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也未免大巧了吧,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會來了這麼一個「俠客」。
「萬惡淫為首」,他可不能背這個黑鍋,否則一傳出來,日後行走江湖,這「淫賊」之名,如何能見得了人,無論如何,非得解釋清楚不可。
心念間,左手凌空一點,制住了姑娘的穴道後,同時,身形一晃,穿窗而出,身形尚未站穩,倏聽頭上一聲怒喝,勁風呼呼,罩頭劈下。
柳一鳴聞風知警,未等腳落實地,立即雙腳交互一動,身軀倏然貼地而掠,閃電般劃個半弧,停身在三丈開外。
暗襲那人,似乎也想不到柳一鳴會有如此高絕的身手,口中不由微「咦」一聲。
同時,疾收下撲之勢,腰幹一挺,身形滴溜溜的一轉,欺近二丈,雙眼神光湛湛的打量著柳一鳴。
柳一鳴自練成「萬化神功」後,早已沒有日夜之分,此時已將看清來人是個二旬上下,相貌俊秀,人品標緻,一身黑色緊身夜行衣,手執一枝短戈,月光下,金光閃爍,英挺威武之極。
柳一鳴見狀,不由產生惺惺相借之情。
柳一鳴自己本是個俊逸無匹的人物,不禁對來人起了好感,更何況來人還是個俠義人物。
自己初入江湖,江湖中並未有知交似這等與己相若的人品呢!
因而,他不禁突然興起要與來人訂交的決心。
但是,來人可不這麼想。
因為,此時的柳一鳴已用「萬化神功」將自己的外貌縮成一團,看上去好似猴子。
月光下,雖然那副巧奪天工的身材,極為華貴的文士裝扮,給人一種飄飄如仙的感覺,但他的臉色.卻也同樣的給人一種可厭的惡感。
柳一鳴雙手一拱,微微笑道:
「兄台休要誤會,在下柳濟生,實非淫……」
話來說完,只見來人劍眉一蹙,滿面煞氣,暴喝一聲,道:
「萬惡淫賊,任憑你舌燦蓮花,大爺也不相信你那花言巧語,廢話少說,納命來吧!」
吧字一落,手中金戈一蕩,踏中宮,走洪門,欺身掠進,一式「天網恢恢」,疾如星火,向柳一鳴的前胸擊至。
柳一鳴見狀,心中大急,連忙雙手一搖,道:
「見台且慢……」
話來說完,金戈挾帶著呼呼勁風,已然攻到。
柳一鳴足尖輕彈,微一提氣,藉著那襲體勁風,原勢不變的飄退五尺。
那少年一擊不中,又是一聲暴喝,猱身跟蹤而至。
手中的金戈蕩起一團金光,呼的一聲,一式「天刑難逃」,刺向柳一鳴右肩的「肩井」
大穴。
柳一鳴腳方落地,身形尚未站穩,少年已跟進襲至,若換個人,即使能避過,也必會弄得手忙腳亂。
但是,柳一鳴所學的「萬化神功」乃是失傳千年的上古絕學,自是另當別論。
只見他上身不動,氣貫湧泉,雙足懸空,人已如一陣清煙,門到那少年的身後去了。
那少年暗忖自己這一擊必中,那知堪堪刺中,只見眼前一花,已然失去那個猴臉的醜鬼身影了。
他不愧是名門弟子,一見也來不及多想,右腕疾收,隨即盤身繞步,右臂由下往上一式「天地初分」,刺向柳一鳴「眉心」大穴。
金戈再刺空,那少年臉上也不由跟著一紅。
因為,從一開始,對方一直未曾還手。
柳一鳴因存心想結交這個朋友,所以他閃到後面,只是停身在一丈開外,並未出手。
一直等到少年回過身來,他才微微一笑,道:
「兄台請稍安勿躁,在下是……」
他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那少年以為他心存諷刺,不由惱羞成怒,未等柳一鳴說完,立即怒哼一聲,金戈一揚,又撲向前去。
這一次那少年已知道柳一鳴的輕功絕佳,已然達到神化之境。
雖未見對方出手,但是由此可知,他其他的功夫,他絕非等閒。
這下豈敢大意,立即抱元守一,凝神一志,將「金戈十二式」,逐式施展開來。
月光下,頓時泛起一團金光,裹住一淡一濃兩條黑影,上下翻滾,勁風呼呼,嘶嘶破空聲大作,情勢十分驚險。
這麼一吵,店家與客人,已全被驚醒,只是他們深知江湖中爭強斗很,仇殺慘死之事,任誰也不敢出面勸阻,以免無端招來殺身之禍。
所以,他們只是躲在屋內,由窗隙中偷窺著這一場龍爭虎鬥。
激鬥中的柳一鳴,施展出「小挪移步法」,在漫天戈影中,背負著雙手從容進退。
他本欲讓那少年知難而退,停下手來聽自己解釋誤會。
但是對方不但不體會領情,反而認為柳一鳴存心戲弄,惱羞之外,怒火高漲,狠心一咬牙,運出十成功力,將「金戈十二式」使到了極點。
柳一鳴見狀,劍眉微微一皺,暗覺這少年太不知進退了,正欲出手制止。
俊目一瞥,突然看見清音師太,手執一柄長劍,正佇立在屋脊之上,向這邊觀望。
柳一鳴一見清音師太尋至,心中不由大喜,立即氣貫湧泉,「嘶」的一聲,身形騰空飄起,避過金戈少年的招式,掠向清音師太面前,躬身一禮,恭聲道:
「師大您來的正好,祝小姐已被在下救回了,這位朋友……」
清音師太本已打聽出祝小姐,被賊人劫來此鎮,三更才趕至,正在逐一搜索時,突然聽到有人激鬥的聲音。
她不由暗自皺眉,怎麼會有如此不知江湖禁忌的人物,竟然會在人煙稠密處,展開激烈的搏鬥。
因而,立即悄悄掠近,欲查采個究竟。
她一見激戰的情形,不由暗暗驚心,仔細一瞧,那手使金戈的少年,招式沉穩詭異,正是泰山派的家數。
泰山一脈,乃是武林正宗大派,三十年前,泰山掌門人——鐵劍真人,仗著「重劍十式」,連劈君山連環十八寨的十八位寨主,享譽江湖,堪稱是一流高手名家。
清音師太昔年與「鐵劍真人」有過一面之雅,因此一瞥那少年的戈法,便已辨出,他乃是泰山一脈。
不過,泰山派素來以劍法為主,一向不用外門兵刃,這少年既是泰山門下,為何會棄劍用戈呢?
清音師太不由為此,感到十分訝異。
更令她訝異的是,另一位醜少年所使用的身法和步法。
那步法,不但玄妙無比,一經施展開來,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自己闖蕩江湖,少說也有三四十年,身經大大小小戰鬥,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場,見識不謂不廣,但此時卻怎麼看,也看不出柳一鳴的步法來歷。
一時好奇,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所在,細加觀察,豈料才一現身,那醜少年竟會向自己撲來。
她不由大吃一驚,隨即引身後退,暗暗提氣戒備。
她因自忖身份,所以未曾冒然出招,俟聽完柳一鳴所言,內心不由感到訝異非常。
聽了來人語中之意,似乎與自己素識,正當她陷入沉思時,後面的那位泰山弟子,卻已追擊而至,並且怒叱一聲,向柳一鳴擊去。
柳一鳴話未說完,勁風已至,他身形一轉,已閃到清音師大的身後。
清音師太聽他話出有因,料想其中必有誤會,正欲出聲相詢,頓見眼前一花,那面貌奇五無比的少年,身形已經消失了。
而後面追擊而來的少年,一柄金戈已向自己前胸刺來。
清音師太見狀,心知他並非向自己偷襲,而是收手不住,左手向前一探,已扣住那少年的右腕,道:
「少施主暫請住手,待貧尼問明原由再打不遲。」
話一說完,默運真氣,順勢一抖,硬生生的將那人收勢阻住,帶開數尺。
那少年一見清音師太,雙目炯炯,精光連閃,一臉正氣,說話沉穩有力,左手六指,已知其來歷。
心中雖不滿她出手阻撓,但也不敢太過無禮;只得停下手來,拱手問道:
「師太敢是江湖人稱『六指蕩魔』的清音師太嗎?」
清音師太聞言,微微一笑,鬆開扣在地右腕的左手,道:
「小施主好眼力,貧尼正是清音,不知小施主是那位道長門下高徒?」
少年間言,知她果如自己所料,立即強壓內心不悅,躬身行禮道:
「泰山掌門首座弟子杜君平,參見師太!」
清音師太揮手作勢,止住杜君平行禮,道:
「杜小施主不必多禮,待老尼先問問這位施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說完,立即轉身向柳一鳴問道:
「小施主究竟是何人,怎會認得貧尼,祝小姐如今身在何處?」
柳一鳴聞言,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改變臉形,因此,連見過一面的清音師太,此時也認不出來了。
心念及此,他先看了看社君平一眼,見杜君平正瞪著自己,乃微微一笑,道:
「在下姓柳,於今年曾隨家母和伯母至貴庵參見師太,正值祝……」
清音師太一聽,未待他說完,隨即噢了一聲,道:
「原來是柳施主,你……已經找到祝小姐了嗎?她現在在那裡?」
她心中雖十分納悶,柳家大少爺怎的一下午不見,竟由俊變醜,不過若真如他所說的,他已救回了祝小姐,那麼無論他是誰,都無惡意。
因此,才只說了一個「你」後,立即改口詢問祝真真的下落。
柳一鳴一聽,隨即指了指房中,道:
「那祝小姐正在在下房中,不過在下尚無法確定,她到底是不是祝家小姐,請師太進去確定一下。」
清音師太聞言.不由大起疑心怎麼他說的話顛三倒四,互相矛盾呢?
不過,既然他救了一位姑娘在他房裡,下去看看也無妨,說不定會是祝小姐。
心念完畢,立即掠身而下,走進柳一鳴所住的房間裡。
清音師太一走,柳一鳴便對著杜君平微一抱拳,道:
「杜兄泰山門下,技藝不凡,方才事出誤會,今既有清音師太為證,杜兄當不致再以匪人視我,如蒙不棄,在下願與兄結為金闌,不知杜兄意下如何?」
那杜君平乃是泰山派掌門鐵劍真人的首座弟子,自幼聰慧異常,及長隨鐵劍真人學藝,將師傳「重劍十式」,融會貫通,研化成「金戈十二式」,威力頓時大增。
出道至今,未逢敵手,加上師門威望,雄踞山東一帶,所到之處,無被尊稱大俠,人人視為天人。
因而,不出數年,不但贏得了「金戈」之萬兒,更養成了一種自傲不凡的習氣。
想不到,今日誤打誤撞,遇上了這其貌不揚的醜鬼,竟然毫不還手的在自已「金戈」
下,走了五六十招,這個臉自己那丟得起。
此時,一聽柳一鳴這麼一說,分明諷刺泰山的技藝,也不過如此。
這口氣怎麼叫他咽的下?但是又技不如人,只見他冷「哼」一聲,雙目怒瞪了柳一鳴一眼,冷聲道:
「兄台高義,杜君平謹記心頭,他日有緣,再來請教!」
說著,頭也不回的狠狠一跺腳,立即轉身向正南方飛馳而去,眨眼間,已消失在黑暗處。
柳一鳴雖是初涉江湖,但也能聽出讓君平話中帶刺,對自己十分不滿,但是卻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那裡引起他的不滿。
心念間,忽然聽到清音師太的招呼聲。
他立即飄身而下,只見清音師太雙目神光閃射,盯在自己的臉上,不怒而威的道:
「施主究竟是何人?那祝小姐她怎的……」
柳一鳴心知清音師太誤會了,未待她話說完,立即接口解釋,並且將方纔所發生的事,約略的說了一遍,才道:
「師大如果不相信,不妨把一把祝小姐的脈象,是否大異以前!」
清音師太聞言,內心不由半信半疑。
方才見他和杜君平交手時,所使用的步法,確實是十分玄妙無匹。
但是,武功技擊,共有內外兩途,行於外者——是身法招式,行於內者——則是內元真氣。
身法招式若有名師指導,再加上天資異秉,練個三五年,即可以玄妙招式,克敵致勝。
但是內元真氣,講究的乃是火候,練一年才有一年的火候,若欲到達顛峰,不但須夙夜匪懈,三更燈火五更雞,持之以恆,數十年如一日。
如此,時間越久,火候愈深。
柳一鳴雖經過易容,但他才多大歲數,竟侈言能替祝真真打通奇經八脈。
心念及此,不由邁步進房,一把抓起祝真真的右手,探她的脈象。
這一試之下,頓時又驚又喜,想不到柳一鳴會有如此超凡的內力,在短短的時間內,不但將祝真真的奇經八脈貫通,而且還使她的真氣,十分凝固。
若非自己深知祝真真未曾學武,否則還真以為她是個武功高強之人呢?
心念華,一舉掌,拍開祝真真的穴道。
祝真真穴道一解,立即驚醒,黑暗中猛一睜眼,見床前站個人影,不由竦然一驚!
待她瞧清楚是「觀音庵」住持清音師太時,宛如遇見親人般的哀淒淒喚聲「師太」,隨即悲泣的哭了起來。
清音師太見狀,不由愛憐的輕拍她的香肩,溫和的勸道:
「乖孩子,別哭了,快起來穿好衣服!」
祝真真一聽,這才驚覺自己僅裹著一床被單,一時羞憤欲死,隨即忍住悲淒,摸索著將衣服穿好,忍不住問道:
「師太,這是什麼地方?那個壞人跑了嗎?」
一想起方纔所發生的事,不由悲從中來,淚珠雙垂,雖未出聲,神態卻更是哀絕。
清音師太見狀,歎息一聲,勸慰道:
「乖孩子,如今磨難已過,你已因禍得福,還哭什麼呢?」
話鋒一頓,又道:「快別哭了,把事情的經過告訴貧尼,也好讓貧尼為你作一個打算。」
祝真真聞言,不由一怔,暗忖道:
「怎麼師太會說我因禍得福,我祝真真命苦,受人輕薄,這福是從何而來?」
心念完畢,略一沉思,這才抑住悲慼道:
「師太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庵裡,只覺得背後一麻,便已失去了知覺了,後來……後來……我似乎覺得,有一個壞人,用手壓著我的心口,當時……」
說著,望了凝神靜聽的清音師太一眼,繼續道:
「當時,我難過得要死,想喊也喊不出來,後來,我似乎覺得好了,但是睜眼一看,那個可惡的壞人,還沒有走,我又恨又怕,正想跟他拚命,豈知一晃眼,卻又暈了過去……一直到師太你來,我才醒來,師太,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是你救了我?」
說完,一臉期待的望著清音師太,似乎希望她點頭說是。
清音師太聽完她那不是很完整的敘述,但她卻已經證實了柳一鳴所言,俱是實話。
她瞥見祝真真一臉羞紅和期待的神色,不由微微一笑,道:
「說來慚愧,救姑娘的,並非貧尼!」
說著一頓,又道:「據貧尼所知,姑娘乃是被一名淫賊,色魔高偉良劫來此地,那色魔高偉良練有歹毒的『元陰玄丹大法』,專好吸取閨女的元陰精血,以助長他的功力。
姑娘你被他劫來,朦朧中所覺有人壓著胸口,便是此人。」
祝真真聞言,不由花容失色,一雙明眸中射出又怕又恨的光芒,清音師大見狀,伸手將她擁入懷中,繼續道:
「貧尼知道你失蹤後,先勸慰令尊令堂,先行回府,立即四處查訪,等貧尼查到此地時,你已被柳公子,救了回來。」
說到這裡,祝真真不由「啊」了一聲,同時,更忍不住扭頭環視室內一眼,深怕柳家公子,就在一旁盯著自己一樣。
清音師大一見,不由微笑道:
「柳公子將你救來,因見你當時氣機微弱,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的奄奄一息了,因此,他不惜冒著真氣耗盡的危險,替你通關過穴,運功導氣歸元,同時,他還餵你服下了一顆六千年才結一次果的天府奇珍翡翠綠芝果,替你培基固元,使得你不但比過去更為健壯,同時也更加適合練武了。」
祝真真一聽,不由暗暗感激,那位未曾謀面的柳公子。
心念間,她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如今不知是如何的懸念自己,於是忍不住問道:
「師太,這是什麼地方?離我家遠嗎?我們現在可以回去嗎?」
清音師太聽知她想家,立即微笑道:
「這裡是太平鎮,離你家大約三十餘里路,若是你急於回家,待會兒貧尼送你回家便是。」
祝真真聽得柳眉一皺,內心暗忖道:
「天這麼黑,路途又這麼遠,你又怎能送我回家呢?」
清音師太一見她柳眉微皺,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因而,她故作不知,隨即走出屋去,尋找柳一鳴。
但是她一走到院子裡,院內寂寂無聲,別說是柳一鳴,就連蚊子、蒼蠅也沒半隻。
可是她又不便叫喚,只得轉回屋內,在桌上留張紙條,說明自己兩人已先行回去了。
接著,又對祝真真道:「祝小姐,我們走吧!」
「吧」字一落,便拉起她的纖手,往外行去。
祝真真身不由己,跟著清音師太走出房門,一到院內,正欲出口相詢兩人要怎麼回去時,清音師太倏地舒臂擁住她的纖腰,低喝道:
「起!」
起字一落,身形一晃,「嗖」的一聲,已挾著祝真真縱上房去。
祝真真被清音師太這突如其來的舉措,給嚇了一跳!
櫻唇不由一張,呼呼勁風,直灌而入,嗆得她趕緊閉起小嘴。
清音師太此際已展開數十年苦修的輕功,挾著祝真真風馳電掣的直奔南昌。
柳一鳴俟清音師太兩人走後,才轉回室內,他看一看桌上的紙條,便和衣倒臥榻上,不久,便已悠然進入夢中。
翌日一早,他先至太平鎮外的農家,取回自己的老馬,騎上烏錐馬,馳返南昌。
在路上,柳一鳴已運功將臉恢復原狀。
一回到家中,他的父親文象和三怕父文獅己由清音師太口中,得知了祝家小姐已被柳一鳴救回了。
其他三老,免不了對柳一鳴詳加盤查,他昨夜究竟在何處。
柳一鳴怕引起老人們的不安,只淡淡略述昨夜的經過情形,便推說疲倦回房。
其實,他並非真的累了,而是溜進書房找他父親,稟告父親自己欲到江湖行俠之事。
柳文象雖不是江湖中人,但他已由三哥和清音師太口中,得知自己的兒子功力已深不可測,天下無處不可去得!
更何況,好男兒理應志在四方,若是一味溺愛,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麼無論才高八斗,亦如一顆未加琢磨的寶玉,無法成器。
因而,他十分贊成兒子的想法,但是一想及諸位老哥哥,愛子成癡,好不容易盼得鳴兒歸來,又豈肯輕易讓他行道江湖。
他考慮再三,和三哥文獅商議結果,決定重施故技,讓鳴兒再失蹤一次。
第二天,柳家小公子又再失蹤,諸老不由大吃一驚,俟文獅、文象說出原委之後,當然免不了被其他兄弟大大數落一頓。
且說,柳一鳴乘著夜色悄然離家,一出城便沿著官道,放馬疾馳,不稍片刻,便已來到了太平鎮。
柳一鳴並不停留,依然縱騎如飛,越鎮而過。
跨下烏錐馬,膘健神駿,四蹄翻飛快似流星奔月,加上夜涼如洗,柳一鳴心急,因此,一路疾馳,第二天早上竟然離開南昌,有好幾百里地了。
柳一鳴僅在樂平落店休息,第二天已然來到江蘇省境。
他跨下烏錐馬,奔馳若飛,既平且穩,更加善解人意,不出數日,已深得柳一鳴的喜愛。
一連兩日,越過諸城,第三日的申時初,已將抵達江蘇省境的丹陽縣。
正當他放馬疾馳時,天邊突然出現了一片烏雲。
那片烏雲飛行快逾奔馬,眨眼間,已籠罩了整個天空。
頓時,嘩啦啦,風號雷響,兩水有如黃河決堤般的傾盆而下。
此時,路上行人本已極少,烏雲一罩,更是紛紛走避無蹤。
柳一鳴見狀,隨即遊目四顧,只見左前方有一小山,山上翠木成林,蒼翠欲滴,林木間紅牆隱現,似乎有座廟宇。
柳一鳴心中不由一喜,忖道:
「反正自己是出外行俠,目前也沒有固定目的地,如今眼見大雨將臨,何不暫到廟中暫住一宵,省得淋成落湯雞。」
心念畢,立即一抖韁繩,縱騎如飛,落荒向山上馳去。
那知,馳到一半,突然發覺了一件怪事。
原來,那暴雨如盆傾注,雖然馬頭馬尾,已經全濕透了,但自己身上卻是滴雨未沾。
他初時甚感驚異,繼而一想,不由猛拍一下後腦勺,道:
「唉!我怎的這麼糊塗,竟忘了囊中的龍珠,具有分水的功效啊!」
說完,心想:「現在既不虞雨水沾身,何不趕上一程,到丹陽投店。」
心念及此,立即一帶韁繩,放緩馬速,撥轉馬頭正欲返回官道時,驀聞山上傳來一陣打鬥怒叱聲。
柳一鳴聞聲,不由訝異的暗忖道:
「這會是什麼人呢?有何不解之仇。竟然會不畏風雨,在大風雨中搏鬥呢?」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油然生起了一探究竟的念頭來。
柳一鳴悄悄下馬,在烏錐馬的耳旁低聲了幾句後,立即一展身形,施展「大挪移遁法」,一飛沖天,往山上飛去。
茅山高五百二十公尺,屬於江蘇省句容縣,但卻伸展到涑陽、涑水、丹陽和句容四縣的地方。
它在句容縣南,形狀像句字三曲,所以又叫「句曲山」,句容縣就是因此得名。
茅山有三座峰,正中間的叫大茅峰,另兩峰,一叫中茅山,一叫小茅山,所以茅山又叫「三茅山」。
茅山是道教的聖地,每年三月十八日、十二月二日,茅山特別的熱鬧,各地方的人都會前來進香。
柳一鳴一到山頂,隨即隱身在枝葉之間,放眼望去。
只見山頂上有一座道觀,那道觀建築得十分宏偉,佔地極廣,佔住了整個山頭。
觀門前大理白石,雕了一座丈八牌坊,上面刻有四個金漆的斗大草篆「華陽道觀」。
牌坊下,有一塊八丈方圓的廣場,場中碧草如茵,此時廣場中,正有三名青衣道人,手持七星劍,圍攻著一名手持金戈的白衣少年。
那手持金戈的白衣少年,正是在太平鎮上,柳一鳴極欲結交的杜君平。
金戈杜君平不愧是泰山派掌門的首座弟子,一身功夫果然十分了得,展開「金戈十二式」,在三名道人的三才劍陣中,依然不斷的搶攻著。
雙方似乎有什麼深仇大恨,個個出招狠毒,恨不得一劍一戈,將對方擊斃。
只見得隱身在枝葉間的柳一鳴,直皺眉頭,心中對四人忘死的惡鬥打法,頗不以為然。
但是,一來雙方似乎功力悉敵,一時難分高下,二來,他並不清楚雙方結仇的經過,不便冒然出面。
因此,他在樹上靜觀其變,等候廣場戰鬥的變化,同時借這個機會,吸收雙方武功的長處。
正當他心神領會之際,道觀中倏然傳出一聲清嘯,嘯聲高亢入雲,震耳欲聾。
柳一鳴聞聲,不由暗忖道:
「這人好深厚的內功!」
心念畢,只見那道觀中,隨著嘯聲縱出一道人影。
聲落人現,廣場中頓時多了一個年約五旬面目清瘦的道人。
那道人身穿黃色道袍,頭戴通天冠,頷下黑髯及胸,雙目射出懾人寒光,神色冷傲異常,一見即知,必是個心高氣做,功力高絕的厲害人物。
那黃袍道人靜立在旁注視了一會兒,才出聲喝道:
「通通給我住手!」
喝聲雖然不大,但聽在酣鬥中四人的耳裡,不啻是一聲焦雷,震耳驚心。
杜君平聞聲,臉色微變,手中金戈一緩,另外三名青袍道人,「刷、刷、刷」三聲,暴退一丈開外。
三人隨即向黃袍道人,無言的稽首一禮後,「嗆!」的一聲,三支長劍同時入鞘,並排站向那黃袍道人的身後。
黃袍道人神態冷傲,滿面不屑之色,冷眼打量了杜君平一眼後,隨即背負雙手即仰面望天,冷哼一聲的問道:
「你這娃兒,叫什麼名字?看你的招式,分明是泰山鐵劍老道一脈,為何無端的跑到我華陽道觀撒野?快快從實道來!」
話一說完,只見杜君平雙眉一挑,星目煞氣一間即逝,似乎有所顧忌,但仍大刺刺地道:
「少爺正是泰山鐵劍真人門下首徒金戈杜君平,老道何人?」
話聲一落,黃袍道人倏的仰天長笑,聲似裂帛,久久不絕。
道人身後的三位青袍道人,似乎受不了他那聲刺耳的笑聲,一個個皺眉疾退。
柳一鳴隱身的大樹,距離場中約有六丈,但因他已將「萬化神功」練至化境,所以並沒有什麼感覺。
但那金戈杜君平,不但距離近,而且內力不及黃袍道人深厚,此時與他對峙.不甘後退示弱,那份活罪,可真是難受到了極點。
儘管他勉力運功相抗,卻仍是渾身乏力,額上冷汗直冒。
黃袍道人見狀,立即停止笑聲,不屑地冷嗤道:
「道爺還以為小子你有多大本領,原來也不過如此,真虧鐵劍那老牛鼻子,竟能放心,讓你下山行走江湖。」
說完,雙目一睜,精光暴射,聲嚴厲色又道:
「道爺若非怕江湖中人恥笑道爺我以大欺小,就憑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作為,跑到我華陽道觀叫陣的態度,即使不把你當場擊斃,也非得留下點記號不可!」
話鋒一頓,又道:「不過,道爺念在你那雜毛老道師父,有過數面之緣,今日就給他個面子,放你下山去吧!」
金戈杜君平仁立在當場,被道人一陣辱罵,直氣得他俊面一陣青一陣白,怒火中燒。
想他金戈杜君平,自出道以來,未遭敗仗,早已養成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狂妄性格,素來只有他責罵人家的份,想不到今日竟會被黃袍道人罵得狗血噴頭。
這口惡氣,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但是他深知,眼前這個黃袍道人,不但性情偏激,而且心狠手辣。
以往自己自負「金戈十二式」舉世無匹,今日一見,老道果然名不虛傳,功力之深,竟超乎自己意料之外。
看來,自己今日若不見機及早退下,一個不巧,引起他的殺機,恐難全身而返。
心念及此,不由強忍滿腹的怒火,金戈一收,道:
「道長想必就是茅山掌教浮生子前輩了,道長既然與我恩師素識,眼前這檔事就此作罷,杜君平就此告別!」
說完,雙手一拱,一轉身,向林中撲去。
柳一鳴一見黃袍道人一臉傲氣凌人的神色,內心不由有些不滿,但是見杜君平居然能忍氣吞聲,默默的離開,也就作罷,當他正準備起身離開時。
驀聞華陽道觀內鐘聲亂響,那浮生子老道,大喝一聲,道:
「杜君平你該死!」
話聲一落,隨即往華陽觀撲去。
柳一鳴在樹上往觀內望去,只見觀後有一房屋,冒著濃煙,火舌亂吐。
同時,屋脊L竄出一條纖細人影,雙手分執一劍一杖,身形如電的向觀外逃逸。
剎那間,突然有數名道土,在屋面冒出,疾若閃電飄風,分成四個方向,向那條人影圍了過去。
柳一鳴不由忖道:「那條纖細的人影,分明是個女子,她為何會潛入華陽觀放火呢?」
心念及此,抬頭一看,只見金戈杜君平停身林邊,一臉焦灼的注視著觀內。
柳一鳴見狀,立即知道杜君平和那放火的女子,必是一路的,兩人用聲東擊西之計。
由杜君平故意在觀前叫陣,以吸引道士們的注意,而那名女子,則利用這個機會,由觀後悄然進去,偷偷放火。
浮生子一撲到觀內,隨即以「傳音入密」道:
「爾等速分成東、南、北方向,將潛入觀內的那人逼向廣場來。」
說完,一轉身,又迅速掠到廣場中。
那女子不知是計,便向無人攔阻的廣場中奔來。
杜君平見狀,立時陷入進退維谷之境,明知道自己留下來必定吃虧,但是又不能不留下來。
柳一鳴此時,已溜下樹來,三步一搖的,緩步踱人廣場中。
茅山掌門浮生子一見,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以自己的功力,來人藏身在大樹上,自己竟然一無所覺。
因此,他隨即暗暗運起真氣,先不管來人是何身份來歷,等到門下徒眾,將那女子迫向這邊來時,立刻一掌將其擊斃,以觀兩人的反應.再作打算。
因為,他知道泰山鐵劍道人,在江湖上以護短出名,十分難纏,再加上泰山派人多勢眾,雄踞山東一帶,若是不留情面打了小的,那鐵劍老雜毛,豈會善罷甘休。
心念及此,因而他遲遲不肯對杜君平下手。
杜君平一見柳一鳴,立即認出來人,竟是數日前,在太平鎮戲弄自己的柳濟生,心中不由泛起又恨又氣的滋味兒。
同時,他也暗自希望,柳一鳴能出手絆住浮生子,那自己則可趁機逃走。
浮生子瞥見林中走出一名猴臉的醜少年,因而並不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轉過身去,凝視著觀內的情形。
柳一鳴見浮生子,並不將自己放在眼裡,心中一喜,走至杜君平身前,微一拱手道:
「杜兄別來無恙否?可還記得在下柳濟生嗎?」
他這本是客套話,但是聽在杜君平的耳中,可就不一樣了。
杜君平卻以為他是存心諷刺,因此,冷冷的「哼」了一聲,倏地心中一動,連忙拱手還禮,笑道:
「柳兄來得真巧,小弟正在這為難呢!」
浮生子一聽,知道他們果然素識,怒火頓熾,內心暗忖:
「好啊!原來你們竟是早就約好了,故意挑釁,分明是不將茅山一派放在眼裡!」
心念及此,不由冷笑一聲;隨即轉過身來。
杜君平此時存心將柳一鳴拉入這淌渾水,是以不經意的欺近柳一鳴身前七尺處。
柳一鳴聞言,笑道:「杜兄何事為難,可否說與在下聽聽?」
杜君平一聽,正合自己心意,於是微微一笑,故意提高嗓門,大聲道:
「柳兄有所不知,小弟有位朋友,姓秦名雙雙,乃是黃山烏杖婆婆的孫女,小弟與她結伴北上,途中為追一賊,分離數日,前些日子會面時,那秦雙雙言道,有一茅山妖道,因見她生得貌美,欺她是單身女子,而出言挑逗,她一時氣憤不過,將那妖道打傷,卻被逃去。」
說著一頓,又道:「柳兄有所不知,那秦雙雙深得她婆婆的真傳,左劍右杖,不但精奧絕倫,而且最為任性不過。
當時,小弟曾勸她,那妖道既未得逞,又被她打傷了,此事何必再予計較?但是秦雙雙不聽,堅持要來這茅山,非要找那道士理論不可!
叫小弟深知,茅山掌教真人浮生子,不但與家師有舊,而且功力獨步,在北五省內罕逢敵手。
而且茅山門規,一向極嚴,何能容有這等敗德喪禮的不肖弟子,存於觀內?
故而,小弟極力勸阻;秦雙雙不但不聽,反而趁著小弟不注意時,獨自離開,小弟查察,立即趕來欲加阻止,豈知才一到觀前,便被三名青袍道長,群起而攻。
以三才劍陣將小弟困在三才劍陣中,小弟百日莫辯,如今……」
他這一篇言詞,說來頭頭是道,頗為動聽。
而且他特意點出秦雙雙的來歷,故意讓浮生子聽見,有所顧忌。
提起黃山烏杖婆婆,武林中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烏杖婆婆,在武林中另具一脈,功力精深高絕,在三十年前,與天外煞星合稱「武林雙異」。
這烏杖婆婆隱居黃山始信峰,鮮履人世,功力雖高,但卻從不插手武林中事。
二十年前,天外煞裡遠上黃山始信峰,與烏杖婆婆相約比鬥,兩人大戰了五個晝夜,最後雙方因力盡而罷手言和。
經過這一役,烏杖婆婆因而名動字內,聲威大震,和天外煞星合稱雙異。
原來,那天外煞星出道不及三載,即以打遍武林難逢敵手,稱尊字內,即使是中原六大門派掌門,如單打獨鬥,絕非他百招之敵。
而原本沒沒無聞的烏杖婆婆,竟能與天外煞星力戰五個晝夜不分勝負,她的功力豈非已到達神化之境?
杜君平因而提出烏杖婆婆的萬兒,好令那浮生子有所顧忌,不敢妄下殺手。
另一方面,杜君平在言詞中,無意中將浮生子暗暗吹捧一番,提出他師父與浮生子有舊的一段,好使浮生子不好意思,對一個後生晚輩下手。
如此一來,浮生子雖然仍對秦雙雙放火燒觀之事忿忿不平,但也因而心存顧忌,改變了一掌斃敵的主意。
而初入江湖的柳一鳴,不知江湖人物爾虞我詐的作法,自然對杜君平所言,信以為真,內心乃暗暗決定,要設法替雙方化解仇恨。
其實杜君平方纔所言,只有一部份是實情,前來華陽觀縱火,則完全是他的主意。
在一個月前,他邂逅了秦雙雙,立即驚為天人,並且暗暗將秦雙雙視為禁臠。
半個月前,他與秦雙雙結伴北上,途中遇上色魔高偉良;在江西一帶採花作案。
那秦雙雙生具俠骨,見狀立即下手阻撓,並將色魔高偉良,擊成重傷。
豈料那色魔高偉良,功夫確是十分了得,雖被擊成重傷,但仍被其逃逸。
秦雙雙立意除惡,便提議與杜君平分途搜索,務必將色魔高偉良尋出擊斃,替武林除害。
杜君平往北,一直找到南昌附近的太平鎮,恰好遇上柳一鳴正在替祝真真運功療傷,雙方因誤會而大打出手。
柳一鳴因事出誤會,同時又存心結納,所以一直未曾還手,杜君平雖使盡「金戈十二式」中的絕學,依然無法奈何得了柳一鳴。
杜君平含恨離開,一氣亡下,再也無心搜尋色魔,乃回頭去找奏雙雙。
秦雙雙在南方一帶,依然找不著色魔,但卻遇上那個茅山道士,那茅山道士見秦雙雙年輕貌美,孤身一人,認為她好欺負,遂出言挑逗。
秦雙雙正因尋不著色魔而滿腹怒火無處渲洩,這一聽那茅山道士出言不遜,心存輕薄,那還忍受得了?
頓時把滿腹怒火發洩在茅山道士的身上,立即使出家傳劍杖絕學,將那茅山道士狠狠修理一頓後,這才放他離去。
後來,杜君平尋至,兩人會合之後.秦雙雙說起此事時,杜君平聞言,不禁怒火中燒。
但是他知道那道土,乃是來自茅山華陽觀,便主張上茅山找浮生子理論。
杜君平自出道三年以來,未逢敵手,早已養成他自大自傲的性格,自認天下除了他的恩師泰山派掌門鐵劍真人外,武林中無人堪與他匹敵。
雖然在南昌附近的太平鎮與柳一鳴一戰,發覺自己的功夫,根本不敵柳一鳴,但他那自大自傲的性格,仍未稍減。
因而,他乃主張兩人一明一暗前往華陽觀,由他在觀前說明事情原委。
而秦雙雙則隱在暗處,若是浮生子講求江湖道義,將那出言調戲秦雙雙的道士交出便罷。
否則,秦雙雙便放上一把野火,把華陽觀燒成一片灰燼。
秦雙雙出道未久,生性頑皮好玩,再加上功夫盡得烏杖婆婆劍杖絕學的真傳,正所謂「初生之犢不畏虎」,不知天高地厚。
她一聽杜君平的計劃,自然是拍手點頭應好,兩人出發趨近茅山華陽觀之後,便分途各自按計行事。
那知當杜君平在觀前與人動手,她正要放手燒觀之際,天公偏不作美,下了一場豪雨,所有東西都濕透了,無法引火。
她找了一陣,好不容易才找到一間儲放柴火的棧房,她剛把火給點著了,便被觀內的道士發現了,出動大批徒眾,救火圍捕。
秦雙雙見被人發現,乃依計遁走,怎料道士人多勢眾,已三面圍攻而至。
秦雙雙雖生性頑皮好玩,但卻稟性仁厚,她因自覺和道士們並無深仇大恨,所似極不願下殺手傷人。
同時,她置身屋脊高處,遠遠望見,觀前的杜君子並未撤手,而場中站著數名道人,並未動手過招,似乎正在與道人理論。
所以,她便認清方向,朝觀前疾掠而來。
她那知道杜君平競全將責任推在她的身上。
杜君平話未說完,她已經疾掠而至,人在半空中身形尚未落地,已開口嬌聲道:
「平哥哥,我點不著火,你與老雜毛們談好了嗎?」
浮生子聞言,不由雙眉倏揚怒火中燒,暗忖道:
「你也未免大目中無人了!」
柳一鳴一聽,不禁對她產生好感,認為這女孩兒真是清純得可愛。
杜君平聽得雙眉直皺,立即住口不語,內心卻直在埋怨,秦雙雙不該闖進來,沒頭沒腦的說出這些話來。
秦雙雙掠身至杜君平的身畔,閃動著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打量著場中。
當她目光一觸及柳一鳴的面孔時,倏地嫣然一笑,恍如百花齊放。
杜君平看在眼裡,不由嫉火中燒,冷「哼」一聲,臉色為之一變。
柳一鳴一見秦雙雙那動人的笑容,心頭不由一陣怦然。
只見那秦雙雙,體態輕盈,身穿淡綠色勁裝.腳下鳳頭劍靴,腰中束一條淡綠紗巾,一頭烏黑長髮披肩,纖纖素手中,左劍右杖寒光閃閃。
秦雙雙停立當地,宛如空谷幽闌,像煞是一位天上下凡的散花仙子。
柳一鳴瞥見秦雙雙對他嫣然一笑,也下由自主的回報她莞爾一笑。
秦雙雙因尚有點孩子氣,當她第一眼看見柳一鳴時,不由被他猴子似的臉孔,逗得笑了出來。
當柳一鳴還報她莞爾一笑之際,她竟然被笑的羞紅了臉。
正當她手足無措之際,突然傳來了浮生子的聲音道:
「小姑娘,你就是秦雙雙嗎?為何無緣無故放火燒貧道的道觀?……」
秦雙雙今年十七歲了,最討厭別人說她小,聞言不由犯了小性,未待浮生子話說完,巴自嬌叱道:
「老雜毛,什麼小姑娘大姑娘的,你娘以前不也是小姑娘,姑娘看著這房子就有氣,愛怎麼燒,就怎麼燒,你管得著嗎?」
杜君平在旁一聽,內心不由暗暗叫苦,生怕她惹毛了浮生子老道,到時候無法全身而退.因而,便伸手輕拉秦雙雙的衣袖,低聲道:
「雙妹……」
說著,不時以目示意,令秦雙雙不要再說下去了。
那知秦雙雙已犯了小性子,不但不聽,反而猛地一揮衣袖,退後幾步,對杜君平嬌叱道:
「怕什麼?這老雜毛會吃人啊?你要是怕了,儘管先離開好了!」
杜君平聞言,使臉上不由一紅,心中是又愛又恨,真拿她沒辦法。
柳一鳴見了秦雙雙犯了小性子的嬌態,不由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杜君平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浮生子也不由看了過來。
柳一鳴一見眾人都注視著自己,心中頓覺不妥。
於是,便微微拱手道:
「道長請了,在下柳濟生,路過貴地,發現道長與杜兄等爭執,經在下從旁觀察,深知雙方乃是誤會。」
說著望了秦雙雙一眼,又道:
「好在秦姑娘雖欲縱火,但並未釀成巨災,道長與杜兄等尊長,又是舊識,古云:『不看僧面著佛面』,道長一代高人,何不就此作罷,以免傷了三家和氣呢?」
浮生子雖然得到門人報告,觀內房合併未焚壞,但是不將縱火之人嚴懲一番,日後傳出江湖,豈非弱了茅山派的名頭。
但,若要動手,杜君平與秦雙雙兩人背後,都有不可輕侮的尊長,打了小的,老的豈肯善罷甘休?
因此,他心中雖然滿腹怒火,卻一時拿不定主意,應該如何處理。
此時,聽聞柳一鳴竟開口,竟充當和事佬,只見他雙眼一轉,心中一動,立即冷笑一聲,道:
「閣下路過敝觀,既然熱心涉足相勸,道爺自然不忍拂逆好意,不過,閣下應知,武林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凡是欲管閒事者,必須有過人的份量。」
說著,冷冷的掃視三人一眼後,又繼續道:
「因此,道爺請閣下露上幾手,若閣下能勝過本觀弟子三人,道爺便依你所勸,不再追究此事如何?」
柳一鳴聽得不由一怔,暗忖:「怎麼勸架不成,反而將事情給弄到頭上來了?」
心念間,瞥見秦雙雙一臉忿忿不平的樣子,知道她的心意,但不願意她再與老道起衝突,立即趕緊道:
「道長既然開了尊口,在下謹尊台命,不過在下才疏學淺,完全是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與道長門下高徒動手過招,也是存著相互印證之心,請道長務必諭知門下,點到為止如何?」
杜君平聞言,正中下懷,不由面露喜色。
浮生子見柳一鳴一味謙和,態度沉穩,實在摸不清他功夫的深淺,聞言之後,略一沉吟才道:
「少年人多半氣盛,似閣下這樣謙虛為懷,確實少見,道爺就依你所請,絕不讓門下傷你便是!」
說完,回頭朝身後的幾個道士望了一眼,才道:
「清風,你出來與這位少俠比比掌法,剛才為師與他所說的話,你都聽清楚了嗎?」
那清風道人一聽師尊呼喚,立即稽首道:
「弟子省得。」話一說完,緩步而出,仁立當場。
柳一鳴見狀,只見那清風道人年約四句上下,面白無鬚,中等身材,略為肥胖,雙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內力深厚武學已盡得神髓。
清風乃是浮生子座下的第二弟子,素以掌力雄厚,超越同濟。
此時他奉命對敵,根本未將柳一鳴這個奇醜的後生晚輩,放在眼裡。
只見他大刺刺的往場中一站,脫去外罩的道袍,信手一掄一丟,「呼」的一聲,道袍頓時纏成棍狀,往身後飛去,露出一身短打勁裝來。
清風一出場,便露了一手「束衣成棍」的精純功夫。
直見得其他道士喝彩連連,秦雙雙見狀,不由暗暗替柳一鳴大為擔心。
柳一鳴知道清風有意炫露,微微一笑,仍穿著那件紫色長袍,雙手一拱,道:
「閣下好精純的借物傳力內功,柳濟生在此候教,盼能掌下留情。」
清風道人見他客氣,便拱手抱拳道:
「施主過獎了,清風愧不敢當,敬請賜招,請!」
「請」字一出口,腳下立即暗踩子午步,左手手指向天,右手抱拳在腰,雙膝微屈,氣凝神聚,正是茅山派北斗掌法的起手式——「斗標東指」。
柳一鳴仍然是飄然卓立,毫無戒備,僅雙手一拱,同時也道聲「請」,便自佇立不動。
清風道人見狀,不由感到十分納悶,對方是不懂武功呢?
還是因他功力高絕,故意的輕視自己。
對方既不脫衣,也不進招,自己無論如何,也得先發兩招試試。
如果對方真不會武,自己也可以收得住掌勢,若真的功力深不可測,則自己可以痛下殺手,打他個措手不及。
清風道人心念及此,隨即運氣三匝,低聲道:
「看招!」
招字一落,右手化拳為掌,使出三成真力,向柳一鳴右肩,閃電般拍了下去。
柳一鳴一聽掌風,疾而不厲,心知清風道人,心存仁厚,未用上全力。
俟右掌快要拍實時,倏地搖肩滑步,錯身轉左,左臂輕舉,一式「倒轉乾坤」,向上迎去。
「拍!」的一聲脆響,兩人一接即分,竟然是平分秋色。
清風道人一招試出柳一鳴會武,雖仍未測出他功力的深淺,卻知他必然懂得這對陣之法。
心念及此,立即低喝一聲,道:「小心了!」
話一說完,右掌一撤,左掌加上三成真力,勢挾勁風,一式「斗轉星移」,向柳一鳴左脅拍去。
柳一鳴因對清風道人心生好感,所以第一次對掌,僅與他打成平手。
此時一見清風道人左掌向自己左脅拍到,不再招架,腳下一滑,展開「小挪移步法」,如行雲流水般,閃身到清風道人的背後。
右掌一式「玉兔東昇」,向清風道人的背上輕輕打去。
清風道人一招落空,同時感到眼前一花,已失去敵人的蹤影,他不愧是茅山掌門浮生子的第二徒弟,一失去柳一鳴的身影後,立即返身拍出一招「回頭望月」。
又是「拍!」的一響,雙掌又擊在一起了。
雙掌一合倏分,又是一個難分軒輕之局。
清風道人立即將「北斗掌法」源源使出,只是他足踏七星方位,運動如山,雙掌翻飛,閃電擊出。
柳一鳴不願使清風道人落敗出醜,井不施展絕學,運用「乾坤無極掌」,盡力收斂勁力,與清風道人打在一起。
剎那間,只見人影上下翻飛,交錯縱橫,掌影如山湧起,勁風呼呼,十分驚人。
只見得場外請人心驚膽跳,目不暇及。
浮生子站在一旁,仔細觀察柳一鳴的掌法變化,愈看是愈感驚奇。
憑自己闖蕩江湖數十年的經驗閱歷,會過多少高人?對江湖中各門各派的武功絕學,雖不敢說會,但卻一眼即能分辨出來。
想不到,眼前這個毫不起眼的醜少年,自己不但看不出來他的來歷,而且他所使用的掌法,竟然是如此的玄妙無匹。
如果不是醜少年還不太熟悉自己的掌法,便是醜少年故意手下留情。
而自己的徒弟清風,此刻已經使盡了「北斗掌法」的絕招,卻僅能保持不敗而已。
這下把一個浮生子看得又驚又疑,他不但看不透柳一鳴到底功力有多深,也看不出他的來歷。
而杜君平雖驚於柳一鳴所施的掌法,為生平所僅見,卻覺得他也不過如此而已。
秦雙雙小孩子心性未泯,見場中兩人打得如火如茶,十分驚險,想不到其貌不揚的猴臉少年,掌法出乎意料之外的精奇,因此,便一個勁兒的拍掌叫好,替柳一鳴加油。
杜君平看在眼裡,口雖不言,心中卻又對柳一鳴,更加深一份嫉恨。
場中,柳一鳴僅施出「乾坤無極掌」的招式而己,並未將「萬化神功」貫注在雙掌之上,如此便已與清風道人打得難分難解。
原來,柳一鳴為了不令清風道人出醜,所以一直不忍將其擊敗,僅一味與其纏鬥著。
因此,在他打來,是瀟瀟灑灑,游刃有餘,絲毫不顯吃力。
反觀清風道人,則已將功力運至十二成,舉掌投足間,勁風呼呼,威勢駭人,但仍然奈何不了柳一鳴。
此時,清風道人已知道柳一鳴有意相讓,否則,僅憑他在自己掌勁中,那股游刃有餘輕鬆瀟灑的模樣,自己早已落敗多時了。
他的心中不由暗暗感激,但也暗中叫苦。
如果不快分出勝負,那麼兩人誓必要一直鬥下去,時間一長,對方或許不要緊,但自己非得力盡而亡不可。
心念間,驀聞恩師浮生子大喝一聲道:「住手!」
酣鬥中的兩人,聞聲立即各自躍退五尺。
原來,浮生子見二弟子清風,頭頂已見汗,再比下去,只有更加難堪而已,所以才出聲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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