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12月29日中午在芝加哥以南數十公里遠的荒野中,靜靜地矗立著一座廢棄的工廠。
在工廠內一個寬敞的大廳中,此刻,正整齊有序地站立著一個超過五十人的集團。他們的目光勇猛而狡猾,週身籠罩著異於常人的氣息,身份看起來介於軍人和黑手黨之間。在灰色的地板和周圍牆壁的暗淡顏色的包圍中,隊列異常地沉默著。
一個男人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那個男人正站在隊列前,銳利的眼神中彷彿燃燒著陰暗的火焰。
他叫古斯·帕金斯。此刻,他正說著在1930這個黑手黨的黃金時代……或者是後世的電影社會中——非常流行的台詞。
「各位,很遺憾——我們這些人裡出現了叛徒。」隊伍仍然保持著沉默。古斯對此並未在意,繼續高聲說道:「首先,偉大領袖休伊·拉弗雷德導師被這個國家的豬狗們監禁起來了,那些無知的凡夫俗子正準備按照毫無秩序的法律制裁我們的偉大導師!」他的語氣慢慢變得強硬起來,但眼中閃爍的陰暗光芒卻毫無變化。
「然而,那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明晚執行的作戰計劃,一定能夠奪回休伊導師!問題是,這裡存在著令導師陷入這屈辱境地的內奸!」說到這裡,無論是古斯眼中的光芒,還是其他五十個人的表情,都毫無變化。
「我已經查出內奸是誰了。但是,休伊導師是位慈悲的人。我也想效仿他。」古斯背著手,背對著隊列問道——只是靜靜地問道。
「內奸聽好了。如果你意識到自己的過錯,就什麼也別說,向前踏出一步。如果你沒有這樣做的勇氣,那你的詭辯和悲憤都別想讓我知道。」這時,隊列中的人終於開始有了表情。
一個站在隊列排頭的人冷笑著,向前踏出一步。
接著,在確認這個動作的一瞬間,隊列其餘的人全都冷笑起來,五十個人一齊向前踏出一步。
「怎麼樣?古斯殿下。被所有人背叛的心情如何?」最先站出來的年輕男子臉上浮現出譏諷的表情,拔出了槍。
「你用這樣虛張聲勢的辦法查找內奸還真嚇人,但這樣的結果還是在你意料之外吧?」可是,古斯並沒有驚慌,眼中發出的陰暗光芒也只是靜靜地閃動著。
「最後還有一件事要問你,愚蠢的內伊塔!」叫做內伊塔的年輕男子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並未理會古斯的謾罵。
「什麼事啊?古斯殿下。事先聲明,我可沒有什麼幫助你的辦法。」「你不認同我和休伊導師也就算了。可是,今後,你們打算以什麼思想為指導、如何進行革命呢?」和一臉平靜的古斯相反,叛徒們態度散漫地發出了一陣嘲笑聲。內伊塔做出的回答甚至不再使用敬語,語氣中充滿著對失敗者的憐憫和嘲諷。
「哈哈,革命?我已經完全搞懂了……那種事是不可能實現的!聽好了,我們不再追隨休伊和你了。我們現在已經是芝加哥魯索家族的人了。如果以這個人數進行全員鬥爭,那麼奪取整個組織也不是沒有可能。不,如今,卡彭已經被國家逮捕了,我們甚至能把芝加哥奪下來!今後已經不是思想的時代,而是力量的時代了,古斯!至少比起被軍隊開除的你,以及不知本來面目的休伊,我更適合統治這個集團!」聽了他的回答,古斯輕輕地歎了口氣,搖著頭向內伊塔說道:「你的回答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要自甘墮落成黑手黨。愚蠢也要有個限度。你認為國家逮捕了卡彭就是機會嗎?正好相反。這樣一來,芝加哥的黑手黨們就暫時失去了機會。還有你們這些笨蛋,沒有休伊導師和我的指示,你們一天都別想在芝加哥的黑暗中生存下去。」「……多謝你的忠告。你最後要說的只有這些?」「不,還有。你說我是在『虛張聲勢』,但我可沒有說謊。」古斯說著,輕輕地抬起了手。
「?」「我已經說過了,所有內奸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那些對你感到厭煩的友愛同伴們。」古斯放下了手的同時,爆發出一陣巨響。那是數十支槍重複開槍的結果,槍聲持續了幾次後,工廠內再度恢復沉默。
「什……」內伊塔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灰色的地面已經被染成了黑紅色。
站在隊列前排的人全身遍佈彈孔,躺倒在紅色的血泊中,早已喪命。
仍然站著的三十幾個人——將冒著煙的槍口對準了翻著白眼的內伊塔。
「你、你們!」「內伊塔,我已經說過了。『這些人中有叛徒』。這原本就是指對你的背叛。」古斯毫無表情地說道。內伊塔好像還沒弄明白這突然發生的變化,只能無言地流著冷汗。
「這三十多人向我報告了你要背叛的事。很遺憾,他們好像不能再追隨你了。」好像終於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內伊塔驚得牙齒直打顫。突然,他將手伸向懷中,掏出了一支烏黑的手槍。
立刻,他的右手感受到了一陣銳利灼熱的劇痛。
啪嗒。
掏出的手槍輕輕掉在地上,內伊塔的眼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人,同時,他發現和槍一起掉落的還有自己的手掌。
「香、香奈……」「狂信者」香奈。那個身穿軍服的女人絕對服從休伊的命令,是組織中最優秀的殺手。亞洲的殺手是通過麻藥來麻痺感覺的,她則是通過「思想」來麻痺身體的,她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個女人,是個人類。
內伊塔一邊忍耐著右手的劇痛,一邊拚命地回憶眼前這個女人的信息。
「我、我還以為你死了。休伊被捕時,你不是已經死了嗎!?」聽到內伊塔的喊叫,香奈始終保持沉默,古斯代為回答道:「她那時活下來了,而且無比的悔恨。所以,她必須要剷除明晚作戰的所有障礙。」香奈仍舊保持沉默,沒有點頭表示同意,而是靜靜地舉起了手中滴血的武器。那是剛剛切斷肉伊塔手掌的武器——一柄厚重銳利的軍用刀。
「等等,香奈。」香奈表情驚訝地望向古斯,內伊塔也滿懷希望地轉過頭去。
接著,內伊塔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從一開始就已經無法期待任何希望了。
「就這樣殺掉他太沒勁了。」「真的可以嗎?古斯殿下。如果是這種程度的處理,那傢伙也許會生還呢。」坐在軍用卡車後車廂裡,部下們向駕駛席上的古斯問道。
剛剛,古斯將內伊塔高高吊起,又將通望向外部的門全部焊接起來,然後離開了工廠。雖然他對內伊塔的手腕進行了止血處理,但卻破壞掉了除自己人使用外的所有車輛。因此,內伊塔想要獲救的話,除了從工廠內部逃出來以外,還必須到達幾十公里外的城鎮。
「幾十公里並不是無法逾越的距離,而且那裡還有食物。」「是的,的確如此。他現在或許正在柱子上磨著繩索,想要破壞通向外部的門呢。」「既然是這樣的話……」「斯派克,你狙擊的技術沒有退步吧?」古斯在距離工廠300米遠的地方停下車,向部下問道。
「沒有。」「瞄準工廠入口旁邊的白色箱子射擊。」「……啊啊,明白,古斯殿下。」一切都明白了,叫做斯派克的男人恍然大悟地回答著,打開了放在車廂裡的包。
一把漆黑的狙擊槍。特製的槍身比普通的狙擊槍長很多。斯派克愉快地將狙擊槍架設在車廂裡,穩穩地瞄準目標——「瞄準,通!」他若無其事地說著,同時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的幾秒後,工廠入口旁邊的木箱便燃燒起來。古斯看了看,一言不發地發動卡車,繼續前進。
過了大概一分鐘,工廠從內部開始爆炸,高高的火焰和漆黑的濃煙衝向天空。從遠處看,這只不過是一個微型爆炸,但遲來的巨響在內部響起,又增強了爆炸的規模。
「或許能夠得救,抱有那樣的希望在一瞬間死去,是很幸福的。不是嗎?」「不愧是古斯殿下,宅心仁厚。」面對斯派克充滿嘲諷的回答,古斯只是嘴角淺淺地微笑著,車廂裡的其他恐怖分子也笑了起來。
只有一個人除外——坐在助手席的香奈。
「那麼,明晚的計劃決不允許失敗。一準備好,就向芝加哥聯合車站出發。」古斯向三十多人的精銳部隊確認著明天的計劃。
「這個國家需要休養生息,所以,休伊導師的存在是不可缺少的。」古斯眼中閃現出以往所沒有過的陰暗光芒,靜靜地宣佈道。
「特快列車的乘客們,你們會因此而成為有價值的基石……在我們『雷姆蕾絲』的墓碑下。」