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嵐的心念未歇,忽又聽得,三下清脆的聲響和一魅雙魔的厲吼聲音傳來!
顯然的,這三個魔頭,又中了一記耳聒子無疑。
驀聽尖銳沙啞的聲音笑道:“給你們每人臉上留點記號帶回去,才不枉此一行啦!”
曉嵐聽到這幾句話,方才憬悟,這兩個瘦小人影中,有一人就是在仲村飯店中,遇到的那個大頭麻面小尼。
“另一人又是誰呢?”
他腦海中這麼想。
忽然有個念頭,湧現到他的腦際,暗暗也對自己道:“人家為了解救自己,去和三個魔頭打得火熱,而自己卻在一旁袖手旁觀,豈不是說不過去嗎?”
曉嵐想到這裡,好生慚愧,掌中玉蓮寶劍一舉,口發一聲清嘯,朝一魅雙魔搶攻上去!
這次因休息一會,曉嵐真氣真力,已逐漸恢復過來,加以又是傾全力進攻,故玉蓮與寶劍的招術,特別凌厲奇猛。
但見光山白虹,宛若排山倒海般,朝一魅雙魔直卷過去!
經此一來,一魅雙魔,無異腹背受敵,再好的武功,也搪不住兩面高手的夾攻。
首先雪山老魅呼侗,被曉嵐的玉蓮花擊中後背,哇的一聲慘嗥,口噴鮮血而逃。
緊接著,嶗山雙魔,被曉嵐一招“雨打殘花遍地紅”,為白虹劍的芒尾,在粉藕似的玉腿上,削去巴掌大一塊肉,帶傷倉皇逃走。
那兩條烏黑瘦小人影,也現出身形,含笑而立。
曉嵐一見,兩條人影,一時間竟合而為一時,不禁驚得發呆,怔怔地望著麻面小尼出神!
小尼黑白分明的大眼,望著他笑道:“李兄覺得奇怪嗎?”
曉嵐含笑點了點頭,把玉蓮寶劍收起來。
小尼姑答道:“這就是佛門的離合身法呀!與你一手用劍,一手用蓮花的功夫,並無多大差別哩!”
曉嵐搖搖頭道:“我不敢同意你的說法,因為兩只手用不同的兵刃,同時以不同的勁道發招,乃是有方法練習,而這一個人化生兩個人,則跡近神化,實無法練呀!”
小尼姑笑道:“你既然知道同時用兩個勁道發招,難道就不知道同時用兩個不同的勁道拉移身體嗎?因身法太過奇怪,又是同時用兩個勁道施為,所以眼睛的反應,遙遙落在身形後面,故看上去,老是兩條人影,其實,那是一虛一實呀!”
曉嵐聽完,仍是疑信參半,迷惘不解!
小尼姑好似和他特別投緣,非要將其中道理講出,使他領悟才罷,眼睛一轉,笑問道:“適才你那招天門劍法‘雨打殘花遍地紅’所發出十幾朵劍花,是怎樣來的?”
曉嵐答道:“憑內家的武功勁力,振動劍尖而來!”
小尼姑拍手道:“對極了!你能夠曉得一劍能抖出十幾朵劍花的道理,當然會知道離合身法的道理了。”
曉嵐經小尼姑這樣比喻,方始懵然憬悟,笑道:“一言提醒夢中人!”
小尼姑見他悟性這樣高,內心亦甚高興,笑問道:“你來此何干,為甚麼與這幾個魔頭打起來了?”
曉嵐除了把自己與雪梅那段纏綿的事情,隱而不提外,其余把和一魅雙魔,結仇經過,以及臥雲道長失蹤,經人指點,來到蒙山尋找的事情,和盤托出。
小尼姑沉思一會,笑問道:“那指點你來的人是誰?”
曉嵐偽稱是個不知名的人。
小尼姑道:“據我曉得的,這蒙山陰陽兩面,除了我師徒外,並無會武功的人在此隱居呀!恐怕上當了吧!”
曉嵐自然不便把他和雪梅的關系說出,忙以堅定的口吻說道:“這指點的人,雖然我不認識,但相信她不會騙我。”
小尼姑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這樣相信人,恐怕要吃虧吧?”
曉嵐搖頭道:“不會的,她和小師父一樣,對人最為熱心誠實。”
小尼姑道:“這下恐怕就不誠實了!”
曉嵐見她不相信,心中未免不快,反駁她道:“深山大澤,實生龍蛇,小師父說這蒙山,除你師徒外,別無會武功的人定居,那一魅雙魔,又是從那兒來的呢?”
小尼姑見他面有不快的顏色,但是,她又不願意把自己看到的,告訴他,心中為難了好一會,才答道:“你不提起他們,我還以為是你招來的呢?”
曉嵐為欲證實他的話,指著谷中道:“嶗山雙魔就是打從這谷中出來的,雪山老魅雖然應敵正緊,未見他的來路,但總離不開這座蒙山!”
書中暗表,曉嵐的推測,並不太錯,嶗山雙魔,自從中了子母追魂蝶後,認出蝶中所蘊劇毒,其厲害並不亞於自己的白骨陰磷掌,因此顧不了害人,急忙兼程逃來這裡,找到谷中第二道山環壁間宕洞醫治,幸他兩人,都是施放百毒的祖師,身帶解藥甚多,看出子母追魂蝶來歷,已知解毒方法,匆匆把臂上追魂蝶拔下,敷上解毒藥,經三日夜的療養,已經復原,欲趕到魯西,找曉嵐和雪梅算賬,誰知冤家路窄,相逢谷口,因此打了起來!
至於雪山老魅,果被曉嵐料中,他故意把赤霞尊者遣去和曉嵐及臥雲道長為敵,他一個人,卻偷偷趕到蒙山來,就在優曇谷的右面夾谷內養傷,聽見三人拚斗的聲音,才從隱藏處趕來偷看,見曉嵐被雙魔圍攻,這才出手幫助,企圖把曉嵐擊斃玄冰掌下,殺以洩恨。
他那裡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指使赤霞尊者與曉嵐為敵,誰知反被曉嵐乘機利用,誘使內哄,後來在天竺老魔的評理會上,赤霞尊者先與他反臉,造成群邪內部分裂,致遭慘戮之禍,此是後話不提。
小尼姑聽曉嵐這麼一說,內心也感到詫異,方欲開口答話,忽聽谷內,傳來三下玉磬的聲音。
小尼姑笑對曉嵐道:“家師玉磬相召,要我同你一道去哩!”
曉嵐好似想起一事,笑問道:“令師上下如何稱呼,萬一到谷中參見時,連姓名都不知道,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小尼姑道:“家師枯禪子!”
曉嵐聽到枯禪子二字,覺得名字甚生,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小尼姑知道他的用意,笑答道:“家師自從改易禪裝後,一味參佛門的無相枯禪,六十余年,從未離開蒙山優曇谷半步,你從何而知?”
曉嵐聞言,“哦”了一聲。
小尼姑在前,曉嵐整了整衣冠,尾隨身後緩步往谷內走去。
這優曇谷,雖是個寸草不生的死谷,但因內中地方甚大,螺旋般的山環甬道,層出不窮,深入其中,使人眼花撩亂,分不出南北東西,如非有人領路,意欲深入腹地,實在不太容易。
曉嵐仔細朝山形甬道打量,發覺這些山環甬道,大小形式雷同,高約五十丈左右,蜿蜒曲折,縈回往復,地勢詭秘已極。
曉嵐心中生疑,暗說道:“正經的佛門弟子,為何偏偏選中這般詭秘所在隱修呢?真是使人費解呀!”
小尼姑人丑雖陋,但內中卻是聰明絕頂,一見曉嵐面色神情,就知他內心中在想甚麼?笑說道:“家師所修的無相枯禪,乃佛門一種至高功夫,最忌人干擾,如選一靈景奧區,非但容易被人干擾,靈台亦易為景物轉移,無相變為有相,還能體察機微,深悉奧妙嗎?”
曉嵐聞言,方才憬悟,原來內中還有這麼多的文章,那就難怪枯禪子師徒,要選擇這樣隱晦的地方了。
兩人且談且行,連續轉了九個彎折,繞了數十個山環,方始抵達盡頭處的一個方形夾谷內。
這個夾谷,寬僅三丈,深約五丈,除來路谷口外,三面巖壁,高達七十丈以上,自下至頂,陡峭異常,壁上滿布鮮苔,碧綠如油,經陽光照射下,反射出綠陰陰的光彩,越發陪襯出這谷中的陰暗。
到了夾谷盡頭,小尼姑手指當中巖壁道:“到了!到了!”
曉嵐順著小尼姑手指處一看,祇見壁上全被青翠欲滴的鮮苔布滿,看不出有山洞的痕跡,祇有離地面約三丈高,有一團丈許方圓的鮮苔,似乎顏色特別深厚鮮嫩外,別無所見。
正怔神的時候,又聽得三聲同樣的玉磬傳來。
小尼姑忙拉著曉嵐的手笑道:“恩師這多年來,還是第一次以玉磬相催來人進見,足證恩師對於李兄,異常投緣,否則,不致這樣,說不定還蒙她老人家開恩,別有恩賜咧!我們快走吧!”
曉嵐還欲問她如何走法時,小尼姑好似早已不耐了,拉著曉嵐的手,逕往壁間縱去!
剛剛縱到那團鮮苔特別深厚之處,那團鮮苔自動揭開,現出丈許方圓的洞門,小尼姑拉著曉嵐的手,朝洞內就鑽。
兩人身軀剛落洞內甬道,曉嵐忽然感覺,有一股很大的吸力,朝洞中猛吸,幾乎使自己立足不穩,心中甚為驚訝!
前行約五丈遠,來到一座青石門前。
小尼姑跪拜在地,低聲稟報道:“弟子已奉恩師法諭,將李曉嵐領來,敬乞恩師慈悲,開關召見!’祇聽裡面有一個清脆少女的聲音說道:“很好!趕快把他領進關房吧!”
曉嵐聽見房內,傳出的少女真口音,有那樣清脆,好似出谷黃鶯,又似珠落玉盤悅耳已極!
他不敢相信裡面說話的人,就是小尼姑的師父,幾十年未能離此半步的枯禪子。
他心中正在生疑,那少女已把話講完,青石關門,忽然往右壁縮退。
剛露縫隙,立有一股柔和的銀白光線射出!
那光色雖然不太強烈,且更帶著一絲寒氣,但是照到門外,卻是通明如晝,使人生出恬靜、安祥的感覺。
曉嵐忙朝著關門,倒身下拜,低聲默禪幾句。
霎時,關門全開,曉嵐隨定小尼姑身後,恭恭敬敬走入關房,來到枯禪子禪床前面,方欲叩頭行禮……。
驀然感覺有股軟綿綿,極端柔和的潛力,擋在身前,竟無法將身拜下去。
忽聽枯禪子道:“不用這樣拘束,徒兒帶他坐在矮凳上落坐,讓為師抽出一日半工夫,了此善緣便了。”
祇聽小尼姑的聲音笑道:“遵法諭!”
小尼姑話剛說完,立刻走到曉嵐身前,低聲說道:“聽見了嗎?趕快隨我到那面去吧!”
曉嵐聞言,這才抬起頭來,匆匆朝室中打量一眼。
但見這座禪室,異常寬敞,呈正方形,每邊長達五丈,四周全是碧綠色石鍾乳,平滑如鏡,頂呈半圓形,有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鏈,自當中洞頂,直垂下來,離地丈許高,系著一只徑尺方圓的白玉盤,盤中盛著一只五寸高的三腿蟾蜍。
那只蟾蜍通體雪白如玉,晶瑩奪目,三只怪眼和一張扁口中,射出四股米粒粗,又勁又急的雪白寒光,那寒光,初時甚細,但是愈往後面,愈益擴張,丈許以外,則看不清光線了洞室中的照明,全仗這四股光線。
曉嵐感覺奇怪,不由對那只三腳蟾蜍多看了一眼,覺出牠雖是栩栩如生,卻絲毫沒有生趣,顯然不是活物。
洞室中的陳設,亦甚簡單,除了正中靠壁,有一張丈許長的青石禪床外,祇離床五尺遠的右側,有兩支五尺方圓的白玉凳,凳上鋪著一張相同面積的細草墊,好像是供人們入定之用。
禪床上,坐看一個妙齡女尼,柳葉眉、丹鳳眼、懸膽鼻、櫻桃嘴、白玉面上,微露一絲紅霞,著一身白色禪裝,結伽趺坐床上,一雙纖纖柔荑,不住撥弄唸珠。
女尼雖是滿面笑容,注視著曉嵐,但別具一種懾人的威儀,使人望而生敬,由衷地生出歡喜心。
曉嵐隨著小尼姑,坐在右側矮凳上。
枯禪子,笑問曉嵐道:“你是天門二老李琦之子嗎?”
曉嵐躬身答道:“後輩李曉嵐,正是天門李琦之子。”
枯禪子道:“你的武功,是傳自重憂尊者?”
曉嵐將水宮學藝經過講了一遍,答道:“是否為重憂尊者?後輩卻不知道。”
枯禪子略為沉思一陣,復問道:“正中壁上人像,你可曾學過?”
曉嵐搖頭答道:“後輩因得家父留諭,說那些人像,玄奧難測,因此祇把全身穴道記熟,未能學習那些姿式。”
枯禪子點頭道:“這就難怪了。”
曉嵐深覺不解,躬身問道:“老前輩莫非對那水宮壁畫得知底細麼?”
枯禪子點頭道:“六十年前,我曾在水宮中住了二十年,因事先得一前輩指點,故有周詳的准備,不像你來去那樣匆忙罷了!”
曉嵐驚喜若狂,急忙問道:“照這樣說來,老前輩已深悉其中微妙了!”
枯禪子笑道:“不敢說深悉其中微妙,但是多少有點心得。”
曉嵐道:“老前輩修的無相枯禪,是不是就是水宮圖像?”
枯禪子道:“如非水宮所學我那會知道哩!”
曉嵐一時福至心靈,跪在地上道:“後輩愚昧無知,尚祈前輩慈悲指點!”
枯禪子道:“快起來,我如非想成全你,那能耽誤我的清修呢?”
曉嵐稱謝坐回矮凳上,肅容以待。
枯禪子笑道:“那座水宮貝闕,自東漢重憂尊者建府以來,迄今已有千年,但是能得水宮傳授的,祇有我們兩人,而在我們兩人中,都未將宮中武功學全,你是專習三百六十周天萬源招術,我則偏重正壁佛道各門的內修,深感遺憾,因此欲將無相護身氣功傳授於你,使你今後行道江湖,與邪魔周旋,無後顧之憂,憑其玉蓮寶劍,及三百六十招絕技,縱橫江湖,掃蕩諸邪,完遂重憂尊者,盡殲群邪,使人類安樂的千年宏願。”
曉嵐再三拜謝。
枯禪子命曉嵐在矮凳上瞑目入定,然後雙目垂瞼,兩掌手伸胸前,加緊行功導氣。
約頓飯工夫,忽見枯禪子的玉掌心,射出一股小指粗的白氣,又勁又急,朝曉嵐的鼻孔鑽入。
曉嵐登時感覺有兩股陽和之氣,從鼻孔鑽入,直注丹田氣海,再由氣海緩緩下降,經下陰穴,轉至尾龍,略為沉滯片刻工夫,才將尾龍穴開通,有涼晶晶一股真氣,緩緩上行,穿過背心、背梁兩穴,抵達後頸啞門。
此時因全屬密接的脊骨,真氣立受阻礙,無法再進,於是,真氣沖擊力愈增,曉嵐感覺背部,好似有千斤壓力緊迫,幾乎使身體僕倒,腦脹欲裂,令人難支,知是緊要關頭,那敢有絲毫疏忽,祇得咬緊牙關,拚命撐持。
忽聽枯禪子,以傳音入密功夫說道:“通任督二脈,以打通啞門、府風二穴為難,如自己學習,不經名師從旁指點,輕者受傷,身同木石,不能動彈,重者喪生斃命,有我用真氣為你開通,受傷斃命,固然不會,但是,十二個時辰的痛苦,在所難免,希切實忍耐,心超物外,一切聽任自然,方能使任督二脈開通,傳授我的無相識身氣功呢?”
曉嵐聽出枯禪子傳音時,似乎非常吃力,那敢疏忽,一味強忍痛苦,撐持下去。
小尼姑看出曉嵐,玉面通紅,汗出如注,苦苦掙扎之狀,心中大為不忍,無奈她是過來人,知不忍受這十二個時辰的痛苦,難望在短時間內,把任督二脈開通,增長內家功力,亦從旁叮嚀,命曉嵐一定忍耐。
直到翌日薄暮,方將任督二脈穿通,真氣在體內自在運行,感到舒暢已極!
枯禪子命曉嵐稍事休息,然後再傳授他的無相護身氣功,最多翌晨寅初,即可功德圓滿了。
曉嵐一算時日,明天正午,就是三俠和老賊正式較技的時候,如今離約會時間,祇有幾個時辰,臥雲師伯消息全無,自己如把無相氣功學成,最多祇能趕上三俠的約會,而找尋臥雲師伯的事,勢必將其擱下,如此一來,豈不是太自私了嗎?
急忙跪倒枯禪子床前,對自己的意思,懇切向枯禪子稟報一番。
枯禪子暗贊他的天性甚厚,不愧為近兩百年來,福緣深厚的第一人,乃笑對他說道:“臥雲道長雖落人手,祇是有凶無險,以後找尋,尚來得及,但是那無相護身氣功,眼前就要用上,不把它練威,如何能行?我為你,已經耽誤了一天多的禪功,錯開現在,以後就永遠不能傳授了。”
曉嵐聽說臥雲師伯,有凶無險,事情並不緊急,心始稍放,復向枯禪子拜謝一番,這才坐回原位上去。
枯禪子復將無相氣功的訣竅,行功導氣的方法,不厭其詳地反覆解釋一遍,然後命他稍微休息一下,再按所傳練習,同時,手指小尼姑道:“她乃辨家貧女,因患嚴重天花,兩歲時,即被家人遺棄,為一只金眼大雕攫來,我見她雖然丑陋其表,但是秀慧其中,因此將她收歸門下,傳授衣缽,掐指算來,已有十四歲了,以她此時功力,江湖上足可去得,你以後的責任又重,有她隨時相助,可減少不少麻煩。”
枯禪子說到這裡,略為停頓一下,望小尼姑道:“從明日起,你就偕同曉嵐師兄行道江湖,但你一定要聽師兄的話,幫助你師兄完成他的使命!”
小尼姑聞恩師之言,心中一喜一憂,因她天性至厚,不願乍然離開恩師,眼圈一紅,幾乎落淚,方欲開口……。
枯禪子面現不悅之色,肅容道:“如不濟世救人,學武有何用處?不必多說了!”
小尼姑見恩師不快,焉敢冒瀆,祇得勉強壓制依戀之情,喏喏連聲笑應。
枯禪子復從座後,取出一根與曉嵐大小形式一般無二的白玉蓮花,授曉嵐道︰“這枝玉蓮,還是我入水宮時所得,如今用它不著,你師妹別有傳授,也不須用它,賜給你轉贈有緣人吧!”
曉嵐雙手捧著玉蓮,連聲稱謝,枯禪子雙目垂瞼,安然入定。
曉嵐不便驚擾,輕輕把玉蓮插在背上,按枯禪子所傳無相護身氣功,加緊練習起來。
翌日凌晨,曉嵐感覺內功真氣,較前平增幾倍,不但無相護身氣功,已有八分火候,就是內家劈空掌力,已能遠達兩丈左右,威力甚強,因關切三俠的約會,剛一出定,即輕輕縱下矮凳。
小尼姑亦在此時回醒,睜開一雙大眼,朝曉嵐打了個手式,兩人躡手躡足,走出禪房,房門自然關閉。
曉嵐同著小尼,縱落優曇谷中,小尼透著萬分喜悅的心情,笑謂曉嵐道:“從現在起,妹子就跟著師兄了,還望師兄隨時提醒,免得做錯了事,受到恩師的責備。”
曉嵐點頭道:“愚兄當然要照顧師妹呀!不過師妹姓甚名誰?還得告訴我,以免替師妹引見朋友時,鬧出笑話。”
小尼大頭一搖,答道:“妹子無名無姓,師兄為朋友引見時,就以我臉上的招牌,叫我麻姑便了!”
曉嵐雖然感覺這個名字,太不文雅,但是,看見她一片純真,毫無一些矯揉造作之態,為其心折,點頭笑道:“就這麼辦吧!”
曉嵐心急如焚,又不知蒙山離臨城,究竟有多遠,忙問道:“師妹可知這兒離臨城三俠莊多遠?”
麻姑想了一想,笑說道:“臨城三俠莊妹子雖未去過,但曾聽人說過,臨城在蒙山西南約百七八十裡,如以我們的腳程,就是緩緩而行,最多巳時,即可抵達了!”
曉嵐聽得麻姑之言,心始稍放,笑說道:“趁天色還早,路上行人稀少,加緊趕上一程,到了人煙稠密處,把腳步放緩,提前趕到三俠莊,以免他們焦急!”
麻姑自以曉嵐,馬首是瞻,把這個師兄的話,好似奉了聖旨一樣,大頭連點,笑說道:“恩師吩咐過,一切要聽師兄的話,你要我怎麼做,妹子一定辦到,那怕是把命送掉,妹子亦心甘情願。”
曉嵐見這師妹,言語純真,越發憐愛,笑道:“那會讓師妹去和人拚命?”
說到這裡,曉嵐忽然想起玉蓮實有化媸為妍的奇效,不如給她一粒,不枉她對我的一番熱忱,於是將己意說出。
麻姑聞言,大頭連搖,麻臉上露出滿面歡容,阻止道:“師兄快別這樣想,人長得太美,難免惹出煩惱,師兄對妹子的盛情,妹子終身感激,不敢糟蹋曠世奇珍。”
曉嵐見她意志堅決,亦不過份勉強,笑說道:“師妹既然如此堅決,愚兄決不勉強,那我們快走吧!”
曉嵐“走”字出口,麻姑雙足墊勁,宛如脫弩之弦,往谷外疾馳,曉嵐尾隨身後,加緊前趕。
卯未時分,已趕出近百裡遠,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之遙。
曉嵐默算時刻,決誤不了午時之約,心中暗喜,忽見前面不遠,有座鎮店。
曉嵐恐麻姑肚中饑餓,欲打了尖,再行上路,忙道:“師妹,我們到前面鎮店,打個尖再走吧!”
說著,又將枯禪子所賜的白玉蓮花摘下,遞給麻姑。
麻姑大頭連連擺動,笑道:“任甚麼事情,妹子都可聽師兄的話,唯獨要我開葷和使用兵刃,實在礙難從命!尚望師兄原諒。”
曉嵐知地會錯了意,急忙解釋道:“師妹不要誤會,白玉蓮花並非給你使用的,乃是請師妹代勞,至於鎮店中的飲食,也非全是葷腥,要他們准備素食就是了!”
麻姑聞言,方才“哦”了一聲,隨定曉嵐身後,高高興興的往鎮店中走去。
來到村口打聽,才知這鎮店,名叫底谷,距臨城不過七八十裡。
兩人一美一丑,一尼一俗,本來不相調和,異常刺目,但因山東地方,民風淳厚,祇看了一眼,內心感覺奇怪,卻無議論紛紛的惡習。
師兄妹兩人,特別找了一家幽靜的小館,吩咐店伙,備辦兩碗素面。
店伙對這兩人,仍是滿面堆歡,喏喏連聲而去,不帶一些驚異,尤為可貴的,無論顧主大小,一體看待,並無厚薄之分。
二人吃完了面,方欲起身上道,麻姑低聲對曉嵐道:“不是冤家不碰頭,這兩個魔頭怎麼也來到這裡?”
曉嵐掉頭回顧,果見嶗山雙魔楚雲、楚靈弟兄,經過店面,往村口而去。
兩魔玉雪般的臉上,仍然略現浮腫,腿股傷痕猶新,走起路來,卻不帶一些蹣跚狀態。
曉嵐輕聲說道:“兩魔受傷這麼重,僅相隔一天多的時日,復原這麼快,足見兩魔功力實在不凡。”
麻姑道:“他們來到這裡,又有甚麼企圖呢?”
曉嵐搖搖頭道:“他們用意雖不知道,但魔崽子們,還能干出好事嗎?總離不了奸盜邪淫,欺壓良善罷了!’稍停,他好似突然想起一事,忙道:“師妹佛門離合身法,神妙莫測,你去盯著他,不過,決不容許他們發覺,沿途用玉蓮花,給我留下記號,以便有跡可尋。”
麻姑聞言,好似搔到她的癢處,低沉沙啞的聲音,發出得意的笑聲道:“別樣妹子也許弄不來,但和敵人捉迷藏的事,不是妹子誇口,卻是別有專精,包管錯不了!”
麻姑把話說完,立刻從座中站起,說了句:“趕快來呀!”
曉嵐俟她走出店門,這才算清飯賬,緩步追去。
出村口一看,見嶗山雙魔和麻姑三人,就在他略為緩慢片刻,業已杏無蹤影了,暗忖道:“好快的腳程!”
乃展開“流雲飛逝”上乘輕功,疾如閃電,往南追趕。
約五十裡,來到郭裡集。
由此南下就是峰縣,如往西行,約八九十裡,經棗莊,則可達臨城。
書中交代,如從底谷往西南而行,則距臨城僅七八十裡,如今因沿著官道而下,無異多走五十多裡的冤枉路,因此仍然相距甚遠。
曉嵐沿途留意,並未發現麻姑留下暗記,不禁躊躇不前,不知究竟是往南或往西才對!
他心中暗怪麻姑,為何這樣粗心,連記號都未留下,叫我到那裡去找呢?
萬般無奈下,祇得向村口的人打聽,連續打聽幾人,均稱不曉。
事實上,嶗山雙魔,身法太過奇快,宛如電光石火,一瞥而逝,村口的人,又各有事情,那能注意這許多。
曉嵐見村民這樣答覆,大感失望,乃加緊腳程南下,約四五裡路,仍然無跡可尋,復回到郭裡集,向西而行,果見村口西北面的一株柳樹上,有五寸徑一顆蓮蓬,七粒蓮房,清晰如繪。
曉嵐見狀甚喜,知樹上標志,乃麻姑所留,其途向,正是往臨城方面,不過,不是官塘大道,而是略為偏北。
於是,循著蓮蓬所指方向,往前急趕,沿途地上,或樹干上,不斷發現麻姑所留標志,知無差錯,乃提起全付精神,展開腳程前進。
且喜,沿途無事發生,巳末時分,已來到臨城西郊,距三俠莊,不足三裡遠,正眺望間,驀聽麻姑嘻笑與嶗山雙魔怒吼的聲音,從右側一座灌木叢草中傳來。
曉嵐知麻姑與嶗山雙魔,業已照面動手,急忙趕到灌木叢中,縱目眺望,見麻姑展開離合身法,化為兩條瘦小的人影,如像鬼魅般圍著嶗山雙魔,團團亂轉,口中還不停地嘻笑。
嶗山雙魔,好似被麻姑逼迫太甚,鼻端哼哈不絕,口中怒吼不停,掌風雷動,把那些灌木叢草連根拔起,向四外飛射,已開出畝許大一片曠地。
嘮山雙魔,祇管用盡全力,以白骨陰磷掌向麻姑襲擊,無奈麻姑有無相氣功護身,那麼陰毒的掌力,打到身上,竟是渾然無覺,不僅毫無損傷,而且反震力量甚強,如不自動把真氣卸去,非受傷害不可!
嶗山雙魔,見敵人這樣厲害,嚇得心膽俱寒,本欲縱身遁走,但敵人追撲太急,軟、麻、笑諸穴,被敵人不斷攻擊,弄得死活皆難,那裹還能逃脫敵人手掌。
祇聽麻姑笑罵道:“無知妖孽,你們以為我師兄不在跟前,想欺負我麼?全是做夢,識相的,趁早夾起尾巴快滾,靜等惡貫滿盈伏誅,如欲往三俠莊打歪主意,那是你們自尋死路。”
嶗山雙魔,一任麻姑笑罵,除了連聲哼哈外,一句話也不能回答。
曉嵐抬頭一看天色,見日升近午,怕麻姑再與他們糾纏下去,耽誤了三俠莊之行,乃將背上玉蓮摘下,大聲喝道:“無知妖孽,還不快滾,莫非等死不成?”
聲落人到,但見白光一閃,耳聽嘮山雙魔,兩聲慘嗥,背上各被曉嵐玉蓮重重一擊,口噴鮮血往北遁走。
麻姑急忙向前來,滿面喜容,拉著曉嵐趵手道:“嶗山雙魔真是可惡已極!如非不忍心殺人,妹子早就容他們不得,那能讓其逃脫手掌?”
曉嵐本欲埋怨她兩句,聽地這麼說,知其中必有隱情,笑問道:“你怎麼同他們動起手呢?”
麻姑答道:“一路上,妹子皆遵照師兄的吩咐,暗中尾隨他們,直至棗莊,均未被其發覺,後來聽他們商量,欲在三俠會上,以迷魂亂神香,多擄幾個嬌美少女,帶回嶗山取樂,並說師兄亦曾被他們迷住,不知怎麼樣,後來竟將劇毒解去,他們還說師兄和我的武功太高,如以真功夫對敵,實非敵手,以後對付我們二人,決不正面對手,一定在暗中施為,妹子聽見他們說暗中害我,心中倒無所謂,但聽說對師兄也是這樣,心中的氣,可就大了,所以才和他們打起來!”
曉嵐聞言,知這位憨師妹,對他甚為關切,內心感動,輕聲笑說道:“憨丫頭!”
兩人相對一笑,往三俠莊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