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北門外的北關，是一個十分熱鬧的所在，因為關鹹大道貫穿其間，頻繁的交通為北關帶來了繁榮。
北關的客本十分之多，但不如霍家巷的「不歸店」來得出名。
「不歸店」並不是什麼好聽或吉祥的，投宿住店，一去不歸，還有什麼客人肯上門。
不過據不歸店的老闆解釋，那不歸二字是田園將蕪，胡不歸的意思，這塊「不歸店」的招牌還是五柳先生陶淵明的親筆呢！
因此店名雖是不好，卻能名馳遐邇，引來不少好奇的客人。
這天傍晚時分，一名身著紫衫，手中拎著包裹的少年來到不歸店，他剛剛跨進店門，一名店小二已經迎了上來，道：「客官辛苦了，是打尖還是住宿？」
紫衫少年道：「住宿，有上房麼？」
店小二道：「有，客官請隨小的來。」
紫衫少年隨著店小二來到客房，待放好包裹，洗了一把臉，就到食堂進餐，食堂裡面的客人不多，連他在內不足十個。
這只怕是拜店名之賜吧，一般出門之人對那「不歸」二字，多少總有些忌憚。
那麼店裡的這些客人都是不信邪的了，能夠不顧忌諱，以身犯險的，畢竟不是常人。
紫衫少年是有心人？還是一時好奇？北關的客棧那麼多，他為什麼到不歸店來湊熱鬧？
不管他為什麼來到這兒，打從走進店門開始，他就留上了心，對所接觸的人物，作了一番冷靜的觀察。
店小二中等身材，長相平凡，三十出頭的年紀，可能也會武功，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
櫃檯裡面坐著一名半老徐娘，衣著樸素，粉脂不施，一張常開的笑口，與一對會說話的眼珠，會帶給客人不少好感。
看不出她有什麼特殊之處，但紫衫少年總覺得她深藏不露，是一個十分可怕的人物。
除了這兩名店家，就是食堂裡面的七名客人。
鄰近他左邊的一名灰衣老者及一名黑衣大漢，右邊是三名四旬上下的彪形漢子，前面是一名青衫文士，後面是一位藍衫少年。
就他的初步觀察，除了那位背對著他的藍衫少年，這些人多半都是武林中人，可惜他見識簡陋，瞧不出他們的來龍去脈。
武林人物的性格，大多是豪放粗獷的，三杯下肚，必然會喧囂不停，別看這間食堂的客人不多，同樣會鬧得天翻地覆。
但，除了咀嚼及杯筷相撞之聲，整個食堂竟然靜悄悄的，這不只是反常，更令人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覺。
的確，這些客人確實有些坐難安席，他們時常在拿眼角餘光瞟向那位灰衣老者。
莫非這位灰衣老是一位威震寰宇的絕頂高人，還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絕世魔頭？
不管他屬於那一類，他能夠威懾全場，自然絕不簡單。
此人面頰枯瘦，雙目深深陷入眼眶之同，但目光銳利，精芒迫人，內力之深，只怕已達爐火純青的境地。
對食客所顯出的怯懼之色，他似乎頗為滿意，目光朝四週一瞥，然後對黑衣大漢嘿了一聲道：「游六，你可知道老夫為什麼要殺泰山五虎？」
那名叫游六的黑衣大漢道：「他們對冷老不敬，自然該死。」
灰衣老者哼了一聲道：「老夫問他們知不知道郭子羽那小子的下落，他們居然敢說不知道。」
此人當真是語驚全場，除了櫃檯裡的那位半老徐娘，沒有一個不神色劇變，同時眼中射出一股驚悸的光芒。
原因是泰山五虎的名頭極響，在黑道之中是幾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據說他們五人聯手，從來沒有吃過一次敗仗。
如今為了「不知道」三字，就這麼糊里糊塗地傷在冷老者手裡。
最吃驚的不是這些心存畏懼的武林中人，而是那位丰神如玉的紫衫少年。
他是前往彈鋏谷的郭子羽。
他原想找冷姓老者說話的，經仔細一想，他又忍了下來。
為了「不知道」三字，一舉搏殺五條人命，顯然這位冷姓老者不是好人，在沒有弄清對手的用意之前，怎能自投羅網！
他沒有出聲，卻有人接上語了。
「找人嘛！這可難了，三山五嶽，天下如此之大，鬍子找白了，不見得就能找到一點消息。」
此人語聲雖是低沉，但音韻圓渾，經久不散，內力之強，在當代江湖之中頗為少見。
他就是坐在郭子羽前面一張桌子的青衫文士，估不到竟是一位武林高人。
由於他戴著一頂闊邊草帽，帽沿壓得很低，所以瞧不出他的長相，不過適才那幾句話分明是有為而發，冷姓老者怎會聽不出來？
「朋友，你是誰？」
「不必管我是誰？只問你有沒有銀子。」
「哈哈……老夫早該知道你了，還是老規矩？」
「金字招牌，價碼不變。」
「好。游六，送給他五千兩銀子。」
青衫文士與冷姓老者是在做生意了，一句話就是五千兩銀子，這是什麼買賣？
游六掏出銀票送給青衫文士，他點一點數，然後伸手向郭子羽一指道：「遠在天遠，近在眼前，咱們銀貨兩訖，往後的事你們看著辦。」
游六身形一擰，腳下一跨就到了郭子羽的身旁，道：「小子，是你自己了斷，還是要爺們動手？」
郭子羽對適才的這些發展及變化，完全如同墜入五時霧中，他既不明白冷姓老者這般人為什麼要殺他，對青衫文士更是莫測高深，因為他從來沒有見此人，為什麼會被他指認出來？
他雖是十分詫異，神色上仍然是一片平靜，目光一抬，向游六及冷姓老者瞥了一眼道：「你們弄錯了吧？咱們素昧平生，更談不到什麼仇恨，所謂盜亦有道，要殺人總得說出一點理由。」
游六嘿嘿一陣冷笑道：「理由，有咱們奉桃花追魂令殺你，你該認命了吧！」
「桃花追魂令？這必然是某一門派的信符了，你們是那一門派的？貴派的主人是那一位高人？」
郭子羽從未聽說「桃花追魂令」，所以還是一頭霧水，別人既是要取他的性命，他自己要問個明白。
誰知他語音甫落，竟然引起哄堂大笑，連那位滿面殺機的冷姓老者，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游六終於忍住笑大喝一聲道：「姓郭的，別跟大爺裝瘋賣傻，如果你連盟主夫人的『桃花追魂令』都不知道，你還混什麼江湖！」
這當真是越說越玄，當今武林之中哪來的什麼盟主？不過游六既是這般說法，說不定真有什麼盟主，於是他咳了一聲道：「也許是在下孤陋寡聞，倒叫各位見笑了，只是在下名不見經傳，怎會開罪貴盟主夫人？我看這多半是一個誤會，待在下有暇之時，當向貴盟主夫人解釋清楚。」
游六嘿嘿一陣狂笑道：「姓郭的，你還是去向閻王爺解釋吧！接招。」
語音未落，業已一拳搗出，獵獵拳風挾著無比的暗勁，直奔郭子羽的太陽穴道。
此人出手一招就想要他的命，如果太陽穴當真被游六擊中，他的一條小命就算撂在這裡了。
當然，不管游六這一拳如何剛猛，他用飛星迸雷子、洞玄指，以及六度無相掌都可以原封送回，只是他不想無無謂的鬥爭，因而腳下微一貫勁，便連人帶凳一起滑退五尺。
游六一招走空，正待縱身追擊，一聲叱喝聲忽然傳了過來：「住手！」
游六煞住身形向出聲叱喝者一瞥，原來是櫃檯裡面的那位半老徐娘，他不由一怔道：「你還是一位會家子？真想不到，怎麼，你想伸手架樑？」
半老徐娘道：「我才懶得管你們那些雞毛蒜皮的閒事，得不得不維護本店的店規。」
游六道：「哦，你們是什麼店規？說說看。」
半老徐娘道：「很簡單，本店禁鬥毆，凡是投宿本店的客人，咱們都有義務保護他們的安全。」
游六冷冷道：「好大的口氣，你保護得了麼？」
店小二接口道：「客官這是把咱們掌櫃的看扁了，不要說她身負絕乘武功，單憑她是鎮西將軍的表侄女兒，你閣下惹得起麼？」
如果女掌櫃的身手驚人，游六不會在乎，但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鬥，武林盟主名震天下，畢竟是江湖草莽，如今涉及鎮西將軍，他就不敢擅作主張了。
「稟總護法……」
游六在請示，冷姓老者同樣也有顧慮，他略作沉吟，然後向女掌櫃雙拳一抱道：「敢情掌櫃的是高人，老朽失敬，請問，姓郭的如果離開了不歸店呢？」
女掌櫃的道：「凡是投宿不歸店的客人，只要離開本店周圍十里之外，咱們就不再負有保護的義務。」
冷姓老者道：「好，咱們一定遵守不歸店的店規。游六，你過來。」
兩人咬著耳朵作了一番交代，游六立即趨出店外，顯然，他必然是召集人手監視不歸店，以及準備待郭子羽離店之後全力攔截。
食堂上緊張的氣氛總算過去了，人們剛剛吁出一口大氣，一陣香風又帶進兩名動人的尤物。
她們是魯椰娘及紅紅，瞧她們滿身風塵，必然經過一段長途的奔走。
一進店門，她們就瞧到了郭子羽，這主婢二人不禁神色一呆。
這一呆的時間十分短暫，在一聲歡愉的輕笑之中，魯椰娘領先走到郭子羽的桌前。
她拉開一條長凳招呼紅紅坐下，然後柳眉一蹙道：「恭喜你，少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哦，自那天你失足墜崖，咱們幾乎翻遍了劍門關附近的地皮，總算吉人天相，你終於獲得平安，我那丫頭嬌嬌呢？你有沒有瞧到？」
這女人好可惡，睜著眼說瞎話連臉都不紅，郭子羽如非已經知道她的底細，非再上她一個大當不可。
郭子羽的內心雖是痛恨這個女人，仍不動聲色的淡淡道：「托姑娘的福，在下摔在一堆腐草之中，所以得以不死，至於嬌嬌姑娘，在下就沒有瞧到了。」
一個不會說謊的人，最好不要嘗試，否則別人一眼看穿。
郭子羽就是這樣，只要一看他那面紅耳赤的窘迫之狀，就明白他是言不由衷。
「少俠，你當真沒有瞧到咱們嬌嬌？」
魯椰娘是何等人物，郭子羽的謊言怎能瞞得過她，因而她這一句質問可以說是聲色俱厲。
美麗的女人在發怒時是否能保持美麗？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很難下定論。
魯椰娘是一個顛倒眾生的尤物，但她發怒之時的形象，郭子羽一點都不欣賞。
「姑娘，在下有點懷疑……」
他沒有回答魯椰娘的質問，倒提出了他的問題。
「你懷疑什麼？」
「在下是被暗算打下山溝的，那出手偷襲之人，八成是姑娘的同謀，在下沒有猜錯吧？」
「你沒有猜錯，他是我的大師兄。」
郭子羽想不到魯椰娘會一口承認，不由神色一呆。
魯椰娘撇撇嘴，續道：「你殺我二師兄，難道咱們不該報仇？」
郭子羽道：「你的二師兄是禿筆判生死劉炎昌吧？他受雇狙擊在下，在下只是自衛才殺他，怎麼，如果換在姑娘，難道你會束手待斃？」
魯椰娘道：「好，這筆帳咱們以後再算，嬌嬌究竟怎樣了呢？」
郭子羽微微一笑道：「我的朋友方玫呢？姑娘何不說出她的下落？」
魯椰娘道：「這是交換？」
郭子羽道：「可以這麼說。」
魯椰娘道：「她跟我大師兄在一起，不過你放心，我大師兄不愛女色。」
郭子羽沉聲道：「婁仁奎現在那裡？」
魯椰娘道：「這就難說了。他跟方玫下山溝去找你，就此一去不回，我怎知他在那裡？現在該你說了，嬌嬌呢？」
郭子羽道：「被我殺了，因為她想將我生擒！」
魯椰娘面色一寒道：「姓郭的，咱們舊賬未了又添新仇，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語音甫落，紅影急閃，兩根銀紅短劍已左右向郭子羽的兩肋攻到，來勢之急，宛如驚雷閃電一般。
這是魯椰娘與紅紅的聯手合擊，她們恨不得一招之中，就將郭子羽捅兩個透明窟窿。
然而，她們的短劍剛剛刺出，兩股疾風忽然撞上她們的劍尖，她們不僅行兇不成，那股強大的勁力，幾乎將短劍震出手去。
魯椰娘心頭一凜，回頭叱喝道：「咱們是了斷私人過節，是那位多管閒事？」
女掌櫃的面色一沉道：「不歸店不准鬥毆兇殺，難道你想破壞咱們的店規！」
魯椰娘似乎認識女掌櫃的，自然也明白此地的店規，她二話不說，抓起包裹逕與紅紅回客房。
連台好戲演完了，看戰的似乎意猶未盡，青衫文士歎了一口氣，回頭對郭子羽道：「小兄弟，你當真殺了碰碰嬌？」
郭子羽道：「誰是碰碰嬌？」
青衫文士嘖嘖兩聲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無怪你會焚琴煮鶴了，那我就讓你長點見識吧……」
女掌櫃的哼了一聲道：「時間已晚，各位應該歇息了。」
青衫文士哈哈一笑道：「莫非這也是店規？好，不說，不說。」一擰身，逕向客房走去。
此時游六回來了，他還帶來四名身材高大，穿著血紅般的長衫，面目冷冰冰的，全身透著一股邪氣。
這自然是準備對付郭子羽的，看來他們是志在必得。
是禍躲不過，躲脫不是禍，郭子羽並未將生死二字放在心上，只是他不明白什麼時候鑽出來一個武林盟主，盟主夫人又為什麼要他的腦袋？
他的性格是灑脫的，想不透就丟過一邊，好在不歸店安全得很，先睡一晚養足精神，才能應付明天的變故。
天亮了還沒有多久，店門外就已人聲吵雜，鬧哄哄的嚷成一片。
姓冷的老頭聞聲出現，迎面遇到游六奔來，道：「稟總護法，天靈子要走……」（天靈子就是青衣文士）。
姓冷的老者道：「他走他的，關咱們什麼事？」
游六道：「可是天靈子已經走了……」
姓冷的老者怒叱道：「游六，你是不是還沒有睡醒，怎麼說起話來顛三倒四的！」
游六道：「稟總護法，事情是這樣的，今早天剛亮的時候，天靈子第一個離店，接著魯椰娘主婢也走了，現在居然又有一個天靈子要走，所以引起守在門外的弟子疑心……」
冷姓老者愕然道：「會有這種事？好，你帶著紅衣四煞跟著這位天靈子，待離開不歸店十里之外再留他下來。」
游六道：「屬下遵命。」
冷姓老者遣走游六，他自己並不由前門出去，晃身一躍，逕由側面穿窗而出。
他是懷疑第一個出店的天靈子，猜想他可能是郭子羽所裝扮，但也不能放過第二個天靈子，所以叫游六留下第二個，他自己親身追趕第一個。
北關外的官道只有一條，就是關鹹大道，他斷定郭子羽去咸陽可能不高，因而展開身形，一逕向東方追去。
薑是老的辣，第一個天靈子果然是走這條道路，不過首先追上的不是他，而是魯椰娘主婢。
「喂，天靈子，走慢一點嘛！咱們結個伴，沿途也好磕磕牙，解個悶兒！」
天靈子眉峰一皺，這雙美麗動人的尤物，似乎引不起他的興趣，他腳下並未放緩，仍然自顧自的奔走著。
魯椰娘哼了一聲，忽然彈身一躍，以天馬行空之勢，攔在天靈子的頭裡。
「魯椰娘，你待怎樣？」
「喲，好一個沒良心的，往日你來東頭，咱們娘兒幾個對你不錯，尤以弱弱對你更是情深義重，這些難道你都忘了？」
「這個……嘿，大爺有銀子，到哪兒還不是一樣？我有急事待辦，請你們讓開一點。」
「怎麼？有了五千兩銀子又想作怪了？喏，咱們四點紅在這兒，今兒個可以讓你樂個夠。」
「打五千兩銀子的主意？實在告訴你吧，昨夜我已經接濟西安城時裡朋友了，勸你不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哼，別把老娘看扁了，你以為我就只認得銀子？我是有求於你，四點紅免費奉送。」
「哦，魯椰娘會求人，這倒是一件稀罕事兒，求我什麼，說說看。」
「唉，姓郭的那小子殺了我的二師兄及嬌嬌，此仇不報何以為人？但那小賊功力太高，合咱們主婢也難以討得好去，所以……」
「哦，原來為了這個，那人為什麼不跟冷老兒合作？」
「他，哼，狂妄自大，目無餘子，他那裡會把咱們放在眼裡？你不是一直希望玩玩碰碰嬌或四點紅麼？怎麼，天鵝肉就在眼前，你倒沒有味口了？」
天靈子忽然一把抓著魯椰娘的玉腕道：「此事我可以考慮，有人來了，別叫人破壞了咱們的好事。」
他們避入道旁的樹林之中，片刻之後。一名灰色人影已急馳而過，速度之快，宛如一抹輕煙。
魯椰娘一怔道：「是盟主的總護法冷泉，他這麼急急忙忙的做什麼，莫非姓郭的去了咱們的前頭？」
天靈子道：「這很難說，我看這樣吧！咱們跟著姓冷的，一定可以找到姓郭的，不過咱們千萬不能被冷老兒發覺，否則他認為咱們會分他的功，說不定會先向咱們下手！」
魯椰娘道：「對，讓他們鷸蚌相爭，說不定咱們可以撿個便宜。」
語音一頓，接道：「現在紅紅是你的了，如果殺掉了姓郭的賊，我答允讓紅紅陪你一年。」
天靈子道：「那我先行謝過了，咱們走吧！」
他們跟在冷泉的身後，待趕到臨潼，已是夕陽下山時分。
也許為了召集人手，及向當地有關之人查問，冷泉不走了，天靈子一行也只得落店。
只是如此一來，天靈子可就為難了，因為他是郭子羽改扮的，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冷泉的手下一定會聞風而來。
其次就是那位紅紅姑娘了，對她那四點紅的名號。郭子羽有著好奇的衝動。因為對碰碰嬌，他曾經身臨其境，那種美妙的享受，實在不是筆墨所能言傳的。
不過，他不是一個好色兒，不習慣拈花惹草，雖然是情非得已，他仍有一種犯罪的感覺，那麼對於這位紅紅姑娘，他就更不敢招惹了。
待他們進餐之後，紅紅就先返回客房，魯椰娘輕盈的一笑道：「去吧，她在等你。」
天靈子（即郭子羽）微一遲疑，終於點點頭道：「好，在下告退。」
客房房門虛掩，桌上一燈如豆，蚊帳已經放下，只瞧到一堆脫下的衣衫，及一雙繡花鳳頭鞋。
那麼蚊帳之內必然春色無邊，只要他掀開蚊帳，不僅可以再度嘗到風流陣仗，也可以揭開四點紅的謎底。
然而他卻面紅耳赤，手腳失措，在風月場中，他畢竟是個雛兒。
他正在思緒粉亂之際，紅紅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道：「不要想的太多，大爺，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郭子羽果然不再多想，他掀開蚊帳，一指飛快的點了出去。
他制住紅紅的暈穴，讓她安靜的睡兩個時辰，然後迅速改裝，片刻之間他就變作一個滿臉短髭，形貌粗獷的中年漢子了。
他收拾了一下包裹，就待穿窗而出，但目光卻忍不住向橫陳榻上的人體投下一瞥。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所謂四點紅是……
這是一個尤物，也是一個奇貨，在軟紅十丈，芸芸眾生之中，稱得是絕無僅有，要是瞧到那四點紅而不動心的，在國人中只怕找不出一個。
郭子羽是男人，而且血氣方剛，他自然也會衝動，差一點幾乎衝上床去。
畢竟他不是常人，馬到懸崖終於勒住了韁繩。
最後他收回目光，輕輕吸進一口大氣，再騰身穿出窗外，急馳而去。
（瀟湘書院圖檔，leizhenfan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