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道一時明白過來,虎吼一聲,說:「道爺一步來遲,被你們侵入此間,竟還敢出語戲弄。」
越說,更是暴怒,倏地一提兩隻巨靈掌,在腳前一搓,猛往外一翻,一股勁風,已向歐陽彬襲到。
歐陽彬大敵當前,豈是真個玩笑,他是要拖延時間,好打量妖道,一見勁風襲到,尚未近身,已覺奇熱無比,心中微驚,不敢怠慢,兩隻破袖霍地一捲,他是要存心試試這妖道有多大功力,同時妖道兩掌一搓一翻,掌風勁力還在其次,那股炙熱之氣甚是奇怪,饒窮酸見多識廣,竟未識出是何種武功,故也把流雲飛袖的功夫全力施為,猛迎上去。
兩股勁力在空中相遇,歐陽彬頓覺身子微微一震,竟來能將妖道的掌力反震回去,就知猜想的果然不錯,這妖道的功力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全力一擊,尚且如此,今晚恐怕討不了好。
歐陽彬隱居五老峰下十年,潛研武技,這次再入江湖,若開首就敗在妖道手裡,如何見得人,可就在心裡較上勁,就想出奇制勝,借其一震之力,假作不敵,踉蹌後退了兩步,同裡嘴裡嚷道:「老道哥哥,你是真打呀!」
嚷著嚷著,似乎站立不穩,身子往後一仰,眼看就要跌倒。
妖道見窮酸一掌已接不下來,狂傲地仰天一笑,哪知他的嘴剛一張,歐陽彬已又嚷道:「老哥哥,接法寶!」陡見黑忽忽的一物,已迎面飛到。
妖道是迎面而笑,那裡防備,「呼」地一聲,已到面前,妖道嘴巴特大,又是在咧嘴大笑之時,飛來之物,就有那麼巧,不歪不斜,倒有半截塞進了妖道口中。
「哈哈」就變成了「哇哇」,可是叫不成聲。妖道只覺眼前金星亂射,忙伸手抓住嘴外的那一截,往外猛拔,哪知入口容易,要拔出來卻難,原來飛來之物,是在妖道咧嘴大笑之時入口,而且勁力不小,直切入喉頭口上,更把妖道下面一排牙齒,打落了七八顆,一陣劇痛,嘴就縮了。
收縮得小了,倒像是把那飛來之物,銜得緊緊的,妖道猛往外拔,拔是撥出來了,可是兩邊嘴角卻撕裂了,那打落牙齒的血,和嘴角撕裂淌出的血,流了妖道滿身。
妖道忙往手中看時,原來是趿在窮酸腳下的一隻破鞋,妖道不看,還在罷了,這一看,本來那拖鞋塞在口中之時,已直搔到了喉頭,已要作嘔,這一發現是只又髒又破,現今又染滿了血的鞋子,而且那衝起的一股臭氣,直往鼻孔裡鑽,不由一陣噁心,早哇的一聲,嘔得滿地狼藉不堪,這倒好,免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下。
玉麟見歐陽彬把妖道戲弄得這般狼狽模樣,心中怒氣雖未消,也止不住放聲大笑,那持劍的少女更是笑得花枝亂顫。
窮酸歐陽彬卻得理不饒人,提著右腳,跳著左腳,說:
「老道哥哥,勞你駕,還我那破鞋,這可怨不得我,誰叫你用那麼大的勁呢,是我一時收勢不住……」
剛說到住字,不但那妖道氣得哇哇不成聲的怪叫,旁邊早激怒了九尾金蠍和左衝,九尾金蠍手中串鈐一震,噹噹噹一陣響亮,妖道也在這時,鈄手中的那只破鞋,向歐陽彬迎面擲去。
窮酸已哈哈笑道:「老道哥哥,你可真是功德無量,只是恁地勞動大駕,為我拾鞋,卻不敢當得。」
口中在打趣,早伸手一抄,將那只破鞋接在手中,往腳上一趿。
窮酸歐陽彬把破鞋剛趿好,九尾金蠍縱身出來了,身形過處,串鈴也迎風當琅琅直響。
歐陽栳不認識九尾金蠍樂和,但串鈴為記,只此一家,歐陽彬早聽說過,長離島中,算他是個罪魁禍首,心說:
「你這不是找死麼?我窮酸正要找你,你卻送上門來了。」
心中想著,腳下可已踢踏踢踏地迎上兩步,掀眉一聳肩,說:「巧啦!郎中先生,你可來得真巧,我老道哥哥患了牙痛之症,勞駕你走個方,我窮酸沒別的酬謝,就給你作兩揖吧!」
說著,窮酸兜頭就是一揖。
九尾金蠍已知面前這窮酸漢是個非常人,老道若不是受他那一揖,還不致打落半口口齒,九尾金蠍趁他一揖躬身,他也不是省油燈,一聲冷笑道:「禮尚往來,我這裡還禮了。」
說著九尾金蠍衝著窮酸一躬身,大家都可看得莫名其妙,玉麟卻知九尾金蠍要鬧鬼,他那背上的藥箱若對準了歐陽彬,準得出花樣。先前若非自己援救得快,韓仙子早傷在他漫天針雨之下了,他怕歐陽彬吃虧,正要出聲招呼,驀聽繃簧響亮,「拍」的一聲,數十道寒光,已自那藥箱中疾射而出,這時兩人不過相隔丈來遠近,窮酸哪還躲得開。
玉麟要救也來不及了,一聽「不好」尚未喊出口,那窮酸已呵呵一笑,倏地見他一長身,兩隻破袖已猛往外拂去,那一丈方圓的一團針雨,頓時在空中向後轉,而且比那機簧射出之時還要疾,向九尾金蠍反震過去。
九尾金蠍本姓樂,這個樂字可也大了,他哪裡防到窮酸還有這一手,也是他一生過於陰損,正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傷在他這針雨之下,今兒個該當他自食其果。兩人相隔本來不過一丈遠近,陡然針雨從半腰裡震回,躲不及的,倒變了他自己的,九尾金蠍頓時成了個九尾刺蝟,痛得他怪叫連天。
九尾金蠍出來之時,那左衝已作勢欲撲,其他的人也躍躍欲動,這時一見九尾金蠍傷在他自己漫天針雨之下,早蜂湧而上。
玉麟那還怠慢,也一聲怒叱!劍走卷地涼風,向前迎去,那持劍的少女也如同掠波燕剪,劍花繽紛如雨,縱起空中,頭下腳上,直往撲來的人群中落去,對方雖然都不弱,但那敵得過這兩柄長劍,但見銀光飛灑,怒潮捲空,玉麟早刺傷了兩人,卻不料那少女更是凌厲,劍將迅雷驚霆,且聞慘呼之聲,不絕於耳。
玉麟聽得也是心驚,不知這少女究竟是誰,是用什麼劍法,一面手中劍疾轉如輪。同時留心看那少女,但她這時如穿花蝴蝶,正在追殺來人,那裡看得清楚,忽然想起和韓仙子兩人前來之時,曾見她回頭對自己一笑,似很面熟,不由心下起了狐疑。
再看她的身法,忽地悟出,這少女正是引導自己和鳳兒出困之人,心裡更是一驚,自己早疑心這姑娘武功不同凡響,果然不出所料。
玉麟這一分心到那姑娘身上,倒把和他惡鬥之人便宜了,但一會工夫,和那姑娘迎敵之人,早已傷的傷,敗退的敗退,和玉麟拚鬥的人一見,哪還敢戀戰下去,也齊往後撤。
玉麟和那姑娘,正要往上追擊,驀地一聲怪嘯,火光中紅影一恍,那妖道已攔在逃走的那般人身前,鬚眉怒張。
兩人一見妖道再又現身,攔住去路,雖都是少年人天性,早存了和他一斗之心,但都不敢大意,同往後退了一步,長劍封住面門。
原來妖道試了窮酸一招,見歐陽彬功力在自己之下,就沒把他放在心上,仰面敞聲大笑,他卻不知窮酸刁鑽得很,故意作了個跌倒之勢,出其不意,力貫右腳,拋出破鞋,妖道被戲弄不說,而且打掉了七八顆下牙,一時疼痛難當。故九尾金蠍等人搶出去之時,妖道也顧不了別人,忙著止血止痛。等到出去的人傷的傷,亡的亡,敗退的敗退,妖道這裡的血總算止住了,雖然還痛,但一看,自己若再不上前,就要無法收拾,也就顧不得疼痛了,怪嘯一聲,橫身攔在兩人前面。
兩人迎敵之時,窮酸歐陽彬看似在袖手旁觀,其實他是在監視著那妖道,不為別的,適妖道發掌,掌風奇熱,而且威力甚大,雖是出奇不意,戲耍了他,但若憑真實功夫,自己不一定能操勝券。
因此,一直在旁戒備,同時苦思妖道究竟是何種武功。他這裡尚未想通,長離島中人一敗,妖道復出,他惟恐玉麟和那姑娘不識得厲害,故也一飄身,搶在兩人身前。
那妖道一見窮酸出來,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正因他平日目空四海,桀亢自大,沒想到會在陰溝裡翻了船,反被窮酸戲弄,打落了一排牙齒,這時還疼痛難當,陡地又一聲怪嘯,但沒了牙齒,閉不住風,嘯得也就更怪了,兩隻環眼似要噴出火來,瞪著窮酸,霍地邁了一步,地上猛地一震。
歐陽彬心上也是一驚,想必地上已被他蹋陷一個深坑了,適才妖道一發掌,自己的流雲飛袖施了全力,還幾乎擋不住,這時妖道怒極,一見就知要拚命,這一邁步,已顯示功力非凡,並知他正運行全身功力,今天恐怕討不了好。
窮酸哪敢怠慢,雙臂一抖,忙作戒備,同時被他的聲威震懾,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玉麟一見妖道出來,他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存心要鬥鬥他,不想窮酸又已搶到前頭,此刻見妖道這般形狀,也是驚心,窮酸歐陽彬一退步,連人家成了名的英雄,尚且心存戒懾,玉麟可就不敢輕敵了。
忙將太乙神功運行,力透劍尖,同時往斜裡一上步,他是想,要在歐陽彬不敵時,支援窮酸。
他這裡暗作準備,瞟眼已見那姑娘,似也移步而出,倒像和自己一般心思。
說時遲,就在妖道邁步,窮酸退身,玉麟和那姑娘分開左右,不約而同的斜刺裡上步的當兒,妖道邁右腳,又是蹬地一聲大震,瞪著窮酸的眼似也越大,兩肩也越抬越高,臉上紅得更似火炭,兩肘也屈得更高,這面三人,不約而同一陣寒顫,眼看妖道就要發難。
驀聽三人身後一聲怒叱,緊跟著傳來金鐵交鳴之聲,玉麟早聽出是韓仙子的聲音,瞟眼向妖道身後一看,適才被擊退之人,倒有一多半不見,就知這般賊人已出去分手,大概又要想去劫持雲裡金剛兩祖孫。
但這裡已是危機一發,妖道發動在即之時,雲裡金剛已受暗算,櫻姑手無寸鐵,韓仙子雖然了得,但敵眾我寡,韓仙子一人退得敵,也難維護雲裡金剛兩祖孫。
玉麟正在心中發急,心神一分之際,驀見妖道兩隻巨靈之掌,已在胸前一搓,霍地一翻,已向窮酸擊去,玉麟離開妖道,有一丈五尺遠近,太乙神功在身前,又不亞於樹了一道鋼牆,且未迎其鋒,但已感到熱風拂面。
歐陽彬早已戒備,見妖道怒極,知他必要全力一擊,就在他雙掌一搓之時,也將十年潛修,倍增之功力發動,破袖猛往外拂,兩股狂風勁力一遇上,一聲悶響過處,妖道掌風被阻,往斜裡暴射,玉麟因此雖未迎其鋒,也感到熱風撲面。
但歐陽彬的流雲飛袖,卻敵不住妖道的掌風,一個身子已被飄起,直往丈餘外落去。
玉麟大驚,本來準備向妖道猛撲過去的,趕緊收勢,他以為窮酸歐陽彬已傷在妖道的掌下,正要向歐陽彬身子落下之處趕去,哪知歐陽彬雖是敵不過妖道的掌力,可是妖道要想傷他,卻也不易,他這麼在雙方勁力下方一接觸之時,即暴退出去,原來是他從炎熱的掌風中,悟出妖道的來歷,心中大驚,趕緊退身。
他往後一退,玉麟正收勢間,妖道卻不容窮酸緩過來,一聲虎叱,兩掌十指箕張,早縱起身來,又向歐陽彬撲去。驀聽遠處同時傳來兩聲清叱,聲音似不甚大,但在場之人,心神同是一震,說時遲,妖道本已騰身猛撲,那歐陽彬頭上兩側,陡然驟起兩股狂飄勁風,同時向妖道捲去,妖道這時雖已將掌力發出,但不單是自己的掌力被反震了回去,那麼修偉的身子,竟像落了線的風箏,往後飄去。
同時窮酸身側已落下兩個老人,玉麟早聽那姑娘清脆地喊了一聲爹,已向窮酸左面落下的一個短胖的老人懷中撲去。
歐陽彬見人來從是嘻嘻哈哈的,這會卻恭恭敬敬地向右對面一個老人拱手道:「老前輩來到好巧,我窮酸這條命,看來是保得住了。」
那老人哈哈一笑,玉麟又覺心神一震,就憑適才那遠遠的一聲清叱和這一笑,已知這老人的上乘內功,已至神化的地步,若作獅子吼,怕不令武力稍差之人,頓失抵抗能力,他雖是名師之徒,但不相信世間會有這麼高不可測的功力。
忙看時,只見這老人高有八尺以上,偏又瘦骨如柴,細條條,乾癟癟,站在當地,像豎立的一條竹竿似的。
玉麟正在打量這老人,已聽他呵呵笑說,「你這窮酸好大膽,敢獨自前來,我們要晚來了一步,恐怕不止你這條窮命不保,還得多饒上幾條呢?還不給我盤膝坐好。再晚可就不好治了。」
幾句話把玉麟聽得來驚詫非常,顧不得瞧妖道,這時韓仙子那面,聲已寂然,故玉麟專注那老人的舉動,見窮酸果然聽話,盤膝坐在地上,那老人伸出一隻手掌,慢慢下按,最後貼在窮酸泥丸宮上,眨眼功夫,歐陽彬似在全身發顫,同時自他身上,似蒸發出一層霧氣,隨風而散。
老人隨即一撤掌,說,「沒事了,起來吧!」
歐陽彬聳身一躍,站起身來,口中連喊:「厲害!厲害!」
玉麟這時已悟出,歐陽彬是受了那妖道的掌毒,忙回頭看時,場中已空蕩蕩,別說妖道已去得沒了影子,連那姑娘和短胖的老人,也不知何時走了,自己也未發覺,不由一愣。
那歐陽彬已在說道:「老前輩,若容那妖道逃出手去,必仍要興風作浪,何不一舉將他除去?」
那老人哈哈笑道:「若這般容易時,哪還容他活到今天,除他雖不難,但恐特這妖道師傅引出,為未來江湖這一場邪正之爭平添敵焰。你沒瞧鄱陽湖漁隱已趕去了麼?有那老兒前去再施懲戒,諒他也不敢再為惡了。」
玉麟方知那矮胖的老人,即是久聞其名的鄱陽漁隱,難怪那姑娘恁地了得,原來是他的女兒,心中不由又升起一團疑雲。
鄱陽漁隱雖名震江湖,但已十多年不曾在江湖中露面了。他蹤隱之時,自己尚在孩提,且從未見過面,怎麼他的女兒卻恁地面熟?
忽聽遠遠地遙呼「師傅」,一條小巧的人影已如飛撲來,玉麟早聽出是鳳兒的聲音,突然醒悟,心說:「莫非這瘦長的老人,即是枯竹老人麼?」
驚愕間,鳳兒已到跟前,向老人行下禮去。
玉麟見果是枯竹老人,忙也趨前,躬身施禮道:「晚輩柳玉麟,叩見老前輩。」
說罷,即跪倒行禮。
枯竹老人摸著顎下稀稀的幾根鬍鬚,似乎一愕,窮酸已接著說道,「這是太清師太的徒孫!」
枯竹老人呵了一聲,電目在玉麟面上一轉,面上浮出笑容,說道:「難得!難得,我曾聽雲夢居士說過,石瑤卿收了個資質稟賦特佳的徒兒,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說罷,拉起玉麟。
隨轉頭對窮酸說道:「此非談話之所,適才我看韓老婆子身側,像是雲裡金剛受了傷,你們隨我來。」
說罷,打前頭向韓仙子身旁走去,玉麟、鳳兒和歐陽彬跟隨在後,還未到跟前,已見地上躺了四五人,不是裂頭,就是斷腿,卻已死去多時,可見韓仙子武功不減當年,一隻牙頭拐,擊退了來襲的群賊不說,還打殺了這麼多人。
韓仙子一見幾人前來,早迎了上去,枯竹老人一指韓仙子,笑道:「你這老婆子還是蹤隱哩,怎仍這般嗜殺。」
韓仙子尷尬地一笑,說:「我老婆子若不施些手段,加上這位櫻姑娘也了得,和鳳兒趕來相助,今晚恐怕早丟人現眼了,只可惜那左衝狡猾得緊,被其逃出手去了。」
枯竹老人隨走到雲裡金剛身側,玉麟見櫻姑仍守在她爺爺身旁,手中多了一把單刀,想是她從那般匪人手中奪來,這時倒不再低頭了,已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向前來的幾人環視。
窮酸已在向枯竹老人說道:「他是受了九尾金蠍的毒煙,老前輩,你那靈丹賜他一粒吧!」
櫻姑聞聲,已趨前向枯竹老人跪倒,鳳兒卻一把將她扶起來。
她早聽鐵背蒼龍說過,知道有這麼一個,小名鳳兒,也有個風字的姑娘,武功甚是不弱,早有結交之心,適才來時,助韓仙子和櫻姑兩人,將那服來襲的賊人擊退之時,已偷眼看出她很是秀美,就更惺惺相惜,等到將那般賊人打跑,正想著相見之時,又值師傅枯竹老人前來,忙忙地趕了去,故這時見她向師傅跪倒,忙把扶起來,說:「姊姊放心,我師傅的碧凝丹,定可藥到毒除。他老人家卻不慣多禮的。」
這時,枯竹老人已自懷中取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碧綠的丹丸,交給窮酸,命他塞入雲裡金剛口中,正要將藥瓶放回懷中,韓仙子道:「還有一位呢?鐵背蒼龍的徒兒,也受了九尾金蠍的暗算,你也給我一粒吧。」
枯竹老人呵呵笑道:「若等你這會前去,鐵背蒼龍兩師徒,哪還有命,我和鄱陽漁隱兩人前來之時,正遇那鐵背蒼龍被島中人圍攻,鄱陽漁隱倒認識他們,由他打發了那般賊子,我救了他那徒兒,現在那兩師徒早回船上去了。」
韓仙子一聽,忙向枯竹老人謝過。
窮酸歐陽彬在旁,卻全不是滋味,這次前來之時,自己把長離島看得太輕易了,那知一步錯,全盤錯,若非枯竹老人和鄱陽漁隱趕采,連自己這條命,恐怕也保不住,更不要說救人了。
這一會工夫,雲裡金剛服了枯竹老人的碧凝丹後,業已醒轉,只是一時四肢無力,未曾起身,那櫻姑已在旁邊侍候。
這面歐陽彬難堪之餘,已在向枯竹老人說道:「老前輩,趁這時鄱陽漁隱追趕那妖道尚未回轉之時,我們何不掃蕩長離島,為這鄱陽湖除了大害,適才那妖道前來之時,曾見四周有數十隻火箭升起,也許這般賊子還埋伏在四周,準備鬧鬼也說不定。」
枯竹老人又望著窮酸一聲哈哈,說:「我先前說你大膽,大概你還不服氣,你也不想想,這長離島有那雜毛和九尾金蠍主持,豈可看得太輕易呢?你們哪裡知曉,縱然你能勝得過老道,恐怕也逃不出一場火攻,你試瞧瞧地上,可有什麼異樣麼?」
枯竹老人此言一出,大家感到詫異,全蹲下去看,還未看出有什異樣時,早嗅出了一股硫磺味來,原來地上鋪了一層火藥。
枯竹老人已又說道:「火藥尚在罷了,這地底還埋有地雷呢,若非我與鄱陽漁隱趕到,發覺得早,分途將四處埋伏的火箭手制服,一旦發動,怕你們不早成為灰燼了。」
枯竹老人這一說,大家更驚得目瞪口呆,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一時做聲不得。
玉麟也才悟出,先前自己向西南方趕去時,有箭弩相阻轉向東南,向此間來時,除去那林中迷途之外,卻毫無阻擋,而且更知那二島主左衝,是故意現身誘敵,將自己幾人引來此間。
論安窯立寨,韓仙子當年曾威震江湖,沒想到這麼個小小的長離島,會有這般險惡,簡直令人不寒而僳。
窮酸歐陽彬歎了口氣,心裡連喊了幾聲,「好險!好險!」然後才又問道:「老前輩,適才妖道露的那手功夫,似與傳聞中的赤陽掌相似,莫非妖道是離火真人之徒麼?」
窮酸此言一出,那知枯竹老人竟也會一聲長歎道:「你猜得不差,沒想到那離火真人會收這麼個孽徒,這雜毛因將離火真人的赤陽掌,練到了六七成火候,自以為天下無敵,因此自號赤陽子,我早已發覺他在此間作怪,只因那離火真人最是護短,若不告訴他,逕將這赤陽子除去,又恐激怒於他,故容忍到今天,我這次離山,即是往晤離火真人,要他自己前來清理門戶,哪知卻去撲了個空。」
枯竹老人微一搖頭,又繼續說道:「我倒並非是懼怕那離火真人,而是未來這一場江湖大劫,已在眉睫,我和雲夢居士和太清師太,總以為能事前消弭最好,萬不得已,也不應鬧得太大,據聞那八臂神魔已被蠱惑了,若對方再加上個離火真人,我們幾個老不死的還不懼,但俠義道中人難免會多添幾個傷亡,故以不使他附敵為上,那知萬事由天定,半點不由人,你戲弄他時,我們已早看到了,雖然你早已受了他的陽毒,但被你這一戲侮,我們又在你危急之時,發掌將他擊傷,定已對我們恨之入骨,赤陽子此番逃回,必要煽動離火真人與我們為敵了,我不是說過麼?離火真人這雜毛,最是護短,這敵,十之八九是樹下了。」
這裡的幾人,除了歐陽彬曾知道有這麼個離火真人外,其餘的人,全都沒聽說過,但大家見枯竹老人也說得這麼鄭重,而且搖頭歎氣,都是心驚,尤其是歐陽彬和玉麟,窮酸已嘗過那赤陽掌的苦頭,玉麟也見到過赤陽掌的威力,想到赤陽子是離火真人之徒,尚且如此,其師已可想而知了。
一時間,大家默然無語,
他們在談話之時,雲裡金剛已站起身來,總算是老兒功力深厚,故恢復得快,見枯竹老人說完話,即上前來見,謝其相救,並對大家拱手為禮道,「老朽好生慚愧,沒想到當年創下這點基業,卻被左衝那孽障夥同匪人用來為惡,更怨老朽不明,幾令諸位也同蹈險,此間老朽也算得半個主人,敢請入內獻茶,再拜謝相救之德如何?」
枯竹老人點頭道:「好!我們都去坐坐,一面等鄱陽漁隱回來,同時赤陽子和金尾金蠍被趕走了,必不敢再返此間,這裡也該有個善後。」
雲裡金剛當即在前面帶路,大家都跟隨在枯竹老人身後,身那樓房走去。
玉麟見鳳兒和櫻姑兩人,手挽手地走在後面,這一會工夫,兩位姑娘已親熱十分,枯竹老人身後,韓仙子和窮酸在閒話,只有自己一個人走在中間,不由想起念念不忘的金風來,那鐵背蒼龍指引自己上雪屏峰時,曾說一句「請得鳳兒下山,金風也就到了。」
而自雪屏峰下山,在濃霧中經過斷澗邊時,鳳兒也說,今晚金風弟亦要來此,想的至今未見?玉麟有心要問鳳兒,但見她與櫻姑談得熱絡又不便打岔她們。
不大工夫,已到那樓門外,雲裡金剛肅客入內,裡面仍是燈火通明,但卻已闃無人跡,想是赤陽子和九尾金蠍等一逃,島中的嘍囉們也隱匿了。
雲裡金剛請大家坐下,正命櫻姑到後面去取茶,忽見這大廳通後面的那道門口,轉出一人,迎面而立,這人現身後,未往裡進,卻又不言不動,這時大家已看清,原來是個盲目老人,手中持著一根竹杖,正在以耳代目。
雲裡金剛一見此人,已喊了聲:「老哥哥!」
那盲目老人辨清了雲裡金剛的聲音。從那盲目中,早流下了兩行淚來,原來這盲目老人,即是此間島主,左衝之父左澄。
雲裡金剛一聲老哥哥,方才出口,也早是兩行清淚,奔上前去,將左澄扶進廳來。
左澄雙目失明了七八年,偏偏生了這麼個不孝的兒子,七八年來,只有一個老家人,每日替他送來三餐茶飯。那左衝簡直當他死去了般,不聞不問,這晚聽得前面嚷擾,雙目失明的人,耳朵特別聰敏,左澄已知發生了事故,但左澄所居之處,是在後進,耳朵再聰敏,也聽不真切。過了好一陣,前面人聲漸寂,左澄聽出有異,這才慢慢摸索著走出前面來,方到門邊,正聽到雲裡金剛命櫻姑到後面去看茶。
同時雲裡金剛已看見了他,見這位老哥衣服破舊,白髮蒼蒼,面容憔悴。左澄是聽得一聲「老哥哥」,已淚如雨下,雲裡金剛見他這般模樣,也居心酸,因此,兩老兄弟一見面,就相對飲泣。
櫻姑也早上前,扶左澄坐下,也是珠淚滾滾,大家看得全是惻然。
就中,只有枯竹老人最明白他們的底細,可說是看著他們兩老兄弟,將長離島創建起來的,一聲歎息之後,才說道:「你們兩人也無須傷感,此間善後,我籌之已熟,你們全都坐下,聽我說話。」
雲裡金剛聽枯竹老人一說,別說他的話不嚴而威,而且今晚若不是他即時前來,這些人全都早沒命了。
忙對左澄說道:
「老哥哥,枯竹老前輩仙駕現在此間,快上前見過,然後聽老前輩仙諭。」
左澄在雙目未失明之前,早知廬山中有一位異人,名叫枯竹老人,聞言微驚,不知他為何來此,但也即忙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枯竹老人即一擺手道:「不必多禮,大概他尚不知此間已發生了多大的事故,你先告訴他,容後我再為你們籌劃。」
但到底左澄仍然向枯竹老人躬身施了禮,雲裡金剛才將今日發生之事告訴左澄。
雲裡金剛方說畢,沒想到左澄往下一滑,撲通一聲,向雲裡金剛跪下,說道:「老兄弟,沒想到我那兒子,勾結奸人,為害左近不說,竟敢對老兄弟你和櫻姑娘使出這等卑劣的手段,幸好皇天保佑,有這些前輩英雄趕來相救,老兄弟你也轉危為安,櫻姑娘也保全了清白,不然,我雖死,也無面目在地下和你們相見了。」
雲裡金喇見老哥哥給他下跪,慌忙也跪下,伸手將左澄扶起來,那櫻姑在說到她險遭不測時,早羞紅了臉,又咬牙在恨,玉麟也才知道:原來雲裡金剛兩祖孫一到,左衝假作設筵接風,就在席上,向雲裡金剛求親,雲裡金剛見果然不出鐵背蒼龍所料,氣得渾身顫抖,正要發作之時,被九尾金蠍迷倒,櫻姑也同時暈迷過去,接風筵頓時變成了喜筵,哪知在左衝酒後回房,正將櫻姑用解藥救醒,而四肢無力,左衝正要施以強暴之時,窮酸歐陽彬正好趕到,保全了她的清白。
窮酸歐陽彬雖然是個遊戲風塵,放浪形骸的性格,但當他將左衝一流雲飛袖打跑之後,櫻姑這時雖已清醒,卻行動不得,窮酸守著男女受授尚且不親之禮,正無法將她救出房去,且雲裡金剛尚待救援,又怕那妖道趕來,韓仙子和玉麟鳳兒等,又不知現在何處,正在焦急之時,驀聽屋簾一響,一個小巧的人影已穿簾而入。
窮酸歐陽彬認的,來的是鄱陽漁隱的女兒,姓金名鳳,這金鳳時到雪屏峰上,去找鳳兒,因此,見過幾面,那鄱陽漁隱名叫金洛,當今武林中,俠義門裡,除了太清師太,雲夢居士,和枯竹老人,就要屬他武功最高,當年一葉扁舟泛五湖,不知懲制了多少水上盜寇,但武功卻是水旱兩道都高,十多年前,愛這鄱陽山水,就在這裡隱居下來,那時金鳳不過才三歲。
關於鄱陽漁隱為何攜幼女歸隱,此中尚有一段悱惻纏綿的故事,後文另有交代,此處暫且不提。
且說窮酸一見金鳳姑娘前來,大喜,忙請金鳳將櫻姑救出去,自己又去尋找雲裡金剛。這時前面已傳來警訊,九尾金蠍已往前頭去了,赤陽子偏巧他去,並不在島中,這時尚未回來,島中別無高手,故歐陽彬能從容將雲裡金剛救出,到了林邊,見金鳳姑娘和櫻姑已在當地,窮酸即將雲裡金剛放下,可是雲裡金剛仍昏迷不醒,三人都束手無策。
這時那左衝因連窮酸一流雲飛袖也擋不住,知道難敵,心想,只:有九尾金蠍或可能勝過了窮酸,因此,在窮酸救雲裡金剛之際,即親自前往,要九尾金蠍趕回來。哪知才穿過林子,正好遇到九尾金蠍也鎩羽而來,兩人忙忙一商量,赤陽子仍未返來,只有用最後一招,將來人引到埋有地雷之處,要以火攻殲滅敵人。
左衝才故意現身,將韓仙子和玉麟兩人誘來,兩人在林中迷路之時,九尾金蠍早已暗暗傳令,調人設伏。
玉麟和韓仙子前來之時,左衝已與九尾金蠍會合在一起了,本想即刻發動的,但左衝見敵方人尚未全數誘來,故才現身又與歐陽彬纏鬥,以拖延時刻。他可是想得好,九尾金蠍一身全是暗器,你窮酸武功再強,也難招架,又因自己人多,有恃無恐,哪知和窮酸一對面,仍被打得落花落水,再加上一個金鳳姑娘,更有如風捲殘雲。
恰好這時玉麟和韓仙子已來到,左衝和九尾金蠍以為時機已到,這才一聲暗號,首先高樓之上火箭沖天而起,緊跟著四處的火箭也連珠騰空,這是答覆全部準備好了,只待一聲炮響,火箭即要向場中射來,那凡人還不立刻化為灰燼,端的生死須臾,危機一發之時,偏偏那赤陽子恰在這時趕到了,枯竹老人和鄱陽漁隱兩人,也在這時趕到,這才救了幾人一步大難,雲裡金剛只知道一部分,他說後,由窮酸補充說明,大家方才知道這些情節,雲裡金剛說罷,驀地門外呵呵一聲大笑,跟著黑忽忽飛進一人來,大家全是一驚,紛紛離座。
正是:方見長離蕩妖氛,又觀鄱陽起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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