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膽紅顏 正文 第三章 遺書
    第二天,小圈圈更加勤奮,把天山一派歷年來成名江湖的掌法全都領悟貫通,媽媽又將蛇、鼠、鶴、雉等諸劍教給小圈圈,並不嫌其煩地講解,小圈圈稀世之才,看了兩遍,然後再仔細地想了一遍,便已悟通了。這時媽媽又教給他輕功提縱之術,並笑著說:「這門功夫,不是靠天才就可學會的,你學會了我所有掌、劍之法,內功修為增高不少,但是要學這門功夫,都非要一、兩個月時間不可。」

    小圈圈堅決地道:「沒關係,不要說一、兩個月,就是一、兩年我也要學下去。」

    媽媽笑意盈盈道:「我姓白,你知道嗎?」

    小圈圈愕然點頭。的確,他自跟媽媽以來,還未聽她說過自己姓什麼,當下目光一轉,笑道:「媽媽,我年紀不小了,小圈圈這個名字已經不適合我的年齡,能不能夠換一個正式名字?」

    媽媽笑道:「別慌,媽媽早巳給你想好一個名字,就叫白夢蘭好嗎?」

    小圈圈拍手笑道:「好,好,白夢蘭這個名字不錯。媽媽,我就跟你的姓吧?」

    媽媽含笑道:「這也是巧合,昨天夢裡,媽媽突然看見一棵蘭花,愈長愈高,並開了一朵碩大的花朵,陣陣花香。媽媽高興極了,哪知醒來一看,什麼蘭花都沒有,只有你站在我旁邊,於是我就把在身邊生長的蘭花比喻成你,你說對不對?」

    白夢蘭道:「對,對,這個名字取得很有意思!」

    媽媽親了他一下,忽然輕歎一聲道:「唉,真可惜,要不是媽媽生病,把北天山帶來的雪蓮香果全部吃完了,留下幾個給你,那多好。雪蓮香果百年結實一次,功能去毒培元,是練武人廢寢忘食盼望的靈藥,都是媽媽不好,要不你的輕功提縱術只要十天八天就可以學會了……」

    白夢蘭卻不管其他,一聽媽媽生病,關切之情溢於言表,早把後面幾句話給堵塞了,急急問道:「媽媽,您生的是什麼病?」

    媽媽苦笑一聲,道:「媽媽生不逢時,在全年最熱的夏季子時誕生,那時媽媽才一落地,祖母就不幸去世。媽媽也因此得了一種怪病,每年夏季子時,腹部必會引起陣陣痙攣,痛不欲生。」

    白夢蘭驚叫一聲,關心地道:「媽媽,在哪裡?我看看!」

    說著,竟然掀起媽媽衣裙,焦灼地看著。媽媽美麗的臉上飛湧上兩朵紅暈,急急地推開他,叱道:「不許亂動。」

    難怪,今年才二十出頭,名份上雖是白夢蘭的媽媽,然而,少女的嬌羞神秘,自古皆然,她亦不能例外。

    白夢蘭跌了跤,爬起來撫著額,奇妙地看著媽媽,不知她為何忽然生起氣來。

    媽媽嚴峻地注視他,臉上冷如冰霜,待她看清白夢蘭臉上呈現的一片純潔神色時,她冰冷的臉色忽然露出笑面,憐愛地摟過白夢蘭,柔聲道:「蘭兒,原諒媽媽,因為媽媽生病的地方,你不能看……」

    她臉頰又是緋紅,期期艾艾地接不下去。

    白夢蘭似懂非懂地點頭說道:「媽媽,這不怪您,是蘭兒不好,冒犯了您。」

    媽媽輕輕笑了一聲,忽然她臉上現出奇異的表情,暗忖:「自己以前不曾注意,原來這孩子除了無一處不討人喜歡以外,語聲之中還帶著男人稀見的磁音。唉,奇跡,奇跡,看樣子,天下靈氣全集中在這孩子一身,眼看他一天一天長大,自己不要………」

    她不敢再想下去,因為此刻她除了以母愛給予他之外,她已經發覺有另一種愛的發生,這種愛太微妙了,也是她只有在心裡才敢想的。

    「唉!我是否應該再跟他相處下去?他年齡漸漸大了,我會……」

    她畏懼地望了夢蘭一眼,忽然,夢蘭全身散發的磁性使她禁受不住,伸臂將他擁人懷中。

    她激動地親吻他,無限神秘地惆悵湧上心頭,豆大淚水,隨之而落。

    白夢蘭忽地問道:「媽媽您哭了?」

    「是的,媽媽太高興了,因為你武功突飛猛進,必能為天山一派放一異彩!」

    白夢蘭羞赧地低下頭,媽媽輕撫他滿頭細發,感慨地喟歎一聲,目光中有著一片堅定的神色。她像十分不願意離開白夢蘭,但又無可奈何地要離開他,終於她緊緊抱住蘭兒,用她溫熱的櫻唇,表示她心中對他的一片愛意。

    夜深了,她悄悄收拾行李,含淚寫了一張留柬,然後輕推窗戶,縱掠而出,月夜下她身形快如蒼隼,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人已在十丈開外了。

    翌晨,雞鳴之聲此起彼落,白夢蘭睜開眼睛,習慣地推開媽媽房門,但見床褥棉被整齊地疊著,媽媽已不知去向,暗叫一聲奇怪,因為媽媽往常都是比他晚起床的,目光一轉,掠過妝台上一張字柬,陡然一驚,忙取過來看,但見紙柬上寫著幾行絹秀的字跡:

    「蘭兒:

    在你看到信的時候,媽媽已遠在數十里了。是的,媽媽走了,棄你而去,這並不是媽不愛你,不要你,其實媽媽要你的心遠比任何一個人來得深刻,媽媽走了,滿眶熱淚走的,因為媽媽有說不出的苦衷。

    你輕功尚未練成,是媽媽最感歉意的,以你百年難見之奇才,就如小池養龍,媽媽不願誤了你的前程,只有含淚告別,希望你能夠找到一個比媽媽高強十倍的名師,則媽媽於千里之外,必為你的機緣而衷心歡欣。別了,我的孩子,他日你傲視江湖之時,別忘了千里以外,有人在默默為你驕傲,為你慶幸。

    白素秋留。

    「又:櫃櫥內有你的新衣服與媽媽為你留下的銀子,謹慎節用,好自為之,媽媽等著你成名江湖,揚名天下。」

    閱畢,白夢蘭大叫一聲,撲在床緣上號啕大哭。

    昨日媽媽笑容仍在,然而,如今離別,已不知何方!

    忽然,旁門無風自開,「吱呀」一聲,三個龐大的身形,筆直地站在門前,瞪著精光閃閃的眸子注視他。三人臉上俱各傷痕斑斑,彷彿被人一劍一劍地刺劃過,其中一人卻也是最醜的一位哼了一聲問道:「小子,白素秋呢?那賤婢躲到哪裡去了?」

    聞聲,白夢蘭吃了一驚,回頭一瞧,又是一顫,道:「媽媽走了,你們要找她幹嗎?」

    三人同時一怔:「她是你媽媽?走了,走到哪裡去了?」

    白夢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留下一張紙條給我就走了。」

    三人對望了一眼,那臉孔最醜的彪形漢子,手臂一長,硬把白夢蘭手中的書信搶了過去,仔細一看,雙眉頓時一皺,哼道:「好狡猾的賤婢果然走了。二弟,三弟看樣子咱們的仇今天是難償宿願了。」

    那被稱二弟三弟的彪形漢子,同聲道:「追,賤婢剛走不久,憑咱們的輕功,不難追到。」

    那最醜的漢子探頭道:「賤婢精靈得緊,就是追著她,恐也難以得手,三弟,你給大哥想個法子怎樣?」

    一言未了,他忽然拍了下大腿,笑道:「哈哈,有了。這小子自稱賤婢是他媽媽,多少也跟她有點關係,咱們只要掌握住這小子,不怕賤婢不出面要人,哈哈……」

    刺耳的笑聲,激起白夢蘭的怒火,喝道:「你們哪裡來的,敢叫我媽媽賤婢,看不把腦袋打碎!」

    漢子狂笑不止,指著白夢蘭道:「二弟,三弟,快動手啊!別讓小子逃了。」

    兩個大漢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張手圍了過來,白夢蘭大驚,倏地雙掌擊出,正是龍掌中第一招「雙龍奪珠」,大漢未加提防,被擊得晃了一晃,一時怒目圓睜,怒喝一聲,形同餓虎似的迫得白夢蘭團團轉。

    白夢蘭招式奇妙,盡展之餘,倒勉強應付得下,然而吃了人小力弱的虧,被兩個彪形漢子一陣硬撞硬打,早巳氣喘吁吁,力有不濟,一個不留神,挨了一掌,足步踉蹌,幾乎摔倒地上。忽然一個念頭升起:「逃,待自己武功練成以後,再打報仇的主意!」想著,使出一記虛招,乘兩人躲避之時奪門就逃。

    那最醜的漢子大喝一聲,揚手一道寒星直奔白夢蘭,道:「小狗崽子哪裡逃!」白夢蘭頓覺背後一痛,知道負傷,當下怒喝道:「總有一天,我定報此仇。」

    這時,天空陰霾重重,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白夢蘭氣喘如牛,一口氣奔出數十里外,但是道路狹窄,怪石嶙峋,原來是一條山路。仰視山上,古木參差,蒼鬱滿翠,峰高千仞,直入雲霄,令人不勝雄勁之感。

    雷電交鳴,嘩啦啦一陣豆大山雨,傾盆而下,白夢蘭如同落湯雞,又痛又冷,佝僂地躲在一株古樹密葉下。

    天色漸漸暗了,雷聲閃電更為驚人,宛如萬馬奔騰,海嘯怒潮,震撼了整個山嶽,也震撼了一個抖嗦不已的少年。

    大自然瘋狂了,一發不可收拾,但見樹折山崩,山谷下早已匯成一道洪流,張著血盆大口向每一個低陷的地方吞噬著。白夢蘭何曾見過這大的聲勢,一時,膽戰心驚,緊緊抱住樹幹,不敢動彈,深怕一個失手,即為洪水吞噬。

    正值驚慌不定之時,轟然一聲,他手抱的大樹,竟然也吃不住大自然的暴虐威力,從中折斷,滾落山下,頃刻間即為洪水沖流而去。

    傾盆大雨重又猛灑在白夢蘭身上,本是落湯雞的他,更加狼狽不堪了。忽然,又是一聲震天巨響,他身旁不遠之處一顆龐大巨石,流星般向山下墮落。白夢蘭暗叫一聲僥倖,幸虧沒躲在那裡,否則,怕不被壓成一堆肉漿。

    目光左右找尋,忽見那巨石滾落之後,竟然現出一個方圓小洞,心中一喜,忙爬了進去。鑽進小洞之內,心想這番可安全多了,不必再害怕了,兩眼一閉,酣息養神,轟隆之聲此起彼落,仍然不絕於耳,然而他卻不予理會了。

    一陣冷風吹過,白夢蘭全身起了雞皮疙瘩,暗想:「這是哪裡來的風,簡直比起外面的風還要冷到十倍!」

    再望洞內,黑黝黝的,似乎深不見底,陣陣陰寒之風從內飄襲而出,白夢蘭好奇心起,提高警覺,一步步向洞內進去。

    這時,久經黑暗的他,目光也靈活了,藉著洞口射進來的光線摸索前進,愈走愈深,洞的直徑也愈大,最後,他吃驚地回顧,那人口只有一個人高下,此刻竟然寬闊得像一間房屋,足夠容納五六十人。

    驀地……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跟著洞內光線為之一暗,白夢蘭直覺反應極快,當下已告訴他是怎麼回事了,急忙轉身奔去,果然不出所料,小小的洞口已被崩潰的泥土封住了。

    他失望地喘息著,彷彿看見死神猙獠著向他招手。

    「反正死是死定了,我倒要看看這洞究竟有多麼深!」

    心念一定,重又向洞內走去,慢慢地,他看見一線光線,他頹喪的心情因為這淡淡的光線重又開朗起來。

    「嗯,只要有光線,一定可以出去了。」

    加快速度,朝那光線來源仔細地打量,但見高約數丈的洞頂,怪石嶙嶙,光線是從一塊尖峭如刀的夾縫裡透出,他看了看石壁,失望地想著:「唉,死終究還是死定了!」

    藉著淡淡光線,摸索走向洞的深處。

    陰森寒風,刮面而過,然而,他卻頹喪得垂下頭來,毫無所覺。

    忽然,他驚叫一聲,跳起老高。

    一副白粼粼的屍骨倚靠在石壁上。

    他四顧一周,不禁連連驚叫。

    他只見數十副白粼粼的屍骨東倒西歪地靠在石壁上,倚在凸出的石頭上,睡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總之,沒有一個是活的。

    他恐怖地睜大了眼睛,來回察視,但見那數十副屍骨的骨骼俱皆略為短小,骨骼亦較輕細,不像是屬於男人的,於是疑懼又起:「哪來的這麼多女人死在這裡?」

    他來回走了兩遍,又看到了兩副死人骨骼交臂擁抱著,心想:「他倆生前一定是好朋友,否則怎會連死的時候,都還不願分開!」

    他是至情中人,不由多看兩眼,但見這兩人的骨骼,比起旁側那數十副要大得多了,尤其是頭部,那額角更顯得寬闊,心想這兩個可能是男的了,這些女人大概都是他倆帶來的,唉,他倆生前實在太風流了。

    繼而一想又覺不對:「為什麼呢?這些女人又不是傻瓜,怎會死心塌地的跟他兩人死在洞內,顯然是有預謀的,也許這兩個男人生前不是好人,將她們擄來此地的!」

    想著,他不屑地吐了一口吐沫,冷笑地指著兩個男人的骨骼罵道:「你們兩個一定不是好東西,哼!害人精。」

    正想轉身離去,紅光一閃,那相擁的男人其中一個手臂上隱約還握住一本紅色冊子,心中一動,再看另一位手中似乎也握著一本白色小冊子,只是與他骨骼同一顏色,若不細心,真還難以發現。

    白夢蘭從兩人手中取下紅、白兩本小冊子,暗忖:「這兩本冊子,-—定跟兩人身世有關,何不看一看,藉以解悶。」

    首先看那紅色冊子,翻開一看,但見第一頁用墨筆端正地寫著:「承蒙閣下仗義解圍,我雖自知身負重傷,在世不久,也向你致最真誠的謝意!」

    字跡雖有點紊亂潦草,彷彿出自於受傷極重人的手中,但那字體風格卻掩飾不住這寫字的人的學問與修養。

    再翻開第二張,仔細一看,卻跟上一頁不大相同,口吻字句顯然是另一回事,心中一疑,瞧了白色冊子一眼,若有所思地想道:「莫非這兩本冊子是兩人生前一問一答的記載?」

    遂翻開白色冊子第—頁,果然不出所料,但見紙上銀鉤鐵劃寫著:「將軍,這哪來的話,別說鄺某生平好管閒事,而且心儀將軍甚久,早想一睹丰采,救人是危難之常情,算得了什麼回事,將軍如此說來,鄺某心裡就不安了。」

    將軍這個稱呼,使得白夢蘭吃驚地望了那互相擁抱著的男人一眼,心想那拿著紅冊子的人大概就是什麼鐵府大將軍了吧!

    這個發現使他心中狂喜,顫抖著手翻開紅冊子第二頁:「老鄺,恕我這樣向你稱呼,為了我,你的犧牲不算不大,我生平從未欠人一分恩情,這次破天荒欠了你一筆恩情債,卻無法償還,殊感歉疚!」

    白冊子寫著:「將軍!生死在天,你我年齡相若,活在世上已有半輩子了,老天並未虧待我們,何苦唉聲歎氣,自找悶氣。鄺某淡於名利,看透人世,早想得到解脫,現在,總算達到目的,說來還要感謝你呢。咦,以將軍處世之方針,以鄺某看法實在不會跟武林四魅發生勃異,到底是為何而起,是否能夠詳告鄺某!」

    紅冊子寫著:「老鄺,那純陽真笈與我師門有關,為了這一重原因,所以不惜與四魅作一次生死搏鬥,以免師門受不白之冤。」

    白冊子寫著:「哦,原來有這一層細故在內,咦?純陽真笈內中的武功記載,據我所知,好像有一種運功自療的秘學記載,您怎不試一試呢?」

    紅冊子寫著:「唉,老鄺,你有所不知,不錯,純陽真笈之中確實有一種秘學,能夠自療內傷,但是你要知道,純陽真笈所以取名為純陽,必有它的道理在,非童身之體不能練,你我童身已破,雖有稀世秘笈在手,又有何用?」

    白冊子寫道:「將軍,鄺某還有一個疑問,這數十位美姬皆屬青春之時,難道為了你一個命在旦夕的人長守至此,不肯出洞麼?」

    紅冊子寫著:「哈哈,老鄺,所謂相交貴在知心,此數十人皆為我妻妾,由各方貧戶落難之時擄回家中,平日感於知遇之恩,早有圖報之意,此時,她們達到目的了,你不是親眼看見了?適才我瞪目喝叱,仍不見有一人肯離開嗎?」

    白冊子寫道:「聽聞江南道上傳言,將軍乃太湖幫少主,為何受任當今皇族鐵府將軍一職,實令人百思不解!」

    紅冊子上紊亂的字跡寫著:「我確是太湖幫少主,少時被恩師南海聖僧看中,解我危難,帶上南海無上山學藝十五載,藝成歸來後,江湖大變,宵小蟠地而據,梟雄割地稱霸,眼見武林流於末路,遂化成一蒙面俠客,到處除暴安良,救民於倒懸。一日,適經過嘉寧道上,突見五六個蒙面大盜洗劫一輛豪華車輛,當下看不過眼,拔劍相助,大盜落荒逃去,我也因此獲得了朝廷重職鐵府大將軍,因為那被大盜洗劫的豪華車輛裡面乘坐的正是當今皇上。」

    「哦」,白夢蘭也知道這鐵府大將軍的來歷了。

    再翻開白冊子下一頁,看了下去:「將軍娶妻數十,卻無一骨肉兒女,此身死後,香火不從此就告斷絕了,你難道從未考慮過?」

    紅冊子寫著:「這點鄺兄毋用過慮,我自知生性好武脾氣不能更改,終日打雁,必會有一天被雁啄掉眼睛的時候。是以,我早在事出兩天前,將我惟一的孩子托他生母保管,命他母親帶著細軟金銀,隱居一方,我雖死,遺留孩子無人發現,仍然可為我延續後代。並且,你們從不知道,我還有個嫡親弟弟,唉,遺憾的是他從不學好,十歲離家到目前為止,還沒與我見過第二面。唉,家父逝世,也許同他有關,老人總是疼愛骨肉的,哪想他生性狠毒,自負氣離家後,從未給老人一點音訊……」

    白冊子寫道:「如此說來,將軍的確無所牽掛了。不過,有朝一日,奇跡出現,你大將軍並未死去的話,那不是很難找到你嫡親骨肉?他,小孩長大了,改變最大,恐怕你見了他的面,都不會認出他是你的兒子。」

    紅冊子寫著:「哈哈,老鄺所言不差,不過,自己親生骨肉,哪有認不出之理,何況他是我惟一的骨肉?老鄺,告訴你吧,我的孩子生下來就有了個記號,那右手臂肘部豆大的硃砂痣最是鮮明奪目,只要略加注意,就不難認出。」

    白夢蘭看得入神,本能地捲起右臂一看,一個特別鮮明的記號映入眼簾,他心神一緊,搖晃著幾乎暈過去,呢喃道:「我會是他兒子?我會是他兒子?原來我爹爹是鐵府大將軍,不會吧,我生長在荒山……」

    耳畔隱約聽到他患難朋友英源的嗓音:「小圈圈,那鐵府大將軍酷像你,你們簡直一模一樣,除了年紀較小外,無一處不是他的縮影。」

    殷員外嚴峻的語聲在他耳邊響著:「告訴我,你跟鐵府大將軍有什麼關係,你認識他嗎?你姓金嗎?」

    白夢蘭顫抖著手,強壓心中激動的情緒,看了下去:

    「我的兒子一定有我的性格,他是聰慧的,不難在江湖上揚名立萬,他的名字我早已告訴他母親了,叫做金遺龍,哈哈,他是龍種,將來的成就一定不亞於目前的我……」

    白冊子寫著:「奇怪,將軍即有兒子,為何不將千方百計得來的純陽真笈交給他生母?使他日後為武林放一異彩?」

    紅冊子句句彷彿在跳動,因為白夢蘭發現一個極大秘密,那神秘人物鐵府大將軍竟是自己的父親。

    「唉,我也曾經想過,不過南海派的門規非同等閒,我就是將純陽真笈交給他,讓他學會所有記載的武功,若然一旦為家師南海聖僧發現,想他必會含憤與我兒子搏鬥,唉,想我兒子得知,必也會原諒我的!」

    白夢蘭心裡暗暗在叫著:「是的,我會原諒你的,你是我的爹爹,我當然依你的意思,改名金遺龍。」

    翻開白冊子,但見上面寫著:「將軍,我想你人緣廣大,朋友一定很多,他們會不會為了你的神秘失蹤而著急?還有,你是太湖幫幫主,太湖幫據我所知,似乎比起目前所有的幫、教都來得強盛,你失蹤之後,不會因群龍失首,而逐漸沒落嗎?」

    紅冊子寫著:「老鄺,你問得好,我確有這個顧慮,不過,我死後,希望蒼天有靈,能讓我兒子獲知一切,承我遺志,為太湖幫復興而努力。太湖幫是中原僅有的正派幫會組織,但願它不要因我失蹤而誤人岐途。唉,太湖幫敵對的組織,如三花幫、神鷹幫、太真教等,都是虎視眈眈,俟機等待,企圖擊敗我強盛的太湖幫。

    「我生前朋友不算少數,然而,合得來的卻只有河洛一劍、南屯商隱、孤獨書生、江南提督、平蠻大將軍中無畏……加上你鬱悒鬥士鄺鳳怡,恰巧是一年的月數——十二位。」

    金遺龍如數默記心裡,暗想如能出洞,將一一拜訪這些前輩。

    翻開白色冊子看看,這時一本小冊子已看去了大半,所剩下的只有薄薄幾頁了,金遺龍戀戀不捨,希望能夠翻不完,他委實對他爹爹的事跡太嚮往了。

    「聽說將軍跟一個名叫金翅銀羽的人較量過一次,結果,雙方落成平手,最後那金翅銀羽還憤憤許下誓言,聲明在日一天,必與你見個生死高低,這是怎麼回事?引起江湖道上紛紛猜測,歎為奇跡,你被圍攻的事情不要與他也有點原因!」

    紅冊子寫道:「你猜錯了,這人我很瞭解他,是一個落落寡歡的人,早年情場失意,養成憤世嫉俗的偏激心理。有一天,他在客棧裡害了一場大病,眼見就要病死異鄉,恰巧金遺龍那孩子的母親,未嫁我之前是一個名門俠女,心地慈善之極,客居那間客棧,見他孑然一身,孤苦零丁,又害了一身大病,乃予細心照料。十餘天後金翅銀羽痊癒了,遂跪在孩子母親前面,懇求她答應嫁與他為妻。孩子的母親本是一念之慈,未考慮到這些問題,當時羞急之時,賞了他兩記耳光,拂袖而去,在偶然一個場合與我邂逅,彼此情投意合,結為夫婦。不想那金翅銀羽一直沒死心,苦苦追逼她幾年,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被他查明了地址,當晚裝扮而來,懇求她於客廳,聲言她一日不答應嫁他,必一日跟隨其後。但是,當時她已為我生下一個孩子,於是堅決不從,並詳告苦衷,金翅銀羽失望之餘,遂遷怒到我頭上,我亦犯了執拗脾氣,兩人一言不合,遂邀鬥泰山之頂。他武功出眾,身手不凡,幸好我亦練成一種獨門功夫,有恃無恐,兩人大戰五百回合,不分勝負,正相持不下之時,恰巧少林一個方外高僧雲遊經過此地,見我兩人互以自家真力拚鬥,恐雙方玉石俱焚,遂加調解。當時金翅銀羽憤憤而去,揚言八月桂子飄香之時再做一次勝負比鬥,我含笑允之,不想卻在一場比鬥之前遭到此意外之事。

    「此人心地坦然,我瞭解甚深,決不是有仇必報,詭計害人之輩。」

    金遺龍閱畢,暗自佩服爹爹大量容人之心,再翻白色冊子,卻發現這一頁字句之上,黃跡斑斑,似有淚水流落其間,心想:「這姓鄺的人在寫這一頁時,必然掉落了許多眼淚,他傷感自己的處境,抑或懷念家鄉的親人?」金遺龍想著,兩串淚水,不由自主為這位替他父親解圍喪命在荒山古洞的鬱悒鬥士鄺鳳怡淚流滿頰。他又想:「這個人如此熱腸助人,若是自己,將來我要有些成就,必對他親人家屬報恩方是道理。」

    遂看下去:「將軍,讓我臨死之前盡吐我心中的憂鬱。我六歲喪父,八歲喪母,年僅九歲的我,便成了不幸的孤兒,我吃過很多苦頭。當然,我天生是鬱悒的,然而,始終沒有人發現我是一個外冷內熱,好公急義的人。但是,我助人的心卻始終未實現,因為年小力弱的我,所能給予別人的只是一點充滿同情的眼淚,我憂鬱,我憤怒,每天晚上我都會跑到無人的靜僻地方,罵著上天的不平……

    「有一天,我遇到一個駝背老人,他默默地觀察我,三天後,他憐憫地收我做徒,於是我由一個平凡的人,一變而成不平凡的人。我高興極了,抱住老人說出我心底敬愛的話。然而,五年後一個淒清的夜裡,老人走了,悄悄地,沒讓我發現,也沒留下一個字柬。我痛苦,狂號,悶思,愁想,始終沒想到自己什麼地方對不起老人,是的,他拋棄我,可他是愛我的。

    「年輕的我,生命是活躍的,我有著每一個年輕人美麗的憧憬,我需要一個異性知己,安慰我寂寞的心……終於,我實現了,她是一個溫柔的少女,雖然她長得並不太美,但她內在的賢淑,卻非每一個比她美的少女所能夠比擬的。我愛她,她也愛我,在一個溫暖的春夜,她將少女視如生命的清白身子奉獻給我,我也把所有感情奉獻給她,我娶了她,在一間親手蓋成的茅屋裡,儘管如此簡陋,她也沒有抱怨,更沒有嗟歎自己的命運,她為我生下一個孩子。」

    「唉,美麗的日子為什麼老是這麼短呢?

    「她離我而去,在一個風高月明的晚上,她冰冷的手觸到我的臉頰,我吃驚地望著她,她死得很安祥,可是,我看清她鼻孔內有—絲紫血流了出來,啊,她是被毒殺的,這是誰幹的勾當.呢?

    「我氣昏了頭,隻身一人,四處苦苦察訪,凡是與我沾上一點仇恨關係的人,我都一遍又一遍地調查過了,然而,我一無所獲,頹喪地倒哭在她墓前。

    「從此,我帶著破碎的心情,撫愛著兒子,因為從兒子的臉上才能找出她往昔一笑一顰,一哭一怒的神情。

    「但是,我唯一的兒子牙牙學語的時候,又被人在一天晚上毒死了,啊!啊!這惡魔是誰呢?我拚命地摧殘著自己。

    「我消極了,昔日朋友都吃驚地問著我:『風怡,你怎麼了?放開點吧,青春彈指即逝;一個人活在世上,總是一瞬的事,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呢?』「哼,我根本就不聽,我腦子裡滿是仇恨的火焰,我像獵犬似的四處奔跑,在找到一絲可疑線索的時候,我又害了一場大病,結果讓仇人得到音訊,連夜逃得無影無跡。唉,我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上天一再給我折磨太大了!

    「哼,這批惡魔我就是變成厲鬼也要索他們的命,奪他們的魂。

    「陰寒掌、西川雙丑、磷火真人、無依雙鬼、獨眼金猊、魔劍成克昌、練毒者郭一方、全金道人、湘陽一怪你們等著吧。」

    金遺龍含淚看完,又將這些鬱悒鬥士的仇人暗記於心,他翻開紅冊子,見上面筆法更為系亂,顯然,此時他爹爹鐵府大將軍苟延殘喘,離死已然不遠了。「老鄺,想不到你身世如此悲淒,我真同情你說的,我的仇人也不在少數,放開一點,惡有惡報,這批傢伙遲早會自食其果。我把純陽真笈與昔日信物放在左面凸出的石頭下面,希望有人看了你我簡短的記載,慎用純陽真笈,並托來人將信物交與我唯一的骨肉,則我九泉之下將化為鬼魂以助汝永生成功。」

    「再則,煩來人轉告吾兒,轉告他二十歲後以吾特用信物奔投魯境懷州北廂巡撫之處,北廂巡撫三女與吾兒有指腹為姻之親,盼來者不辭辛苦,查訪吾兒,並轉致我意。」

    金遺龍淚流如雨,灑遍衣襟,對爹爹關切之情,感動得無以復加。同時,他吃驚地想道:「唉,怎麼辦,據媽媽所說,達宮貴人最講究面子,一言如同四馬九鼎,決不更改,我不願結婚,豈不一氣害了兩個千金,唉!」

    想著,冷汗直流抖嗦不已,再也握不住紙冊,「噗」的一聲落在地上,跟著,他目光掠處,早見那凸出的一塊巨石底上,黑黝黝地放著一個鐵製方匣。

    「純陽真笈!」

    他叫了一聲,匆匆取過一看,他見這鐵的方匣,週身游離著刺目的烏光,他心想:「純陽真笈真是寶物,連這盛裝的鐵匣都不同凡響。」

    忽地他想到今後獨居的食物來源,眉頭又是一皺,全身亦同時感到冰冷,飢腸漉漉,酸軟無力。

    「咻咻」之聲驀然傳來,他大吃一驚,但見黑影翩飛,一大群黑黝黝的蝙蝠來回飛翔,發出難聽的叫聲,洞內氣氛為之陰森恐怖起來。

    他撞擊著堅硬如鐵的石壁,發現確是無出洞的希望,咬牙想道:「罷了,自己與其餓死洞中,不如吃這蝙蝠,或許暫能苟延生命。」

    他張開手掌,亂撲亂抓,企圖能抓住一兩隻下來,但是,蝙蝠精靈之極,哪會被他捉住。於是金遺龍失望地歎了一口氣,身上摸出火熠子,燃點火種取暖。忽然他似想到什麼,一跳而起,攀緣石壁,用手掌探入石壁夾縫之內想抓只巨大蝙蝠,然而不但毫無所獲,反而叫蝙蝠咬得痛楚十分。

    他目光落在四方鐵匣純陽真笈上,心中又是一動,心想:「這純陽真笈既然記載許多神奇的武功,其中必也有輕功提縱術,自己學會了輕功提縱術之技不就可以隨意抓到蝙蝠了嗎?」

    匆匆打開鐵匣,紅光一閃,一本色呈大紅色的羊皮冊子映入眼簾,他迫不急待,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鮮紅大字寫著「純陽真笈」四字。再翻開第二頁,仍是紅色大字寫著「四忌」兩個字,銀鉤鐵劃,龍翔風舞,蒼勁有力,古意盎然,心中一疑,翻開第三頁,只見上面寫著:「純陽真笈乃天下武術匯積之洪爐,有德者得之,切宜先看四忌,勿妄自試練,免得練功不成,反受走火人魔之苦。」

    何謂四忌?

    一、非童身者莫學。

    二、非二旬年級以下者莫學。

    三、非心術正者莫學。

    四、非有絕大毅力者莫學。

    金遺龍慶幸自己皆合於這四忌。再看四忌旁側蠅頭小字,註明莫學的概要,免得樂極生悲,走火入魔。

    頁末註明宋神宗萬曆十四年金山武林同仁拜具。

    「啊,這著純陽真笈的人,並非一個,看他這武林同仁拜具六字,似乎牽涉到數十人之廣。」

    金遺龍狂喜之餘,也不暇思索,翻了幾頁,但見羊皮冊上蠅頭小字遍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其中尚夾著不少小人坐臥之圖。金遺龍急須要找到記載輕功的篇幅,不願細看,赫然硃筆寫著:「虛氣登空」。

    翻過下一頁,但見寫著:「輕功一門,自達摩老祖創始『一葦渡江』之後,武當祖師又創『踏雪無痕』,終南隸仙人創『草上飛步』,凡此種種,無不斂神聚氣,凝精氣神於百匯,故輕功一門,著重於氣,納於紫府,還歸丹田,始有小成。

    宋神宗萬曆十四年金山武林同仁拜具。」

    「氣是什麼?」

    金遺龍照著下一頁所劃的小人圖案,一式一式地盤坐練將起來,起初煩惱充心,思想紊亂,幾乎想停止練習。但天生的毅力使他忍耐下去,漸漸地,他忘神地吐納,收氣,最後,甚至連身外一切都忘記了。

    如此一連三天,他廢寢忘食地靜坐下去,臉上佈滿濕涼的潮氣,他拭也不拭。第四天早晨,他微微睜開眼睛,自己不知何時發現吐了一堆髒污臭物,他本愛清潔,眉頭一皺,立刻縱往別處。不料,他這一縱,奇跡頓起,平日一躍不過三尺來高,此時竟然能躍起一丈來高觸及洞頂,他驚喜交加,立刻撲捉著四處翩翩亂飛的蝙蝠,他手腳靈敏,不一會已然捉到一隻。

    金遺龍將蝙蝠全身弄淨之後,點燃了一堆火,就此烤起蝙蝠肉來,一時香氣四溢,這巨大醜陋的蝙蝠竟然有比牛、羊之肉還要好吃得多,這一個發現使得金遺龍欣喜若狂。

    肚飽之後,蝙蝠何止千萬,吃了又生,生了又吃,從此食量無慮。金遺龍心無旁鶩,更加勤練起武功來,他天份極高,他卻在這簡陋平淡的荒山石洞裡一天比一天強壯,武功也一天比一天深奧。

    半年過去,他隨手一招,就把一隻巨大蝙蝠跌落地上,掙扎兩下就此死去。

    一年過去,他信手一揮,立刻就在一群蝙蝠斃落地上,連最輕微的掙扎都沒有。

    一年半過去,他輕舉手掌,堅硬的洞壁,立刻,嘩啦啦,擊落一大片。

    兩年過去,他嘴唇微張,一口痰閃電奔出,「吧」的一聲,擊落一片石塊。

    兩年半過去,他怒吼一聲,雙掌齊翻;但聽兩聲震撼山嶽的雷鳴之聲,那堵塞的山洞石塊流激射,碎泥橫飛,竟然露出一個三尺方圓的大洞來,閃亮的光線,一湧而入,映在他久未見日光的臉上,耀眼難睜。

    這時,他眼淚簌簌掉落。

    他緩緩走出洞口,頓覺心曠神怡出了一會神,終於選擇了一條羊腸小道,向山下走去。

    一個不平凡的人要去創造他絢爛的歷史了。看,那搖曳的樹木,似正向他招手,祝福他一帆風順。走出不遠,忽然,一匹快馬馳騁而來,馬上坐著一位中年漢子,當他看到金遺龍時,嚇得收韁勒馬,拔出長劍:「怪物站住。」

    嘿,這人竟叫他怪物,金遺龍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裝扮,不由啞然失笑,原來荒山幽洞的兩年六個月生活已使他形同鬼魅。長髮披肩,衣衫破陋,滿面塵垢。

    中年人翻身下馬,吃驚地打量他,忽然手臂一揮,那長劍朝金遺龍分心刺到。金遺龍不閃不躲,手臂一伸,頓將那人長劍捉來手中,如整以暇欣賞著,再看那人怔怔地一動不動,似已嚇昏了頭。他低笑了一聲,從那人身邊擦過,揚長而去,那人卻仍然一動不動地呆在當地。

    人去遠了,這人才如夢初醒地跳上馬背,沒命地馳騁而去,他急切要通告他的夥伴,江湖上又出現了一位神秘莫測的怪人。

    這天,日正當中,碧空如洗,萬里無雲。河洛城街市上車水馬龍,遊人如織。奇怪,往常的河洛城並沒有這麼熱鬧,今天為什麼呢?是佳節?是新春過年?不,都不是……

    一個擺設小攤的老人喟然歎息道:「正派人士選拔第一高手了,唉,他們是應該好好地幹一番了,七年來,他們一直忍氣吞聲地讓邪道中人獲盟主寶座,唉,但願他們這次能夠選出一個驚天動地的人物,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

    旁邊圍著一大群人,但都神色黯淡,搖頭歎息。其中有一位生意人打扮的中年人譏笑道:「哼,振作,振作,那些正派俠義高手一天到晚吹牛,說要打垮對手,哪知一經交手,場場失敗,哼,我敢講這次選出來的人,定又是失敗的居多。」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年輕人苦笑道:「你說得對,我也有這個感覺,要不是我沒練過武,哼,就是拼了命也要跟邪道高手拚一拚,看他們再跋扈多久。」

    另一個人恥笑道:「算了吧,小六子,你的底細我還搞不清麼?還不是跟那些正派高手一樣,只會叫口號,事到臨頭,瀉氣丟人,哼!」

    小六子大怒,眉毛一挑就要動手,就在這時,忽聽一人道:「請問老丈,這次正派人士比鬥選拔第一高手的地點在哪裡?」

    老人怔了一怔,其他眾人也奇異地瞧著他,那小六子道:「咦?你這人倒奇怪,如此盛會,誰人不曉,唯獨你……」

    他本想講出「唯獨你孤陋寡聞,才不知道」,忽見這問話的少年人眼射兩道神光地看著他,心中一驚,忙把將要說出來的話吞下肚去,改換一張笑臉道:「嘿嘿,這個嗎——……只要你向東邊走出五里以外,就可以看到,那裡的地名叫做曲服山,離我們河洛城最近。」

    眾人哈哈大笑,小六子面紅耳赤,低下頭去。

    那問話的少年神俊豐朗的面上露出一絲笑容,抱拳道:「多謝朋友指引。」

    這人正是初從荒山古洞裡出來的金遺龍,問明地點之後,含笑而去。

    五里路,在他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一回事,只消片刻時間,就走出四里開外,佘下一點路程,他慢慢地步行,一邊覽視四周景色,低聲吟哦道:「客路青山下,行舟綠水前。潮平兩岸闊,風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人舊年。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

    正值他忘神吟哦之際,身後忽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這時,金遺龍非往昔可比,十丈之風,飛絮落葉,都休想瞞過他的耳目。他微微回過頭來打量來人,但覺眼睛一亮,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低頭走著,全身碧綠裝束,長髮披肩,足登鹿皮小蠻鞋,微風拂面而過,那纖細的軀體己然表露無遺,金遺龍雖然看不到她的面,但直覺彷彿告訴他,此少女不是美到極點,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金遺龍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他要看清她的面目,於是他提高聲音吟哦道:「遠渡荊門外,來從楚國游,山隨平野盡,江人大荒流。月下飛天鏡,雲生吉少樓,仍憐……咦?底下的兩句是什麼,我竟給忘了!」

    那少女微仰起頭,看了他一眼,忽然她怔住了,又看了金遺龍一眼才匆匆低下頭,帶著兩片紅暈,從他身邊走了過去,飄起一股淡淡的少女特有的幽香。

    金遺龍在她仰面的時候,已然看清她的臉孔,不禁暗喝一聲「好俊」,見她匆匆走開,心中又是微微失望,可惜,以她這樣美的人竟不懂李白渡荊門送別的詩。唉!太可惜了!

    心雖這樣想,仍然不死心地道:「啊!我想起了,下面第一句是仍憐故鄉水但是第二句呢?這裡難道沒有一個懂濤的人?」

    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的表示出來了,那少女亦是聰明的人,哪裡會聽不出他的話中含意?回眸一笑,輕聲道:「告訴你,下面一句是萬里送行舟。」

    一言才畢,足尖一點,人如海燕一般飛掠而去,待金遺龍發現自己思想錯誤之時,也只有看到她搖曳的烏細長髮了。

    遠遠地,他已聽見響亮的喝叱聲,那綿延不絕的山嶺,離他只剩下半里來路,只消幾個縱躍,人已到了半山腰山路旁了。兩個大漢迎面走來,抱拳道:「朋友尊姓大名,是來參加第一高手逐鹿的嗎?」

    金遺龍回了一禮,含笑道:「在下金遺龍,想來碰碰運氣。」

    兩個漢子眉頭同時一皺,道:「金朋友,你沒帶兵器?」

    金遺龍笑道:「在下與人交手一向不用武器。」

    說著,擦肩而過,耳畔還聽那兩人咭咭稱奇道:「賢弟你看,這小子未免太狂了點,參加這種場合,竟不帶兵器!」

    「哼,小伙子眼高過頂,終究會吃大虧!」

    金遺龍啞然失笑,也未把他放在心上。這時,山頂喝叱之聲更甚,彷彿兩個參與比試的人搏鬥已至白熱化,他為這洪亮喝叱之聲,激起一股莫名的雄心。

    眼看就要到山頂了,來往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所看到的一個個都是雄赳赳,氣昂昂,器宇不凡的人。金遺龍暗想:「自己可以大開眼界了,這些人平日都是各方好漢,揚名江湖已久,倒要看看究竟有多大氣候。」

    經過一棵樹木,一張整齊排列的桌子後面,坐著一連串服裝各異的老人,有的長髮濃髯,有的相貌清奇,金遺龍方一舉步,就有一個白髮斑斑的老人問道:「小友止步,你亦有意參加逐鹿麼?」

    金遺龍點頭,那老人微微一笑道:「有出息,年紀不大,雄心可不小,報上名來。」

    金遺龍道:「晚生金遺龍,金子的金,遺傳的遺,蒼龍的龍。」

    那老人取過一張白紙,把他的名字寫了上去,然後遞過一面竹牌,道:「小友,你的編號是一七二。」

    金遺龍看了竹牌一眼,見上面寫著「一七二」三個字,不由笑著問道:「請問老前輩,現在比鬥已經輪到第幾號了!?」

    老人笑道:「小友別急,現在大概是一六五號了,再經過六個人下場之後便輪到你了。」

    金遺龍道了聲謝謝,他雖有恃無恐,但未免有了點緊張,這也難怪,初入江湖的他,第一遭就遇到這麼個天下精英齊較量,實在難得。

    才踏上曲服山頂,就看見一塊幾十丈方圓的廣場,圍滿了遠從各方趕來的英雄豪傑,但見人頭攢動,人山人海,沸鼎嘈雜,吼聲如雷,真個四海英傑匯聚一堂。他左右看了兩眼,才微微一笑,排眾而入。

    一個響亮的嗓音倏然響起,鏗鏘地送人各人耳朵裡:「各位英雄好漢,玉面飛戟已接連擊敗十七位同仁兄弟了,如果再有十場比鬥屬他勝利之後,這第一高手的名位就要被他連任下去了,各位如果有身懷絕技而尚未報名的人,請快去報名,免得錯過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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