個壞東西,敢罵我,看我晚上不治你!」
蘇玉璣經他一笑,嬌笑如疾震銀鈴,慌忙著直起腰來,抓住李玉琪左手,不讓他搔,忍笑告饒道:「好哥哥,我怕你了,請你饒了我吧!」
李玉琪作色道:「不行,這筆帳我是記下了,你等著瞧吧!」
蘇玉璣惶急地搖動著李玉琪左手,幾近哀求地道:「好哥哥,你可憐可憐小弟吧,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身著女裝,卻自稱小弟,李玉琪和朱玉玲兩人,都被她逗得「嗤」的一聲笑了起來。
蘇玉璣一見,事情己有轉機,立即悄聲軟語道:「玉哥哥,你不生氣了吧!」
李玉琪聞言,復又忍笑作色,道:「誰說的,我氣得很呢!」
蘇玉璣見狀,便轉向朱玉玲求援道:「玲姐姐,請你幫幫忙求求玉哥哥好嘛,你不能這麼見死不救啊!」
朱玉玲見她說得可憐,便道:「玉哥哥,別氣啦,念在璣妹妹過去尚知『報效』的份上,饒過她的這一遭初犯吧!」
此言一出,三人的臉上,俱是一陣飛紅,李玉琪朗笑出聲,左右顧盼,得意洋洋地道:
「好一個『尚知報效』,如此說來,我倒真不能太為己甚了呢!」
說罷,仰天長笑,哈哈不絕。
蘇玉璣不知為何,不但不知感激,反而紅著臉對朱玉玲白眼相加,不過,她剛剛逃過一劫,不敢大聲發言,僅只是白了一眼,便自默默無語。
朱玉玲看見,吐了吐香舌,卻顧左右而言地道:「前面要過山了,怎麼還不見雪兒回來啊?」
李玉琪聞言止笑,對前方凝睬有頃,道:「前面這山,雖然不甚高大,形勢怎麼這麼的險惡呢?只怕有人要在此地下手掠劫呢!」
蘇玉璣聞言,興趣自勃發,接口道:「那敢情好,我正手癢著呢,等一刻玉哥哥你別動手,看我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也讓他們送我個綽號好嗎?」
李玉琪微笑道:「好是好,但是你可別太狠了,否則他們送你個「女夜叉』綽號,那會有多難聽呀!」
蘇玉璣「啐」了一聲,突然發現雪兒飛來,立即指著道:「你們看,那不是雪兒回來嗎?」
話音方落,一點銀星,帶起微微的破空之聲,迎著三人飛來,眨眼工夫,已到面前,李玉琪、朱玉玲兩人,閃目一瞧,果是雪兒。
李玉琪右臂一抬,雪兒雙翅一束,飛落臂上,又一跳棲在朱玉玲馬頭特配的一隻亮圓銀環之上,望著李玉琪,脆聲道:「玉哥兒啊,前面那座山裡,有好多壞人,在打我們的主意呢,你還是小心著點好,否則……」
蘇玉璣打斷雪兒話頭,搶著道:「怕什麼?人愈多愈好,打起來不更熱鬧些嗎?」
朱玉玲卻不這麼想,心知必有緣故,便問道:「雪兒,你剛才去探過了嗎?你怎麼找去的啊!」
雪兒脆聲道:「你們去吃飯的時間,我在街上,看到一個賊頭賊腦的漢子,向我們打量,當時我心裡一動,便注意了他,只見他跑進店去,不一刻自店後飛起了一隻信鴿,我見那鴿的腿上,似綁著小紙條兒,便立刻也追了下去。」
「那鴿子飛過此山,投入山後一所水寨大廳之中,我便也悄悄地飛落在廳後一株樹上,隔著窗向廳裡偷看。」
「那裡一共坐了三個人,我只見其中之一人乃駱馬湖裡的老道叫什麼『二觀主超凡』,另一個像是主人,生得尖頭尖腦,滿臉陰險之色,還有一個背對著我,看不清臉面,聽聲音十分洪亮,似是蠻有幾下呢!」
蘇玉璣「啊」了一聲,插言道:「那個尖頭尖腦的人,一定是惡蛇蔡盾,這東西真可惡,泰山放了他一命,不但不知海改,還敢來作對,這回撞上,非叫他找他義兄去不可!」
李玉琪瞄了她一眼,似有怪責之意,蘇玉璣想起上次泰山下失手連殺五人,玉哥哥責備自己之言,嚇得吐了吐香舌,住口不言。
雪兒遂又脆聲道:「鴿子飛落在廳中,蔡盾在鴿腿上取下張小條,送給中間坐著的那人,那人看畢,哈哈大笑,聲震瓦字,許久方才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蔡寨主,那個什麼李玉琪帶著兩個妞兒,果然投到此處,你快點吩咐下去,叫兄弟們多帶強弓硬弩,在前面「映山羊腸谷」兩側,埋伏妥當,你倆隨我迎上去誘敵如何?」
「那蔡盾與超凡兩人,面有難色懼意,好半響超凡道:「狄寨主,那李玉琪與雲中紫鳳功夫確實高強,以過去敝觀人數,與少莊主這麼多人,尚且拿不下人家,我看,我看……」
「那姓狄的『哼』的一聲,打斷超凡老道的話頭,不悅地說:『道長何必如此洩氣,有我斷魂煞狄福在此,那姓李的小子再強,也反不上天去,你兩位既然害怕,乾脆藏起來算了,何必出來闖什麼江湖呢!』」
「那兩人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心裡大約不是味兒,僵立了好一陣子,蔡盾方才狠狠地跺一跺腳,大聲道:『狄寨主說哪裡的話來,別說我五位義兄全死在這夥人手上,非得報仇,就只為了少莊主的傷與水月觀的大觀主的折亡,我蔡盾也不能坐視,做那縮頭烏龜啊,咳,不過據說那小子,實在厲害我們不得不想個萬全之策,我出個主意,狄寨主看看可使得?』」
「那蔡盾說完,附在斷魂煞狄福耳邊,吱吱喳喳說了半天,狄福聽畢,面色梢稍轉好,點頭道:『好,咱們就這麼辦吧!』」
「那蔡盾見他首肯,立即出外召集手下唆羅,集合約三百多人,各背著匣弩長箭及稻草柴束等易燃之物,在蔡盾指揮下,來到前面山的一道峽谷兩側崖頂,埋伏妥當,靜等著你從們前去呢!」
李玉琪問及峽谷形勢,雪兒又道:「那峽谷寬只一丈左右而且曲折極多,兩邊岩石壁立,高有二三十丈,崖頂的枯樹甚多,崖石也很多,如在那兩崖頂上向下射箭投石,谷中的行人,確實不易躲藏呢!」
朱玉玲一聞此言,秀眉微聳,對李玉琪道:「玉哥哥,那個地方既然這麼險惡,咱們乾脆繞過去好了,何必前去自投羅網呢!」
蘇玉璣卻不同意繞道,認為太丟臉,聞言反對道:「我不贊成,這樣不顯得咱們害怕了嗎?以我說乾脆從兩側攻上崖去,殺他個片甲不留,也好叫他們識得姑奶奶的利害!」
李玉琪思索片刻,方才冷笑道:「我看這麼吧,咱們還是順著大路前進,諒他那鬼城伎倆,又無奈我何,雪兒,紅兒一左一右上山,隱身看住賦人,如他等真不知死活,妄想逞能耍鬼計,可聽我傳音行事,否則不可妄動傷人,紅兒,你明白嗎?」
紅兒聞言,立即低嘯答應,表示明白。
片刻功夫,三騎已馳至山前峽谷邊上,李玉琪把手一揮,雪兒飛翅連展,自左方掠飛上山。
紅兒也嘻著一張大口,吱吱連聲自朱玉玲馬後縱起,接連幾個起落,便消失於樹影林木之中,自右側攀上山去!
李玉琪叮囑朱、蘇兩人看自己眼色行事,不可輕舉妄動,萬一崖頂有箭射下,也不必在意,只要並騎而行,自有應付之策!
蘇玉璣心中雖然躍躍欲試,想上山殺個痛快,無奈玉哥哥面色凝重,不敢開口,翹著嘴不出一聲。
朱玉玲對玉哥哥已是萬般信服,知他心有成竹,自然不願違背,聞言嬌聲兒應是,靠著李玉琪右側,三人三騎,緩緩馳下峽谷。
此時,天己申未,因為是冬季晝短夜長,此時太陽已是偏向正西,堪堪未沒入西山之下。
那峽谷之中,果如雪兒所言,谷道極窄,兩邊崖壁如削,高有二十餘丈,此時雖只申未,谷內己有些錯暗,一入其中,內心不自覺有點陰森森的,似乎谷內的空氣,比外面的特別寒些。
只是,李玉琪並不在意,仍是談笑自如,不時與朱、蘇兩人說話,根本未把即將來臨的事故放在心上。
蘇玉璣雖說有些兒好鬥,此時看見谷中形勢,心中不免有點兒怯意,暗中提心,如果真是一群匪徒,自崖頂射箭投火,她自忖這麼高的崖頂,自己無論如何也飛不上去,那豈不是只餘了挨打的分兒?
雖說玉哥哥功夫了得,也不能將崖上賊人,一鼓而擒之呀,因此;她暗暗在心裡念著,可也毫無辦法。
至於朱玉玲心中雖也有此疑慮,卻是了無牽掛。
她是太信任玉哥哥了,她認為玉哥哥既然如此安排,自有辦法處理,何況崖上還有雪兒、紅兒呢!
三人三騎,順谷道緩緩前進,連轉了三四處彎道,並未見崖上有何動物,蘇玉璣正在納悶。
突聞得谷前谷後,「砰通通」兩聲大響,震得谷內嗡聲刺耳,經久不絕,閃目一瞥,前後十數丈處,各被一方高約丈許的巨石阻斷了去處,李玉琪座下黑馬,也被這兩聲巨響,驚得嘶風而嗚,後退不前。
李玉琪微一用力,夾得那馬不得動彈,方一停頓,崖頂上數百聲暴喝吶喊,兩側崖壁邊,各現出一排匣弩弓影。
緊接著一聲淒厲哨聲,劃空響起,「噠」「噠」「噠」連聲繃簧響過,數百支箭,帶起「嗖」「嗖」的破空之聲,向三人停身之處射來。
那弩箭與普通弓箭不同,乃是利用匣弩中繃簧發射,勁力強大,與射箭者本身的武學內力,無甚關聯。
五丈十丈內可射人,貫穿胸腹,端的霸道無匹,這一落數百支,別說讓它射中,僅那聲勢,己嚇煞人了。
朱玉玲、蘇玉璣兩人,見狀都不禁心頭打鼓,當下連忙雙雙撤出兵刃,抖韁欲往前衝去。
只有李玉琪不但不慌,僅輕舒兩臂,分左右挽住朱、蘇兩人玉臂,低聲禁止道:「兩位妹妹不可妄動,看我的吧!」
說時甚遲,那時也不過眨眼瞬目的工夫,李玉琪話音未落,一陣箭雨,已然迎頭罩下。
朱、蘇兩人,雖聽見玉哥哥這般說活,無奈都認為箭雨大強,非人力所能敵御,一見箭到,都不由長歎一聲,雙雙閉起鳳眼兒來,不忍目睹那箭雨穿身之痛。
哪知兩人才閉目等了一刻,覺不著一點刺痛。
心裡正奇怪,旋嗅著身外散起一股奇香,緊接著便聽見崖頂群盜,同時驚叫,忍不住睜眼窺看。
這一看,可又嚇了一跳,全不禁驚「咦」出聲。
原來,造才那一陣箭雨,不知何故,竟全部懸掛在身外四週一丈方圓的空間,箭桿在外,箭頭內指,像是一圈箭屏風。
兩人的那份驚奇,別提有多麼大了,轉頭瞄視李玉琪,他不是仍然端坐在馬背上嗎!
只是,他面上,己然罩上了一層怒意,尤其是一雙俊目,電光閃射,遠達尺許之外,嚇人至極。
朱、蘇兩人,哪見過李玉琪這等神態。
六目一觸,兩顆芳心,被李玉琪目中神光,映射得不由一陣「怦怦」亂跳,像是做下了什麼虧心事被人家拆穿了一般。
正在此時,崖頂上又是一陣繃簧連響,數百隻弩箭,復又如雨射下。
這一次來、蘇兩人心中也不再害怕了,卻驚奇地瞪大了眼睛,想看一看到底是什麼在作怪。
弩箭射來,身畔異香更濃,弩箭近身不及文半,又復如前一般,與上次的弩箭並懸空中不動。
那異香兩人極熟悉,都知道是玉哥哥身上特具的體香,每逢距他稍近,若是他出汗運功之時,那香味便自轉為濃烈。
故此,兩人略一思索,便猜知是玉哥哥之故意作怪,她倆驚喜地對望一眼,旋又將目光投到玉哥哥身上。
此時,她倆己無畏懼,芳心中唯一的感覺,是對玉哥哥無限地敬佩與愛戀,同時在她們的目光之中,也棄分表露了這一點。
因此,兩人不約而同,伸手抓起李玉琪的左右手,在自己嬌艷的粉頰上輕輕地擦著,表示出對他的信賴與依戀。
李玉琪深深體會到兩人的似水柔情,雖在此等險惡的場面這中,心頭仍能感受到甜密與溫馨。
他輕捻兩人的粉頰一下,驟然發覺崖頂群賊,竟然無恥地使用火攻。
他雖然不怕,卻顧慮煙氣熏人,同時,也憤恨群賊無恥,不擇手段的作風,因此更立意要教訓他們。
因此,當他發現崖上煙火冒起之時,玉面立即泛怒,眼中的閃爍神光,更大盛於前。
他收回雙手,低聲叮嚀朱、蘇兩人注意。
他自己則注意著崖頂,一等崖邊上群賊現身,吶喊著投入火把稻草等物之時,便驀地大喝一聲,雙袖一陣揮舞,無聲無風。
(原書缺兩頁)——
easthe掃校,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